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事情和諸伏景光猜得也差不多,這種沒有證據甚至根本算不上事件的情況,根本沒對琴酒造成任何影響。
他在警局一共待了沒有十分鐘就被放出去了,留下的是假名和假身份,甚至在他離開不久,連監控中的臉都好像發生了變化。
與他相反的,是及川有光被留下了。因為他拿不出證明身份的證件,沒帶社保卡沒有駕照也沒有學生證,問他問題也不說話。
稍微嚴厲一點詢問就低着頭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引得周遭其他人都充滿了保護欲,對他怒目而視。最後就連問話的警察半夜想起來這件事也得扇自己兩巴掌,只能讓他自己和家裏聯系,必須有家人來接才能走。
諸伏景光聽到上線的彙報,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讓他們趁這個機會去查及川有光的身份——雖然他知道這大概沒什麽用,組織的人都有一套另外的證明,及川有光也不會例外。
而且這家夥用的假名直接就是和目前流行的那位暢銷書作家的名字,就像是在緊急情況下被別人詢問名字時随口編出來的松本阿加莎*一樣離譜。
接下來只要等着及川有光打電話給他去接人就行了,一天去兩趟警視廳還真是有點吃不消……
諸伏景光忽然一頓:及川有光是不是沒有他的聯系方式?
……
及川有光确實沒有,而且他也沒想過要找組織的其他人來接他。以這副面容見到琴酒和伏特加是失誤,他也不想讓太多人看到了。
本來事情已經解決了,他看了看時間也打算去和青川輝會和,結果還沒出門先被警察堵了門。
帶頭的又是他認識的目暮警官,和蘇格蘭發現炸彈的時候就是他來善後,那時候被蘇格蘭糊弄過去了,目暮警官沒看到他的臉,這次他用的不是人類的形象,對方應該認不出來。
想到這裏及川有光釋然了,只要不開口說話就沒人能認出他,從頭到尾都保持沉默聽琴酒解釋,然後跟着他們回了警局。
或許在部分組織成員的偏見裏,及川有光是個難纏的家夥,但即便如此,也得承認及川有光的确讨人喜歡。
及川有光的朋友很多,并且三教九流做什麽的都有,有能介紹他進入跨國犯罪集團的朋友,也有在警視廳當高層能準許他借用監獄趕稿的朋友。
如果他此刻是人類形态,這裏有不少都知道他真的是及川有光,來警視廳轉一圈能收到很多投喂。
Advertisement
也正是因為如此,及川有光才不能讓人認出來,就算有證件也不能拿出來,這種情況下被帶進警察局……還挺有趣的,下次可以寫進書裏。
警視廳的空調也打得很高,及川有光披着警察小姐姐給他找來的毯子,擺手婉拒了剛剛問詢他的那位警察送來的熱可可。
開玩笑呢這不是,如果用銳器在他身上劃一刀可能不出五分鐘就能痊愈,被燙到了至少得三天。
及川有光繼續發呆,等着人來撈他。
對方露出了沮喪的神情,憂傷地離開了。知道行動就是為了抓琴酒的人很少,一開始大家都真的以為是例行檢查。
最初看到及川有光和琴酒這兩氣質迥異的人在一起,兩人還不怎麽熟,真的以為過那位白發少女是在做那種事。
然而這個想法很快就完全消失了,及川有光從始至終都表現得安靜、溫柔,純潔的像是新生的小鹿,讓人不禁覺得任何想法都是對他的亵渎。
警察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外走,目暮警官輕咳一聲叫住了他:“中村警官,你先回去休息吧,也到了下班的時間了。”
中村警官手裏還拿着那杯熱可可,聞言嘆了口氣:“是,目暮警官,我還是先回去吧,在這裏實在是礙眼。”
目暮十三幹笑一聲,他只是覺得中村看起來情緒不太好,而且因為在休息室裏那孩子,正好趕上下班,好多人特地跑搜查一課來看“天使”。
明明是個臨時派發的任務,也是臨時決定帶回來的人,不知道怎麽傳了這麽遠……雖然那孩子漂亮到有些妖異的程度了,不過他穿的那件衣服目暮警官總感覺在哪裏見過。
只是一時想不起來,看着圍觀群衆又有些聚集起來了,又催了一下中村離開,自己去門口趕人了。
沒想到來到門口,發現大家圍觀的并非房間內的人,而是一個穿着和服的青年。面容清俊,身周有種冷冽的氣質,像是平安時期小說裏的貴公子。
“請問,你是……”目暮警官情不自禁地嚴肅起來,謹慎地問道。
那青年看起來冷淡,沒想到一說話就露出了笑容,讓目暮警官想起了某位作家先生。青年的手塞在和服袖子裏,此時伸手指了指房間裏面:“我是來接那家夥的。”
他說話的腔調也很溫和,臉上的笑意始終沒有散去,讓人不禁心生好感。
目暮警官的态度也緩和了很多:“來這裏簽個字就可以了。”
“是。”青年答應道,路過及川有光的時候伸出手指戳了下他鼓起來的臉,被有光毫不留情地拍掉了手。
他也不生氣,非常大度的一笑,看得目暮警官暗自點頭。
目暮警官拿出表格給他填,收回來的時候看到了青年的名字,奴良月彥。
他的證件是齊全的,目暮警官沒說什麽就讓他們回去了,奴良月彥走到了看起來非常可憐的縮成一團的及川有光身邊,擡了擡下巴:“走吧,妹妹。”
及川有光小聲哼了一聲,将毯子折好放在原處,牽住了那個人的手。
目暮警官現在完全相信這兩個人是親兄妹了,看着在他們這裏非常抗拒一句話不說的及川有光和哥哥手拉手離開,他的眼神變得慈愛起來。
“我……妹妹今天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回去會好好教訓他的。”走到門口,奴良月彥又回過頭告別。
目暮警官注意到他說的代詞是“他”,但也沒太在意,只覺得是口誤。
“以後可不要去歌舞伎町那種地方了。”目暮警官笑着對及川有光說道。
及川有光抿着嘴一言不發。
等到終于離開警察局,及川有光長長舒了口氣:“總算能說話了,憋死我了。”
雖然沒到話痨的程度,及川有光也算不上話少的類型,并且他對社交的要求還挺高的,不管是誰,他希望随時都能有人陪他聊天。
讓他裝小啞巴在警局坐了接近一個小時已經到他的極限了。
聽到他說的話,奴良月彥毫不留情地笑出了聲:“我說你啊,平時都不願意妖化陪我去夜巡,說什麽不像男人……現在居然這個樣子進了警察局,這是什麽新的體驗嗎?”
