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就在此時, 門突然被推開,出現在門口的竟然是鄭韞。

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此次再見, 雖說程瑩對鄭韞并未有多深的感情, 可畢竟也是曾經有過好感的,只是被蕭邺硬生生地拆散才無疾而終,如今再見, 說心如止水, 那是不可能的。

兩個人自然無再續前緣的可能性。

想到這裏, 程瑩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傷感。

她對男女之情很淡漠。

更做不到要為一個男人要死要活非他不可的程度,只是也有些許遺憾。

如果當時她堅定自己的想法,不因蕭邺而動搖,那麽也許她跟鄭韞之間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但是……轉念一想,程瑩又覺得自己是異想天開。

既然蕭邺打定主意要拆散他們, 又怎麽可能給她拒絕的機會呢。

看得出來,鄭韞是一路風塵仆仆馬不停蹄趕來的, 氣息不穩,發絲都有些淩亂, 靴子上還有不少泥點,這與平日文雅溫潤的翩翩公子形象有很大的出入,平日裏鄭韞哪會在外人面前表現出這麽狼狽的一面……

面上流露出幾分焦急, 這是極少在鄭韞臉上出現的神情。

“參見皇上。”

“皇上,京中出事了。”

說這話的時候,鄭韞瞥見了蕭邺手上拿着的東西, 他立刻便明白了。

蕭邺早就得知這個消息了。

直到這個時候, 鄭韞才看見了一直站在角落沒什麽存在感的程瑩。

其實他與程瑩所想之事差不多, 要說那時候, 他喜歡程瑩是真的,但其實也并未有多深的感情,他做人一向看得很開,并不像蕭邺這般偏激固執,非誰不可。

他沒有那麽多濃烈的感情,更不會讓自己陷入到難以自拔的感情漩渦中,有好感,如果能在一起,那自然是好的,可若是因為種種原因,沒有緣分,那也便也不強求。

也更不會有要與全天下為敵的那種慘烈悲壯,他甚至一直不理解蕭邺的執着,更不明白蕭邺的口是心非。

明明有更簡單直接的方式,卻又像是有口難言,導致走了更多彎路。

無論是做人還是在對待感情這件事情上,這似乎是他與蕭邺之間最大的區別。

鄭韞看向程瑩的時候,程瑩也擡起眼,朝他看了過來。

鄭韞沒有躲閃,而是朝程瑩微微點頭,唇邊露出了極淺的弧度。

雖然過去兩人都心知肚明對方對自己的感覺,但也從未捅破那層窗戶紙,一直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模糊态度,如今再見面,似乎都已經釋然,看得開了,也能夠以普通朋友的方式正常相處。

鄭韞沖着程瑩露出笑容,程瑩也揚起淺笑,回應鄭韞。

兩個人都是很聰明的人,就僅僅這麽對視一眼,兩人都已明白了對方的想法,如今便再沒有什麽心理負擔了。

眼下最着急的應該是如何解決面前的這個困難。

“皇上已知曉此事了。”

蕭邺面色凝重,點了點頭。

“京城內情況如何了?”

“已經人盡皆知。”

“城中現在聚集了大量百姓,情緒很激動,應該是有心之人組織的,目前在聚衆示威,讨要說法,鬧得很大。”

“朝中群臣……也活躍起來,大多都是平日就有自己的算盤的一群人,借着這個機會,渾水摸魚。”

“若皇上再不回京的話,怕是……”

鄭韞不必把話說得太透,蕭邺自然知道這其中的輕重緩急。

如果蕭邺再不回京主持大局,那麽恐怕……事情将一發不可收拾。

“如今朝中群臣還不知皇上離京一事,可是這件事也瞞不了多久,這個消息一旦曝出去,恐怕會引發更多的猜疑。”

偏偏是這個時候,偏偏蕭邺還不在京城中,不在宮中,任誰都會往歪處想。

“如今是我爹在朝中坐鎮,還能壓得住一些人,可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還需皇上盡快決斷。”

見蕭邺遲遲不動,鄭韞有些心急:“皇上……”

說着,鄭韞跪了下來,十分鄭重地說道:“請皇上立刻回京。”

此事非同小可,關系到整個大梁的穩定,他不知道蕭邺還在猶豫什麽。

這裏究竟有什麽他放不下的東西,難道會比整個大梁的安危,比他的皇位還來得重要嗎?

這麽想着,鄭韞突然有了一個猜測。

如今鄭容汐出事,下落不明,生死未蔔,蕭邺來這裏就是為了鄭容汐。

看眼下這情形,自然是還沒救出鄭容汐,恐怕蕭邺的猶豫也就是因為此。

可是鄭韞不懂。

他能看出來蕭邺對鄭容汐的感情,但他一直以為,在蕭邺眼中最重要的應該是大梁,應該是他的皇位,排在第一的,怎麽想都不可能是鄭容汐。

他沒想到一向理智冷靜的蕭邺竟然會在這種關鍵時刻因為鄭容汐而猶豫。

“皇上……此事刻不容緩!”

