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民間吃花甲行為藝術大師

第0002章 民間吃花甲行為藝術大師

彭彭是一頭豬。

即使是在迪士尼的動畫片裏,彭彭也只是一頭長着白色彎曲獠牙、有着紅色皮膚的豬。

多虧《獅子王》,彭彭和丁滿的角色、HAKUNA MATATA似咒語般的音節飛入千千萬萬個大人和小孩的心裏。

很多人叫彭予楓——“彭彭”。

他其實對這個名字并沒有什麽特殊的感覺,甚至有點莫名的親切,大概是因為小時候,彭予楓的媽媽也曾經這麽叫過他。彭彭?你躲在哪兒?我能不能睜開眼睛了?彭予楓童年的第一個玩伴是媽媽,他們經常在一起玩捉迷藏。

“彭彭”挺好的,好的前提是沒有“丁滿”。

上初中後,彭予楓就開始讨厭這個名字了。

很簡單的理由,上初中時,他的班上真的有個叫做丁滿的女生。彭予楓記得她個子不高,坐在教室中心的第一排。他很少和女生說話,彭予楓的整個初中幾乎沒什麽朋友,但某一天,不知道為什麽彭予楓的名字總是會和丁滿放在一起。

那真是一種無厘頭的“難堪”。

明明沒什麽關系的兩個人,卻因為一些可笑的謠言被捆綁。彭予楓在課堂上被點名回答問題的時候,丁滿的頭就會再往下低,搞怪的男生們總是會猛烈地咳嗽起來。彭予楓太煩了,連帶着他忍受一段時間後,跟着讨厭起“彭彭”這個名字。

一直到畢業,彭予楓也沒有和丁滿說過話。

他不會和她說話的,他不會喜歡一個女生,因為他是一個怪異的彭予楓。

宋景明的出現命運又巧妙般地化解彭予楓和陳禮延之間的尴尬。或許也只有彭予楓一個人覺得尴尬,畢竟陳禮延……始終沒心沒肺地在對他笑。

“哎,禮延!”從洗手間回來,及時趕到的宋景明走過來拍拍陳禮延的肩膀,看向彭予楓,“買完單了?這我一個朋友,叫陳禮延。”

宋景明又對陳禮延說:“這是我以前大學的學弟,一個學院的,叫彭予楓。”

彭予楓收回打量陳禮延的目光,對着宋景明,露出溫和的笑容,說:“嗯,做過自我介紹了。”

陳禮延說:“嗯,還可以加上微信。”

彭予楓愣了幾秒,再次笑起來,這回是真的笑起來。

有點意思。

這個人。

但也只是有點意思,并沒有很多意思。

與陳禮延的一面之緣很快被彭予楓抛之腦後。

第二天,彭予楓過來簽租房合同,宋景明也搬走了。彭予楓看着宋景明空出來的屋子,将行李箱放在牆邊,靜靜地嘆一口氣。

平心而論,宋景明住的這間房家具齊全,以一般的标準來說,已經算得上整潔了,但彭予楓在衛生标準上顯然要比一般男生高出一截。

所以等宋景明走後,彭予楓又花半天時間徹底地對房間進行打掃。事實證明,衛生死角還是很多的,尤其是床底、櫥櫃後方角落。

二輪打掃完畢,彭予楓拆開新買來的四件套,鋪好床鋪,折疊幾件衣服當臨時枕頭,擰開一瓶礦泉水喝了幾口,如此度過他的新家第一晚。

接下來的星期一,彭予楓去公司報道。

入職程序辦得格外順利,同期有不少校招生,上午他們做企業文化的培訓,在附近的餐廳吃過飯後,彭予楓便由hr領着去了所在的項目組。組長表示歡迎,帶着彭予楓熟悉一下環境和工位。工作的第一天,彭予楓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任務,時間過去得很快。

晚上,彭予楓再次去餐廳吃飯,排隊的時候前面有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回過頭,主動朝他搭話:“你是……彭予楓吧?”

