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曼德勒 “藍嘉,你是不是想要我死……
第28章 28曼德勒 “藍嘉,你是不是想要我死……
源源不絕的淚水像斷線的珠子灌進兩人互換的唇舌, 良久,易允松開她的唇瓣,宛如烈性野犬, 重重地将藍嘉撲倒在身下, 然後緊緊嵌進懷中,薄唇貼着她腦後的發絲, 若有似無親吻,克制的神色近乎虔誠。
“我對你是真心的。”
“藍嘉, 你不要拒絕我好不好?”
藍嘉哭花臉,淚眼模糊,眼眶紅得火燒火燎,到最後擠出的淚水深深刺痛着視野神經,她趴在床上痛哭流涕, 哽咽抽搭的聲音透着顫栗的絕望。
她現在感受不到半點真心, 只覺得易允對她的強迫, 讓她驚慌恐懼。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藍嘉演過很多話劇,經典劇目裏很多人物的性格都有極大的缺陷,甚至是病态的一面, 他們在時代背景下,對待愛情、親情、友情等偏執得可怕。
就像易允這樣。
她曾做過很多功課, 解讀過很多人設, 但自從遇到易允,被他搶過來後所經歷的這些事, 藍嘉才深深的領悟到, 不管戲劇裏再怎麽瘋狂,那都是演繹的假象,可是現實世界裏——
藍嘉閉起眼睛, 眼淚噼裏啪啦砸落。
她正在經歷明明所經歷的事情。
感受到女孩顫抖的身體,易允卻怎麽也不肯松手,他抱得很緊,似乎像把藍嘉勒進血肉,融入骨頭。
藍嘉被鉗制得動不了,半張臉壓進柔軟的床單,彙聚的淚珠在上面浸染出深色的痕跡。
她嘴裏嗚咽着可憐的哭腔:“不……不要,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
易允的一條手臂橫亘穿過藍嘉的頸部,扣住上拉,在她耳邊輕輕訴說:“藍嘉,我就是死,也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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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埋進女孩的頸窩,深深汲取她身上的氣息。
易允不止一次對藍嘉說過她身上很香,他喜歡她身上的味道,喜歡她柔軟的身體,喜歡她以前愛他的模樣。
喜歡得想要徹底占有。
“疼。”
“我的眼睛好疼……”
她難受地呢喃。
聞言,易允一怔,輕輕掰過藍嘉滿是淚痕的臉,“阿嘉?”
她嘴唇顫栗,眼睫抖動,死死閉着的眼睛仿佛被黏住,怎麽也睜不開。
藍嘉單薄的身體蜷縮成團,雙手都在發抖,不敢觸碰自己的眼睛,嘴裏一直嚷着好疼好疼。
兩分鐘後,私人醫療團着急忙慌趕過來。
藍堂海是早上七點半下的飛機,回到藍家已經是八點以後的事。
藍毓知道他今天回來,推遲了兩個小時的會議。
書房。
“阿爸,怎麽樣?”
藍毓忍了這麽久,要不是藍堂海走之前千叮咛萬囑咐,照她這脾氣,早就按耐不住了。
藍堂海長籲一口氣,點頭,“就這兩三個月的時間。”
藍毓難以置信:“兩三個月?還要這麽久!”
