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雖然元臨已經說了那樣的話, 但是鄭容汐還是坐不住。

無論如何她也得做點事情。

這一次,鄭容汐聽着門外的動靜,直到元臨和那人已經打算離開時, 她這才悄悄地跟了上去。

兩人并排走了沒多久便分道揚镳, 鄭容汐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跟着元臨。

元臨似乎是漫無目的地在小城裏閑逛,并沒有明确的去處, 偶爾看到這家店好像很熱鬧, 跟着進去看兩眼, 然後接着出來,又進到了另一家店鋪裏,鄭容汐也就這麽跟着她,一下午幾乎把小城轉了大半,這麽一圈下來, 鄭容汐也有些體力不支。

元臨似乎也是累了,轉頭便進了一家茶館裏。

鄭容汐本也想跟着進去, 可又覺得這樣一進去太過顯眼,肯定會被發現的, 無奈之下,她只能在門外苦等。

她甚至還差點被元臨發現。

也不知為何,元臨本是往茶館裏走的, 卻突然停下了腳步,朝着她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還好她躲在一個攤販的攤位後, 身子蹲了下來, 被攤位完全擋住了, 即便知道元臨從那個位置看過來是看不見她的, 她的心還是跳得極快。

鄭容汐蹲在角落裏,從架子下面的縫隙看過去,看到元臨的雙腳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這才敢緩緩地擡起頭。

朝茶館門口看過去,元臨已經不在了,應該是進去茶館了。

鄭容汐長舒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站起了身,正打算離開,找個偷看的好位置,卻被小攤販叫住。

“站住!”

鄭容汐有些疑惑地回頭看向這人。

“你還沒付錢。”

付錢?

鄭容汐一頭霧水,她買什麽東西了嗎?為什麽要給這個人錢?

直到這人指了指她手裏的撥浪鼓,她這才恍然大悟。

方才一時緊張,她順手從攤上拿了一個物件,想擋一下自己的臉,雖然知道沒什麽作用,可就是下意識的條件反射,這會兒要走時,她竟然忘了把東西還給攤主了。

“不好意思,我把錢給你。”

買了個完全用不上的東西,鄭容汐有些無聊地拿着撥浪鼓轉着玩兒,心思都放在眼前的波浪鼓上,沒注意到後方,一轉身,就撞上了一個人。

鄭容汐連忙道歉:“對不起。”

“我沒看到你,你沒事吧?”

“是你?!”

聽到對方略帶驚恐的聲音,鄭容汐這才擡頭望向被她撞到的人,沒想到看了這一眼,她也愣住了。

“怎麽是你?!”

震驚過後,同樣是滿腹疑問,兩人坐在了茶樓的包廂裏。

“皇後娘娘怎麽會在這種地方?”

鄭容汐雙手捧着茶杯,低聲道:“不必這麽叫我了,我已經不是皇後了。”

聽到這話,程瑩倒茶的手頓了一下,雖然驚訝,但也沒有失态。

“為什麽?”

“此話怎講?”

“說來話長,一兩句也說不清楚。”

“不過我倒是想問問你的近況。”

“自從你離開皇宮以後,便再也沒有聽到你的消息了,我一直想托人打聽,但又不知從何去找你,所以……”

“你這麽久過得好嗎?”

“你為什麽突然離開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你不知道?”

鄭容汐愣住,她應該知道嗎?

這件事從頭到尾,她所知道的就是程瑩進宮了,程瑩似乎很得寵,然後程瑩突然消失了,這就是她掌握的全部了。

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程瑩到底為什麽進宮又離開,她都是糊裏糊塗的,一點也不清楚。

程瑩帶着探究意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鄭容汐,似乎是在确認鄭容汐是不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出來的,良久之後她放下了杯子。

看起來,鄭容汐确實是一直被蒙在鼓裏。

“你想知道什麽?”

“我為什麽突然離開?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鄭容汐點了點頭。

為什麽這些人都突然出現在這座邊陲小城裏,說是巧合,她肯定不信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麽原因。

“說起我為什麽要離開,那自然是因為皇上不要我了。”

“為了不被趕出去那麽狼狽,所以我選擇自己離開,至少面子上還過得去一點。”

鄭容汐驚訝:“什麽意思?”

為什麽程瑩說的話她都聽不懂呢?

