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皇宮裏藏不住秘密, 合房一事很快便傳遍了後宮,不僅是麗妃與瑾妃等妃嫔,鄭容汐也很快得知了這一消息。
鄭容汐知道這一次并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躲過去的。
蕭邺肯定是不願與她同房, 但大勢所趨, 朝中官員施壓,他就算不願意,也必須得做做樣子。
離合房之日還有三天, 鄭容汐坐立難安, 食不下咽, 整日來眉頭都不曾舒展開過。
小芸端着茶水進來,見鄭容汐的臉色簡直可以用愁芸慘淡來形容,忙問道:“娘娘,您怎麽了?”
“您看上去好像不太高興。”
小芸是前些日子才來鄭容汐宮裏的,她就是之前蘭心提起過的同鄉。
她進宮不久, 本是在浣衣局做事,後來因蘭心的請求, 鄭容汐便将小芸調到了自己身邊,讓她們兩個互相也有個照應。
小芸處事比蘭心穩重些, 人也更加沉着冷靜,長相算清秀,是個小美人的模樣。
但小芸畢竟還是新來的, 鄭容汐自然不能把自己心裏的憂慮講給她聽。
聽着小芸這麽問,鄭容汐只是搖了搖頭:“天氣悶熱,心裏燥得慌, 不太舒服。”
小芸将手裏的茶水放下,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跟着點頭:“奴婢也覺得這兩日悶的慌, 照理說夏天都快過去了,怎麽還這麽熱,也不知是不是要下大雨了?”
“這兩日,奴婢看池子裏的魚都往出跳呢。”
鄭容汐心思全放在了幾日後的合房之上,沒注意小芸說的話,十分敷衍地嗯了一聲。
“娘娘,奴婢聽說過幾日娘娘與皇上就要合房,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鄭容汐本就煩心此事,聽到小芸這麽說,更加不快。
可她也知道小芸不了解情況,只是說些讨好她的話,她又如何能遷怒小芸?
“蘭心呢,她去哪裏了?怎麽不見人?”
“不知道,奴婢也沒見到她。”
鄭容汐本是想跟蘭心說說話,也好有人幫忙出出主意,這會兒聽小芸說蘭心不在,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十分疲憊的朝小芸吩咐道:“你出去吧,我要睡會兒。”
“是,奴婢伺候您上床。”
小芸一邊說着一邊走到了鄭容汐身旁,扶着她到了床邊坐下,然後跟着蹲了下來,為鄭容汐脫鞋。
鄭容汐躺在床上,小芸十分細心地替她将被子掖好,又将紗幔放了下來,做好這一切後,這才說道:“娘娘好生歇息,奴婢就在外間伺候着,有什麽吩咐,您叫奴婢就行。”
“嗯……退下吧。”
鄭容汐想着睡着之後,便能暫時地忘卻這些煩心事,但在床上躺了快一個時辰,她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并且是越來越清醒。
一閉上眼,蕭邺的臉一直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跟畫冊似的,不停翻動着,變換着各種表情。
鄭容汐甚至都分不清楚夢境與現實。
她明明是清醒的,可這些光怪陸離的畫面,各種奇幻的景象,讓她有些迷茫。
她想起來,想叫人,想結束這一切在她眼前不停翻滾着的畫面,可是不知為何,無論她如何努力也不能從床上坐起來。
她明明是張了口的,但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這種無力窒息的感覺,讓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驚恐。
“娘娘!”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但又十分飄渺,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好像有人在推她。
叫喊的聲音越來越急促,也越來越大聲。
“娘娘,您怎麽了?快醒醒啊!”