藍堂海安撫她坐下,“你當易允是十幾二十歲的毛頭小子?他現在羽翼已豐,身邊固若金湯,暗殺那套行不通。詳細的阿毓你也別問了,總之不會有差錯。”
他這次找到覺吞,真的已經是無奈之舉。
覺吞幹的那些勾當,也就那邊的政府暫時拿他沒辦法,等真追究起來,凡事跟他有牽連的人至少得扒層皮,還有賽坎,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藍堂海不想自己的女兒知道太多龌龊。
等易允一死,藍家清淨了,阿嘉也自由了。
他們會繼續回歸正常的生活。
“可是阿爸,還要拖兩三個月,我怕阿嘉她——”
“阿毓。”
藍堂海捏了捏眉心,盡管心急如焚,知道小女兒在易家多呆一天,可能就會多一份折磨,但現在這樣起碼還有确切的結果,總比以前無頭蒼蠅的時候要好。為今之計,只有等。
他拍了拍藍毓的肩,“阿爸知道你擔心阿嘉,不過你的性子還要穩重些才行。”
藍毓張了張嘴,看着藍堂海疲憊的倦容,只不過出去一段時間,也不算太久,可整個人都瘦了很大一圈,鬓邊的白頭發更多了。
她又想起阿爸先前到處求人、放低姿态的樣子。
藍毓鼻頭一酸,挽着父親的手臂,輕輕靠着他,就像小時候依偎着一樣。
“阿爸,我知道了。”
“以後藍家還得靠你撐着。”藍堂海嘆氣,“苦了我的阿毓,身上要肩負着重擔。”
他的兩個女兒,大的本該嚣張肆意,小的本該無憂無慮,然而事與願違,商家被盯上後發生的變故和易允對阿嘉的強取豪奪,這兩件事無疑給藍家敲響警鐘。
藍毓需要成長,獨當一面,最好能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環境裏游刃有餘。
藍嘉需要安穩,自由自在快快樂樂地度過不知道還剩多少天的日子。
藍堂海勞累了幾天,年紀大了需要好好休息,藍毓離開書房,候在外面的阿凱低頭喚了聲大小姐。
“阿凱。”
“我在。”
“從現在起,你要時刻提醒我沉住氣,戒驕戒躁,明白嗎?”
阿凱是藍堂海親自挑給藍毓的人,忠心耿耿,各方面都不錯,可以身兼數職。
盡管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命令,但仍點點頭,跟在她身後,目光堅定地盯着她。
“好的大小姐。”
…
藍嘉的眼睛突然痛得睜不開,經過長達半小時的檢查基本可以确定是流淚過度導致眼睛長期處于負荷階段。
醫生說:“夫人,您的眼睛曾經做過視網膜修複手術,術後定期檢查暫時沒有發現異常情況,之後半年服用了美國FDA批準但并未上市的一種名為Luxturna的基因治療藥物,可用于RPE65基因突變引起的視網膜病變。在當時這是最接近治療您眼睛的辦法,但是效果不算很好,您的視力在此後一直處于不算清晰的狀态。剛剛,我們又給您做檢查,情況不是很樂觀……”
藍嘉躺在床上,器械罩在頭頂,眼睛上覆着專用的醫用檢測儀,旁邊的桌子上實時更新着數據。周邊全是各種各樣的數據線,堆積着床上身體虛弱的女孩。
易允坐在旁邊,沉默地聽醫生對藍嘉說那些話。
“在研究所沒有給出有利的基因解析數據之前,我們的建議呢,希望夫人您能好好愛惜自己的眼睛,不然再嚴重下去極有可能失明,所以……盡量減少流淚的次數吧。”
最後一句話,易允的眸色微動。
他看着藍嘉,床上的姑娘明明穿着鮮豔的碎花裙,可那副孱弱的樣子就跟枯萎的花沒什麽區別。
醫生剛剛說的話,她也沒什麽反應,表情淡淡,似乎已經不在乎了。
說了這麽多,男女主人都沒有吭聲,醫生們面面相觑,任誰都看得出兩人之前鬧了‘矛盾’,他們只好看向何揚。
何揚問:“接下來的保守治療是什麽?”
醫生:“夫人現在吃的藥太雜,不建議再過度服用,眼睛還是藥敷吧。”
何揚點頭,讓他們着手去準備。
沉默良久的易允終于開口了:“研究所那邊預計什麽時候出結果?”
