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見鄭容汐依舊不肯開口, 蕭邺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是覺得如今你懷有身孕,朕不能拿你怎麽樣了,是吧?”

蕭邺的聲音更低了幾分:“你覺得朕拿你沒辦法了?”

“你倒還真會恃寵而驕, 覺得是母憑子貴了?”

“想拿孩子來要挾朕?”

蕭邺說話的時候離鄭容汐很近, 呼吸之間的氣息都噴在鄭容汐頸邊,讓鄭容汐覺得十分不自在。

她試圖想稍微挪開些,離蕭邺遠一點, 但又不敢動作太大, 怕讓蕭邺注意到又會不高興。

“沒, 沒有。”

“我,沒有,我不敢。”

“朕看你是敢得很。”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蕭邺能看出,經過方才的事, 鄭容汐如今對他的懼怕又加深了幾分,光是是這麽說着話, 鄭容汐都不敢看他,甚至整個人都快縮起來, 縮到角落裏,想離他越遠越好。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雖然他剛剛的那些威脅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但似乎有些過頭了。

鄭容汐很怕他, 是從沒有過的恐懼,這與他本來的打算完全背道而馳。

好的是鄭容汐對他的話言聽計從,不敢再有別的意見, 也不敢再反駁。

但壞的是, 鄭容汐從心裏對他生出畏懼來。

他不想看到這樣唯唯諾諾、謹慎小心的鄭容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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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邺攬住鄭容汐的腰, 在她的後背輕撫着:“抖什麽?”

“朕有這麽可怕嗎?”

鄭容汐也不想, 但是經過剛才的事,她見識到了蕭邺一直未曾在她面前表露過的另一面,她沒法不害怕,她難以抑制心中的恐懼。

她才終于意識到蕭邺身為帝王的權勢是她不可挑戰的。

以前的她太過天真了。

她甚至覺得以前的蕭邺對她都算是留了情面的。

“沒有。”

“我有點冷。”

“冷了?”

“那還離朕這麽遠?”

“不會靠過來些?”

鄭容汐看了一眼蕭邺,斟酌着,抿了抿唇,還是慢慢地朝着蕭邺又挪了過去。

現在的她不敢對蕭邺的話有任何異議。

蕭邺說什麽,她就做什麽。

看到鄭容汐乖巧地依偎在懷中,蕭邺方才的煩躁也才減了不少。

蕭邺把玩着鄭容汐的發絲。随口道:“這樣就對了,乖乖地聽話,朕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別老是跟朕對着幹,朕高興了,你也能輕松些不是嗎?”

鄭容汐輕輕地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回宮之後知道該怎麽做了?”

“嗯。”

“好好養着,需要什麽就吩咐下去,缺什麽了,讓常進保去準備。”

“朕不想再看到有什麽意外發生,你知道朕在說什麽的。”

“嗯,知道。”

“別想打孩子的主意。”

“朕沒發話,這個孩子你就得好生照顧着,出了什麽差池,朕先拿你身邊的人問罪,你自己好好掂量着,當然你也可以完全不在意她們的死活,反正,她們也不過是奴才而已。”

“你說是吧?”

“不過,朕看你倒是心軟得很。”

“不說你身邊那個丫頭,朕随便處置你宮裏的一個宮女奴才,恐怕你都坐不住了吧。”

“這一點你倒是一直都沒變。”

“朕記得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的。”

聽到蕭邺說起小時候的事,鄭容汐非常意外,她沒想到蕭邺竟然還記得他們小時候發生過的事情。

她以為這些事蕭邺根本都毫無印象了。

“有一次你被砸傷了,手都擡不起來,但一直瞞着鄭韞,瞞了好幾天,連吃飯都是讓人送到房裏去的,就是怕被鄭韞發現。”

“但是還是沒能瞞住。”

“那一天,你實在推不掉,必須要跟鄭韞同坐桌吃飯,夾菜你都是讓丫鬟幫忙的,沒想到鄭韞一眼就看出問題來了,問你是怎麽回事,剛一碰到你的手,你就大叫起來,那時候才鄭韞才知道你被重物砸傷了手臂,都已經好些日子了。”