蘭心是聽到鄭容汐尖叫聲才聞聲而來的。
方才進來時,聽小芸說娘娘是在休息,她便也沒在意,打算去做自己的事,可正要轉身離開,便聽到屋內傳來的尖叫聲。
她頓覺不妙,連忙沖了進來。
一進屋內撩開幔帳,看到的就是鄭容汐雙眼緊閉,滿頭是汗,表情痛苦的樣子。
蘭心看出來鄭容汐似乎是被夢魇所困。
想到家中老人說過的話,這種情況一定要及時把夢中的人叫醒,她這才開始不停叫着鄭容汐。
不知鄭容汐做了什麽樣的噩夢,一臉驚恐并大喊着不要不要,蘭心看着着急,只得不停地叫着她,但鄭容汐似乎沒聽到她的叫喊,一直未從夢中醒過來。
無可奈何,蘭心只得上手。
似乎是推着鄭容汐手臂的動作起了作用,鄭容汐開始慢慢地平靜下來,然後猛地睜開了眼。
蘭心也被鄭容汐猝不及防地睜眼吓了一跳,穩定心神後,立刻拿着手中的手絹幫鄭容汐擦額頭上的汗:“娘娘,您做噩夢了嗎?”
鄭容汐剛從夢中驚醒,驚魂未定,心緒不寧,臉色煞白的,唇上也沒什麽血色,雙眼空洞地望着上方。
出了一身的汗,額角的發絲全被汗浸濕,有些淩亂地粘在臉側,蘭心幫她理着頭發,一邊關切地詢問道:“娘娘,您沒事吧?”
“奴婢去給您倒點水來。”
鄭容汐似乎是終于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聲音嘶啞:“去吧。”
蘭心端着水,走到鄭容汐跟前,一手扶起鄭容汐坐起來,一手端着水,小心翼翼地喂到鄭容汐嘴邊。
“娘娘,慢點喝。”
喝過水後,鄭容汐的精神看起來好了些。
蘭心将杯子放到一旁,拿過扇子,為鄭容汐扇着風,一邊問道:“娘娘,您到底做什麽噩夢了?”
“剛才奴婢怎麽叫您,您都不醒,可給奴婢吓死了。”
“奴婢正說要去請太醫呢。”
鄭容汐臉色極差,聽到蘭心這麽問,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夢境。
“三日後,是司天監推算出來的合房日子……”
“娘娘,您就是憂心此事嗎?”
她知道娘娘不願,但此事不由娘娘做主,也不能反抗。
見鄭容汐不說話,蘭心繼續勸道:“娘娘既如此,不如就……”
她想說不如就此接受吧,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也已是既定事實,娘娘無力改變,連皇上都得照做。
鄭容汐這一次真正地感到了無力與絕望。
合房一事已提上日程,正在推進,連身為皇帝的蕭邺都得做自己不願的事,她又憑什麽呢?
她最擔心的是若她真的懷上皇嗣,以後又該如何自處?
她本就不受寵,生下的孩子必然更加不會得到器重。
父母無愛,為什麽要讓孩子生下來承受這一切。
這對孩子也不公平。
而且如果真有了孩子,她便是真正地永遠被綁在宮中,再也沒機會離開了。
無論如何,她都要想想辦法。
能多拖一日,便是一日。
如今這事已在推進中,三日後,無論如何,蕭邺也必定會來頤華宮。
但此事不是沒有轉圜餘地的。
蕭邺與她在宮中做些什麽,是沒人能看到的。
若她與蕭邺心中所想一致,那便成了。
三日後。
宮中幾乎所有人都在盯着鄭容汐與蕭邺。
最着急的當然是麗妃與瑾妃。
若此次事成,鄭容汐懷上龍種,那她們便真的沒什麽戲可唱了。
麗妃在瑾妃宮中,急得像熱鍋上螞蟻一樣,不曾安靜片刻。
“怎麽辦?皇上今晚真的要去了。”
“我們可不能讓她得逞。”
麗妃急得幾乎是語無倫次,可反觀瑾妃,雖說兩人是在商議對策,瑾妃看上去卻要淡定多了。
“你怎麽不着急呀?”
瑾妃白了麗妃一眼:“像你一樣?光着急有什麽用,也想不出辦法來。”
“那你說說到底怎麽辦呀?”
“你又光在這坐着不說話,我可不是着急嘛!”
瑾妃端起手邊的杯子,輕輕地吹了吹,淺淺抿了一口:“我已有安排。”
“你等着看好了。”
麗妃一聽這話,大喜過望,走到瑾妃跟前,忙問道:“真的嗎?你有辦法?”
“你打算怎麽做?”
