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 31 章
天子寝居, 含章殿。
永寧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出逃,還是被天子發現了,捉回了皇宮。
甫一被天子抱入殿中, 殿門“砰”的一聲關上, 未等永寧反過來,天子便将她按在殿門上, 帶着怒氣的吻随和而來。
男人扼住她推搡的雙手,大掌扣着纖纖細腕舉至頭頂,永寧抵着堅/硬的殿門, 被他困于方寸之間, 唇壓了過來,舌撬開她的齒, 絞纏一片柔軟, 他的氣息越發濃郁, 直往她嘴裏鑽。
永寧避也避不開, 被他按在門上吻得七葷八素,連呼吸都不能自已, 細碎的嬌吟從喉間溢出, 唇瓣都麻木了, 口津從唇角延出,也不見他有松懈的意思。
殿中靜谧無聲,便顯得親吻的聲音愈發響亮。
永寧雙腿逐漸沒有力氣,就在腳下一軟站住不住時, 腰間落了一只滾/燙的大掌,扶住她。
劉胤挽住她的腰, 橫抱起她,将她放在羅漢榻上, 稍稍分開的唇,片刻後又壓了過去。
怒氣消散些許,大掌托住她的後頸,纏綿吻她。
不知過了多久,劉胤的唇離了,松開她,永寧仿佛被卸了力氣,軟綿綿倚在他懷中,紅/腫的唇翕動,喘息換氣。
劉胤撫摸懷中的腦袋,長指穿梭在她發間,杏眼水光潋滟,嬌嬌憐憐的模樣讓人心尖一軟。
沒回玉芙殿,而是被帶回了天子的寝殿,永寧已經猜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恐懼害怕随着漸深的夜色,将她緊緊籠罩。
永寧惶惶不安,力氣逐漸恢複過來的時候,倏然推開劉胤,從他懷裏脫身,急急往禁閉的殿門跑去,然而就是在倉惶間,腳踩了裙擺,被絆倒在地。
永寧慌張回頭。劉胤正朝她走來,一步步逼近,明明暗暗的燭火下,目色沉沉,颀長的影子漸漸逼近,将她嬌小的身軀罩住。
永寧害怕,手掌撐着地,下意識往後躲。
劉胤俯下身來,長指斂去她額前的碎發,親吻過後耐着性子,語氣還算溫和,“在怕什麽?果斷逃走的時候,可有想過被哥哥捉回來?怎麽,還想逃?”
俊逸的面容沒有情緒,整個人看上去甚是平靜,然而越是這樣,永寧的內心越是不安,蔥白纖指有些顫抖,抓着他的衣角,央求道:“哥哥,放我回玉芙殿吧,念念知錯了。”
劉胤不為所動,眼皮一掀,冷聲道:“全京都的百姓都知曉,永寧長公主出逃,至今還沒尋到,你說哥哥如何放你回去?”
永寧的心宕到谷底,冷涼一片,抓着衣角的纖指一點一點滑落,好似失去了最後一絲希望。
劉胤蹲下身子,與永寧平齊,從袖中拿出截獲的信函,塞到永寧的手中,“念念未婚夫的親筆信。”
在那沉沉的目光下,永寧拆開信函,好像是陸涿緒的筆跡。
寥寥數字,好似一把利劍,刺進她的心房,永寧拿信的手指微微顫抖,眼睛逐漸紅潤。
陸涿緒一次又一次請求賜婚,又算什麽?
他送來她喜歡的糕點,打聽她的喜好,也是假的麽?
