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唐秒第二天照舊去上班。

她最近每天都會化一個淡妝,不妖豔,不刻意,适度妝容能給一個人加分。

下樓時,她發現程铮爻徘徊在別墅大門口,沒走,像是故意等她,又像是在漫不經心地看風景。

唐秒沒有掠過他,而是走到他面前,态度擺得很随和:“你要出去嗎?”

程铮爻擡眸,驚訝于她跟他說話。

明明昨天還不是這個态度。

“你說呢?”他含糊的笑。

“送我到地鐵站,可以嗎?”

同處一個屋檐下的人,不可能一直避而不見,程铮爻仔細觀察唐秒的表情,他沒有從她臉上看到分毫昨日的不悅。

想通了?

“走,捎你一程。”程铮爻轉身往外走,右手間本就拿了鑰匙。

他是故意等在這的。

唐秒雙眼斂下去,心髒那兒沒有一點難過了,她走得快,三兩步超過散漫的程铮爻走在他前面,然後打開後車座的門。

沒能打開。

車的主人擡手一按,車門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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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前面。”

程铮爻邊說邊經過她,一只手順手放在唐秒脖頸後,将她往前推:“我還沒有給別人當司機的習慣。”

脖頸處很熱,手很冷,兩種溫度相撞,唐秒瑟縮了一下身體。

程铮爻很快放開,表情沒有不自然,只是那只手僵硬地垂了片刻。

兩人坐上車,還是習慣性的沉默。

唐秒拿出面包當早餐在車裏吃,她完全不顧忌,偶爾瞥到程铮爻投過來的視線,怔一怔,将面包遞出去。

“你也來一點?”她問。

程铮爻在開車,忙裏抽空盯着唐秒一瞬,很快移開目光:“你倒是會挑時候。”

唐秒笑了下,仿佛真被逗笑了。

程铮爻見她笑了,自己也笑了一下,心裏仿佛有什麽大石頭落下去,因着昨天發生的事。

汽車抵達離公司最近的地鐵站。

唐秒收拾東西下車,和之前往常一樣的态度,甚至還把一樣東西放進車裏。

“給你留的面包。”

然後關門,走得平靜。

程铮爻的視線從面包落到她的背影上,深邃目光透露出探究來。

唐秒突然不追究昨天的事,這是好事。可她到底為什麽突然不追究了呢?明明昨天還是一副記仇的模樣。

程铮爻猜不透像唐秒這樣的女人,索性就不再想了,他打轉方向盤,往另一個地方駛去。

高爾夫球場。

唐南澄一早就等在那裏,他帶了虎崽過來,原因是虎崽想見甜甜。

程铮爻送完唐秒就去接甜甜,甜甜不會說話,但她很愛虎崽這個朋友,她唯一的知心朋友。

“讓他們倆玩。”

唐南澄不放心兩人跑太遠,程铮爻拉住他,口吻淡淡的:“有人看着。”

“行吧。”唐南澄不再管,他扭轉手腕,突然想到什麽事,換了話,“爻哥,唐秒在哪個公司上班,你是知道的吧?”

“嗯。”程铮爻還想着車內唐秒的表情,随口應答。

唐南澄沒有多問,他一個旁觀者,知道兩人是假夫妻,可再怎麽說,唐秒也是他……大概可能會認可的姐姐,別人不能太欺負她。

“你可別欺負她。”唐南澄小聲道。

“嗯?”程铮爻氣笑了,“你認為我欺負她?”

沒這個意思。

唐南澄:“就是她這個人吧,什麽都喜歡往心裏憋,容易自己把自己憋出病來。”

程铮爻不懂他要說什麽:“有話直說。”

唐南澄看着不遠處的虎崽:“我的意思是,她很脆弱。”

莫名其妙。

程铮爻懶得搭理他:“還打不打球了?”

唐南澄嘆了口氣:“打!”

另一邊,甜甜摸到虎崽手臂上的紅印,急忙掏出手機問:[誰欺負你了?]

兩小孩玩得歡,虎崽無所顧忌掀起了衣袖,後知後覺才想起來自己手臂上的傷,他快速放下衣袖,眼神心虛:“沒有人欺負,是我自己不小心摳的。”

甜甜定定望着他,很用力的打字:[你說謊!]

虎崽低頭,不想糾結這件事:“甜甜,那邊有好玩的。”

虎崽轉身就要跑,甜甜死死拽住他,眼神更固執,打出的字更固執:[說清楚,不說清楚,就不讓你走。]

甜甜眼神倔強。

她被人欺負過,知道那是被人欺負的痕跡。

兩小孩的動靜驚擾到了兩位大人,程铮爻率先發現不對勁,他眉頭緊蹙,放下球杆往那邊走。

甜甜還死死拉着虎崽。

程铮爻蹲下半個身,詢問甜甜:“為什麽一直拉着虎崽?”