鄭韞又一次提醒蕭邺。

這種時候多一刻的猶豫,多一刻的耽誤,都是會造成難以估量的後果,蕭邺怎麽能在這種時候犯糊塗。

“皇上,這邊就交給臣,臣保證一定會把她安穩地帶回來。”

“如今京城才是最需要皇上的地方,還請皇上速速啓程返京。”

鄭韞說的有道理,這也是最妥當的方法,留鄭韞在這裏,憑鄭韞與鄭容汐的感情,鄭韞定然也會竭盡全力要救出鄭容汐,可是……

屋內的一群人,除了元臨,紛紛跪下,齊聲道:“請皇上以大局為重。”

程瑩雖也跪在了地上,可心中卻是波濤洶湧,難以平靜。

她以為他們所有人在蕭邺眼中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存在,是死是活,全在蕭邺的一念之間,只要稍不讓蕭邺順心,都可能立刻殒命。

她萬萬沒想到,原來蕭邺也并不是冷血無情一點感情都沒有的人,只是他的心軟都只留給了鄭容汐。

若不是親眼見到這一幕,任誰說,程瑩都是不可能相信的。

明擺着的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但是蕭邺卻偏偏要留在這裏。

他是瘋了嗎?

她不懂,即便蕭邺留在這裏,又能如何。

其實與鄭韞留在這裏的效果是一樣的,憑鄭韞的能力,蕭邺其實根本不必擔心,大可以安心回京,主持大局。

蕭邺卻偏偏選了個兩頭都風險極大的做法。

蕭邺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群人,終于開口。

就在鄭韞以為衆人的勸說起了效果時,沒想到蕭邺說出口的,全然不是他所期待的內容。

“拿紙筆來。”

常進保擡起頭,看了一眼屋內還跪在地上的衆人,無奈之下,只得起身去拿紙筆。

筆尖與信紙摩擦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顯得尤為刺耳,聽得出來蕭邺下筆的速度極快,絲毫沒有猶豫,不過一會兒,紙上便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

寫好之後,蕭邺将信封交給了鄭韞。

“拿着這封信,回京交給鄭譽,他自然知道該怎麽做。”

鄭韞雙手接過信封,問道:“那,皇上呢?”

蕭邺只是盯着鄭韞并未說話。

鄭韞默然。

蕭邺的态度已經非常明顯了,他多問這一句也只是徒勞罷了。

蕭邺已經打定主意,絕不會在此刻回京,那麽,他再怎麽勸說也起不了作用。

可是鄭韞還是忍不住,再一次苦口婆心地說道:“皇上,還請三思!”

要想救鄭容汐,他們這麽多人在此已經足夠了,完全不需要蕭邺也跟着守在此地。

“好了,朕意已決,去吧。”

“如今,朕的天下可都交與你跟鄭譽手上了。”

“朕相信,你們定不會讓朕失望。”

鄭韞還是猶豫,但事到如今,若他再耽擱,勸說也起不到什麽效果,他只能領命。

“是。”

“臣定不辱使命。”

此事若失敗,那麽不光是他們鄭家,連蕭邺也将……

蕭邺甚至能放心地把自己的安危與所有的一切放心地交給他們,把自己置于被動的地位。

鄭韞也覺得蕭邺是陷入瘋狂了。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在危難面前,蕭邺就真的這麽信任他們,相信他們絕不會叛變……

若是他們變節,那一切就都完了。

蕭邺怎麽會做出這麽不理性的決定。

元臨看着鄭韞走出屋子,再看還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如今這個屋裏,也只有他敢說這樣的話了。

“我原以為你是心狠手辣,手段強硬。”

“畢竟要治理好這個國家,要統治好這個王朝,将所有的權力集中在自己手中才是最明智的,人心總是難以控制的,總會有人有異心,無論是再忠誠的人。”

“在利益與權力的誘惑面前,都保持本心的人又有幾個?”

“你真的能放心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外人手中嗎?”

“你有能力也有野心,更有過人的才能與智慧,你即位的這麽多年裏,大梁國力強盛,越來越好……”

這是元臨所感受到的,也是父王一直教導他的,說蕭邺這個人絕對不容小觑,是一個強大的敵人。

這樣的一個人,怎麽會為了兒女私情這等小事放棄自己的宏偉大業,元臨覺得自己是瘋了,否則怎麽會看到這樣難以置信的一幕。

“雖然我也想救她出來,可我覺得自己還是保持着理智的,不會為了她放棄自己的一切,即便要救她,也要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

他還是留有退路的,至少不會讓自己處于危險中。

“所以,我不明白,你這又是為何?”

蕭邺卻突然笑了起來:“若朕輸了,那你應該高興才對。”

“畢竟是少了朕這麽一個敵人。”

“成王敗寇,朕坦然接受。”

“若朕真的輸了,那麽朕也能承受這樣的後果,絕不後悔自己做的決定。”

“我很想知道,你真的是為了鄭容汐?”

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是與否,只是一個字,但是元臨沒想到,蕭邺卻沉默了。

看着這一幕,與方才笑起來的蕭邺一樣,兩人的心态似乎完全反轉,如今大笑的人變成了他。

元臨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

元臨盯着蕭邺,話中有隐約的笑意:“原來堂堂大梁的君主,一國之主,也會有怕的東西。”

“朕何時怕過什麽!”

元臨卻只是大笑。

“放心好了,我不會袖手旁觀的。”

“我以為你樂見其成。”

“畢竟,比起你來,要是那個人登上皇位,對塔金更是不利,不是嗎?”

“還有,這麽好的英雄救美的機會,可不能白白讓給你了。”

“既然你不願意開口,那就由我來吧。”

“在這種情況下,女人見到第一個去救她的男人,肯定會心動的。”

“雖然她對你還餘情未了,可是說不定就感動了,萬一我們倆的事就成了呢……”

“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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