何揚搖頭,表示進展艱難。
易允皺起眉頭,對這樣的效率并不滿意。
那邊以秒計數,每天燒着幾百萬美金,過去這麽久,一丁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有。
兩名護士合力取下藍嘉眼睛上的儀器,接着,醫生拿着敷了藥膏的細條紗布,輕輕覆蓋在她的眼上,最後系上結。
“夫人,您覺得怎麽樣?疼痛感有沒有得到緩解?”
“嗯……”
藍嘉其實什麽感覺都沒有,只不過順着話應下了。
“你們都下去吧,麻煩了。”
“您有任何不适,都可以摁鈴叫我們。”
“好。”
耳邊是腳步聲,有門阖上的輕微動靜。
藍嘉知道,屋子裏還有人。
易允盯着她,蒙上眼睛的姑娘,那張臉白得吓人,明明看着挺合身的衣服竟在此刻顯得空蕩蕩,仿佛底下是一具瘦骨嶙峋的病體。
“易生。”
她喚他,情緒沒有起伏,更沒有歇斯底裏,哪怕在不久以前,他壓着她親吻失控,害她的眼疾又犯了。
易允走到她面前,伸手,想碰碰她的臉,然而,下一秒卻聽見她說。
“你也出去,我想休息會。”
男人的手頓在半空,與那抹白皙的臉頰不過三四毫米。
易允抿着唇,看她摸索着被子,抓住一角往上提,人也順勢躺下。
他收回手,“你好好休息。”
瞬息後,卧室裏靜得落針可聞,除了她再無其他人。藍嘉躺了約十分鐘,撐着身子坐起來,手在床上摩挲着前行,最後成功拿出藏在床墊底下用布包起來的手機。
北城的演出地不好批,但藍嘉有人脈,她今天本來想跑趟文旅局,拿蓋章的推薦函交給劇團負責外務的張明霞老師,有了這封函件,率先去北城落實的這批人也不至于像無頭蒼蠅或者吃閉門羹,結果沒想到……
藍嘉害怕打電話的聲音被聽見,躲進被子裏,支起手機豎在耳邊,一邊摸索着摁鍵,一邊捂着聽筒默默聽撥號的數字。
搗鼓了好久,才順利撥出去。
聖保利大劇院,大劇場後臺。
張明霞正在清點帶去北城的資料,衛雨西拿着出納賬本經過,在她背後坐下,随口問:“張老師,你們幾點的飛機呀?”
“十一點二十。”張明霞笑道。
衛雨西看了眼挂鐘,“喲,這都快九點半了,你們是不是該坐的士過去辦理值機啦?”
“嘉妹說要把東珠文旅局蓋章的推薦函交給我,說有了這個去北城那邊容易批地。我還在等她呢。”
張明霞看了眼腕表,有些急,從這邊坐的士到機場還要四十八分鐘,時間很趕。
衛雨西驚訝:“嘉妹還沒過來嗎?”
張明霞搖搖頭。
這時,其他幾位要去北城的人紛紛在問啥時候走,預約的的士已經到門口了。
“咱們去門口再等幾分鐘吧。”張明霞抱着一堆需要提交的資料往外走,“kimi,你幫我給嘉妹打電話催一催,看看她現在在哪了,如果過來了,就說我們在旁邊的小北門等她。”
kimi比了OK。
一行人急匆匆趕往小北門,途中,打過去的電話被占線,kimi跟張明霞說打不通。
張明霞憂心忡忡:“不會出事了吧?”
“打擾一下,請問你們是不是SSSH劇團的人?”一個穿着時髦,一手打電話,一手拿資料的摩登女郎從計程車上下來。
見到有人從安全門出來,她趕緊迎上去。
張明霞點頭,一臉莫名:“我們是。”
應月舒松了口氣,“太好了,受嘉嘉所托,我來給你們送推薦函。”
她把所有蓋章的函件全部遞過去。
“抱歉啦,剛剛單位開了個會,來晚了,沒有耽誤你們的飛機吧?”
