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姜文澤的靈魂是輕飄飄的,沒有任何感受。他可以走,可以動,但都只是形态的動作,沒有觸感。

而這一次,他睜開眼睛,感受到了陽光,空氣中的幹燥,以及動一動手指觸摸床,和護工如同擺弄豬肉一樣擦拭自己的疼痛感。

他虛弱的發出了聲音:“輕點……”

護工扔下了手上的麻布,沖了出去:“植物人,那個植物人醒了——”

姜文澤反應了好半天,才意識到植物人是自己,他活過來了。

他聞得到空氣,聽得見聲音,也能和人對話,觸摸到別人的手,持續了五年的寂寞,終于結束了。

姜文澤以為他的心足夠堅韌,只有阿璋能讓他哭。結果他在能動能起身,确認自己真的活過來後,就忍不住捂着臉崩潰大哭。

寂寞是一種迫于無奈的虛無,百無聊賴像困獸一樣踱來踱去。

“先做檢查吧。”醫生走進來說。

接下來就是一系列暈頭轉向的檢查,姜文澤撐着疲憊的身軀被推來推去,最後終于躺在了床上。

他望着熟悉的天花板有些想嘔吐,盡量說話分散注意力:“醫生,你通知我老公了麽?”

醫生停頓了一下,道:“通知了,你昏迷了五年,應該給人一點反應的時間。”

高興地喜悅褪去,現實撲面而來。

姜文澤靜坐着,回憶着五年來的所見所聞,人生種種,忽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他怕自己挺過了寂寞,而阿璋沒有。

他甚至不敢去面對,将要面臨的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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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自己的醒來,其實已經遲了,已經毫無意義了。

就這麽一直害怕着,從早上一直到晚上,從日出到日落,黑暗一點點的爬上了胸口,恐懼像無聲的殺手攀上了城樓,将守衛割喉。

是不是被抛棄了?

這句話從疑問,變成了陳述。

“文澤——”

門被推開,沈璋走了進來。

他脫下西裝革履,穿着灰色運動裝,頭發被剪成了板寸,就像剛結婚的時候。

就像五年前。

他的眼眸中盡是社會摸爬滾打留下的成熟,卻盡力裝純粹,微笑着說:“文澤,你醒啦,我來接你回家。”

姜文澤那一瞬間心底長出了無數的花,他發誓,沈璋是他的,誰都不給,誰都不能搶走。

醫生潑冷水:“再住院觀察兩天。”

姜文澤留院觀察了三天,這期間沈璋天天來探望,不經意的展示一下世界的變化。

姜文澤靈魂狀态時,他試圖跟着沈璋出去過,可是對方坐車他怎麽都追不上,一旦沈璋離開的太遠,他被迫回到醫院裏。

“智能手機這樣打電話。”沈璋給他演示着操作過程。

突然一個電話打進來,沈璋飛快拿走,姜文澤看見了,備注是小洛。

他出去接了這個電話,回來的時候舔了舔唇:“我公司有點事,去處理一下。”

那是他撒謊的習慣動作。

姜文澤保持微笑:“辛苦你了。”

他不說,他根本不敢問,假裝歲月靜好,什麽都沒發生過。

這樣的逃避,又能持續多久。

姜文澤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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