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比賽
第0018章 比賽
他們一行人一到達林間營地,陳慎言立馬走過來拉着柳舜卿顯擺:“怎麽樣,舜卿?這地方可還入得了你的眼?”
柳舜卿笑道:“太好了,完全出乎我所料!這些涼棚是你們搭起來的?看上去很不簡單呢。”
陳慎言搖頭笑道:“嗨,一幫子少爺,誰會幹這個呀?這些都是我府裏的下人搭的。”
“不是不讓帶随從上來麽?”
“我平時确實也沒帶啊!就只今天讓他們搬東西上來,搭搭涼棚,擺擺地墊,剩下的事情還都我們自己來。等晚上結束了,再讓他們把東西收走。要不然,指着咱們這幫公子哥兒,花一天時間都未必能把這地方收拾利索。”
柳舜卿想想,确實有道理:“你考慮得真周到,裝備竟也如此齊全,平時沒少出來玩兒吧?”
“嗨,自小我父母就常帶我玩兒這些,玩多了自然就會了。我家跟你家比不了,家父一腔抱負無處施展,也只能在這些游玩取樂的玩意兒上別出心裁、翻新花樣了。”陳慎言自嘲地笑了笑,面上果真像隐隐有幾分失落。
中夏有制,驸馬不得在朝中擔任實職。陳慎言的父親原是進士出身,年輕時頗負才名,樣貌也出挑,被長樂公主看中當了驸馬,從此便只能做個富貴閑人了。
對一般胸懷大志的男子來說,這的确是一種遺憾。但在只愛風花雪月的柳舜卿眼中,不必為功名利祿勞心,不用為柴米油鹽發愁,只潛心研習自己喜歡的東西,這可絕對算人生一大幸事了。
所以他笑嘻嘻道:“怎麽比不了?令尊這樣多好,不必案牍勞形、四處周全,只用關心自己真正有興趣的東西,真是再逍遙沒有了。若有适齡公主,又承蒙皇上看得上眼,我也很想當個驸馬呢!”
呂質文立刻在旁邊譏諷道:“人家陳驸馬當年可是進士出身,你先等考上進士再說吧!”
這次,崔明逸和裴少成不約而同沉默着,都沒替柳舜卿發聲。
陳慎言忙笑道:“家父當初是家世不夠,學問來湊。以舜卿未來平陽小侯爺的身份,求娶公主又有何難?”
無論考進士還是當驸馬,其實都不在柳舜卿的腦瓜裏,他渾不在意道:
“哎呀,我随口說笑而已,你們可別當真。真有适齡公主,自然會選少成、明逸這樣才學、樣貌、家世樣樣出衆的子弟,又哪兒輪得上我?慎言,這溪水裏有沒有魚?咱們待會兒可以釣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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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你算問着了。這水裏不光有魚,還異常肥美。我特意讓人準備了十幾根釣竿,待會兒咱們分組來一場釣魚比賽。釣上來的魚可以就地烤來吃。”
“太好了!我還從來沒嘗試過釣魚呢。”
“沒試過?那你一會兒做好輸的準備吧!咱們這兒可多得是釣魚高手。”
“誰說的?我們組有少成,他可是樣樣都很厲害的。少成,你肯定會釣魚吧?”柳舜卿滿懷期待看向裴少成。
裴少成垂眸沉默了片刻,擡頭淺笑道:“不就是坐着比耐心麽?應該不難吧?”
“哈哈哈哈,你看吧,他也不會!這下你倆等着墊底吧!”好不容易抓到了裴少成的弱點,陳慎言簡直樂不可支。
“……那也不至于吧……明逸,你也會麽?”柳舜卿心裏已然偷偷放棄了名列前茅的幻想,但對墊底這件事,還想試着再掙紮一下。
崔明逸以拳抵口輕笑了一聲,眼睛亮晶晶盯着柳舜卿道:“抱歉,舜卿,我不幸釣過幾回,算是略懂一二。”
柳舜卿又将掙紮的目光轉向謝樵行,謝樵行也忍不住笑了:“呃……如果我說自己還挺擅長釣魚,你不會就此氣哭了吧?”
柳舜卿又氣又臉紅,瞪眼道:“誰要哭了?少成說得對,不就是比耐心麽?我有的是耐心!萬一我倆第一次出手就贏過你們,該是你們別哭才對!”
呂質文“嗤”地一聲,緩緩翻了個白眼,低聲嘟哝:“不知天高地厚,還挺自信!”
