第23章

程瑩在宮中一住就是快一個月,這期間,她表現得十分安分,幾乎從未離開自己的住所。

期間鄭容汐也曾派人去問過,得到的回複也只是程瑩說自己一切都好,不需她費心。

蕭邺接程瑩入宮這麽久也不見有什麽動作,鄭容汐覺得十分怪異,但蘭心卻想得簡單。

“娘娘,您在擔心什麽呀?”

“她老老實實的還不好嗎?不然您還真要去伺候她啊?”

“奴婢看她還算識趣,皇上雖是那麽說了,但她還沒敢真的讓您去幫她做什麽。”

見鄭容汐一臉愁眉不展,蘭心又勸道:“娘娘,您別憂心了。”

“皇上近日去過程姑娘那裏嗎?”

“娘娘,您可真算是問到點子上了。”

“麗妃和瑾妃派去的人都偷偷在那個程姑娘住所外邊守着呢,不分晝夜地監視着。”

“這也好,省得娘娘您派奴婢過去看了。”

“說起來麗妃和瑾妃比娘娘您着急多了,看她們那麽慌,是生怕程姑娘得寵,威脅到她們的地位。”

“您問皇上有沒有去過程姑娘那裏,這就是奇怪的地方。”

“除了那日,娘娘與麗妃、瑾妃一同在她那裏見過皇上外,這半個月來,皇上僅僅去了兩次那邊,而且都沒有過夜,只待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走了。”

聽着蘭心的話,鄭容汐若有所思。

難道蕭邺是怕朝中大臣不滿程瑩的身份,所以還有別的打算?

若說蕭邺帶程瑩進宮是另有目的,但看上去又不像,他對程瑩似乎是百般關照體貼至極,後宮的這些人,誰有過這種待遇。

蘭心觀察着鄭容汐的臉色,問道:“娘娘,您是不是怕她做什麽啊?”

“要不奴婢也去那邊看看,探探虛實?”

鄭容汐卻搖頭:“不必了。”

蕭邺跟別的女人如何,她管不着也不想管,只要別來找她麻煩就行了。

這日,鄭容汐收到了鄭韞親手寫的書信。

“娘娘,這是少爺派人送進宮來的,說是讓要親手交到您的手中,讓您務必親自看過。”

一聽到這話,鄭容汐有些急切地接過了蘭心手中的信,立刻便拆開來了。

看鄭容汐正仔細閱讀着手中的信,蘭心也跟着着急,因為她還有話要跟鄭容汐說。

直到鄭容汐看完了信,将信紙疊起來,又重新放回了信封中,蘭心終于有了機會開口。

“娘娘,除了這封信,奴婢還有事要跟您說。”

鄭容汐将信放到手邊的桌上,點頭:“說吧。”

