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通緝

第0045章 通緝

坐着木垚和木冉雇來的馬車一路向南,前無阻截,後無追兵,柳舜卿的一顆心終于緩緩松了下來。

進入南直隸地界後,木垚問柳舜卿:“柳公子,到這裏,大概也算是徹底安全了。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需要我們護送你回京城麽?”

柳舜卿輕嘆一聲,搖了搖頭:“京城是不能再回去了。韓少成師出有名,外有大軍圍城,內有幫手接應,攻陷京城,是遲早的事。我回去,早晚還是會落入他手中。”

“那……”木垚下意識搓了搓指尖,話到嘴邊又有些躊躇。

柳舜卿忙道:“木先生不必為難,此番助我脫身,已是給你們惹了大麻煩。至于我今後的去處,你們不必再煩心。你們只需到前方有人煙市集的地方放我下車,我自會想辦法謀生。”

木冉眨巴了一下的眼睛,看看哥哥的臉色,忍着沒出聲。

木垚垂眼思忖一瞬,溫聲道:“那……在下可否多嘴一問,柳公子到了前方市鎮,打算靠什麽謀生?”

柳舜卿笑了一下,無所謂道:“我一個年輕力壯的大男人,總能找到點活計吧?客店攬客、酒樓跑堂……再不濟,幫人寫寫訴狀、對聯應該也可以吧?”

木垚低垂着眼簾道:“柳公子常在京城,恐怕有所不知,如今戰火蔓延,天下大亂,各地方的客店、酒樓,生意都比從前清淡了一倍不止,原先的店小二、跑堂的都要找不到事情做了,哪個酒店又會雇傭你這樣全無經驗的生手?寫訴狀、寫對聯這種事,更是極難開張,朝不保夕。”

“……啊……那……我試試去大戶人家找個仆從的事做?……”被木垚說的百無一用,柳舜卿臉上顯出幾分尴尬,“總之,車到山前必有路,木先生你只管帶我過去就是了,至于以後如何營生的事,我再慢慢看着辦吧……”

木垚緩緩擡眼,盯着柳舜卿的臉道:“既然柳公子去別的市鎮,也暫時沒有好的着落,那……你若不嫌棄,不如跟我兄妹二人一同回家可好?我家中經營着一家醫館,在這亂世之中,反而是最有保障的營生了。”

“啊?這樣……方便麽?會不會太給你們添麻煩?以我這樣的身份……”柳舜卿有些心動,又很是猶豫。

木垚兄妹幫自己逃跑,再把自己藏在家裏,那就等于是跟韓少成作對到底了。

木垚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柳公子在擔心什麽,其實大可不必。等回到家鄉,我們兄妹二人自然會恢複本來的姓名和容貌,那新皇帝壓根兒找不到我們頭上來。我家地處深山,避世而居,一般人也很難找到那裏去。”

柳舜卿喜道:“你們若肯收留我,那真是再好不過。我去你的醫館做些打雜的營生,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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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垚跟木冉對視一眼,輕輕抿了抿唇,似是想笑,又忍住了:“柳公子客氣了。你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能請你去我們家做客,是我們兄妹無上的榮幸,怎能稱之為收留?又怎能讓你這樣的人來給我等打雜?”

柳舜卿搖頭笑道:“木冉妹妹當時并沒有性命之憂,我只是無法眼睜睜看着她那樣一個美人去給人家為奴為婢,才忍不住出手。也不過是給了一點點銀兩,哪裏稱得起救命之恩?話說回來,既然木先生懂醫術,又有那樣厲害的本事,木冉妹妹當初怎麽會流落京城走投無路呢?”

木冉微微笑道:“柳公子有所不知,我們兄妹二人生來便天資不同。哥哥随母親,從小就有成為巫師的絕佳天分,而我随父親,雖說也與凡人小有不同,但那點微末的道行,有跟沒有也差不多。

“母親早年去世,這些年,哥哥一直跟着師父閉關修煉,我跟随父親四處讨營生。不想到了京城,父親竟一病不起,只剩了我一個人……幸而遇到你……後來靠着你給的銀子回到家鄉,哥哥也恰好學成出關,我便随他四處行醫,也順便跟着學些醫術。”

柳舜卿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如蒙木先生不棄,在下也拜您為師,一邊打雜,一邊跟您學些醫術,可以麽?”

木垚輕輕挑了挑眉,以拳抵口,似是有些無奈:“柳公子,在下滿腔誠意,大概表達得還不夠清楚。我們兄妹,願意奉您為座上賓,您願意在我家住多久,就住多久,就是住……住一輩子,也沒問題。只是,給我打雜這樣的話,休要再提。”

柳舜卿垂下眼睫,臉色變得肅然而沉重:“木先生的好意,我已經懂了。只是,木先生有所不知,我今日所有不幸,全怪自己從前活得太過沒用,不知人間疾苦,不懂人心險惡,才落到如今這般境地……所以,從今往後,我決心自力更生,不再依賴別人而活。還望木先生成全。”

木垚跟木冉對視一眼,靜默良久,木垚終于道:“那……便如柳公子所願,等到了家,我會教你診脈看病、識別草藥的本領,讓你有自己的立身之本。”

柳舜卿聞言,起身便要行拜師之禮,被木垚一把托住了:“萬萬不可。柳公子,醫術的事,我願意傾囊相授,但咱們關系不變。你若不嫌棄,就當我是好朋友好了。師徒之禮,在下萬不敢受。”

“……好吧。那我便稱你為木先生,先生,也算傳道受業解惑者也。”

木垚欣然道:“好。”

過了幾日,馬車行到舒州城外,遠遠地,便聽見城牆內外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行到人群熱鬧處,三人仗着真實容顏被隐去,從容不迫地下了車,木垚拉住一位路人問:“老伯,今兒城裏是有什麽喜事麽?怎麽大家都這麽高興?”