“沒有沒有,謝謝。”
應月舒功成身退,給藍嘉撥了電話:“honey,你交代我辦的事歐啦,欠我的人情,下次記得請我吃飯噢。”
電話裏是藍嘉感激又溫柔的聲音:“謝謝寶貝,記着呢。”
…
白天藍嘉的眼睛換了三次藥,不得不說到最後還是有點用。
晚上,為了不受燈光刺激,她雖然沒有敷藥,但還是在眼睛上系着紗布。
藍嘉基本整天都躺在床上,夜裏她睡得迷迷糊糊,身邊忽然下陷,下一秒,鼻翼裏鑽進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和她洗完澡後的味道如出一轍。
易允忙到淩晨一點才回家。
他在隔壁浴室洗完澡才回的主卧,進屋也沒有開燈,直接上床後輕輕把藍嘉攬入懷中。
柔軟的身子藏在臂彎裏,憑借皎潔的月光,他看見藍嘉的臉頰輕輕貼着自己的胸膛。
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填滿整顆心髒。
易允睡不着,垂眸看着懷裏的姑娘,純白的紗布遮住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瓷白的肌膚透着久病成疾的蒼白,顯得有些失真。
藍嘉又何嘗不是櫥窗裏易碎的娃娃。
他鬼使神差摸上女孩的眼睛……
良久,男人低頭,輕柔又克制地吻上隔着紗布的眼皮。
藍嘉感覺到一股烘熱,男性過高的體溫讓她從睡夢中抽醒,熟悉的禁锢感和并不陌生的胸膛讓她一驚,随即像應激般推攘着往後躲。
“你又想幹什麽?!”
藍嘉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又被點燃,翻江倒海,不得安寧。
以前,她畏懼夜晚的降臨,因為這意味着易允在家的時候會和她睡在一塊。她不喜歡挨着他睡覺,他的擁抱總是過于窒息,手臂時常控制着她自由翻轉,脅迫她要麽靠在懷裏,要麽依偎着。
如今,不只是夜晚,白天也是,她驚恐懼怕易允,因為他總是時時刻刻想跟她親昵,哪怕她不願意。他的強勢、管控、鉗制歷歷在目,叫她根本忘不了。
易允攬着她的背,拍了拍,語氣透着無可奈何的溫柔:“不對你做什麽,你乖一點,行不行?”
藍嘉抿着唇,仍是防備。
“今早我沒想過睡你,只是——”
他只是想讓藍嘉陪他休息一會,可她大早上就要急匆匆往外跑,但這樣解釋的話說不出口。再者他說的也都是真話,她身體不好,不一定承受得住激烈的杏事,易允更不敢輕舉妄動。
“別說了。”
她翻了個身,不想跟他交流。
易允盯着她腦後系的平整結,“明早十點半,我要去曼德勒,要在那邊呆一段時間,你跟我一起過去。”
十點半,等她睡完懶覺也差不多了。
藍嘉淡淡道:“不去。”
她後面還有巡演,不可能去東南亞那邊。
誰家剛結婚就分居兩地?易允容不得她拒絕,斬釘截鐵:“就這麽定了。”
“你——”藍嘉又被他氣到。
“等北城的演出場館批下來以後,劇團有得忙,我不會跟你過去。”藍嘉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告知他:“另外到時候我要去北城,你不能再關着我。”
…
“滋滋——”
“滋滋滋——”
細微的電流聲伴随着還算清晰的對話聲傳遞到耳機裏。
“明早十點半,我要去曼德勒……”
曼德勒?
商序南拿筆在本子上寫下具體時間和地名。片刻後,他操縱鍵盤鼠标,在地圖上确定這個地方在哪。
曼德勒,又名瓦城,位于緬甸。
易允要去那?