這事連皇上都得照做,他去頤華宮一事是板上釘釘,皇後肯定更不敢反抗。
若是皇上不去還好,這番去了,一男一女獨處,不發生點什麽,怎麽可能?
如果皇後有意勾引,那這不就生米煮成熟飯了?
他們都知道皇上不喜皇後,但皇後是什麽态度倒是看不太明白,雖然皇後如今看着像是不在乎,也從不主動争取,但這次是送上門的機會,她如果真的有意,肯定就成了。
瑾妃卻道:“皇上直接睡了,豈不是什麽事都發生不了?”
“什麽意思?”
“這事的決定權在皇上身上。”
“皇上即便去了頤華宮,若想不發生什麽也是可以的,但是皇上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若皇後有意勾引,恐怕皇上抵不住誘惑……”
“但如果皇上去了便直接睡下了,那皇後做什麽都是沒用的。”
麗妃聽着,終于是明白了。
“這倒是個好方法,可怎麽做呢?”
“放心好了,我早已安排妥當。”
頤華宮中。
已是酉末,鄭容汐坐在窗邊。
天上正是烏雲密布,一片濃黑,像是濃墨一般厚重的烏雲完全遮住了月亮,除了微弱的宮燈燈光,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僅僅能看到院子中的那一小塊地方。
突然,鄭容汐擱在窗框上的手臂被一道強光照亮,霎時間,連屋內都是亮如白晝。
原本濃黑如墨不見丁點光亮的天空,此刻被像是被劈開來,從中透出那一道刺眼的光。
緊接着,便是一聲巨響。
一道炸雷打下來,像是要将天地都劈開的動靜,鄭容汐的心都跟着急促地跳動起來。
大雨傾盆,突然落下。
豆大的雨點簌簌地往下落着,打到窗框上,濺起不小的水花,落到鄭容汐的頸肩、臉上,甚至都打濕了衣服。
小芸急忙跑過來,先是關上了窗戶,又拿起手帕來幫鄭容汐擦拭臉上、身上的水珠,小芸一邊擦着一邊說道:“娘娘,怎麽還坐在這裏?下這麽大的雨,着涼了可不好。”
小芸望着另一扇還未關上的窗戶,雨點紛紛打進來,地毯很快就濕了一大片。
“都這會兒了,皇上還沒來,是不是今日天氣不好……”
小芸的話沒說完,看了眼鄭容汐的臉色,她不清楚鄭容汐真實的想法,自然以為這話是不該說的,便立馬住了口。
聽小芸這麽說着,鄭容汐心想,若是如此倒是好了。
可她就怕蕭邺不按常理行事。
原本為了等蕭邺,鄭容汐被按着精心打扮了一番。
發髻梳得精細,頭上插滿了各式珠釵,耳墜上挂的是紫玉耳铛,手腕也被套上了手镯,金的玉的,各式都有。
等到這會兒,鄭容汐也有些受不住了。
只覺得頭有千斤重,渾身都不自在。
“幫我把這些拆了。”
“娘娘,皇上還沒來呢……”
“看今日這天氣,皇上多半是不會來了。”
“把這些給我拆了,我要歇息了。”
鄭容汐感到意外,小芸竟沒再勸她。
小芸走到鄭容汐跟前,十分利落地幫她将發髻解開,頭上插的各式珠花簪子一一取下,放進了首飾盒中。
鄭容汐今日穿一身黛青色掐花芸錦長袍,原本就十分厚重,如今猜蕭邺或是不來了,便想立刻将這身穿着極不舒适的外袍給脫下來。
小芸替她更衣時,她忽然想到蘭心,又問了一句:“蘭心呢?”