當時明明是蕭邺橫插一腳破壞了她跟哥哥,然後把她帶進宮的,而且看上去當時蕭邺應該是很喜歡她的,為什麽才進宮沒多久又說不喜歡她,要趕她走呢?

程瑩看出了鄭容汐的疑惑,繼續說道:“因為從頭到尾,皇上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不過是把我當成一件工具而已。”

工具?

“對。”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跟你說了。”

“因為我爹的案子涉及到朝中官員,并且,皇上他需要我,因為我的存在能夠給他一個查那些人的借口。”

“那些人在朝中都很有威望,并且勢力盤根錯節,想要連根拔起并不是那麽容易,如果突然毫無理由地去調查他們,肯定會引起其他人的不滿,所以皇上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爹的案子和我跟他們的關系,就是很好的切入點。”

“你爹的案子……我記得你爹當時好像是跟一宗官銀失竊案有關,後來發現你爹自缢身亡,然後這件案子就草草了解,以你爹畏罪自盡結了案。”

“事情不是這樣的嗎?”

程瑩嗤笑一聲:“當然不是了。”

“我爹一個小小的縣令,哪有那麽大的本事能夠把那些失竊的官銀吞下去。”

“到最後,他們也沒有從我爹那裏找到失竊的官銀,但是因為上面的人施壓,所以就直接将這個罪名安到了我爹身上。”

“我爹是冤枉的。”

“我當時接近你哥哥,也是想借助你哥哥的能力幫我爹翻案,但是沒想到陰差陽錯,那時候竟然遇到了皇上,皇上似乎對我有興趣,我也就将計就計順水推舟,跟着皇上進宮了。”

“可是沒想到,皇上并不是真的喜歡我,也只是利用我而已。”

“後來他的目的達到了,我也沒什麽價值了,所以我就只能消失。”

“那哥哥知道這些嗎?”

“我想他應該是知道的,可是他也無能為力。”

“皇上對你們兄妹很好。”

“到如今,我似乎才明白皇上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不喜歡我,但是也不會讓你哥哥跟我在一起。”

“他知道你哥哥喜歡我,當然我也知道,都能看出來,但是,他覺得你要更好的人才能配得上你哥哥,像我這樣的出身,這樣心機重的女人,根本不适合你哥哥,所以他要把我跟你哥哥的唯一的可能性都斬斷。”

“你說哥哥都知道這些?”

“當然我們都一清二楚,可是那又如何呢?”

“因為他皇帝,我們又有什麽辦法。”

“可是他憑什麽呢?他憑什麽替你們做了決定,适不适合,配不配,也不是他說了算的。”

“因為他是皇帝。”

“你為什麽不反抗?”

聽到鄭容汐的話,程瑩突然笑了起來。

“反抗?憑什麽呢?你覺得我憑什麽能夠反抗?”

“你還真是天真。”

“說起來,還真是羨慕你啊。”

鄭容汐永遠被人保護的這麽好,從來不知道世道艱辛,不知道外面世界的險惡,所以她才能這麽理所應當地問出這樣讓人難以置信的問題。

鄭容汐的反抗可以是跟蕭邺吵跟蕭邺鬧,不理不睬,采取抵抗的态度,但是蕭邺拿鄭容汐沒辦法,也不會傷害鄭容汐,可是她們怎麽會一樣呢?

她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底氣?

“你是跟皇上鬧脾氣了嗎?所以才跑出來的?”

“不是。”

“我也離開皇宮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從來都不喜歡我,如今我也沒什麽存在的必要了,更何況有他喜歡的人出現了,所以……我解脫了。”

“呵。”

“你笑什麽?”

程瑩盯着鄭容汐,突然有了個主意。

以她對蕭邺的了解,鄭容汐身邊絕對有人跟着,只是鄭容汐一直沒有發現而已。

或許鄭容汐從來都沒有離開過蕭邺的視線。

程瑩突然坐到了鄭容汐身邊,附在了鄭容汐耳邊,小聲說道:“知道我為什麽要來這裏嗎?”

“跟我爹的案子有關,當時幕後的主使,如今有了些眉目,而且這其中還涉及到一個大秘密。”

“想知道嗎?”

鄭容汐自然是想的,可是又覺得程瑩這麽說話是另有目的。

“你想幹什麽?”