“嗯?”彭予楓本來在刷手機,聽見了有些驚訝地擡起頭。

“咱倆上午入職培訓的時候坐在一起,我剛配了副新眼鏡,視力太好了,就掃到了你的名字。”男生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鼻梁。

“哦,你是?”彭予楓也笑了笑。

“我叫印致遠。”男生說。

“嗯,彭予楓。”彭予楓習慣性地又說了一次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印致遠說,“你在2A區域,是嗎?”

“對。”彭予楓想了想說,“不,我也不知道那邊是不是2A……就是,出電梯口往右邊走?”

“就是那兒!”印致遠好像很輕松地和彭予楓找到可聊話題,“我以前來這裏實習過,之前有個同學也是在你那個組裏的,不過他後來去了別的地方。”

兩人在隊伍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最後各自打到飯,坐在一起吃。雖然……彭予楓覺得沒什麽可聊的,但有個人能一起說說話,他也沒有生硬的拒絕。

“我們組離你們組有點遠了,不然可以經常找你。”印致遠有點遺憾。

彭予楓笑了笑,道:“找飯搭子的話,喊我一聲就行。”

同一屆畢業進公司的同事總會更有一種莫名的革命友誼。學校像個小型社會,公司有時候也是,同一時期的人有着相同的起點,與那些已經工作三五年的同事相比,不難理解印致遠為什麽會主動和彭予楓親近。

印致遠身高與彭予楓相仿,長相更加斯文些,戴着眼鏡,笑起來的時候挺帥。

多一個朋友不嫌多,彭予楓這麽想着。

晚上回家,打開門,迎接彭予楓的是一片黑暗。他跺跺腳,感應燈亮起。

隔斷房沒有客廳,只有一些彎彎繞繞的“走廊”,角落裏堆着雜物,還有二房東準備的滅火器。

彭予楓走到他的房間前,掏出鑰匙打開門,裏面是一片相同的黑暗。

在家裏時,客廳的電視總是不關的,雖然也沒人會真的看。

在學校時,寝室也總是亮堂着,打游戲的室友,追劇的室友,和女朋友語音電話的室友,大家總是各幹各的。

不像現在。

黑的,安靜的,小房間。

彭予楓打開燈,放下背包,洗澡,換衣服,燒水,然後趴在床上,靠着插了充電線的那一邊,邊玩游戲邊充電。

以後應該會好一點。彭予楓想。希望能在這裏交交新朋友。對了……印致遠,也許他是個不錯的選擇。友誼都是從飯搭子做起的……不是嗎?明天約他吃個飯吧?算了。彭予楓想。太麻煩,約人吃飯好麻煩。

彭予楓在微信裏翻了一會兒,找到今天加上的印致遠,給他填備注,然後無聊地去刷朋友圈。

好多同學都去不同的城市了,大家看起來都有個蠻好的歸宿。彭予楓翻着翻着,卻在一堆展望未來的文字照片中間發現一條怪怪的內容——

一張桌子,面前是一堆空掉的花甲殼。但顯然不僅僅是一堆垃圾這麽簡單,拍這張照片的人把這堆花甲殼擺出一個霸王龍的樣子。文字則這麽寫:民間吃花甲行為藝術大師——小陳。

彭予楓:“……”

這得多無聊。小陳?哪個小陳?哪個小陳吃花甲還能吃得這麽無聊且幼稚。彭予楓這麽想着,手不受大腦控制,不小心給小陳點了個贊。

哦,想起來了。是陳禮延。宋景明的自來熟朋友。

彭予楓本來不想點贊的,只是手滑一下。但點都點了,再取消好像也有點刻意,于是也就這樣了。但他沒想到,幾分鐘後,陳禮延卻主動給自己發了消息。

陳:[下班了嗎?要不要出來跟我一起吃花甲?]

彭予楓看着手機,回:[?]

陳:[來嗎?]

彭予楓:[你知道我是誰嗎?]

陳:[宋景明的學弟,我倆不是之前見過面嗎?]

