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天伐其一
第68章 天伐其一
……
臨畫最後累得動都不想動彈, 被嘗到甜頭的人反複拉起來折騰了幾次徹底動不了了, 不覺憤憤後悔起來。
身體裏的火漸漸熄滅, 賬外的雨聲也逐漸變得淅淅瀝瀝, 草木的芳香自地面騰升起來。
但天地間仍舊是一片漆黑。黑暗中像有花香和流水, 潺潺溫和。爆發之後的靜谧格外使人沉迷, 不醉也醉了。
隐約間,他似乎聽到蘭淵玉問了一句話:
“……報仇……滋味如何?……”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腦,低得像夢呓,臨畫迷迷糊糊地應了一句:“什麽?好困……快睡吧。”那邊就沒了聲。
他眼皮似有千鈞, 但躺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蘭淵玉問的是什麽了。
報仇的滋味如何?
他問的是臨畫,還是自己?
痛苦大于快意, 孤獨大于充實,他滿手血腥卻兩手空空, 他知道這比不上春宵一度, 比不上這雨後萬籁俱寂的黑甜——但他還是沒有回頭,孤注一擲。
臨畫似有所覺, 困意全都飛走, 掙紮着起來想看一看蘭淵玉的表情, 但耳畔的雨聲轉瞬間就被尖銳的嗡鳴淹沒,眼前神識面板逐一亮起,數據在臨畫眼前飛速地游動,又飛速地崩裂。
時隔三月,系統的聲音重新出現在腦海中:
【滴——懲罰任務結束!】
神識面板泛黃的圖卷上出現了返回的标志, 臨畫整個靈體都騰空起來,他內心抓狂地罵道:“什麽人工智障,就不能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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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并不理他:【虛拟空間關閉——傳送開始。】
【5%……】
【20%……】
眼前的景象被噪點取代,複又清晰。
【傳送完畢!宿主已回到現實世界中!】
與雨夜截然不同的陽光傾瀉而下,臨畫懵懵地一翻身坐起來,眼睛被一縷光線灼了一下,睡前的水汽和草木味仿佛一場幻覺。
“小同志一次就過了,了不起啧啧,為你鼓掌!”系統三月多沒和臨畫說話,還是一樣的欠扁,“感覺怎麽樣?看到這小屋是不是特別親切?需不需要我來提供前情提要?”
“……”臨畫道,“不了謝謝!”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雙目都是完好無損,才意識到自己确實已經回來了。
“現在現實世界過了多久?”臨畫問道。
系統道:“你放心,我調了流速,不過才一夜罷了。”
“是假的啊……還好,是假的。”臨畫不知是在嘆息還是在感慨,閉上眼睛呼吸了一會兒含着谷薇香的空氣。
虛拟世界中的三個月餘不過一夜之間,現實的他仍舊在囚禁之中。臨畫晃了晃手腳上的銀環,嘀咕道:“不管在哪個世家都是一樣的霸道。”
系統道:“霸道蘭王愛上你?”
臨畫:“……”
他被這一惡寒徹底清醒了,随即肚子餓起來。臨畫迫于不可抗力吃了三個多月的素,現在只想與雞腿相親相愛,急急跳下床推開屋門。谷薇花苞淡淡的甜香撲面而來。
“公子這麽早就起了呀。”綠姬在正在谷薇海裏折花玩,見臨畫走出來急忙把花丢掉,“要用早膳嗎?我去準備!”
自從知道臨畫就是朱雀主,綠姬對他一直老老實實畢恭畢敬,叫他放松都不願意。
朝霞滿天,天色已經完全明亮起來了,風一吹,花海便泛起珠浪。臨畫吩咐了幾句,小蛇就跑遠了。
這等日常又溫馨的景象,在此前的虛拟世界可見不到。但臨畫知道這只是亂世中的溫室花園而已。虛拟世界的時間線和現實基本重疊,走時綠姬的話猶在腦海:“現在外邊亂得很,主上也是為公子你好吧。”
等到剛回現實世界的興奮感褪去後,湧上臨畫心頭的就是不妙了。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蘭淵玉知道地宮的事情嗎?怕是還不清楚,在這個世界他的人脈沒那麽廣,也不會想到要查地宮。
按照綠姬透露的只言片語,蘭淵玉目前還是把重點放在和世家的矛盾上。兩界僵持,他當然也會想方設法解決動亂災禍,但,沒找到根源就解決不了。
再放任下去,最後結果就會像原著那樣!
“等等,你不是說會把這段任務贈送給蘭淵玉嗎?那他不就應該能知道八玄宮的事了嗎?”臨畫敲系統。
系統義正言辭道:“身為有原則的系統,我們是不會給非穿越人物透露劇透信息的,這樣就違背了原著世界觀設定了。所以,在夢境中不重要的部分是會被馬賽克處理的。”
“……”臨畫有心要掐死系統,“不重要?這才是重要的部分好嗎!”
除此之外,臨畫知道的信息也不全。如何修複陣法?原著裏秋恒又是怎麽補救的?他完全是一頭霧水。
想到這,他根本坐不住了:“我要見梨越!”