幾人在林間軟墊上歇息片刻,等所有人都到齊休息好了,陳慎言果然開始組織釣魚比賽。
他以事先分好的小組為單位,因為釣竿有限,又将所有人分成兩大組,在規定時間內進行兩場比賽,以成功釣上魚兒的大小和數目定輸贏。
輸的一半負責先烤,贏的一半負責先吃。又規定前三名可以自拟題目罰後三名。
規則一出,柳舜卿馬上迫不及待找崔明逸讨教釣魚技巧。
他倒不怕輸了要去烤魚。從前他在自家院子裏也試過烤過別的肉,對烤魚一事還頗有些期待。但他很怕成了墊底的後三名,接受懲罰不說,也很丢臉。
而且私心裏,他其實很擔心自己拖裴少成後腿。他總覺得,像裴少成這樣的人,樣樣事情都該名列前茅,不能因為不幸跟自己分在一組,就無端攤上墊底的命運。
甩出魚鈎之後,柳舜卿緊抿雙唇在石墩上正襟危坐,一雙俊眼一眨不眨盯着水裏的浮漂。
一旁的裴少成偏過頭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笑道:“舜卿,你不必緊張,不過是玩兒,輸了便輸了。一會兒有什麽懲罰,我替你受着就是了。”
柳舜卿笑着點點頭應了,目光仍是片刻都不離浮漂。裴少成笑着搖了搖頭,轉回去專心看自己的魚竿。
大約是盯的太緊太專注了,柳舜卿總覺得自己的浮漂似乎格外敏感好動。他好幾次分明看清楚那邊有了異動,不曾想提起釣竿卻總也一無所獲,魚餌倒是用掉不少。
裴少成倒是很能沉得住氣,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猶如老僧入定一般,垂眼端坐,一動不動,一次都沒提過釣竿。
餘光裏,旁邊其他組的人陸續都有了收獲。柳舜卿越發心浮氣躁起來,提竿的頻率比先前越發高了。
他心裏也清楚,他這樣無異于惡性循環,可又實在耐不婻風住性子。這次比賽的得失心,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重些。
突然,身旁的裴少成低喝一聲:“來了!”
他猛提釣竿,只見一條約莫兩尺多長的大魚泛着銀光在空中翻騰掙紮,裴少成手裏的釣竿竟生生被那魚壓成了一道弧線。
柳舜卿先是大呼一聲:“好!”定睛再細看,那魚太沉太大,在空中好一番騰挪輾轉,竟隐隐有了脫鈎而出的架勢。
這是他們小組從比賽開始到現在唯一釣上來的一條魚!還是這麽大一條魚!
柳舜卿顧不上多想,順手仍了手裏的釣竿,“噗通”一聲跳下水,舉着雙手撲過去,将那條搖搖欲墜的大魚緊緊抱進自己懷裏。
生怕自己的雙臂不夠牢靠,他又撩起長袍下擺将大魚牢牢裹入其中。
其他人見他這副模樣,先是錯愕驚駭,繼而大笑不止。
裴少成愣怔在岸邊,神色複雜地看着河裏滿臉水花跟一條魚撲騰鬥争的人,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柳舜卿興奮大喊:“抓住了!少成,咱們的魚被我抓住了,它跑不了了!”
崔明逸放下自己的釣竿跑過來,咬着下唇搖頭失笑:“不必你說,大家早都看到了!既然抓住了,你還不趕緊上來?”
柳舜卿雙手緊緊抱着大魚,在溪水中腳步踉跄着走回岸邊,大笑道:“我們這條一定是最大的!單憑這個頭兒,也不能算我們輸吧?”
“你就知道惦記輸贏!看看你這身衣服,從裏到外都濕透了。這下好了,不必別人罰你,你自己倒先罰了自己。”崔明逸一邊拉他上岸,一邊不住搖頭嘆息。
柳舜卿倒很樂觀:“輸了要罰我們兩個人,如此一來,只我一個受罰,也是很劃得來的。”
崔明逸臉上的笑容霎時淡了下去:“你倒挺會替人着想!”
裴少成默不做聲将柳舜卿雙手遞過來的大魚接了放進水桶,垂眼看他渾身濕透,一身狼狽,低聲道:“水很冷吧?”
柳舜卿起初倒沒覺得,被他這麽一問,登時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雖是夏日,山頂的潭水仍是寒涼刺骨,此刻連着一身濕衣粘在身上,果真冰冷黏膩,極不舒服。
崔明逸搶先道:“我帶你去換身衣服。”
裴少成緩緩擡眼,語氣不容置疑:“還是我去吧。我倆是一組的,方便些。”
崔明逸眼神未動,只唇角彎起一抹淺笑:“誰去不都一樣?我也沒什麽不方便的吧?”
裴少成笑了笑,目光斜斜瞟向另一側冷眼旁觀的謝樵行:“你确定麽?陪舜卿換衣服要花不少時間,勢必會影響比賽結果。明逸兄大概不怎麽在乎輸贏,可你有沒有征求過隊友的意見呢?”
崔明逸聞言将目光轉向謝樵行,謝樵行微微垂眼,面上雖帶着笑,卻沒做聲。意思究竟如何,不言自明。
崔明逸輕嘆一口氣道:“也罷,那你陪他去吧。舜卿,早去早回,比賽可還沒結束呢!”
柳舜卿笑道:“好,我知道。等我回來,咱們繼續比試!”
等那兩人走遠了,崔明逸斜斜看一眼猶在發愣的謝樵行,淡聲道:“咱們也走吧。既然那麽想繼續比賽,還愣着幹什麽?”
謝樵行讪讪摸了摸鼻子,一言不發跟着崔明逸回到自己的釣竿旁。
一場如同玩笑一般的釣魚比賽,誰又會當真在乎輸贏?可是,服從裴少成、唯裴少成馬首是瞻,卻已深入骨髓,習慣成自然。既然對方欲令他在乎,他就必須得在乎……
【作者有話說】
謝樵行:“其實……我也沒那麽好争長短……”
崔明逸:“知道,我又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