“她說今日有些累了,想先去休息,讓奴婢來伺候着。”
鄭容汐覺得奇怪,蘭心不是這般懶惰之人,更不是這麽沒規矩的,更何況是今日這般重要的時候,她怎麽會先去睡下了。
或許是看出鄭容汐的疑惑,小芸繼續解釋道:“她今日忙前忙後地就沒停下來過,肯定是累得不行了,奴婢見她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聽小芸這麽說,鄭容汐倒也沒再繼續追問,反正今日也沒什麽事需要她們的了。
鄭容汐脫下原本的衣服,換上了一身睡袍後,對小芸道:“好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謝娘娘。”
屋內只剩鄭容汐一人,躺在床上,她翻來覆去地難以入睡。
外面雷聲大作,瓢潑大雨打得院外的樹葉也發出撲簌簌的響聲,風雨同來,吵得她心裏煩躁。
加上外面的炸雷時不時的響起,她從小時候就害怕這種雷聲,如今一人在這屋內,也是免不了地心驚肉跳。
砰的一聲,一陣冷風從鄭容汐背後灌進來,她猛地起身,朝門口看去,原來門竟然被風吹開了。
鄭容汐看着院外漆黑一片,只有樹葉被風吹得作響,心中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偏偏蘭心又睡在側邊耳房中。
如今屋內只有她一人,想要叫醒她們,恐怕得穿過院子,想了想,她決定還是自己去關上門。
鄭容汐坐在床邊,彎腰去找自己的鞋子,穿上鞋後又覺得渾身發冷,随手扯過一件外衣,披在了自己的身上,慢慢地朝着門口走過去。
雨下得極大,厚重的雨簾擋在鄭容汐眼前,幾乎模糊了視線,她正要關上門時,卻突然被人一把抵住了。
雨打在眼前,連眼睫都挂滿了水珠,鄭容汐看着距自己不過一步之遙的人站在門外,竟有些不敢認。
“皇,皇上?”
鄭容汐下意識地松開了握住門框的手,蕭邺便走了進來。
鄭容汐這時才看清,他不是一人來的,常進保跟在他身邊,正要往進走,卻只見蕭邺回頭瞪了他一眼,道:“在外邊等着。”
平日倒挺聰明的,這會兒又沒點眼力見了。
常進保有些幽怨地應了一聲:“是。”
轉頭看着屋外的瓢潑大雨,常進寶心裏叫苦。
皇上一直忙到很晚,經他提醒才想起今日合房一事,本以為下這麽大的雨,皇上正好有借口推掉,沒想到皇上竟然還冒着大雨趕過來了。
他卻還要在這大雨天裏守上一整晚。
蕭邺閑庭信步走在鄭容汐的寝宮中。
鄭容汐跟在她身後,離得很遠,裹緊了自己身上的外衣。
他為什麽就會來?這種天氣,她以為他絕對不會來的。
這不正好是可以延期的借口嗎?
他此次前來又是為了什麽?不可能是真正要跟她同房,或許又只是想來戲弄她一番?
鄭容汐心中疑問很多,未曾注意到,不知何時蕭邺已經停了下來。
她只顧着埋頭苦想,一時不慎,竟撞上了蕭邺的後背,這才清醒過來。
“皇,皇上,臣妾無意沖撞……”
只見蕭邺轉過身來,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着她,這才緩緩開口,道:“皇後就穿這身迎朕?”
“臣,臣妾……”
鄭容汐無可辯駁。
她要如何說自己是根本不想他來,勉強準備了,見他遲遲不來,正合心意,可以早日歇下。
蕭邺正耐心地等着鄭容汐會說出什麽強辯之詞來,沒想到她倒是破罐破摔,幹脆不辯解了。
此刻鄭容汐正低着頭,緊抱着自己的雙臂,似乎是十分驚恐。
仔細看,連身子都在微微發着抖。
蕭邺覺得有些好笑,生出了些要戲弄她的想法。
他此次前來也不過是為了給那群大臣一個交代,并不想真正跟鄭容汐發生些什麽,但見鄭容汐這般害怕,他卻覺得不爽了。
“皇後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吧?”
鄭容汐沒說話。
蕭邺一步一步朝着鄭容汐逼近,鄭容汐連連後退,直到後背抵上了冰涼的牆壁,再無退路。
“知,知道。”
“那你說說,該怎麽做呢?”
蕭邺一手撐在牆上,幾乎是将鄭容汐籠在自己懷中,正低頭凝視着鄭容汐,等着她的回答。
從蕭邺的角度看過去,鄭容汐雙目微垂,連睫毛都在微微顫抖着,緊緊攥着自己衣服的雙手指尖發白,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她很緊張。
眼見她是說不出什麽來,蕭邺正要松開手,卻聽見鄭容汐十分微弱但又十分堅定的聲音。
“皇上真的願意嗎?”