永寧承認對陸涿緒有過悸動,尤其他救下她時,那種怦然心動讓她一時間沒了章法。
劉胤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抗旨不遵乃死罪,于是無奈接旨,這就是念念心動的男子。”
劉胤拿走那封信函,摸了摸她的發頂,“事情轟動京都,念念便是逃跑,也不可能不知道。禁軍在陸涿緒書房搜出京都城防部署圖,武安侯勾結戎夏證據确鑿,不日問斬。”
“一家狼子野心,念念的婚事,就此作廢,哥哥不會讓你嫁給他。”
劉胤轉動玉扳指,緩緩說道:“念念涉世不深,不識人,哥哥不怪你,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他伸手,溫熱的指腹落在她的眼角,拭去一滴熱淚。
幽幽龍涎香的味道萦繞在鼻翼,永寧仰頭看他,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很陌生。
她出逃不過半日,天子發現後下令重金尋她,同時圍剿戎夏據點,緝拿武安侯定罪,動作如此迅速,不像是臨時起意。
永寧頓悟之下細思極恐,認真看他,問道:“這就是哥哥突然賜婚的目的嗎?”
所有的一切,他全部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裏。
他在賜婚的時候,便不打算讓她順利出嫁,而讓她學夫妻周公之禮,也全是為他所用。
劉胤掀起唇角,“既然知曉,那便忘了他,乖乖待在哥哥身邊。”
他伸手,掌心撫摸她的發頂,像少時那般溫柔待她。
永寧克制不住地害怕,躲避他的撫摸,紅着眼睛搖頭道:“求您別這樣,我們還和小時候那樣,好不好?您還是永寧敬重的兄長。”
劉胤仿佛聽了笑話一般,偏執地搭上她輕微顫抖的肩膀,“回不去了,從念念破身之日起,就回不去了,別妄想逃離哥哥。”
“現在不喜歡哥哥沒關系,哥哥喜歡你就好,來日方長,念念總有一日會妥協的,哥哥會捧你登上後位,便是死,也休想再離開哥哥。”
永寧呼吸一窒,只覺他是瘋了,也顧不得是否還跌坐在地上,爬着起身逃離,腰間忽而被一只遒勁的手臂挽住,将她從後面拉了回來,結結實實撞入他懷中。
她心頭一顫,驚惶難安。
劉胤手指摸到她腰間一串銀鈴,他頓了頓,手腕一旋,将人帶到面前。
兩人面對面坐着,劉胤長指取下銀鈴。永寧心裏一緊,擔心他一怒之下将東西扔掉,想也沒想地按住他的手,央求道:“這是娘留給我的,別拿走。”
杏眼淚花潋滟,嬌嬌憐憐地看着他,劉胤心頭微漾,倏地握住她溫軟的手,帶着她的手扒開他的衣襟。
永寧俨然是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止吓一跳,掙紮着脫身,手指卻被他攥緊,被他帶着,脫下他的衣裳。
兩人最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但此番近距離看着他,永寧面熱耳赤,羞得難堪。
寬肩窄腰,胸肌健碩,八塊腹肌壁壘分明,極具力量感,總是精力無限。
劉胤帶着她的手,落到左小臂那道長長的傷疤上。
“感受到傷疤了麽?”
他說着,似在逼她摸手臂傷疤,永寧的指腹便沿着那道硌手不平的傷疤緩緩往下,內心隐隐不安。
劉胤沉眸看她,道出當年之事,“那年朕登基,你母親希望見朕一面,便是你跪在殿外求朕那次。朕去了,但便是那一去,你母親給朕下了蠱,讓朕從今以後只聽從一個指令——護你無虞。”
