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未婚妻?”
程铮爻笑看着對面的人,這回真是氣笑的。
落地窗外,唐秒跟個幽靈一樣站在那,不聲不響,可把程铮爻吓得夠嗆。
誰沒事爬別人窗戶。
唐秒摸了摸臉,深深吐出一口氣。她沒想吓程铮爻,走後從別家借來梯子爬樓,剛好碰上他打電話。
出于不打擾別人的禮貌,唐秒沒有出聲。眼下,她推開落地窗走進程铮爻的卧室。
屋裏燒着碳火,在壁爐裏劈啪作響,唐秒得了溫暖,緊縮的身體松散開來。
程铮爻抱臂打量她,眸底晦沉得叫人有些看不清,只是這人一貫會僞裝和談笑風生,什麽緊張的氣氛都能叫一個笑音化解。
“私闖民宅,唐小姐好膽量。”他的語氣玩笑随和。
“你什麽時候回北城?”唐秒直接略過他的話。
她來挪威,以至于來這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把程铮爻帶回北城,所以其他事、其他話,她都懶得應和。
豈料程铮爻也懶得應和她。
一個女人不知羞恥爬進他的卧室,他好心好意沒有立馬趕出去已是大發慈悲,誰知她現在倒反過來诘問他。
女人就是麻煩。
程铮爻直接忽略掉她的問話,也直接忽略掉她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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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本可以談談風月,講講浪漫,唯獨他們二人,中間隔着一層厚厚的屏障。
唐秒看出他的不耐煩,這種不耐煩很像以前爺爺被小商販多要錢,而她再去把多給的錢要回來的神色。
他們一樣的對她厭惡,認為她是趕也趕不走的鼻涕蟲,斤斤計較的讨厭鬼。
唐秒垂眸顫了下,又很快恢複自然:“你什麽時候想回去了,記得告訴我一聲。”
唐秒轉身,推開落地窗的門,再安靜關上,順着梯子自覺下去了。
直到她身影完全消失的那刻,程铮爻才慢悠悠從躺椅上起來,他扯了扯睡袍的領口,孤慵背影立在落地窗邊,注視着窗外層林的雪松。
果真就是小姑娘,随便演演,就受不了了。
程铮爻給落地窗上了鎖。
程家非要他娶唐家女兒,娶的不是那個人,而是唐家和程家聯姻在一起的價值,程铮爻最讨厭的無非就是這一套,拿人的後半生當商品販賣,何必呢?
母親當年也是這樣,到他這一代,還是免不了落俗。
那就到他這終止吧。
程铮爻輕蔑一聲,狠狠拉上窗簾。
第二天,小鎮的陽光遙遙普照。
沒有壓力的人容易睡得晚,起得晚。有壓力的人早就想好了辦法解決新的麻煩。
唐秒再次順着梯子爬上程铮爻的陽臺,這回沒有打開落地窗。
她吭哧吭哧的動作小心翼翼,等人站穩後就地盤腿坐下,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玩具。
一只會叫的卡達鴨。
唐秒睜着一雙沒睡夠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卡達鴨,兩手握住它的腹部,看似無力卻又用盡全力的一按——
卡達鴨便撕心裂肺的喔了一聲!
它還有餘音,韻味悠長。
唐秒原本還很困,此刻被卡達鴨這麽一激靈,整個人精神不少,她瞅了眼連一條縫都沒透出來的裏屋,抿了抿嘴,手上用力繼續按。
卡達鴨繼續喔喔喔地叫個不停。
不怕死,真是不怕死,早起的兩位酒吧服務員看到這一幕,心髒都停了兩拍。
與此同時,落地窗被用力推開。
伴随着一臉起床氣的人出現,卡達鴨正發出它最後一個顫音。
唐秒擡眸,注意到程铮爻連鞋都沒穿,看來被氣得不輕。
她無所謂地摸了摸有點癢的面頰。
總之不會把她扔樓下去。
正面無表情想着,對面那人風風火火走過來,一把提起了她後脖頸側的衣領,跟拎個物件似的往陽臺邊拖。
唐秒急忙抱住了他的手。
程铮爻完全不管不顧,他臉上還有困意,此刻困意夾雜着深深的怒氣,直接用一只手将唐秒壓在陽臺邊上。
這是個很危險的動作,唐秒小半個身子懸空。
緊了緊呼吸,怕死本質讓唐秒纏住了程铮爻的腰。
男人的腰緊實,富有力量感,唐秒卻沒空想那麽多。
生氣的男人似乎也沒注意到她的手究竟放在哪裏,只是側眼瞧着一望無際的雪山,說出的話都帶了怒氣:“以為我不敢把你怎麽樣?”