商序南繼續竊聽,但很快就以藍嘉說我要睡了為由而徹底結束。
他摘下耳機,手指快速敲擊鍵盤,定位的頁面切換,很快變成格子跳躍的黑紅背景,不過數秒,一串标識“暗網”的英文浮現屏幕正中央。
易允走到如今的地位,手中握着的財富沾着數不清的鮮血,用這些滋養出龐大的勢力,他走得越高,樹的敵人越多,像他這樣的人,不管去哪明裏暗裏都有保镖,同時,有關他的具體行蹤也是至關重要的機密,要知道想他死的很多,一旦透露出去,就跟蒼蠅聞着腥臭的肉,發瘋般都撲咬上去了。
商序南浏覽暗網,要拿着這份機密,為易允好好找一些恨不得殺了他的仇家。
最好能挫骨揚灰!
黑紅屏幕散着恐怖陰森的暗光,投在商序南的臉上和眼中,顯得格外猙獰。
*
易允很早就醒了,這是他第一次和藍嘉同床共枕,沒能把人抱進懷裏,睡得并不踏實,天還透着黑藍的顏色,他就起床去晨練了。
藍嘉縮在床的另一邊,裹着被子,自始至終都背對着易允那邊。
哪怕等人走了,她也沒醒。
晨練完,陽光初升,易允去隔壁浴室洗澡,末了系着浴巾,赤着精壯的上身出來。
他去吧臺開了瓶酒,往裏加了冰塊,殷紅的酒浸入,男人端着往沙發上一坐。
他看了眼時間,現在八點零三分,藍嘉還能再睡會,哪怕到了十點半也沒事,反正他會把人抱上飛機。
此行曼德勒,預計要花上兩個月的時間。
他絕對不可能放任藍嘉溜出眼皮子底下。
“叩叩叩——”
外面響起敲門聲。
易允沒說話,何揚帶着一名很厲害的黑客進來,語氣沉重:“允哥,我們發現有人在暗網上散布您今天出行的具體時間和行蹤。”
這絕非小事,曾經易允身邊有個人叛變,将他的消息透露出去,要不是發現得及時,那會連人帶車要炸得粉身碎骨。
所以,易允去哪,什麽時候,都是機密。甚至為了杜絕這類事,他們會讓圈養的黑客們弄很多虛拟號僞裝成易允的仇家,以此散布各種虛假消息蒙蔽那些自投羅網的人。
當然,送上門的必須斬草除根。
易允已經習慣了,喝了口冰酒,淡淡道:“IP查出來了嗎?”
“對方更改了IP地址,藏了三層,破譯後定位在這裏。”黑客将特制的電腦擺在易允面前,“允哥您看。”
易允掃了眼。
藍家。
他嗤笑了聲,昨晚給藍嘉說的這事,再結合上次大劇院送點心,已經徹底明了。
何揚問:“允哥,這件事,夫人她……”
走到這一步,最有問題的就是枕邊人,像他們這類人,涉及身家性命,哪怕再喜歡也該割舍了。
“是非對錯,我會判斷。”
易允放下酒杯,清脆的聲響落到何揚和黑客心底,兩人顫了顫,見他起身,紛紛側讓。
藍嘉睡到自然醒,摸索着起床,一路試探去衛生間洗漱,紗布摘下,眼睛的痛感已經減輕很多,她試着睜開眼,除了眼皮有些重,不太适應以外,其他都還好。
過會,醫生照例過來給她敷藥,藍嘉坐在沙發上自覺閉上眼睛。
這時,易允推門進來,冰涼的糊狀藥物已經貼上眼皮,藍嘉的鼻翼間先是藥草的澀味,再是淡淡的紅酒香。
除了易允,不會是別人了。
男人站在旁邊,一只手搭着椅背,居高臨下望着安靜的女孩,“睡飽了?”
藍嘉淡淡應着。
醫生很快纏上紗布,在腦後系了平整的結。
易允擺手,示意出去。
“吃早飯了嗎?”
她還是那副反應,說沒有,不餓。
“動不動就不吃飯,早晚餓出胃病。”他把人拉起來。
藍嘉擰着胳膊,蹙眉,“你幹嘛?”
易允說得理直氣壯,“陪我吃飯。”
“都說了我不吃!”