“跟我發生些什麽,皇上願意嗎?”
鄭容汐說着,緩緩擡起了頭,直視着蕭邺。
她這突如其來的改變倒是讓蕭邺愣了片刻。
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
見蕭邺不答,鄭容汐繼續道:“我想的沒錯的話,皇上跟我是同樣的想法。”
“哦?你說朕是怎麽想的呢?說來聽聽。”
“說得對了,朕有賞。”
“皇上不是很讨厭我嗎?也并不想讓我懷上皇嗣,所以……”
鄭容汐的話沒說完就被蕭邺打斷了。
“朕還以為皇後有什麽至理名言呢,原來是說這個。”
“可惜,你說錯了。”
鄭容汐大驚,怎麽可能?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了這其中的漏洞。
“皇上心裏怎麽想的,只有皇上自己清楚,如果即便我說對了,只要皇上不承認,那我也沒辦法去确認錯對。”
“那我就根本不可能有對的時候。”
鄭容汐只是将心中所想直言出來,沒想到聽了這話,蕭邺卻突然笑了起來。
看着蕭邺的笑,鄭容汐一點沒輕松起來,反倒覺得心裏發毛。
難道她哪裏說得不對嗎?為何會惹得蕭邺笑起來?
“原來皇後還是這般牙尖嘴利的,平日倒是沒看出來。”
蕭邺興味盎然地盯着鄭容汐,等着她的回答。
鄭容汐自知失言,只因一時情急,便在蕭邺面前沒了規矩。
“臣妾妄言,還望皇上贖罪。”
鄭容汐雖是在賠罪,但腦子裏已有了一個新的主意。
“不知皇上方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蕭邺挑眉,倒是沒發現鄭容汐還有這麽一面。
他還沒看出鄭容汐打的是什麽主意,不過反正長夜漫漫,沒什麽意思,陪她玩玩也無妨。
“不知皇後所指何事?”
“皇上方才說我猜對了的話,便有賞,不知這句話還作不作數?”
“這是自然。”
“不過方才皇後可是輸了!”
蕭邺在提醒鄭容汐,她是輸的一方,沒資格談條件。
“方才那一輪不作數,不如臣妾與皇上來下棋如何?”
鄭容汐并不想要什麽賞賜,不過是想借着下棋來消磨今夜的時間。
她不知蕭邺是何打算,更不知他心裏在想什麽。
他是只在這裏待一會兒便走,還是真的要在這裏過夜,她都猜不透。
若按最壞的打算來,他真的要留在她宮裏,那借着下棋,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也好過發生別的事。
鄭容汐是這麽打算,可這一切還要看蕭邺的意思。
“不知皇上是否願意與我對弈?”
“皇後好像很有信心?”
鄭容汐搖頭:“臣妾棋藝不精,只是短暫學過,還望皇上不要見笑才是。”
鄭容汐望着蕭邺,緊張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好。”
“可……皇後若是輸了,朕可是有懲罰的。”
鄭容汐心頭突地跳了一下,她雖然對自己的棋藝有些信心,但也不知蕭邺是何種段位。
若真的輸了,蕭邺所說的懲罰又是什麽,她都一概不知,這樣的賭注似乎是有些大了。
應該是看出鄭容汐的猶豫,蕭邺故意道:“若是皇後贏了,朕便給你一個承諾,你要什麽都可以,以後随時可以找朕兌現。”
蕭邺的這句話對鄭容汐的誘惑力十足,她想了想,立刻便點頭答應了。
“臣妾這命人去準備。”
端着棋盤進來的宮女臉有些生,鄭容汐看着本是有些奇怪,但又一想,或許蘭心與小芸都睡下了,所以也沒再深究。
一切準備好後,鄭容汐看着桌案上的香爐,心中疑惑。
縷縷清煙從香爐中飄出來,聞着香味,并不是她平日常用的那種香。
“皇後在想什麽?”