甜甜的眼神明亮又固執,她一手扒開虎崽的衣袖,露出裏面的紅印。

看到痕跡明顯的傷痕,程铮爻眼睛微微眯起。

這時唐南澄從後面趕過來,他看到虎崽手臂上的紅印,也是微微一驚。

“誰弄的!”唐南澄大聲斥問。

虎崽低着頭不說話,沉默得像受傷的那個人不是他。

程铮爻靜靜注視着虎崽,他發現虎崽的性格跟唐秒很相似,都很會忍耐,遇事平靜。

這樣的性格,确實能把自己憋出病來。

程铮爻站起身,按住生氣沖動的唐南澄:“把這件事調查清楚。”

“我知道。”唐南澄臉色有些不好看。

程铮爻離開了球場。

他坐上汽車,關閉車門,将四面不透風的車窗升起,然後顫着手點燃一根煙。

火星子燃起,那煙往嘴邊遞了幾次,都沒送進去。

他沉沉吐出一口氣,明白了今早唐秒為什麽對他态度轉變,為什麽不再追究昨天的事。

她在忍。

虎崽身上的傷對他來說很疼,可于他而言,身邊沒有可以傾訴的人。他不會告訴唐秒,因為不想讓姐姐擔心,不會告訴唐家人,因為有“內鬼”。

所以虎崽只好忍耐,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他很清楚自己在唐家的身份和地位,知道自己的說話權渺小的沒人在乎,沒人心疼。

所以他對身上的傷視而不見,反而自己安慰自己,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态去面對衆人。

那,唐秒何嘗不是呢?

她委屈,她難過,她想發洩。

想了又想的她還是選擇自己消化所有情緒,她會站在程铮爻的角度來思考問題,似乎這樣,難過就會少一點。

委屈自己換來的雲淡風輕,唐秒太會了。

可她心裏又十分清醒。

這樣的結果會導致什麽呢?程铮爻嘲弄輕笑,會導致她把他當作一個外人,一個不配她輕易展示自然情緒的外人。

她在他面前就像一只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波斯貓。貓是有利爪的,平常收斂,偶爾張牙舞爪。

唐秒啊,你這樣,自己會好受嗎?

掉落的煙灰驚燙了程铮爻,他卻沒一點反應,只是碾滅了煙頭,任由心頭傳來一波又一波揪心的顫動。

程铮爻深深吐氣,腦海裏放映着他去唐秒公司的一幕幕。

他記得她一直低着頭。

他原本想教教她,作為一個新人犯這麽大的錯誤不應該,可他沒過問過事情的前因後果,也忘了兩人之間特殊的關系。

可唐秒什麽都不解釋,她默默承受一屋人的怒火和批評。

想明白了,程铮爻仰躺在車椅上,用一只手遮蓋住雙眼,心髒處疼得有些呼吸不過來。

所以這一路,她都是忍過來的嗎?

程铮爻用另一只手摸索到手機,想也沒想便撥通那個電話。

靜靜的、無聲的等待接聽。

“喂。”最終,電話被接通,那邊傳來熟悉的女聲,平靜的像一灘不會流動的水。

程铮爻沉默着沒說話。

兩部手機,隔着無端的沉默。

“程铮爻,你有事嗎?”等了好久都沒等到回答,唐秒忍不住問。

“沒事。”程铮爻聲線很低,還透露出一種疲憊,卻強撐着頑劣,“就是想問問你……”

他停頓,為這通冒犯的電話結尾:“今晚回別墅嗎?”

“嗯,回的。”

“好。”

心髒處的震痛仍是一陣陣的。

挂斷電話,唐秒轉身離開茶水間,她重新回到工位上,曉玉和大王紛紛看過來,在她看過來的那一刻又齊齊低下頭。

也是經過昨天那一通,他們才知道自己的同事真是甲方爸爸的妻子,是在北城繁華多年也依舊鐘鳴鼎食的程家的二兒子的妻子。

不過昨天程二少那個态度,誰能看得出來。

所以外界傳言程二少和唐家小姐是形式婚姻,婚姻不和的新聞是真的啊。

曉玉都有點同情唐秒了,有道是結婚對象不自由,快樂少一半,壽命短一半,疾病先光顧。

“秒秒,我們今天中午一起吃飯吧。”曉玉緊張兮兮看着她。

唐秒一愣,随後反應過來:“好啊。”

回答完,唐秒又陷入無止盡的工作中,她像一臺不停轉動的機器,陷入自己的情緒裏。

夏逢時和大老板路過,夏逢時正在讨論程铮爻那個項目,大老板突然停下來,望着唐秒那個方向。

“你沒有發現嗎?”大老板突然說。

夏逢時停住腳步:“什麽?”

“她很像剛來公司的你。”大老板微微一笑,注視着認真工作的唐秒。

夏逢時順着大老板的視線看過去,神色微變。

“逢時啊,我不管你存了什麽私人恩怨,但別把這些帶到工作上。”

大老板臨走前留下這麽一句話。

夏逢時臉色變了又變,同事争相看過來,目光斑駁陸離,好像知道她幹了什麽龌龊事。

夏逢時捏緊手上的文件袋,看了一眼唐秒,轉身離開辦公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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