他才懶得聽這些廢話,把人摟帶着去了露臺,彼時,女傭已經推着餐車,在外面布置好了早餐。
清晨的陽光不算曬,偶爾會有幾絲涼風。易允把某人摁坐在椅子上,何揚帶着幾個人進屋開始搜尋。
易允掃了眼,收回視線,長腿一勾,白色椅子變了道,落在藍嘉身邊,男人大咧咧坐下,端起一碗粥,吹涼喂到女孩嘴邊。
“吃。”
“不吃。”
說完,她閉着嘴。
易允自己吃了口,輕描淡寫地拿捏她的七寸:“還想不想去北城巡演了?”
藍嘉擱在膝蓋上的手指動了動。
他重新舀了勺喂到妻子嘴邊,“你把早飯吃了,我就考慮一下,不然你想都別想。”
藍嘉泛白的指尖捏着絲質的裙面,良久,她低下頭,張嘴吃了一勺粥,咀嚼幾下,機械地咽下,跟他談條件:“我吃了,你必須答應。”
易允拿着紙巾給她擦了擦嘴角,嗤笑,嘴巴跟抹了毒一樣:“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跟半癱有什麽區別,還想着演話劇?”
藍嘉嘴角繃起,面無表情,也不再接他的話。
易允給她夾了一顆蝦餃,藍嘉偏頭,“我要去北城。”
“吃了再說。”
“我要去北城。”
男人皺眉,“吃。”
“我要去北城。”
“藍嘉!”他動怒了。
“我要去北城。”
“你別以為你現在身體不适就可以登鼻子上眼!”
“我要去北城。”
她一遍遍機械地重複,任誰都聽得出來,她話裏的執着以及摻雜的一絲怨意。
易允“啪”地聲放下筷子,胸膛起伏。
藍嘉自始至終都冷着一張蒼白的小臉,倔犟得讓他生氣。
“叩叩叩——”
何揚屈指敲着關上的玻璃門。
易允扭頭,表情不耐煩。
何揚手裏拿着搜出來的手機,沖他點頭,已經确定裏面藏着竊聽器和定位裝置。
現在唯一不确定的是,這個手機裏的東西,藍嘉到底知不知情。
易允薄唇抿起,垂眸,看着手邊的姑娘,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叫了聲藍嘉。
藍嘉就跟人機一樣:“我要去北城。”
男人額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點了根煙,叼在嘴裏,深吸一口,兩腮凹陷,吐出的煙霧模糊英俊硬挺的輪廓。
藍嘉敏銳地聞到一縷煙味,易允抽的煙素來都是最好最貴的,以至于那味道并不難聞或者嗆鼻。
易允重新坐下,看着面對面的藍嘉,他的指間夾着猩紅的煙。
“藍嘉,你是不是想要我死?”
他喉結滾動,目光如炬,企圖在問出這個問題後,将藍嘉所有的細微面部表情,全部解讀得清清楚楚。
藍嘉不知道他又想幹什麽,皺眉,“什麽意思?”
“告訴我。”
“不想。”
縱然她讨厭他,排斥他,惡心他做的那些事,但是她從未想要易允死。
一個人的生命很可貴,如果可以,活着最好。
易允薄唇抿直,眼睛注視着她。
她沒有說謊,她不想他死。
“我死了,你會為我難過嗎?”
藍嘉覺得他大概又在抽瘋了,但她依舊很誠實:“會。”
縱使經歷這些,但追溯起源,她和易允也算相識一場。
夾在指間的煙一點點燃到底,灼燒着粗粝的指腹,煙灰像飛蛾撲火,在頃刻間潰散,消弭在空中。
易允盯着蒙上潔白紗布的妻子,晨光璀璨裏,她安靜地端坐在自己面前,表情無悲無喜,也看不出對他的感情,可就是這樣一副勝似觀音的樣子,用平和的口吻回答了他很在乎的兩個問題。
[我不想你死]
[我會為你難過]
她還是在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