“她搖着一串鈴铛,那鈴聲叮咛清脆,與別的鈴铛聲不同,乃南疆特有的巫蠱鈴。在一定範圍內,朕能聽見巫蠱鈴聲,而這鈴聲一旦響起,遇到佩戴之人有危險,在蠱蟲的控制下,朕不論如何都要救。”
劉胤于左臂劃出一道長口,放血散蠱,解蠱人士将蠱蟲從他體/內引了出來。
手臂的長疤,便是這樣來的,可如今再看,那蠱毒還有殘餘。
而控制他的巫蠱銀鈴,正是永寧此刻腰間佩戴的。
永寧愣怔,她知道母親給新帝下蠱,但沒想到當年事情竟然是這樣的,心裏忽然之間一團亂。
劉胤拉着她的手,女子溫軟的掌心緊貼那道傷疤。
他低頭,額頭貼着她的額頭,灼熱的氣息傾灑,沉聲說道:“念念,留在朕身邊。”
不等永寧做出回應,劉胤另一只手挽住她的細腰,下一刻健碩的胸膛便投入一個柔軟的懷抱,似要将她嵌入骨血,偏執霸道,不容她的拒絕。
龍涎香的味道浮動在鼻翼,永寧被他抱着,緊緊貼着他的胸膛,那強有力的心跳聲如他一貫的強勢。
男女之間力量懸殊,永寧推也推不動,深知已經離不開這寝殿了,她若是執意要走,免不了與天子争執一番。
對于她的逃走,眼前人的火氣沒有永寧料想那般重,男人修長的指撫摸她的烏發,兩人額頭相貼,呼吸間彼此的氣息逐漸糾纏在一起。
“夜深了,去沐浴。”
聲線柔柔的,像是兒時耐着性子哄她午眠那般。
然而這一番話落到永寧耳中,其中深意難免讓她多想,剎那間身子緊繃繃,心生懼意。
話音剛落,劉胤将褪至腰腹的衣裳拉起,但也只是拉起而已,衣袍大敞,露出結實的胸膛。
劉胤傳宮婢入殿,冷聲命令道:“她在含章殿的消息傳出去半分,所有人殺無赦。”
他令宮婢帶永寧去浴室,伺候她沐浴。
*
永寧腦子裏一片混亂,就像是一團亂糟糟的麻繩,怎麽都找不到首尾,開始害怕與天子親近。
她在浴室磨磨蹭蹭許久,才在宮婢的伺候下,入了灑有花瓣的漢白玉浴池。
永寧:“出去候着吧,我不喜歡被人守着沐浴。”
浴池水溫适宜,永寧磨蹭着不起身,竟然在浴池中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感覺一雙遒勁的臂膀将她抱起,落入一個厚實溫暖的胸膛。
永寧睜開朦胧的睡眼,那張熟悉的面容落入她的眼簾,劉胤正橫抱着她從浴池出來,而她只裹了張柔軟的錦帛,後膝窩落了男人的手肘。
伺候她的宮婢呢?怎換成了天子。
永寧宛如驚弓之鳥,吓得乍然清醒,害怕他在浴室中亂來,掌心牢牢壓住心口的錦帛,推了推他的肩膀,驚恐地說道:“放我下來。”
劉胤抱她往矮榻走去,纖白小腿懸在空中漾出一抹弧度,“別亂動。”
他沐浴出來,在裏間坐了好一陣,也不見她出來,知女子沐浴慢,但她所花的時間為難也太長了,他便去了浴室看看。
宮婢在屏風後面候着,她竟不聲不響地靠着浴室睡了過去,水溫涼了也不知。
那被水汽氤氲的臉頰粉嫩水潤,細小的絨毛好似霧蒙蒙一片,宛如盛夏成熟的蜜桃,誘人采撷。
劉胤喉結滑動,将湧起的情愫壓了回去。
他将永寧放到榻上,永寧一手按住心口,一手抵着他的胸脯,看着放在一旁的藕色中衣,莫大的羞恥讓她臉上宛如火燒,“我自己穿衣,還請您出去。”
夜深寒重,劉胤也不再鬧她,離開浴室,叫了名宮婢進去伺候。
永寧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刻鐘,她局促不安,慢吞吞來到床榻邊,想到等下的雲雨之事,心頭一顫,手指抓着衣角。
她臉色煞白,驀地轉身,還是害怕地逃離,然而手腕搭了大掌,将她又拉了回去。
“跑甚?還想逃?”