太奇怪了吧!彭予楓忍不住在床上坐起來。你也知道我是宋景明的學弟。彭予楓想。光看你這個熟悉的語氣,我還以為我是你的弟弟。

彭予楓手指翻飛,快速地打出一長串吐槽的話,卻在最終要發送的時候暫停,最後全部删了個幹淨。

彭予楓:[我不吃,我去洗澡了。]

陳:[。]

陳:[好吧。]

短短幾個回合之內,成年人的最高社交禮儀——我去洗澡了——已由彭予楓方使出。陳禮延方,卒。

彭予楓看着陳禮延發來的“。”,忽然覺得自己可以想象到陳禮延臉上的表情。

有一點想笑。

他覺得陳禮延必定是個挺“矛盾”的人。

只看皮囊,長得不錯,不說話的時候甚至有一點高冷帥哥的感覺,但偏偏性格卻如此自來熟 ,又有一種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快樂。

彭予楓肯定沒他快樂。

這麽想着,彭予楓漸漸睡着了。

新環境,新工作,新的一切。前一個月,彭予楓在公司做培訓。

許許多多方面的培訓結束後,彭予楓開始上手做一些最基礎的工作,生活非常充實……充實到他很少刷朋友圈,也遺忘了那天晚上莫名其妙喊他出來吃花甲的陳禮延。

彭予楓和印致遠并沒有特地去約飯,但餐廳就這麽大,兩人偶然遇到幾次後,便也經常在一起吃飯。第一次只有印致遠一個人,但第二次,印致遠身邊還多了三五個人, 一問,都是跟印致遠一個組的新人。

彭予楓有點頭大了。

他不會排斥和別人接觸,但性格無法做到非常開朗,一下子出現這麽多不認識的人,彭予楓的心裏特別煩。

印致遠似乎很外向,給彭予楓介紹他的小夥伴,之後還透露給彭予楓一個消息。

“下周我們好像會出去兩天,素質拓展訓練。”印致遠說。

彭予楓有點吃驚,說:“還有這個流程?”

印致遠笑道:“每屆校招生都有,拉近拉近大家關系吧。”

“名單有了嗎?”彭予楓問。

“還沒出。”印致遠喝了口湯,“不過如果我們被分到一個隊伍裏就好了。”

希望如此吧。彭予楓想。印致遠居然是他現在最熟悉的一個人。

周五下午,彭予楓在等名單的公布,卻一直沒有等到消息。群裏的人同樣關注,hr就說晚一點會通知。

到了下班的點,彭予楓把自己手裏的活幹完,打算早點回去收拾屋子,再準備準備“兩天一夜素拓”的換洗衣服。

然而他剛打卡走出公司門,就被一個好聽低沉的嗓音喊住了。

“彭彭!宋景明他學弟!”

有個年輕男人叼了根煙,穿一件寬松的白色T恤,淺藍色的破洞牛仔褲,身上背一個黑色運動斜挎包。他坐在一輛共享單車上,長腿随意地撐着兩邊地面,正對着彭予楓招手。

彭予楓狐疑地眯起眼睛,随後又微微瞪大眼睛,但猶豫幾秒,他還是朝男人走了過去。

“陳禮延?”彭予楓開口,想不明白怎麽是他。

“嗯。你好,宋景明他學弟,下班了啊。”陳禮延一本正經地說。

“你找我……有事嗎?”彭予楓皺着眉問。

陳禮延的那根煙沒剩多少了,他最後吸幾口,然後将煙頭按滅在垃圾箱的槽裏,一臉嚴肅認真地看着彭予楓。

“彭予楓,你在這裏上班,以後一定要小心。”

“小心什麽?”彭予楓一頭霧水地看着他。

“我在這裏休息了十五分鐘,看見不少外賣小哥風馳電掣地來來往往。然後你看……他們就把外賣放在門口的架子上,點外賣的人就會過來拿。”陳禮延說。

彭予楓回頭看一眼,說:“嗯,是這樣。”

“問題來了……我剛看見有一個人的外賣被狗叼走了!”陳禮延的眼睛亮起來,“那狗,chua的一下過來,chua的一下沒了,我敢斷定,它絕對是這一帶的慣偷。”

“宋景明他學弟,你一定要小心,以後點外賣記得讓他們放在架子的高處。”

彭予楓聽完了,只覺得腦袋裏面嗡的一聲,随後世界便徹底陷入一段康橋般的沉默。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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