程瑩露出笑容。

她被蕭邺這麽耍來耍去,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說是心甘情願,是不太可能的,可是蕭邺畢竟要這件案子,揪出幕後推手,這與她的目的一致,她也只能配合蕭邺,但是做點讓蕭邺不順心的事情也不算阻礙計劃進行。

三天後,遠在京城的蕭邺接到了密報。

紙條在蕭邺手中粉碎。

才去不到半個月,鄭容汐竟然就耐不住寂寞了。

元臨這個混蛋,肯定是故意的。

鄭容汐真是蠢死了!

才見不到幾次面的陌生男人獻殷勤示好竟然也能這麽毫無芥蒂地接受,一點疑心都沒有,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長到這麽大的,竟然沒被人騙走。

看看這上面寫了什麽,這幾天他們兩個出去得更加頻繁了。

更讓他難以容忍的,這些人事無巨細地把兩人相處的全過程都寫的一清二楚,一點沒有遺漏。

什麽鄭容汐對着元臨笑了,元臨幫鄭容汐擦嘴,買東西給鄭容汐吃,這些事情……他們生怕他不被氣死一樣,一件件都寫得明明白白的。

“皇上,您怎麽了?這麽大的氣……”

冷靜下來之後,蕭邺還是忍住了要立刻趕過去的想法。

元臨肯定是故意刺激他的。

他就不信元臨還真的會對鄭容汐有什麽想法。

元臨明明知道他跟鄭容汐兩人的關系,怎麽可能……

而且他也沒看出來,元臨會喜歡已為人婦的女子,所以元臨絕對不可能對鄭容汐真的有什麽想法的。

一定是這樣的。

可是……蕭邺還是忍不住會想,萬一元臨就真的對鄭容汐動心了呢。

鄭容汐心思單純,心地善良,最重要的是貌美,其他的一切都只是附加條件,男人都是見色起意的動物,雖然知道鄭容汐跟他的關系,已經嫁過人了,但是天天對着鄭容汐那樣一張臉,說不定哪一天元臨就按捺不住了。

已經過去四五天了,按理來說,盯着鄭容汐的人應該早就把消息傳到蕭邺那邊了。

但是讓程瑩奇怪的是,這麽多天來,一直沒什麽事情發生。

難道是她估計錯了?

不可能的,她明明已經看到過跟在鄭容汐身邊的那兩個人。

對于程瑩跟元臨認識這件事,鄭容汐也十分驚訝,但是兩人都對自己是如何認識對方的事緘口不言,保持沉默,鄭容汐也沒什麽辦法,要撬開他們兩個的嘴,似乎是非常困難。

如今,三人同坐在一起,場面還竟有些詭異。

對于元臨和程瑩所說的蕭邺派人跟着她這件事,鄭容汐倒沒有什麽感覺,她也從沒有覺得蕭邺派人跟着她是對她戀戀不舍,怕她有危險。

但是程瑩似乎就是這樣想的。

她也不懂,到底是什麽給了程瑩這樣錯誤的印象。

鄭容汐左手邊坐着元臨,右手邊坐着程瑩,她恰好坐在兩人中間,隔開了兩人。

見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興起,并且都是她聽不明白的事情,她插不進一句話,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多餘了。

元臨夾起一塊點心,放進鄭容汐面前的碟子裏:“嘗嘗這個,味道不錯。”

“謝謝。”

“跟我客氣什麽。”

“如今我可是在追求你,這是我該做的。”

程瑩似笑非笑地看着元臨,看熱鬧不嫌事大,幽幽道:“你的膽子還真是大啊!”

元臨放下筷子,沖着程瑩笑了笑:“彼此彼此。”

一個敢對鄭容汐示愛,明目張膽地追求鄭容汐,一個敢利用這件事去刺激蕭邺,兩個人的膽子……都挺大的。

“不過我看,她根本不喜歡你啊。”

“你甚至都造不成一點威脅,他一點危機感都沒有。”

程瑩想,若是其他男人,看到這種畫面,蕭邺早就按捺不住了。

“是嗎?”

元臨看着鄭容汐,有些哀怨:“我這些天做了這麽多事,你一點都不感動嗎?”

“對我沒有一點好感嗎?哪怕是比原來多一點點?”