劉胤冷戾的聲音響起,将她拉入了羅帳。
冷冽的氣息撲鼻而來,永寧落入他結實的懷中,鴉睫顫動,緊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纖薄的肩膀因害怕而克制不住地顫抖。
劉胤下颌枕在她的肩上,壓住肩上的抖動,不疾不徐說道:“在怕什麽?哥哥又不會吃了你。”
永寧屏氣凝神,連大氣也不敢喘。
她自然是怕的,他不會吃人,但會與她行那親密之事。
劉胤将羅帳放下,床榻內昏昏暗暗,他緊抱她入懷,也僅僅是這樣而已,冊子裏沒羞沒臊的事情沒有發生。
永寧始終不安,在他懷裏動了動,試圖悄悄掙脫他的束縛,男人倏地按住她的腰,嗓音低沉,“別亂動,東躲西藏大半日,不困麽?”
劉胤帶着她手,貼放在他的腰間,下颌貼着她的發頂,低沉的聲音有些沙啞,“好好休息。”
灼熱的氣息傾灑,永寧耳朵燙了起來,貝齒輕輕咬着唇瓣,原來是她想多了。
然而在劉胤懷裏,她哪裏睡得着,整個人都緊繃着,緊緊相貼間,能明顯感受到男人的一些變化,臉色由紅轉而煞白,眼睫輕顫,後怕地咽了咽嗓子,惴惴不安。
她難以入眠,劉胤亦是如此,安靜的帳中只聽得彼此的呼吸聲。
後來天快天亮時才永寧才睡着,劉胤不過才阖眼小憩片刻,便到了上朝的時辰。
懷裏的人呼吸綿長,纖濃卷密的睫毛輕輕顫抖,不知夢見了什麽,睡得特別不踏實。
劉胤的手臂慢慢從她枕着的頭下抽出,動作輕緩,生怕就将剛入眠的她吵醒。
劉胤輕撫她的額頭,替她掖好被角,去了外間穿衣洗漱。
內侍端來洗臉水,放在架子上時不慎弄出些聲響,劉胤斂了斂眉,沉聲道:“小聲些。”
殿中伺候的內侍屏氣凝神,動作盡數放輕。
張金貴整理天子的龍袍,靜谧的殿中只聽得極輕的衣料窸窣聲。
穿戴完畢,天子的視線望去沒有動靜的裏間,唇角微揚,心情似乎不錯。
他斂了目光,緩步離開寝殿。
張金貴扶着拂塵跟上,卻聽天子吩咐道:“上朝便不必跟了,留在含章殿候着,等她睡醒後伺候用膳,沒朕的吩咐,她不得踏出含章殿半步。”
張金貴一凝,應了下來,“喏。”
天子這是要将裏頭那位囚在含章殿。
走了幾步,天子忽然頓住腳步,補充道:“不準任何人靠近含章殿。”
“喏。”
張金貴躬身,目送天子離開,将寝殿門輕輕關上,拿上拂塵在殿外候着。
瞧了眼逐漸亮起來的天,張金貴輕嘆,天子連夜将裏頭那位捉回來,恐怕這一捉,便不會輕易放她離開了。
不曾想有一日,天子竟也做了金屋藏嬌一事。
*
武安侯勾結戎夏,叛國傳訊的消息昨日便鬧得滿城皆知,朝會還沒開始,便有大臣在讨論此事。
謝枭率兵親自将戎夏據點一鍋端,等了那麽久,總算是将潛藏的禍患一網打盡,只是對于武安侯,如今逮捕還是太急了,他背後的那個人才是他們盯了許久的。
此番做法有些打草驚蛇,恐會壞了大計。
朝會上,天子通報此事,并交由三法司受理定罪,令其盡快結案。
“亂臣賊子當斬,不可尚公主,與永寧的婚事就此作罷,往後不得再提。”
天子賜婚,而今又在朝會上将婚事廢除。衆臣皆知永寧并非先帝骨血,不過是先帝愛屋及烏給了封號,享受榮華富貴,天子親厚,顧念一起長大的情誼,才不計前嫌将其接回皇宮,又念已經到了成婚的年紀,賜了婚,然而這婚事終究是沒成。
仔細回想,倒還真印證了那日晚宴占星閣少閣主司焱的占蔔,永寧長公主的婚事不急一時。
太祖皇帝創立的占星閣确實極準,可趨利避禍。
散朝後,劉胤沒像以往那樣去宣政殿處理政務,徑直回了含章殿,還沒入殿,便聽見裏面的央求聲。
“哎呦殿下,您別為難老奴了,陛下有令,您不得踏出含章殿半步。”
“皇兄還沒回來,公公就幫幫永寧吧。是我執意要離開,你沒攔住。”永寧苦苦哀求,她醒來後身旁已經沒了天子的身影,偌大的床榻只餘她一人,但帳中龍涎香的味道濃郁,仿佛他還在一樣,擾得她惶惶不安。
張金貴攔道:“老奴沒攔住您,這項上人頭可不保。長公主也幫幫老奴吧,将早膳用了,也為自己的身子着想。”
“我不吃,撤走!”永寧見連好說話的張金貴的态度都如此強硬,便知天子是下定決心要将她困于含章殿。
“不吃也得吃!”
