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有病

第0050章 有病

事情果然如韓少成所料,在他打點好行裝之後,恰好收到了最新的飛鴿傳書。

他一手捏着書信,另一只手輕點着桌面:“黎州……草藥集市……姓木的神醫……”

凝神沉思片刻,他将以前的木匣子搬出來,翻翻撿撿,從中找到了幾年前記錄有相似信息的一封書信。

崔明逸和吟松,都曾在黎州的草藥集市上,遇見過一位名叫木二毛的賣藥人,都跟對方産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瓜葛……

世界上真有這樣巧合的事麽?還是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在指引着他們?

不管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麽,這件事都具有異乎尋常的吸引力。

韓少成感覺自己的心突然活了起來,他在這一瞬間确定了出巡的方向。

快馬加鞭,日行千裏,就是武功最高的侍衛也有些吃不消。但韓少成不覺得累,他只嫌手下拖後腿,簡直恨不得抛下他們自己先走。

終于到了黎州的草藥集市,卻發現木二毛今天沒有出攤。

索性,幹脆直接前往秋寧山莊。

韓少成經過思考之後,将帶來的手下安置在黎州城裏的客棧,只身一個人去了。

秋寧山莊裏,木垚前不久才剛接待了一位號稱前來求醫問藥、身上卻毫無病痛的公子哥兒,對方賴在秋寧山莊不肯離開,令木垚頭痛不已。

這會兒,門房來報,說外面又有一位從京城來的客人,專程來找木神醫看病。

木垚接過拜帖一看,心裏不由一突。訪客自稱姓裴,名少成。裴少成這名字,他以前從沒聽說過,但同名不同姓的那位,卻是天下婦孺皆知。

木垚囑咐門房說自己正忙着,讓客人稍候片刻,自己拿着帖子匆匆去了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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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明逸正賴在木二毛的房間裏瞧他制作藥丸,一副興味盎然、躍躍欲試的樣子。

木垚頗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對二人笑道:“說來也是巧,自從崔公子送了我個神醫的名號,我這小小山莊竟突然出了名。今天又有京城來的客人說來求醫問藥,也不知是不是崔公子介紹來的舊識?”

崔明逸和柳舜卿同時擡頭,崔明逸忙問:“來人姓甚名誰?”

木垚緩緩把名帖遞過去,觑着對方的臉色道:“他自稱姓裴,名少成。”

柳舜卿瞳孔一縮,手中一粒尚未成型的藥丸被攥成一團爛泥。

崔明逸像是怕被燙了手一般,忙不疊躲開那名帖:“不必看了!這人不是什麽好人,木先生最好盡快把他打發走,千萬不必接待!”

柳舜卿沉默一瞬,垂眼輕聲道:“崔公子說得太輕巧了。我們這裏是開醫館的,有病人上門,無端不予接待,不是平白得罪人麽?何況,這人還是從京裏來的,萬一是什麽皇親國戚、達官貴人,不小心得罪了,教木先生如何擔待得起?”

崔明逸霎時不吭聲了。半晌,他甕聲道:“那便讓木先生好好給他瞧瞧,看這人到底是有什麽毛病!二毛你……你就不要輕易出去了。”

柳舜卿淡笑道:“那是自然。二毛只是個尚未出師的學徒,有貴客來,當然不好随便露面。”

崔明逸也跟着笑了笑:“那我也回自己房間了。沒什麽事,這幾天我都不來找你玩了。”

木垚默默觀察二人的反應,基本确定了來人身份。

等崔明逸走了,他再度叮囑柳舜卿千萬不要去前院,又說:“我的障眼法,除了我師傅,自信這世上還沒人能輕易看透,只要你抵死不承認,他們便拿你沒辦法。”

柳舜卿垂眼道:“好。只是……你也別得罪他,他的身份……咱們惹不起。”

“放心吧,我都明白。既然他隐瞞了真實身份,那我便将計就計。”

等木垚出去,柳舜卿緩緩攤開手心,盯着那一攤深褐色的爛泥出神。

韓少成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他到底來幹什麽?

既然通緝令已經解除,父親也沒有問題了,他為什麽還要來?不對,就算當真是在追捕通緝犯,也用不着皇帝親自出馬,更何況,早已經沒有通緝這回事了……

所以,只有一種合乎情理的解釋:韓少成真的病了,他的确是前來求醫問藥的。

他那樣一個人,竟然病了……會是什麽樣的病?很嚴重麽?宮裏的太醫不能治麽?找郎中找到了如此偏遠的山區,大概真的是很不容易治好的病吧……

可是,這一切又關他什麽事呢?他不是郎中,不懂醫術,他只需要将自己好好藏起來就是了……

不管韓少成為什麽而來,他們都不是可以再好好見面的關系了。

崔明逸回到自己住的客房,轉身狠狠踢了房門一腳。

他到這裏尚不足十天,韓少成居然就追過來了……一定是那個暗中跟蹤的青衣人跟對方彙報了他的行蹤。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洩露了柳舜卿藏了三年多的行跡,他頓時懊惱到不能自已。

可是,轉念再想,韓少成當真能認得出麽?