唐秒深呼吸,正在研究程铮爻臉上的表情,然後根據他的怒氣值推算自己說哪一句話會降低他的怒氣。
但跟人溝通是一門學問,唐秒至今都沒有學會。
“你能把我怎麽樣?”她輕飄飄問出。
野外的貓貓狗狗在被老鼠夾夾到之前,絕對不知道他們動了獵人的蛋糕,對待唐秒這種有恃無恐的貓貓,程铮爻直接上刀槍。
他的手又往下壓了壓,深邃俊臉盡是不耐煩:“我沒空陪你折騰,唐小姐,你要是缺人結婚,我給你介紹十幾個黃金單身漢,要是缺愛,我給你包十幾個鴨/子,夠你玩了。”
這番話震驚到了唐秒,不過她并沒有表現出來,機械般任由大腦自動開口:“謝謝,我不需要。”
“行啊,那我們就這麽僵着吧。”
恢複了氣度的程铮爻突然不生氣了,他斜眼欣賞唐秒臉上充血的表情,轉頭間冷漠極了。
“我不會再打擾你了。”唐秒于靜默間開口。
程铮爻還是沒放,他連頭都沒轉一下:“怎麽信?”
唐秒目光真誠:“你不信也得信。”
她說不出來什麽讓他信服的理由。
程铮爻這才轉頭看了她一眼,少女有一眼就能望穿的單純心思,不是個會撒謊的人。
唯獨那雙像流浪貓的眼睛,倔強又不服輸。
程铮爻收回目光,松了手上的立道,将她提上來。
得了自由,唐秒立馬放開扶在他腰上的手,走過去幾步撿起掉在地上的卡達鴨玩具。
“唐家不歡迎你吧。”
唐秒剛把卡達鴨玩具裝進口袋,身後傳來程铮爻肯定的聲音。
唐家那些成年舊事,他們都知道。
唐秒沒回答,歡不歡迎都沒關系,所以這句話也不會刺到她。
她順着梯子下去,來時悄無聲息,走時光明正大。
小鎮開始熱鬧起來,路上漸漸有了稀少行人。
程铮爻低頭扯了下腰部的腰帶,轉身背影松散的回屋。
走到一半,他又折回來,指着讨人厭的長梯吩咐兩個服務員:“砍了,當柴燒。”
—
消停了一日。
翌日早晨,卡達鴨的喔喔聲再次響起,這次卡達鴨的聲音更大,頻率更高。
紅綠燈幾乎每一分鐘交換一次,卡達鴨的叫聲卻是片刻不停。
“砰——”的一聲,落地窗被推開,窗身跟着震了震。
陽臺邊沒人,只有一只卡達鴨擺在正中央不停地叫。
小木屋樓下,唐秒雙目無神坐在最高一層臺階上,手裏握着一個遙控器,隔一秒,按一下。
隔一秒,再按一下。
直到那只卡達鴨呈完美的抛物線扔到樓下,唐秒那雙無精神的雙眼才清明一點,她不戀戰,弓腰撿起卡達鴨就跑。
一分鐘之內,程铮爻已經看不到她人了。
手上還留着她特意粘在卡達鴨腳掌下的紙條,內容如下:
程先生,你好。
很抱歉打擾到你,你什麽時候回北城和我成婚,我就什麽時候不來煩你。
唐秒留。
這張紙條留得既禮貌又不禮貌,強硬又霸道。
程铮爻将它撕碎了抛天上,轉身間随手抄起小木桌上的紅酒瓶往嘴裏灌。
他喝酒沒有章法,不優雅也不粗魯,漏掉的紅酒順着下颚觸摸鎖骨,最後流進睡袍裏。
男人最好看的是眉眼,藏着一切陰謀詭計。
“喂,拜托你件事。”
程铮爻決定掃清唐秒這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