天子冷沉的聲音倏然從殿門口傳來,單手負後朝她走來,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劉胤看了眼桌上沒有動過的早膳,眉頭蹙得越發深了,周身散發着寒意,風雨欲來之。
永寧不料他會突然出現,無措地僵在原處,随着他的漸近,心陡然緊到嗓子眼,避開他沉沉的目光。
“哥哥跟你說得很清楚了,除了含章殿,你哪兒也不準去。”
冷冰冰的一句,無疑是斷了永寧僅存的希望。
劉胤還穿着朝服,衣袍一掀,在桌邊坐下,望向那道纖瘦的身影,蹙眉沉聲道:“誰教的你使起性子來連飯都不吃,既然這般不聽話,那朕也不必挑日子将小八送去皇祖母那兒了。你少吃一口,你那在掖庭的兩名婢女,便多受一次苦。”
永寧身子一凝,慢慢攏起黛眉,滿腹委屈,暗暗罵了他一句卑鄙。
永寧別無選擇,悶頭走了過去,與他隔了約莫兩個座的距離,在桌邊坐下。
劉胤看她,“坐近些。”
永寧抿唇,又起身,不情不願地坐到他的身旁。
桌上的早膳都是她喜歡吃了食物,但她就是沒有胃口。
宮婢端來清水,兩人都淨了手。
劉胤指腹碰了碰碗壁,見還是熱的,便沒讓宮婢換一碗新的,将魚肉粥遞到永寧的面前,誰知永寧負氣推開了,去拿那碗雪白嫩滑的豆腐腦。
不能離開,又被逼着用膳,永寧心裏有氣,拿勺的手忽然放下,“我要吃有辣子的豆腐腦。”
劉胤看她一眼,聲音有些沉,“你這是在跟哥哥使性子?”
永寧到底還是有些怕他的,微微低頭,捏緊玉勺柄。
“張金貴。”劉胤喚了聲,命其速速去辦,“作料,還有油酥豆子,一并端來。”
永寧愣忡,根本沒想到他會應了她這的任性要求,還将一些配料尋來。
她喜歡吃辣,可不是故意找茬兒,豆腐腦還是辣的最好吃,麻麻辣辣的能蓋住豆腥味,皇兄是知道她口味的。
張金貴辦事快,再回來的時候,托盤上的作料應有盡有,全是永寧喜歡的。
那油辣子紅彤彤的,光聞着就香香辣辣,永寧的肚子不合适地響了起來,鬧得她臉紅,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
快午時了,她還沒吃飯,自然是餓。
劉胤倒也沒笑她,讓人添了幾道她愛吃的菜,将午膳一并用了。
永寧臉上的紅燙消散,将白嫩嫩的豆腐腦端到面前,放了适量醬油和花椒粉調味,勺子舀了三勺辣椒油,又覺不夠,多添了一勺帶辣椒的紅油,拿筷子夾了些翠綠的蔥花和芫荽(suī)點綴,一大把切碎的蕺(jí)菜嫩根和金黃的油酥豆子必不可少。
一碗白嫩的豆腐腦,經永寧這一番加料,紅油辣子裹着細嫩的豆腐,色香俱全,實在誘人。
永寧聞着香味便已經饑腸辘辘了,拿起玉勺準備吃時,劉胤忽然将一碗熱的魚粥遞來,溫聲道:“先喝兩口粥墊墊。”
永寧确實餓了,聽他的話先喝了些粥。她小口小口喝粥,魚肉細嫩,粥的味道也很鮮,眼眸亮了幾分,不知不覺間都快見底了。
她拿絲絹擦了擦嘴,對劉胤說道:“喝大半碗了,可以吃豆腐腦了。”
劉胤點了點頭,永寧明顯很高興,笑起來眉眼彎彎,跟小月牙一樣好看。