“當時鄭韞問起你的時候,你還想隐瞞,只說自己不小心被箱子砸到的,但是你身邊那個丫鬟……”

說到這裏,蕭邺像是想到了什麽:“朕想起了,她一直在你身邊伺候這麽多年了,怪不得你跟她感情這麽好,朕只是說一句要動她,你就這麽着急。”

鄭容汐沒說話。

“當時是她看不下去,告訴了鄭韞真相。”

“原來不是你自己不小心被砸到的。”

“分明就是被外面的人砸傷的,雖然不是故意的,但那人見你是個小姑娘,蠻橫無理,非但沒有賠禮道歉,反倒是把你罵了一頓。”

“你那個身邊那個丫鬟氣不過要回來找人,你本來也沒攔着,但是那對夫妻的孩子出來求你,替她爹娘道歉,你看她的面子,竟然還真的就沒繼續追究了。”

“不但這樣,你還一直瞞着鄭韞,怕鄭韞去找那家人的麻煩,直到瞞不住了,才被鄭韞發現。”

“你以為你這種爛好心,他們會領情嗎?”

“你知不知道他們在背後怎麽罵你的,怎麽說你的?”

“真是蠢不可及。”

“直到現在,你都沒有一點改變。”

“你對那個宮女那麽好又有什麽用,她在背地裏反咬你一口,背叛了你,背着你做了那些事情。”

“你好心幫她,她卻要害你的性命。”

“到現在,這麽多事了,你都還沒學會改變,真是無藥可救!”

聽到蕭邺說起這件事,鄭容汐也回憶起了當日的情景。

那是她還未入宮的時候,有一日路過街邊一家店鋪,不慎被店鋪中滑落的箱子砸傷了手臂。

手很疼,她當時就想着要與店家理論一番,但沒想到她還未開口,一男一女匆匆忙忙跑出來,見她是一個小姑娘,原本還是一副笑臉,立刻便拉下了連,一臉不耐煩地對呵斥她:“站在這幹嘛?”

“還不滾開?”

“不知道你擋路了?你站在這裏,別人怎麽進來?”

其實鄭容汐自認不是多善良的人,別人對她好,她自然也會對對方好。

遇到這種蠻不講理欺善怕惡的人,她自然也不會害怕,更不會心軟。

她知道這種人,跟他們講理是說不清的,蘭心當時在她身邊,見到這種架勢,立刻便要回去找人來。她沒有攔,對于這種人,正好能給他們個教訓。

但是蘭心剛要走的時候,從那兩人身後出來一個跟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孩,拉住了她的袖子。

“姐姐,對不起,我爹娘不是故意的,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了。”

“我代他們向你道歉,真的對不起,你別找人來了。”

“我爹娘不是這裏的老板,只是幫忙搬貨的,一天掙不了多少錢,真的很不容易,今天也是因為他們太累了,一個不小心沒注意到,所以才會砸到你。”

“要是你去告訴了店老板,他們今天這一天又白幹了,你就放過我們吧。”

鄭容汐記得當時明明已經是隆冬,那個小姑娘穿着單薄,露出在外面的手腕,已經凍得青紫,十分瘦弱,面黃肌瘦的,看着十分可憐。

她當時心一軟,就攔住了蘭心:“算了。”

蘭心還是氣憤:“小姐,就這麽算了?”

“奴婢知道小姐您心好,可是你看這兩個人,明明砸到小姐你了,一點都不覺得愧疚,還這麽理直氣壯的,就這麽放過他們嗎?”

鄭容汐看向面前的兩人,雖然她也十分不滿,但看在那個小姑娘的份上,她還是就此作罷,沒有再追究。

雖然那對夫婦做了錯事卻還罵罵咧咧,沒有悔改的意思,但鄭容汐沒有繼續糾纏,轉身就走了。

蕭邺說的那些人在背後如何說她的,她其實是知道的。

她記得當時走出幾裏外後,想起那個小姑娘這麽冷的天氣,穿着單薄,她于心不忍,做了之前沒做的事情,吩咐蘭心拿了些碎銀子去給那個小姑娘,讓她買一身棉衣穿,至少也能保暖。

她沒有再回去,只是在原地等着蘭心。

等了一會兒,只見蘭心氣呼呼地走了回來。

“怎麽回事?不是讓你去把錢給她嗎?”

