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冷白色的手指握住漆黑的棋子,“嗒”地置于棋盤中心的黑格裏。黑格斜向沿線暢通無阻,唯有盡頭的角落裏立着一個孤零零的白王。
淡色薄唇輕啓,吐出不帶一絲溫度的話語:
“将軍。”
黑方象車雙将,白方僅剩一王一卒。至此,勝敗已成定局。白方選手開口認輸。裁判宣布黑方選手蘇默獲得勝利。
剎那間,觀衆席上人聲鼎沸,媒體更是興奮到極點。此次衛冕成功後,蘇默就已成為全國國際象棋聯賽史上首名達成六連冠的棋手。
蘇默本人卻對此完全無感,接受采訪時也只是擺着一張漂亮卻幾乎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臉,用毫無波瀾的語氣念出經紀人為他準備的回答。
電視屏幕上的他就像是一個冰冷的機器,一顆真正的棋子。棋盤外的一切,他都漠不關心。
楚亦衡死死地盯着屏幕,久久未能移開目光。
他幾乎一瞬間就認出了蘇默,認出了那個曾經不告而別,無情将他抛下的男人。
大約在十二年前,中學時期,一次校內游泳比賽結束後,楚亦衡忽然感覺到身邊經常射來一道不尋常的視線。多方搜尋,他發現那視線來自隔壁特長班的一個男孩。
被人注視這件事并不稀奇。那時的楚亦衡是全校矚目的少年游泳運動員。每天堵在游泳館門口想與他結識的人數不勝數。然而那名男孩卻從未向他搭話,只是一直跟在他身後看着他,像一個變态跟蹤狂。
于是在某個陰雨天的黃昏,楚亦衡下樓後殺了個回馬槍,成功地把男孩堵在了樓梯口。他将有力的雙臂撐在男孩的肩膀兩側,把人囚禁在他和牆壁之間的狹小空間裏。
男孩被當場抓包,驚慌失措,掙紮着意欲逃脫,但身體單薄又瘦弱,無論如何都不敵體能優秀的運動員。楚亦衡輕松将男孩制住,鉗住男孩的下颌強迫他看向自己。
男孩面色蒼白,雙眼泛紅,仿佛長期吃不飽穿不暖,五官與臉型倒是漂亮得很,瘦削的皮相難掩內在的美人骨。明亮的瞳孔中閃爍一抹不服輸的倔強,骨子裏的驕傲與貴氣好似淩駕于所有人之上。
而現在,那雙眸子裏滿滿地映着楚亦衡的身影,在視線相交的那一刻,以近乎微不可察的幅度顫動了一下,一絲隐秘的傾羨與渴望流露而出。
毫無預兆地,楚亦衡感覺自己的心被“砰”地擊中了。他放輕手上的力道,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比較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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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甩開楚亦衡的手指,低頭不語。
楚亦衡輕笑一聲,挑挑眉,拍拍男孩的臉頰,戲谑道:
“你不說,我就只好把你送到保衛處,讓值班警察審問你。”
男孩咬咬牙,半晌,低聲回答:
“蘇默。”
“蘇默,”楚亦衡開口,用舌尖舔舐着這兩個短短的音節,然後略微俯身,在蘇默耳畔低沉道,“和我交往。”
這一瞬間,蘇默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蹭”地一下從楚亦衡的手臂下方蹿了出去。楚亦衡随手一拽,就把人拽了回來,重新圈回懷裏,牢牢壓制住。
“跑什麽?”楚亦衡笑得惡劣至極,心情卻愉快得很,“我被你跟蹤這麽久,按理說應該報警讓警察抓你。現在你只要答應和我交往,我就不把這件事說出去。更何況——”
他抓住蘇默的一只手,貼到自己裸露的胸肌上,笑道:
“你跟蹤我,不就是想摸這個?”
瘦削的身形微微一顫,不再掙紮。冷白色的手指微微彎起,壓在柔韌的小麥色的胸肌上,淺淺地陷了進去。
自那以後,楚亦衡就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一個漂亮的小男友。雖說男友嘴上并不承認,但摸在他胸肌上的手卻一直表達着對他的喜歡。
幾個月後,楚亦衡成功晉級市級青少年錦标賽。比賽前一天,他像塊牛皮糖一樣粘着蘇默,等到蘇默終于不耐煩地趕他走時,他趁勢提條件:
“我下周比賽,你鼓勵我一下,我馬上走。”
“怎麽鼓勵?”蘇默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毫無波瀾。
“抱我。”楚亦衡一臉得逞,“一次就行。”
随後,他就得到了一個輕輕的擁抱,淺嘗辄止,略顯敷衍,卻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主動抱住。幼年時期父母離婚後,母親奉行“精英教育”的标準,向來待他以冷酷而嚴厲的态度,從未給予過他擁抱。
肌膚的溫度滲過薄薄的衣料,悄然流入他的心底,順着血液蔓延至全身。之後,楚亦衡就仿佛打了興奮劑,以百倍的精力刻苦訓練,一周後便在比賽上一舉奪得男子100米自由泳冠軍之位。
當天下午,楚亦衡就迫不及待地奔向蘇默的家,想向小男友炫耀自己的赫赫戰功。然而他無論怎樣敲門,門後都毫無動靜。
路過的鄰居告訴他,蘇默一家人早已搬離。
他問原因,鄰居搖頭;問搬到了哪裏,鄰居擺手走開。“蘇默”這個名字仿佛成為了一項禁忌,附近的人們都不願提起。楚亦衡先是疑惑,再是憤怒,日夜蹲在門口等待,但那一扇門再也沒有為他打開過。
他生命中的第一抹白月光,就這樣突然消失。
直到今天,那抹白皙瘦削的身影終于再度闖入他的視線。
多年不見,曾經瘦得弱不禁風的男孩竟已出落成了這樣一位冰山美人。楚亦衡用近乎變态的目光描摹着蘇默的身影,将美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膚與記憶中的白月光對比。
臉頰的弧度稍顯柔順,想必生活過得好了一些;眼眸依舊平靜如水,好似對一切事物都不為所動;腰腹顯出健康的肌肉,臀部的線條流暢而飽滿,讓人想狠狠掐住,然後……
楚亦衡舔舔嘴唇,垂下眼睑,暫時壓下眸中翻滾着的陰暗欲望。在這十幾年裏的無數日日夜夜,在青春期欲望勃發之際,高強度訓練結束後,想象中的那道純白的人影成為了他唯一的發洩對象。
而現如今,蘇默終于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他動用手段找到蘇默的住址,蟄伏在門外的灌木叢裏,在蘇默的家門口和車上安裝針孔攝像頭,像一個變态跟蹤狂一樣監視着蘇默。
楚亦衡不會像被渣男抛棄了一樣哭哭啼啼,更不會跑到蘇默面前大喊大叫,而只會伺機将無情的白月光按在床上,讓那雙冰冷的眼眸再度因他而顫動——不論是出于欣喜,還是恐懼。
現在,他需要一個進門的機會,而恰巧就在剛才,一個巨型快遞箱被送至蘇默的家門口。他果斷從陰影裏走出來,快速打開了箱子。
在看到箱內物體的一剎那,楚亦衡先是驚訝,幾秒後轉為玩味,最後彎起唇角,無聲卻扭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