蕭邺的聲音打斷了鄭容汐的思緒,她的注意力由香爐轉到了面前的棋盤上,她對蕭邺道:“請皇上先開始。”
蕭邺看了一眼鄭容汐手裏的棋子,提醒道:“黑先白後,皇後執黑子。”
鄭容汐看向自己手裏的棋子,一時分心,都忘了自己是黑子了。
“臣妾許久未下棋,連規矩都忘了。”
“開始吧。”
鄭容汐本來打算的是她與蕭邺對弈,分散注意力,也好消磨時光,随意即可,不必太過認真,輸給蕭邺,才更好些。
畢竟男人都有自尊心,更何況蕭邺是皇帝。
但對弈前蕭邺的話,讓鄭容汐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不管是為了蕭邺的那個許諾,還是為了避免蕭邺所謂的懲罰,她都不能輸。
但是蕭邺貴為皇帝,又怎麽能真的讓蕭邺輸給她?
想來想去,也只有和棋才是最優的選擇。
可是她低估了蕭邺的棋藝,蕭邺是個難纏的對手。
兩局下來,她都只是勉力才能與蕭邺達成平局。
蕭邺當然注意到了鄭容汐的緊張。
下棋時,鄭容汐全神貫注,全身心都放在了如何落子上,精神高度集中,有幾次甚至險些打翻了手邊的棋奁。
“皇後很緊張嗎?”
“這麽認真,看來皇後是真的想贏啊。”
鄭容汐十分專注地盯着棋局,連蕭邺的話都不曾聽進去,自然也沒有回話。
蕭邺覺得有些好笑,落下最後一子。
鄭容汐仔細看數了數棋盤上黑子與白子的位置數量,松了口氣,擡起頭,對蕭邺道:“皇上,又是平局。”
蕭邺如何看不出鄭容汐心裏的算盤,他倒也沒戳破,只是任由她去了。
鄭容汐沒有注意到,在她認真琢磨棋局的時候,蕭邺的眼神曾數次落到一旁的香爐上,盯着那香爐,似乎是若有所思。
三局過後,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之後的事了。
屋內僅剩蕭邺與鄭容汐兩人。
這一局完時,蕭邺攔住了立刻要進行下一局的鄭容汐,對她道:“朕渴了。”
聽到蕭邺的話,鄭容汐立刻起身。
屋內已經沒有奴才伺候了,只能她去給蕭邺斟茶。
以她之見,兩個人是不要停下來才好,但蕭邺開口,她只得照做。
或許是坐得太久,鄭容汐的腿微微發麻,方一站起來,竟覺腿上一軟,身子就向前倒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襲來,鄭容汐睜眼時,竟發現自己已被蕭邺牢牢摟住,整個人都坐到了他的腿上。
她大驚失色,差點驚呼出聲,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後,想從蕭邺身上下來,輕輕地推了推蕭邺,蕭邺卻一動不動,手臂依舊緊緊箍在她腰間。
鄭容汐實在是忍不住,只得出言小聲提醒道:“皇,皇上……”
蕭邺卻是像沒聽見一樣,擡起手,拂過鄭容汐耳邊的碎發,動作親昵,十分親熱。
但這一舉動,卻是讓鄭容汐幾乎吓破了膽。
她感覺到蕭邺盯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黑得似深不見底,但又似乎能看見濃濃火光,連手上的動作都帶着明顯的情/欲色彩。
不對勁。
鄭容汐的第一反應就是一定有哪裏出了問題。
蕭邺一手擒住她的兩只手腕,她被迫坐在蕭邺身上,動彈不得。
手腕上感受到蕭邺手掌傳來的熱意,燙得驚人。
“皇,皇上,您怎麽了?”
鄭容汐的頸上有一顆小痣,平日蕭邺從不曾注意到,今日這會兒她坐在自己腿上,全身的弦都緊繃着,瑩白如玉的修長頸上,那顆小痣格外顯眼,讓人忍不住想去觸碰,想看看這顆痣的主人會做何反應。
“皇後這是明知故問?”
“你說朕怎麽了?”
“這熏香難道不是皇後特意吩咐人放在此的,為的不就是這個?”
