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雲少

第0021章 雲少

一行人興盡晚歸,回到寺院客房洗漱安頓好,天色已徹底黑透。

柳舜卿就着燭光跟籠子裏的小兔子玩了一會兒,直到怎麽戳怎麽逗,兔子都懶得再理他,這才懶懶躺回自己床鋪。

裴少成放下手裏的書卷,偏頭笑道:“你要給它起個名字麽?”

“咦?對啊,應該有個名字才好。”柳舜卿登時又興奮起來,“它這麽白這麽美,就跟月宮裏那只玉兔一樣,要不叫它月影?或者玉宵?少成你也幫我想想啊。”

“我倒覺得,它白白軟軟,像一片雲朵,不如叫它雲卿?”裴少成唇角含笑看着柳舜卿。

“雲輕?輕重的輕麽?不愧是你,起的名字果然更好聽!”柳舜卿對這名字很滿意。輕輕軟軟飄在天上,很逍遙很惬意的感覺。

裴少成卻道:“不是輕重的輕,是舜卿的卿。”

“好哇,原來你竟取笑我!我才不要跟寵物一個名字!”柳舜卿嗔笑着坐起來,指着裴少成直瞪眼。

想了一下,他又笑道:“既然你笑我,那我便也不客氣了。你不是說它是位兔先生麽?那我就叫它雲少好了。”

裴少成緩緩勾起唇角,擡眼朝柳舜卿看過來:“你确定,你的寵物,要起名叫雲少?”

“對啊,我決定了,就叫這個名字。既凸顯了它的特征,也表明了它的性別和身份,再好沒有了。”柳舜卿真心覺得,這的确是個好名字。他是柳少,他的小白兔是雲少,很相宜。

裴少成噙着笑靠回床頭,垂眼道:“那便叫它雲少吧,我也覺得這名字甚好。”

前一天過于興奮勞累,大家約好次日晚起,睡個懶覺休整一番。

柳舜卿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饑腸辘辘,才懶洋洋起身,發現屋裏早已只剩他一個人,桌上還擺了清粥和小菜,看式樣,是寺院齋堂供應的早飯。

溜溜達達去水房洗漱完,依舊沒看到裴少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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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第一天的教訓,柳舜卿再也不敢挑剔口味和賣相,何況他也的确餓了,三兩口便将桌上的粥和菜吃光了。

嘴巴還沒抹淨,房門被人推開了。

裴少成端着個大木盆子進來,笑吟吟看了眼桌上的空碟子空碗,問他:“吃完了?”

“嗯,吃完了。大約餓狠了,我覺得味道還挺不錯呢!”

“怎麽知道這些飯菜就是給你的呢?”裴少成放下木盆,面無表情盯着柳舜卿看。

“……啊?……原來不是麽?”柳舜卿頓時尴尬得頭皮都麻了。

怪他太得意忘形了。

這幾天裴少成對他态度180度大轉彎,他想都沒想,下意識就覺得那些飯菜應該是這人給自己帶回來的。可萬一不是呢?也很可能不是啊!裴少成有什麽義務要幫他帶早餐回來?

靜默片刻,柳舜卿讪笑道:“……少成,你不會還沒吃早飯吧?明逸那兒有他從家裏帶來的糕點,我去給你拿一點過來……”

柳舜卿一邊說着,一邊起身就想往外溜,手臂卻被人一把拉住了。

裴少成依舊面無表情,眼睛裏卻又像有許多情緒在湧動:“我沒說早餐不是給你的……我只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柳舜卿眨巴着眼睛愣了好一會兒,終于明白了裴少成的意思。

若以他們早先的關系,柳舜卿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去動裴少成的東西,更不敢想象裴少成會在大清早不嫌麻煩從齋堂給自己端早餐回來。

可如今,不用人說,他如此自然而然順理成章就認定了這件事,這背後隐含着的,是他們之間關系的質變,也表明他對對方的認知發生了巨大轉變。

裴少成只是意識到了這種變化,想要确認而已。

想明白其中關竅,柳舜卿便不再感到緊張,他轉過身來,彎起眼睛輕聲問:“少成,你現在是願意跟我結交了麽?”

裴少成靜了靜,垂眼看他:“你所說的結交,具體指什麽?”

“就是像我跟明逸那樣,成為好友、知己啊……”

裴少成靜默片刻,再開口時,聲音拖得很長也很淡,顯得有些意興闌珊:“……像崔明逸那樣啊……”

看他這樣,柳舜卿登時又有幾分緊張:“怎麽了?你不願意麽?”

“倒也不是不願意……”裴少成偏頭想了想,語氣像征詢,也像商量,“可不可以不跟他一樣?換個別的模式可好?”

“別的模式?別的什麽模式?”柳舜卿徹底不懂了,眨巴着眼睛真心求教。

“……自己想。”裴少成蹙了蹙眉,有點不想理人的樣子。

柳舜卿轉頭想了想,覺得自己想明白了。裴少成天之驕子,一向驕傲慣了的,即便交友,也不願與其他人相提并論。是他大意了。

“我懂了……人跟人脾性不同,交往模式自然也不一樣。我錯了,不該拿你跟明逸相提并論。與你結交,自然也該視你為世間獨一無二的朋友。”

裴少成:“……”

柳舜卿見裴少成仍不做聲,低聲怯怯道:“如果你暫時還不想與我結交,也沒關系,我不着急的……咦?這不是我的衣服麽?”