“……要你管。”及川有光視線有些飄移。
跑去混黑的事情家裏人還不知道,反正能瞞一時是一時,要不是這麽多人認識他沒辦法變回去,他也不會叫奴良月彥過來。
“是,是。”奴良月彥好脾氣地應道,又嘆了口氣,“你就是不願意陪我。你知道別的滑頭鬼都是怎麽嘲笑我的嗎?他們都說我沒雪女陪。”
“別的滑頭鬼……你說爸爸還是曾祖父?”及川有光吐槽了一句,接着他上前一步抱住了哥哥,“幫我擋一下,我要變回去。”
“哎,我還沒看夠呢。”雖然這樣說着,奴良月彥還是擡手環住了他,寬大的和服袖子幾乎将有光籠罩了起來,一陣并不引人注意的微弱光芒散去,重新恢複了人類形态的及川有光出現在原地。
他從懷裏扯出發帶用嘴叼着,手繞到後面攏頭發,奴良月彥非常自然的站到他身後幫他紮頭發。
“真的不回家嗎?爸爸昨天還說想你了,我也好想你。”
“你讓爸爸獨立一點……你也獨立一點,我們昨天才見過。”及川有光冷酷地說道,“弄好之後你就走吧。”
“欸——好無情。”
“當然了,他們都看到你和我一起從警局出來,現在我又變回去了,這不是明說我就是那個人嘛。”
“我可以妖化陪你。”
“婉拒了,你那個頭發太顯眼了。”
“……哼。”
及川有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翹了翹嘴角,下一秒,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不遠處,一輛車緩緩停在了那裏。迎着他的目光,蘇格蘭推開車門從駕駛室裏走了出來。
及川有光:“……”
“好了。”奴良月彥将發帶綁好,似乎很滿意自己的作品,“就算不回家,一起去吃晚飯吧?有光?”
“……沒事。我今天沒胃口,下次吧,哥哥。”及川有光沒敢多看蘇格蘭,生怕他那一臉肅殺地走過來,問他‘任務還沒完成,怎麽被條子帶走了’之類的話。
唉,蘇格蘭确實要冷酷一些,還是琴酒溫柔。
“行吧。”奴良月彥仍然有些狐疑,但還是伸手給他重新整理了下圍巾,“不準做危險的事,有事聯系我,我不告訴爸爸媽媽。”
“好。”及川有光伸出手,奴良月彥低下頭讓他摸自己的頭發。
确定周圍已經沒有任何滑頭鬼的氣息了,及川有光才轉身朝着蘇格蘭的車走去。
蘇格蘭,也就是諸伏景光的心情非常複雜,看着及川有光越走越近。
他沒費什麽心思就确定了要來接及川有光的事情,雖然知道對方或許不需要,但這也是一種拉近關系的方法。
問他怎麽知道的,就說是琴酒告訴他的。雖然不是這件事,他剛剛還真的和琴酒聯系過。
沒想到他還是來晚一步,及川有光和一個看起來十分危險的男人在一起。雖然是笑着的,但月光的清輝灑在他的身上,有種令人生畏的凜冽寒意。
諸伏景光見過不少窮兇極惡的罪犯,但沒有一個比那個男人讓人害怕。
不知道及川有光和他說了什麽,那個男人居然低下頭讓及川有光摸他的腦袋,簡直就像是從野獸變為了溫順的家犬,只對一人獻上忠誠的溫柔。
諸伏景光閉了閉眼,又将自己武裝成那個無懈可擊的蘇格蘭,看向了及川有光。
及川有光也很難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難免的生出了一點心虛。
把鍋推給琴酒和伏特加吧,反正琴酒都向他道歉了,雖然他至今不明白琴酒為什麽要道歉。
蘇格蘭:“你來了。”
及川有光:“嗯。”
又陷入了沉默,很快,兩人同時開了口:
“都是琴酒的錯。”
“是琴酒告訴我的。”
“……”
又是一陣難捱的靜默,蘇格蘭扯了扯嘴角,剛要說什麽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及川有光看過去,是個卷發的青年,手裏拿着一副墨鏡,和他身邊站着的半長發青年并排站着,身上還穿着警察制服。
“那個,不好意思,請問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白頭發的女孩子朝這邊走了?”
及川有光和諸伏景光兩人的身體同時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