說話間蕭邺的唇已經碰到了鄭容汐頸上的那顆痣。
鄭容汐一個激靈,渾身都繃了起來。
不對。
她已經沒時間思考香爐的事了。
她要反抗,她不能就這麽屈服了。
想到這裏,鄭容汐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猛地掙開了蕭邺的鉗制,慌張之下也不知該逃向何處,竟朝着床邊去了。
地毯上還有濕意,她腳下一滑,就摔倒在了床邊。
原本固定住頭發的珠釵也跟着被震落下來,一頭烏發全部散落開來,濃密烏黑,如瀑一般。
鄭容汐愣在原地,看着朝她步步逼近的蕭邺,一時竟忘了動作。
她緊緊抱着自己的雙臂,想到蕭邺方才提及的香爐。
對,香爐有問題。
她就說那熏香聞着味道有些奇怪,根本不是她平日常用的熏香。
可是,是誰?究竟是誰?
誰會這麽做。
蕭邺幾步走到鄭容汐跟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幾乎是将她摔到了床上,跟着身軀便覆了上去。
鄭容汐驚慌失措,甚至開始口不擇言:“皇上,您冷靜一點!您不會想要我的。”
“皇上,若真的做了什麽,您一定會後悔的!”
蕭邺像是沒聽見她的話,手已經落到了她胸前僅剩的遮擋物上。
鄭容汐拼命掙紮,手死命抵住蕭邺的胸膛,想着靠此阻止他的靠近。
可是她的那一丁點力氣如何敵得過蕭邺?
“皇上,您放過我吧!”
“我不想……我可以,可以給你找別的女人來。”
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樣從鄭容汐眼中落下。
密密麻麻的吻落下來,鄭容汐深知自己此次是逃不過了。
即便是哭,她也不敢發出聲音來,只是無聲地抽噎着。
蕭邺突然停下了動作,看着鄭容汐眼下的淚痕,還有像是無論如何也流不盡的眼淚,有些煩躁。
“哭什麽?”
蕭邺低下頭,吻落到了鄭容汐的眼睛上。
鄭容汐卻側過頭,想躲開蕭邺的吻。
這樣的舉動激怒了蕭邺,他掐住鄭容汐的下巴,強硬的讓她轉過頭來,望着自己。
“看清楚了。”
淚眼朦胧間,鄭容汐看着蕭邺的臉,覺得他離自己那麽近,卻又那麽遠。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原本放在窗邊的海棠花在風雨中搖搖擺擺,豆大的雨點打在花瓣上,原本正是盛開之勢的海棠也耷拉下了頭。
饒是知道自己躲不過了,她還是忍不住渾身一震,死死抓抓住了自己身下的錦被。
可蕭邺卻看不慣她這般隐忍,惡趣味地折磨她,想要看她失控。
鄭容汐柳眉緊蹙,長睫在不停地抖動,控制不住的戰栗,緊抓着床褥的手力氣越來越大,指尖都泛了白……
一滴汗珠從額角滑落,順着臉頰慢慢滑下,最後是泛着瑩潤光澤的細長脖頸……
她還是閉上了眼。
不想承認自己臣服于蕭邺,但卻又無力反駁這個事實。
眼角有淚水不自覺地滑落。
她覺得自己似乎是飄在空中,又像是沉入水中,有種難以呼吸的窒息感。
“睜開眼!”
耳邊傳來的聲音讓鄭容汐有些清醒過來。
她緩緩睜開眼,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她的世界似乎只剩下蕭邺一人。
她想掙脫,可似乎無論如何都難以逃離,蕭邺的雙眼成了她唯一能捕捉到的光亮,無論如何都如影随形。
......
一切結束時,鄭容汐覺得自己似乎從夢境重回到了現實中。
即便渾身酸軟,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鄭容汐還是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跪到了床邊,強忍哭腔,說出了那句話。
蕭邺一把将鄭容汐拉到自己跟前,擒着她的下巴,沉聲道:“你費盡心思引誘朕為的不就是這個?”
“今日如願了,怎麽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你以為朕會讓你生下朕的孩子?”
鄭容汐臉上淚痕未幹,忍着身上的痛楚,點頭:“皇上說得是,我不配。”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