柳舜卿驚訝地低頭看着地下的大木盆,盆裏,是一身漿洗過的濕漉漉的白衣,正是他昨天穿上山弄濕了的那一套。

“嗯。跟我去晾衣服吧。”裴少成面無表情重新端起木盆往外走。

“少成……你幫我洗衣服呀?這這這……這種活計,你怎麽能親自動手?”柳舜卿驚得舌頭都開始打結了。

“有什麽不能的?原先在邊疆,比這更重更累的活兒,我也親自做。知道你是嬌生慣養的少爺,還能指望你自己洗?這衣服沾了泥浸了水,如果真等你下山帶回家再洗,怕是要徹底毀了。”裴少成聲音淡淡的,幾乎不帶什麽情緒。

柳舜卿原本想說,真要毀了就不要了呗。可話到嘴邊又趕緊吞了回去。他下意識覺得,這話一旦說出口,裴少成一定會不高興。裴将軍儉省,他家的公子自然也是看不慣奢靡浪費的。

兩人找到寺裏晾衣服的地方,互相配合着将柳舜卿的衣衫展平了挂在晾衣繩上。柳舜卿隔着繩子看向兀自忙碌的裴少成,心裏美滋滋的。

對方雖沒有明确說願意跟他結交,但連衣服都幫他洗了,再加上前幾天種種示好,他又不是傻瓜,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想到京城裏抛頭露面的公子哥兒中,數一數二的美人都成了他的至交好友,只覺得人生實在太圓滿。所有在國子監吃過的苦,此刻全都變成了甜。

對了,還得了一只絕美無比的小兔子……小兔子雲少還沒吃東西!

柳舜卿急匆匆往回趕,裴少成默默跟在他身後。才到房間門口,正好碰上過來找他倆的崔明逸和謝樵行。

崔明逸手裏端着個白瓷碗,柳舜卿扒拉過來一看,裏面是半碗切成細條的胡蘿蔔。

“太好了!明逸你怎麽知道我家雲少還沒吃早飯?”

“你家什麽?”崔明逸奇道。

“雲少,我給小兔子起的名字,好聽麽?”

崔明逸偏頭看了裴少成一眼,似笑非笑道:“是少爺的少,還是少成的少?”

“都是啊!明逸你果然聰明!”柳舜卿也跟着促狹地看了裴少成一眼,笑得眼睛都彎了。

謝樵行悄悄偏頭去看裴少成,見對方臉上也春風滿面,倒像是對這說法挺滿意,表情不禁有些一言難盡,默默跟着三人進了房間。

柳舜卿端起瓷碗迫不及待跑去喂兔子,崔明逸也跟過去湊熱鬧。

誰知,無論他們怎麽誘哄,那兔子始終不肯賞臉,對兩人手裏的胡蘿蔔條漠然視之,不聞不問。

柳舜卿很是惆悵不解,皺着眉頭從碗裏新拿了一條,毫不猶豫塞進自己嘴巴裏。

在幾人驚訝無語的目光中,他小聲嘀咕道:“……是新鮮的胡蘿蔔沒錯啊,味道還挺好……難道我這只兔子與衆不同,不喜歡胡蘿蔔?”

裴少成擡手揉了揉眉心,抿嘴忍笑道:“我早上起來已經喂過了……”

“你不早說?”柳舜卿眼睛都瞪圓了。

“你也沒問啊。”裴少成啼笑皆非。

“下次你先別喂,等我起來再喂啊。”柳舜卿心裏很遺憾,喂兔子是一件多麽有趣的事,居然被裴少成搶了先。

“好啊……不過,那你可不能起太晚。早上它大約是餓了,一直在啃咬籠子,動靜還不小,我怕那聲音吵你睡覺。”裴少成輕輕笑了笑,表情很淡然。

“……哦。”柳舜卿頓時有些慚愧。原來人家是一片好心……自己居然在收養後的第一天就讓小兔子餓肚子……

崔明逸不喜歡這種莫名奇妙的古怪氛圍,另起話題:“剛剛我們來,你倆都不在,做什麽去了?”

“去晾衣服了。”

“你洗衣服了?!”崔明逸簡直不敢相信,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不是,是少成洗的。”柳舜卿覺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哦。原來是他,那倒難怪。”崔明逸聲音重新低了下去,心情也緩緩放松。

他就說嘛,柳舜卿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就變了那麽多。嬌生慣養的小少爺親手洗衣服?怎麽可能。

看崔明逸的表情,柳舜卿猜到他應該是誤會了。本着對好朋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原則,他補充道:“是少成幫我把昨天弄髒的那身衣服洗了。”

崔明逸遽然回首,盯着裴少成看了半天,唇角微勾淡聲道:“裴公子還真是……能屈能伸啊!”

裴少成淡然一笑:“明逸兄此言差矣!對同窗略盡綿薄之意,怎能算屈呢?難道舜卿不值得有人為他洗衣麽?”

“……”崔明逸呆了半晌,輕嘲道,“不愧是出了名的才子,當真能言善辯,在下自愧不如。”

裴少成微微颔首:“過獎。”

謝樵行捂着半邊臉,蹲在地上專心致志逗兔子。兔子不理人也沒關系,不管怎麽說,蹲着就比站着自在些。

【作者有話說】

謝樵行:“好可怕!為什麽總讓我遇上這種尴尬場面?”

呂質文:“下次抽簽好好抽!實在不行可以跟我換!(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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