就連他自己,也只是懷疑,至今仍不敢十分确定。

他自诩跟柳舜卿從小一起長大,對他的很多小動作、微表情都十分熟悉。可是,木二毛從身形到相貌再到聲音,全都與柳舜卿相去甚遠。那些偶爾的眼神和動作,難道不能說是某種巧合麽?

木二毛始終不曾對他袒露過自己就是柳舜卿。崔明逸不确定他是因為忌憚躲在暗處的青衣人,還是因為他原本就不是他心目中想的那個人?

崔明逸原想一直賴在秋寧山莊,慢慢觀察,慢慢去揭開這個謎底。但此刻情況有變,他不得不臨時改變主意。

既然連他都無法确認,韓少成當然更不能。只要他及早離開,就等于公然告訴韓少成,他找錯人了。

等他離開了,韓少成也跟着離開了,他想辦法甩掉身後的尾巴,再來确認不遲。就算一時沒法前來确認,至少可以替這位有可能是柳舜卿的二毛,暫時保住他難得的安寧。

想到這裏,崔明逸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既然有耳目一直偷偷跟着自己,那他也該好好利用一下這耳目才是。

木垚到達前廳的時候,韓少成心裏已經萬分焦躁,只是面上不顯,仍坐在椅子裏老神在在盯着一碗茶水發呆。

他很怕那人聽到他來了的消息,突然又跑了,從此再也無跡可尋。

木垚看了座位上的人一眼,不出所料,果然是當年在軍營裏見過的那位九五之尊。

不過,早先親眼見過當今皇帝的,是陳阿四,不是他木垚;拜帖上寫的,是裴少成,也不是韓少成。

所以他上前拱手施禮,不卑不亢道:“幸會!主人失禮,讓裴公子久等了。”

韓少成跟着起身還禮:“不敢。久仰木先生大名,今日得見,已是萬幸。”

二人虛虛寒暄了幾句,木垚便直奔主題:“聽下人說,裴公子是前來就醫的,在下看裴公子精力充沛,氣色尚好,不知是哪裏不舒服呢?”

韓少成道:“我三年多前在兩個宵小手裏吃過一次暗虧,自此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請了許多郎中看過,都無計可施。聽人說木先生這裏醫術高明,又有上好的藥丸,所以特地不遠千裏趕來試試。”

木垚手心一緊,垂眼道:“不知裴公子三年多前具體吃過什麽虧?可否告知在下,也好對症治療?”

韓少成遽然擡眸,緊緊盯住木垚的雙眼,緩聲道:“三年多前,有兩個江湖游醫公然跑到我府上,騙走了我最珍視的寶貝,自此,我便落下了這個病根。”

木垚輕輕擡眼,淡聲道:“哦,原來如此。古人有雲,不為外物所累,方能知足常樂。裴公子太過在意身外之物,難免勞心傷神。既已失去,不如及早放下,才是長壽養生之道。”

韓少成冷笑一聲,沉聲道:“如果失去的不是身外之物,而是心之所系呢?”

“呃……裴公子這話實在太過高深,恕在下難以理解。在下不過是個在鄉野行醫的草莽大夫,不大懂這些心啊物啊的大道理,不如讓在下替您把把脈可好?”

韓少成緩緩将手臂伸過去,眼珠仍是一錯不錯盯着木垚:“好啊……我瞧木先生言行舉止頗有些眼熟,難道你我從前曾經見過?”

木垚心口“突”地一跳,垂眼接過韓少成手腕,突然意識到對方很可能是在詐他,便擡眸笑道:

“這個……在下可不敢十分确定了。在下一向在黎山行醫,偶爾也會去往周邊地方,見過的病人和病人家屬不計其數,實在無法一一相認。裴公子以前難道也來過黎州這一帶?”

韓少成只淡淡笑了笑,并不答話。對方的回答無懈可擊。可越是如此,他越發覺得這人很不簡單。

見木垚收回手指,韓少成問:“木先生,我的脈象如何?”

木垚笑道:“恭喜裴公子,您除了心火偏旺、憂思過度之外,身康體健,并沒有其他病症。”

韓少成淡聲道:“是麽?我自感身體內外極不舒服,你說沒病,那大約就是還沒診出來吧?不如這樣,從今日起,我便住在你這醫館,請木先生慢慢替我診視,沒準哪天就診出來了呢?”

木垚微微蹙眉,面露難色:“這……”

“怎麽?你的醫館難道不能收住病人?我瞧你這山莊地方挺大,來之前我也托人打聽過,說有久病不愈的,都能住在您這兒的客房裏慢慢調養。何況我大老遠從京城趕來,木先生不會只這麽幾句話就把我打發了吧?”

木垚躊躇道:“裴公子話雖有理,但您分明沒病,我無端收您住下診治,豈不是有詐騙嫌疑?”

韓少成拿出一錠黃金往桌上一放,笑道:“木先生不必擔心,診費、飲食住宿費用我都出得起,也并不在意這點小錢。倘若住上一些日子,您果真能确認我的确沒病,豈不兩全其美?”

木垚垂眼猶豫片刻,實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繼續推脫,只好默默收了黃金,叫人來給韓少成安排住處。

【作者有話說】

木垚:“其實我已經看出來了,你不光有病,還有大病!”

韓少成:“那正好啊。我有病,你有藥,只等你早點把藥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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