系統道:“小同志要越獄啊,有志氣。”
他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之前還想等着蘭淵玉自己氣消了把他放出去,可現在看被動等待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再逃一次?那蘭淵玉豈非要瘋。等他回來再溝通?那又是猴年馬月,蘭淵玉現在根本就不信他。
一陣晨風吹來,臨畫搓了搓胳膊道:“好冷。”這說明,無淵域的天氣也開始異常了。
在臨畫原地踱步之時,朝霞已經散得差不多了。淡金色的太陽升到空中,但陽光卻冷冷淡淡。綠姬喚人送來早膳,但臨畫早已沒了胃口,草草填飽了肚子就擱下筷子:“綠姬,蘭君呢?我要見他。”
綠姬手一頓,不安地甩着尾巴道:“這,我也不知道啊;知道了也不能說。主上不允許你去找他。”
“……嗯。”臨畫慢吞吞地應了一聲,扣了扣桌子。綠姬見他眉頭微蹙,小心翼翼道:“為何今日公子忽然想起主上了?”
這與他前天的态度根本不符合。臨畫道:“沒什麽,只是忽然想問。”
綠姬松了口氣道:“那還好,主上還說要讓公子……”意識到什麽,綠姬立即收了聲,臨畫注意到他的停頓,挑眉懷疑道:“讓我什麽?”
“沒什麽!”綠姬狂咳了幾嗓子,“只是,我只是……随便說說。”
在臨畫愈來愈涼的目光裏,綠姬頭越來越低,最後抱頭道:“我說,我說便是!哎……我這張嘴。”
“公子別這樣看我!我不說廢話了!就是,主上好像是,想讓公子待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臨畫頓了一會兒,綠姬被他看得盤成一團:“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別問我!”臨畫直接笑出聲:“更安全?”
他已經安分成這樣了,蘭淵玉還不滿足,還想讓他縮進什麽龜殼裏!外界更不安全了,蘭淵玉就想把他藏得更嚴實——他是當臨畫是什麽易碎品,還是當自己是什麽能蠻不講理的小孩?
臨畫不信他一次不告而別就能給蘭淵玉留下這麽大的心理陰影,蘭淵玉肯定還有什麽別的事瞞着他。
綠姬又把頭伸出來:“我聽說,是明天派人來接公子?”
臨畫道:“……你不是不知道嗎?”
綠姬弱聲弱氣:“我,我聽說的呀!”
他在這裏尚還能聯系到玄阿四,若是再被關進房間那樣的地方,就毫無希望了。
白衣的青年忽然就安靜了下來,緘口不言。晨光鍍在他單薄的側影上,長長的睫毛都被染成了金色,唇很淡,腰很細,讓他顯得有些孱弱。
綠姬半天沒聽見聲音,心想好好一個朱雀主,現在靈力全失,寄人籬下,心裏怎麽會好過呢?
“公子怎麽不說話了?”這樣一想,綠姬又讨好地湊過去,“公子?”
朱雀主似乎是心事被驚動,睫毛一顫,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無事。”
綠姬被晃了一下,心馳神迷地想,藍陵王果真是名不虛傳的貌美,冷美人也這樣叫人驚豔。他晃了晃尾巴道:“臨公子還生氣嗎?”
青年挑了挑眉,笑裏添了幾分随意:“我從未氣過。”
“那就好那就好!”這樣的人啊,叫主上神魂颠倒也是正常的,綠姬拍了拍胸口,心道。
朱雀主擡手揉了下太陽穴,骨節分明的腕上,銀環發出“叮”的一聲響:“我想休息一下。”
綠姬忙道:“那我就走啦,公子……公子自己也要好好的!”
“能把周圍人都屏退麽?”就在綠姬快把門關上時,朱雀主的聲音穿來。臨公子是想獨自想心事呀!綠姬心中百轉千回地嘆了一聲,道,“他們都在結界外,不會看到您的!這是主上的吩咐,公子大可放心!”
朱雀主似乎是笑了一聲,說不出是個什麽情緒。綠姬側頭聽了一會兒,裏面一片安靜,便搖搖頭離開了。
他離開時,仿佛聽到了什麽嗡嗡的聲音,一停頓卻又什麽都沒有。
是幻覺吧?綠姬懷疑地掏掏耳朵,沒放心上。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和小姐妹們分享朱雀主和主上的新八卦……
*
月色朦胧,寒露深重。
臨畫擡起窗,讓藍信從外頭爬進來。他伸出袖子,甲蟲在白袖上落下,随即開始爬動。借着月光,臨畫幾乎是急不可耐地看完了這封信,然後松了口氣。
玄阿四這個下屬當真靠譜。他從上次與臨畫通信之後就已着手暗中布局,得知臨畫明日就要再次被轉移,從早到傍晚一整天都在緊鑼密鼓地打探、安排。
玄阿四說,蘭淵玉在無淵青龍地和朱雀地交界處新建了一座宮殿——是的,截止到現在,蘭淵玉已經用一種近于恐怖的速度收複了一半的青龍地。這個消息只有幾個核心成員知道;這些人也不知道這座宮殿會被用來軟禁他們的王。
而玄阿四還告訴了臨畫,就在前天,也就是臨畫收到蘭淵玉的“有人生亂。今日戴月晚歸,願寄相思與明月”口信所說的事:玄武地有大型的叛亂發生。
蘭淵玉分身乏術。若不是萬般無奈,他必然會親自來帶走臨畫。
信中最後說,在明日交接時,會有信人出現,制造動亂。信中還附了地圖。臨畫到時便在掩護之下,乘亂逃出——這一切的基點,都建立在蘭淵玉不出現的情況下。
臨畫把茶水澆到袖子上,沖掉了藍痕。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有早課,只有這麽多了。
明天還有晚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