“這個……”

“你看她猶豫就知道答案了,如果有的話怎麽,可能這麽為難呢。”

“真的是這樣嗎?”

鄭容汐夾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最後實在是受不了了,站了起來。

“好了,無論你們要做什麽,別拿我當擋箭牌,我不吃了,你們慢用。”

鄭容汐剛走出門沒多久,元臨便追了上來。

“生氣了?”

鄭容汐哪是在生什麽氣,只是覺得有些悶,想出來走走,看兩人鬥嘴好像挺樂在其中的,便也不想再打擾他們。

“雖然被當成工具去刺激他,我挺不爽的,不過能跟你待在一起,我還是挺高興的。”

對于元臨這種不分時間場合的表白心意,鄭容汐實在有些接受不了,果然還是民風的差異。

他們那邊的人怎麽說話都這樣,難道一點都不會覺得害臊嗎?

鄭容汐有些別扭,往邊上挪了些,想離元臨遠一點:“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說話了?”

“你臉紅什麽?”

鄭容汐心中怨念,他這麽說話,是個人都會不好意思的,只有像他這樣厚臉皮的人才會面不改色吧。

鄭容汐還沒來得及說話,元臨突然回頭,跟上次出現的那個人說了幾句,然後臉色大變,似乎是發生了什麽緊急的事情。

元臨對鄭容汐說道:“你自己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到處亂跑,我現在有點事要處理。”

鄭容汐還愣在原地,看着元臨的背影。

元臨經過路邊的時候停了一下,走到拐角處,将裏邊的兩人拉了出來。

“好了,跟得夠久了,這會兒有點事要你們幫忙,跟着一塊去吧。”

兩個人還沒有來得及驚訝于被人發現,就已經劈頭蓋臉地被安排了任務,角色都來不及轉換。

“您什麽時候發現的?”

“你覺得呢?”

“這幾天一直跟着我們,我跟她做了什麽,說了什麽,都跟你們的主子彙報了吧。”

“他聽了什麽反應,我還以為要立刻趕過來呢,沒想到這麽沉得住氣。”

“不怕我真的挖他牆角?”

“……”你還真不怕死啊!

“好了,不說這個了,先去辦正經事。”

鄭容汐看着一行人風風火火地離開,只留下她一人在原地。

元臨這個人還真是雷厲風行,上一刻還在熱情似火地跟她表白,下一刻立刻把她丢在這裏去做自己的事去了,這态度轉變得也太快了。

不過鄭容汐也沒放在心上。

元臨走了,她更自在些。

想到元臨臨走前囑咐的話,鄭容汐笑了下。

她一個人在這裏難道還會出什麽事嗎?如今還是大白天的,怎麽會有意外。

鄭容汐這麽想着,閑散地沿着平日回家的路走去。

明明還不算晚,可路邊的一個小攤販已經在收拾,準備離開了。

一個香囊掉在地上,鄭容汐走過去,撿了起來,遞給了他。

那人沒擡頭,低着頭說了一句謝謝,也不見伸手去拿自己的東西。

鄭容汐正疑惑,誰知一擡頭,就對上了一張詭異的笑臉。

鄭容汐驚覺不對,正欲離開,一轉身,有一人擋在了她的面前。

鄭容汐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再醒來時,她被關在了一間地牢裏。

萦繞在鼻尖的是一股帶着腐朽氣息的黴味,雙手被牢牢地捆在背後,連雙腳也被繩子緊緊地綁在了一起,根本動彈不得。

鄭容汐正想呼救,一張口時才意識到,原來嘴巴裏也被塞進了一大團布團,根本發不出聲音。

“嗚嗚嗚……”

誰來救救她,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為什麽她又會被抓到這裏來?

她初來乍到,連這裏的人都不認識幾個,又怎麽可能會得罪誰呢?那麽這些人到底是沖着誰來的?

元臨還是程瑩?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不遠處有一扇門,門上有一扇小窗,在很高的位置,但是窗口很窄,大概只有一個頭那麽大,根本不可能進出。

鄭容汐在身邊摸索起來,想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夠割開繩子,讓她把手腳松開的東西,沒想到摸着摸着,摸到了一個有些軟軟的東西,似乎還有些溫度。

鄭容汐挪着自己的身子,偏過頭去,借着微弱的光線,看清自己摸到的東西後,立刻尖叫起來。

是死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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