永寧将佐料攪散,一碗豆腐腦滿是辣子,偏偏她就喜歡這樣吃,嘗到味道後眼前一亮,雪腮鼓動,停不下來。
劉胤靜靜看着她用膳,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唇角揚起一抹弧度。
永寧察覺到旁邊的一道目光,她握着勺柄看了過去,與男人含笑的目光不偏不倚對上,她頓時愣住,腦中一片空白,有些慌亂無措。
男人拿着絲絹,拭去她唇角沾着的辣油,清冽的氣息萦繞在鼻翼,永寧心突然間不受控制地跳得飛快,大抵是為了掩飾怦然亂跳的心,她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皇兄要嘗嘗嗎?”
然而話一說出口,永寧失悔,正欲收回,手中的玉勺被男人拿走,那碗麻辣豆腐腦也挪了過去。
劉胤舀了一勺,張金貴的心提到嗓子眼,伸手急忙阻止,“陛下!”
“去催催禦膳房上菜。”劉胤冷聲說道,将多嘴的人遣走。
張金貴無奈退了出去。
劉胤斯文儒雅地吃着碗裏的豆腐腦,握着的勺柄是她方才握過的位置,那玉勺也是她用過的,永寧臉頰驀地熱了起來,後悔那沒過腦子的話。
他不擅吃辣,剛吃沒兩口,便辣得嗆口,背過身去掩唇咳嗽。
永寧忙不疊遞去水解辣,他背着身還在咳,猶豫一陣還是伸手,搭着他的肩背,幫他順了順。
劉胤嗆得臉紅,飲下她遞來的水後,嗓子舒服不少,但仍火辣辣的。
永寧覺得因她放的辣子油才讓天子嗆住了,莫名生出愧疚,盛了一碗魚粥遞過。
劉胤接過,也不換玉勺了,便就着她用的喝粥。
永寧面紅耳赤,難為情地攏眉,他怎麽都不避諱的。
這廂,宮婢們入殿,呈上幾道菜肴,皆是永寧喜歡吃的,她重新拿起筷子,悶頭用膳。
劉胤中途給她夾過幾次菜,永寧盡數吃完了。
本以為這樣乖巧一點,他就會放她離開含章殿,哪知他命張金貴将折子拿來,直接在含章殿處理政務,不去宣政殿了,寸步不離地看着她。
永寧說不生氣是假的,轉身氣呼呼回了裏間,在羅漢榻上躺下。
躺着躺着便要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被外面的動靜吵醒,永寧仔細一聽好像是天子在斥責張金貴。
永寧豎起耳朵細聽,好像是天子龍體有恙,張金貴在勸他喝藥。
他怎麽又不喝藥?之前因為頭疾犯了,不肯喝藥。
永寧不知不覺中皺眉,從榻上起身,從裏間出來,禦案上整齊放着一疊折子,天子阖眼靠着椅背,眉頭緊鎖,似乎是在隐忍不适,長指揉着眉心。
案邊放着碗,大抵就是張金貴才端來的藥。
早前還逼着她用膳,輪到自個兒喝藥的時候,卻不見他果斷幹脆。
永寧正出神,天子忽然睜開眼睛,禦案面朝離間,他一睜眼就看見在外面她。
張金貴順着天子的目光看去,驀地想起很早以前送來的那盞棗泥糕,忽然心生一計,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扶着拂塵朝永寧去,“殿下,您快去勸勸陛下吧,将藥喝了。”
永寧生氣歸生氣,還是挺擔心他的,問道:“陛下怎麽了?”