鄭韞遵守諾言,在信中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向鄭容汐說了清楚。

但是鄭韞還是有所保留,他如何認識程瑩,他與程瑩的關系,他并未說的特別詳細,只是幾句帶過。

至于蕭邺突然帶程瑩進宮一事,他更是省略了。

因為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蕭邺此舉究竟是為了什麽。

但鄭容汐是何等的冰雪聰明,看完信後,她的第一感覺便是鄭雲明顯是在避重就輕,有些重要的事情他并未在信上提起,并且是刻意的忽略了。

不過這些事畢竟是他們三人的私事,她也不好再過問。

只知道哥哥并不是沉湎酒色而是為了正事,那便足夠了。

母親也不必為哥哥擔心了。

只是,鄭容汐沒想到程瑩竟然還有這般凄苦的身世。

三年前的官銀失竊案,她也有所耳聞當。

沒想到失竊的地段正是在程瑩父親當縣令時的管轄範圍。

當年這件案子影響甚大,因所丢失官銀數額巨大,并且是軍隊饷銀,所以震驚朝野,皇上震怒,下令在十日之內必要查清此案,并将兇手捉拿歸案。

沒想到查到最後卻是以當地縣令自缢身亡,留下一封認罪書而告終。

在信中,程林認下了偷盜官銀挪作私用一事,說是事發之後心中恐懼,怕東窗事發,徹夜難眠,最終選擇自缢。

鄭容汐還記得,當時失竊的官銀數額為三十萬兩,但據程林信中所說的藏匿地點,官差僅只找到了十萬兩官銀。

其實再回頭看這件案子,其中有諸多疑點,蹊跷甚多,但不知當時為何草草結案。

至于未曾找到的二十萬兩官銀,都被歸到了程林揮霍無度,将官銀花光的原因上。

程林自缢後,僅一日之後,程夫人也随之而去,屍首被發現在後院的井中。

皇上念及當時程瑩年紀尚小,格外開恩,免她一死,程瑩這才逃過一劫,但從此孤身一人,四處漂泊。

鄭容汐沒想到,當年這件十分轟動的大案中的關鍵人物竟就在自己身邊。

就鄭韞信中所說,蕭邺是為了替程林翻案,這才将程瑩接進宮中。

蕭邺登基幾年,但朝中各派結黨營私各自為營,盤根錯節,根基極深,甚至連蕭邺都無力撼動。

鄭容汐明白,蕭邺此舉也是為了給這些人一個下馬威,展示自己要肅清朝野的決心。

除此之外,他沒有自己的私心嗎?

鄭容汐覺得,他是有的。

不然他又為何要把程瑩接進宮。

他這樣的舉動也是為了故意給哥哥難堪吧。

明明哥哥與程瑩認識在先,并且哥哥對程瑩還有救命之恩,但就因為他是皇帝,他就能這般蠻橫地将程瑩帶進宮中,用強權拆散了他們。

恐怕他這麽做也是因為她爹的原因。

他把對他們父親的仇視都轉移到了他們身上。

“娘娘,您不知道,今日上朝的時候,出了不小的事情。”

蘭心的聲音将鄭容汐越飄越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出什麽事了?”

蘭心一般不會去打聽朝上的事,今日跟她說起,想必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您還記得跟少爺大大出手的那個張原吧,就是戶部尚書的兒子。”

鄭容汐當然記得:“他怎麽了?”

“那個張謙,就是戶部尚書,今日上朝的時候,皇上突然拿出了一份訴狀扔到了張謙面前。”

“什麽訴狀?”

“聽說是什麽三年前的案子,當時那個縣令好像是畏罪自殺,但其實不是,其中另有有冤情。”

“因為這件案子當年鬧得很轟動,最後是張謙簽字,對審理結果無異議才最終結案,如今被人告到皇上面前,所以皇上第一個便拿他問罪。”

“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當場質問他為何草草結案,此案疑點甚多,他當時是如何辦事的。”

“奴婢聽說皇上把張謙問的是無話可說,張謙都快吓死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皇上還提到了那個張原,說他強搶民女,将其囚于府中,在天子腳下竟敢做出這等目無法紀之事,全然不把皇上放在眼裏,京城百姓苦他已久。”

蘭心越說越激動:“真是可惜了,奴婢沒能親眼看到這一幕,這個張原仗着自己爹是戶部尚書,野蠻霸道,不知道幹了多少壞事,終于能有人治治他了。”

鄭容汐想,這一切怕是早在他們的計劃中。

程瑩的出現恰好給了蕭邺重查此案的理由。

在知道程瑩的身世之後,鄭容汐對她沒了怨氣,更多的只是憐惜。

像她這樣無依無靠四處漂泊的女子,面對蕭邺的強權,又如何能說個不字?

又過了幾日,這天,鄭容汐宮中有人送來冰鎮酸梅湯,正是解暑好物。

鄭容汐看着面前的酸梅湯,忽然對蘭心道:“給程姑娘送些去。”

蘭心卻是大驚,十分詫異,問:“娘娘,要給她送去?”

鄭容汐點頭:“你趕快裝好了,我與你一同去。”

蘭心更是震驚,如果娘娘要關心這個程瑩也就算了,畢竟是皇上吩咐過的,偶爾還需做做樣子,但親自去就顯得太不一般了。

“娘娘,您怎麽突然對她這麽好了,她明明……”

鄭容汐打斷蘭心的話,催促道:“快點,正是冰鎮的,喝着清涼解暑。”

冰鎮的酸梅湯被裝入琉璃瓶中,由蘭心端着,跟在鄭容汐身後,往程瑩那邊送去。

可離門口還有幾丈距離時,鄭容汐的腳步就停下了。

蘭心跟在鄭容汐身後,鄭容汐突然停下,她險些撞了上去,穩住身形之後才問道:“娘娘,怎麽了?”