蘭心沒好氣地抱怨道:“小姐,還給什麽呀!”

“你都不知道他們在背後是怎麽說你的。”

“說什麽?”

“那三個人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小姐你心軟放過了他們,他們一點不念你的號,現在還在背後說你壞話呢。”

“原來他們那個女兒也不是什麽好人,就是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故意在你面前示弱,求你放過她們,但是我們剛一走,她就變臉了。”

“奴婢還沒見過那麽不要臉的人。”

“真是會裝,在小姐面前就演得可憐巴巴的,咱們一走,她就露出本來面目了。”

“要奴婢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他們說小姐真是天真,還罵小姐蠢。”

“說要不是小姐的身份,她才不會求你呢。”

“說她自己明明跟你一樣的年紀,這麽冷的天氣還要出來陪着爹娘做事,小姐你卻可以什麽都不幹,四處吃喝玩樂,想買什麽買什麽。”

那是鄭容汐第一次感受到這麽直接的惡意。

她不明白為什麽,她明明是好心,卻得不到別人的好。

蕭邺說的話,她當然知道是有道理的。

可是,她始終是狠不下心來,不能因為一件事就否定了所有人。

蕭邺說她爛好心,她也承認,她就是做不到那麽狠心,那麽冷血,或許變得足夠鐵石心腸,才是在宮中生存的準則,才能讓她不被傷害。

但是她根本做不到。

這也是她根本不适合待在宮裏的原因,她沒法變成那樣的人。

鄭容汐有些奇怪,不知道蕭邺為何會知道這些事,甚至連她宮裏的宮女出事了,蕭邺也一清二楚。

“是不是在想朕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聽到蕭邺的這句話,鄭容汐心裏一驚。

她沒想到,蕭邺連她心裏在想什麽都能猜得這麽準。

“朕是皇帝,要想知道什麽很難嗎?”

“所以,朕再提醒你一次,不要有別的心思,朕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你知道朕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在宮裏安心養胎,別的什麽都不要想。”

鄭容汐卻忍不住想問,安心養胎是什麽意思,難道他忘了以前說過的話嗎?

他曾說過,絕對不允許她生下孩子來,如今這又算什麽?

如果不要這個孩子,讓她早日打掉最好。

如果讓她懷胎十月生下這個孩子來,又被迫母子分離,不能見面,那只會讓她比現在痛苦萬倍。

長痛不如短痛。

蕭邺如今這樣做,只是更加讓她倍受折磨。

“皇上,宋嘉茵怎麽辦?”

鄭容汐不敢再忤逆蕭邺,但是她想提醒蕭邺,宋嘉茵還在宮裏。

如今她有了身孕,宋嘉茵知道了又會有什麽樣的反應,蕭邺難道一點都不在乎嗎?

“你說這個是什麽意思?”

“沒有,只是怕她會傷心。”

蕭邺冷笑一聲:“真到沒看出來你愛心這麽泛濫,關心自己身邊的奴才也就算了,還關心起她來了?”

“你跟她感情這麽好嗎?”

“怕是不然。”

“朕還沒聽說過,後宮的妃嫔能這麽和睦相處的,況且你們倆私下往來幾乎沒有,你這麽關心她做什麽?”

蕭邺的這番話在鄭容汐聽來就是言辭激烈的指責。

蕭邺是在怪她多事,怪她弄不清自己的身份。

宋嘉茵的事與蕭邺有關,但不是該她管的,她這麽做是越界了。

他與宋嘉茵之間又怎麽能容得她去插手。

她只要做好分內之事就夠了。

宋嘉茵如何,不是她該關心的事,也不是她能關心的。

果然宋嘉茵才是他最重視的人,連她說上一句,提起一嘴,都會惹得他這麽生氣,似乎她都不配說到宋嘉茵的名字。

如今鄭容汐是學乖了,蕭邺這樣的反應,她也不再多說,只是點頭答了一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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