“張金貴!”天子厲聲呵斥,明顯是不想讓永寧知曉。
張金貴猛地跪在地上,便是受罰,也要說出來,“陛下有胃疾,飲食不能太過辛辣,那豆腐腦放了太多辣子,如今陛下的胃病犯了,但又不肯喝藥,您幫着勸勸吧。”
永寧唇瓣緊抿,眉頭久久未能舒展。
他怎麽又這樣,當初中毒重傷就已經傷了根本,如今還不重視。
永寧走過去,将禦案上的藥端起,還沒開口勸道,只聽他冷冷說道:“朕不喝,拿走。”
永寧:“不喝藥怎麽行?況且還是因為我,皇兄的胃疾才發作的。”
她說話的聲音小了幾分,明顯底氣不足。
但他要是不搶她的東西吃,也就沒這一遭了,永寧的底氣又回來了,壯大聲勢也威脅他道:“皇兄不喝藥,那今晚我也不用膳了。”
永寧深吸一口氣,補充道:“明早也不吃了。”
劉胤輕笑,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尾上揚,“你這是在威脅朕?”
永寧被看得心裏一緊,下意識端緊藥碗,遞了過去,放在他的面前。
劉胤沒有動作,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殿中靜谧無聲,張金貴識趣地退了出去,兩人僵持許久,彼此都沒有退讓,永寧沒轍了,深知他決定的事情難以更改,也就不再執意讓他喝藥。
她甫一剛準備離開,手臂倏地落下一只大掌,一股大力将她拉近,單手挽住她的腰,抱她坐在膝上。
突然的騰空感讓永寧心驚肉跳,叫了出聲,本能地想要尋個東西抱住,待回過神來時,發現手臂挽着男人的脖頸。
永寧急急松了手,而男人挽住她腰的大掌緊了緊,将她按在膝上動彈不得,她心驚肉跳,背脊繃緊如拉滿的弓。
劉胤深深看着她,沉聲道:“喂哥哥。”
永寧望着他的眼,緩緩說道:“喂了,可以回玉芙殿嗎?”
劉胤一笑,指腹摩挲她腰間軟肉,反問道:“念念覺得呢?”
答案顯而易見,他不會放她離開。
“張嘴。”
劉胤驀地低頭,唇壓住女子柔軟的紅唇,挽住她腰的手臂收緊,讓她更近了。
兩唇相貼,齒輕咬她的唇瓣,大掌托着她的頭,一吻纏纏綿綿。
永寧被親得迷迷糊糊,嘴巴都快被他親咬爛了,倚在他懷裏緩了一陣才緩過來。
被親了不說,還要一勺一勺喂他喝藥,永寧感覺在他的面前,自己永遠是吃虧的那個,一絲便宜都占不到。
喂完藥,劉胤并沒有放她下來的意思,仍舊抱她在膝上,拿筆在宣紙上勾勾畫畫。
永寧定眼一眼,發現他方才都沒在批閱奏折。
宣紙平鋪在禦案上,幹淨的紙張畫着一條鏈子,鐐铐約莫三指寬,上面的花紋是她喜歡的栀子、茉莉花。
永寧呼吸一窒,後背生出寒意,不詳的預感随之而來。
劉胤眼皮一掀,迎上她驚懼的目光,似乎并沒有要瞞她的意思,甚至還詢問她的意見,“念念喜歡嗎?”
有什麽東西在她腦中炸開一樣,永寧耳畔嗡嗡作響,驚恐萬狀,有些後怕地咽了咽嗓子。
夢裏囚着她的那間金殿玉闕裏,她被金鏈铐住手腳,那鐐铐上刻着的花紋,便是宣紙上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