鄭容汐看到了守在門外的侍衛。

若是平常,怎麽會有侍衛把守,這就說明蕭邺在裏面。

她不想與蕭邺見面,更不想三人同時在場這麽尴尬的場面。

“回去吧。”

“啊!?”

鄭容汐立刻轉身往回走,蘭心雖一頭霧水,也只能緊趕慢趕地跟上去。

屋內。

聽完蕭邺的話,程瑩臉色大變。

“皇上這是何意?”

“朕尊重瑩瑩你的想法,你願意繼續在宮中住下去,朕當然不會反對,但如果你要走,朕也會派人安全的将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并且你後半輩子的生活都不用愁。”

程瑩忽然有一種被欺騙被利用的憤怒,但對面的人是皇帝,她也不敢做什麽,但還是有些脾氣,忍不住問道:“皇上是覺得我能做的事已經做完了,所以沒什麽價值了嗎?”

她問得直接,撕破了那層蕭邺刻意維持的虛假體面。

“瑩瑩何必說得這麽難聽,朕只不過是想讓你遵循自己內心的想法而已。”

“瑩瑩真的想留在後宮作朕的妃子嗎?”

程瑩忽然笑了,道:“若民女真的說願意,陛下難道就真的會納我為妃了嗎?”

從這一刻起,她才開始有一點了解蕭邺。

見蕭邺臉色轉黑,程穎又自嘲地笑了笑。

她就知道。

從她落難開始,遇到的男人,無一不是要利用她拿她當做工具的,要不就只是看上了她的臉,從沒有人真心對過她。

哦,不對,可能鄭韞有點真心在的。

可是程瑩不明白,蕭邺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在走之前,我能最後問個問題嗎?皇上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想聽真話嗎?朕就是看不得鄭韞舒心,他喜歡你,朕就要把你搶過來,即便朕不要你,也不能讓他得到你。”

程瑩萬萬沒想到是這麽個答案,可雖然蕭邺話是這麽說,但她卻覺得真相并不是如此。

程瑩是個極聰明的女子,将這麽多日來蕭邺的行為舉止和說過的話一聯系,她忽然想明白了。

“皇上對他可真好。”

蕭邺故意破壞她與鄭韞的關系,其中的原因除了是他說的那一條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他覺得她配不上鄭韞,她跟鄭韞不合适。

她被蕭邺帶進宮的,鄭韞也知道。

即便日後她出了宮,名義上也曾經是蕭邺的女人,鄭韞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跟她在一起了。

這是徹底絕了鄭韞要跟她在一起的念想。

蕭邺也了解鄭韞,所以才會這麽做。

聽到程瑩的話,蕭邺忽然一笑,略帶贊許地看着程瑩:“朕就說了瑩瑩确實聰明。”

“瑩瑩自己決定吧。”

蕭邺說完這最後一句話便起身離開了。

昭陽宮內。

解決完程瑩的事,蕭邺坐在案前,正查閱着鄭韞不久前才送來的密信。

“皇上,司天監監正求見。”

蕭邺放下手中的信,有些意外,挑眉道:“哦,他又有什麽事?”

司天監的人求見,倒是少見。

“讓他進來。”

“是。”

監正跟着着引路的太監進來後,行禮,十分恭敬:“臣參見皇上。”

“起來吧,什麽事?”

“臣等近日通過觀天象,推算歷法,得出良辰吉日,正是皇上與娘娘合房的佳期。”

說着說着,他的聲音便弱了下去。

朝中也無人不知蕭邺對如今的皇後是一點不喜甚至十分厭惡,他前來禀報合房日期,無異于是火上澆油,生怕一個皇帝一個不順,就将他砍了。

蕭邺當然也知道,他此番前來定是有人授意。

見蕭邺沒有反應,他又硬着頭皮補充道:“皇後娘娘年紀已到,朝中大臣皆是翹首以盼,願皇上與皇後娘娘早日合房,誕下皇嗣。”

蕭邺雖說心中不悅,但也知道這是大勢所趨,他不能再拖下去了,無論如何也得做做樣子。

想到鄭容汐,他嘴角忽然攀上一抹笑。

他若是真的去了,不知道鄭容汐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似乎是挺有意思的。

“朕知道了。”說完,蕭邺朝着站在一旁伺候的常進保吩咐道,“命人去準備。”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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