“啊呦,你們這是打荒郊野外來的吧?怎麽連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今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普天之下都在歡慶呢!說起來,這新皇上還是打我們舒州城一路打到京城去的,這舒州城,前前後後也算做過小半年的都城呢!”大爺臉上喜氣洋洋,驕傲之情溢于言表。

柳舜卿靜默片刻,悄聲對木垚道:“他果然打進了京城。只是,沒想到竟如此之快……”

從小,他便常聽人家說,柳君澤勇武又有謀略,是不可多得的帥才。沒想到遇上韓少成的軍隊,就算身後有京城的高牆深池可倚賴,也竟連十天都沒撐過。

木垚淡淡道:“天命所歸,非凡人之力所能左右。”

是啊,韓少成是真正的天潢貴胄,是皇位的正統繼承人,一切阻擋他道路的人,都會被輕松掃除,無一例外。即便勇武非凡如平陽侯,又豈能與天命對抗?

只是……敗了的父親,曾經背叛過韓少成父子的父親,又會有怎樣的下場?

柳舜卿心口遽然一痛,緩緩閉了閉眼,不敢再多想。

木垚輕聲道:“過了舒州,便離黎山不遠了。”這一聲輕喚和憧憬,如同一線微渺的希望之光,打破了柳舜卿不斷下沉的思緒。

木垚的秋寧山莊,就坐落在茫茫黎山裏。說是不遠,其實黎山蜿蜒曲折,跨了整整兩省,他們要去的地方,在黎山的最南端,坐着馬車,也還要幾天的路程才能到。

到黎州城下,已是三天後。三人趕着馬車到了城門口,下車過關時,看見幾個路人聚在城牆下指指點點議論着什麽。

柳舜卿順着路人的目光往城門上看去,頓時呆住。

高大的城門一側,是一張醒目的通緝令,畫像裏的人物,正是他本人無疑。

木垚和木冉也湊了過來,三人盯着那張通緝令,一時都沉默無語。

只聽路人在旁邊高聲議論:“這位平陽侯爺家的柳公子,到底是犯了多大的事啊?竟然得了咱們新皇上的頭號通緝令?”

“是啊是啊,這可真是了不得!就連被廢的那位,也只得了二號通緝令,連賞金都比這位公子爺少了好些呢!”

“賞金當然不能一樣啊!您沒看見麽?那位景元庶人,懸賞的是腦袋,死活不論;這位柳公子,是要毫發無傷的大活人。這抓捕難度能一樣麽?”

“呦,照您這意思,殺那位庶人還比活捉這位公子爺容易了?”

“那肯定啊!殺人有千百種方法,設個陷阱、套個麻袋,都還算好辦。這抓活的,還得毫發無損,這不難上天了麽?”

“哎?你們倒說說,皇上為啥非得要抓活的?”

“那肯定是恨之入骨了呗!讓別人殺了不夠解氣,非得要眼睜睜看着他活生生受死才爽快!”

“啧啧啧,不得了!這公子長得慈眉善目的,居然能把皇上氣這麽狠,可見是個厲害角色!”

“哎呦呦,就連提供線索,都能有五萬金賞錢。活捉我是不敢想了,要是上天能保佑我哪天見上這位公子爺一面,那可就發了!”

“誰說不是呢!以後走路上,大家可都得把眼睛睜大了仔細瞧,可別讓五萬金從自個兒身邊白白溜走了呀!”

……

柳舜卿默默轉身,木垚和木冉跟着他一起走進城門,上了馬車。

半晌,他低聲問:“木先生,你那個幻化容貌的障眼法,能維持多久?”

木垚道:“柳公子不必擔心。那障眼法,施一次法,最多可維持十日。等十日滿了,我可以再幫你重新施術。”

柳舜卿點點頭,木然道:“幸好我跟着你們回來了。不然,天下之大,怕是再無我容身之地了。”

木垚垂眼,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靜了片刻,柳舜卿苦笑道:“我原以為,他打敗了父親,得了天下,也算大仇得報,總該放過我了……誰知,他竟是如此睚眦必報的性子……也或許,我的逃跑,冒犯了天威,打破了他的籌謀算計,讓他顏面大大受損,所以,他才如此不肯甘休……”

木冉在旁邊忍不住道:“也或許……”

木垚遽然轉頭,深深看了她一眼,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他對柳舜卿道:“不管為了什麽,他欺騙、囚禁你在先,追捕、通緝你在後,實在蠻橫無理!但凡有我木垚在,必不能讓他得逞。”

【作者有話說】

木垚:“大騙子偏執狂劫持犯不配擁有老婆!”

崔明逸、吟松:“附議!”

呂質文:“我也……”

韓少成:“你也什麽?”

呂質文:“……臣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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