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3、第三章

一個人的素質和修養決定了她的行為方式。盡管已經怒氣橫生,蔣婉容還是控制着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一些,“謝謝你撿到我的工作證并将它送還回來。”見眼前這可惡的女人沒有要走的意思,她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你還有什麽事嗎?”

歐錦七感覺自己被無視了,很顯然,這個女人并沒有認出自己,她自戀地摸摸臉頰,困惑地問:“我沒那麽難看吧?”

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讓蔣婉容愣住了,眼神下意識地瞄向歐錦七的臉,平心而論,這可惡女人确實不難看,一對濃眉細長筆直,眼睛雖然不大但十分有光彩,挺直的鼻梁下紅唇薄厚适中,整張臉配合着利落的短發莫名散發出勃勃英氣。當然,這只是單看臉,如果結合渾身上下透出的氣質,這張臉頓時會變成欠抽類型。她現在就有點手癢,工作證根本就不是要緊的證件,可以随時補辦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掉了證件。現在突然冒出個可惡的女人要還她證件,似乎還有點想訛她,但看這女人的穿着也不像是來要錢的,她都有些困惑了。但畢竟人家是來歸還失物的,無論怎樣,她也不能莫名其妙地發火,她又重複了一句,“你撿到我的工作證我萬分感謝。”

“NONONONONO,”歐錦七伸出食指,壞笑地擺動着,“證件不是我撿的,是我拉着你的挎包,掉落的。”

“你——是你。”蔣婉容終于想起來了,她覺得不光是手癢,牙根也開始癢了,一瞬間,好修養蕩然無存,“你誰啊?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

對付女人,厚臉皮是絕對要素。這一點上歐錦七的功力超強,她自以為帥氣地撩撩頭發,露出自戀的表情,微笑地說:“既然你這麽想知道我的名字,那我就勉為其難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

“閉嘴,你現在,馬上,立刻在我眼前消失。”蔣婉容暴躁果斷的發聲,僵硬了歐錦七的表情,“何必發火呢,你一幽怨失戀女,要是再控制不住火氣,會導致荷爾蒙失調,會長皺紋會起痘痘——”

“你給我滾。”蔣婉容已經忍無可忍,抄起桌上上的教學資料狠狠砸向歐錦七,這輩子她還是第一次這麽生氣失控。

動靜有點大,本來只有她們兩人的休息室,湧進來七八個人。其中有個大約三十歲的瘦高男人扶了下眼鏡,冷着臉對歐錦七說:“你幹什麽?跑到學校裏來鬧事?”轉而又體貼地對蔣婉容說:“婉容,你沒事吧?她是什麽人啊?”

蔣婉容深深吸了口氣,推開人群,快速地消失了。瘦高男人微微有點尴尬,只得将氣出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可是一對視線,他立刻被那滿滿的殺氣給驚得啞火了。

歐錦七冷冷“哼”了一聲,周圍的人們頓時感到了陰森森的寒意,誰也不敢多說,只能眼睜睜看着這女人揚長而去。

很不爽,十分不爽!歐錦七沒什麽學識,說不上現在自己是什麽感覺。要說生氣?她還真不是太生氣。憤怒?談不上,一點沒有憤怒的狀态。想打人?她倒是想咬那個女人一口。想了半天,最後蹦出了個詞——憋屈。對,就是憋屈,她那豐富多彩的勾引手段還沒施展呢,就這樣灰溜溜地離開了?怎麽可能!讓她歐錦七憋屈的女人,哼哼,她能放過嗎?不可能。于是第二天,蔣婉容又一次見到了歐錦七。

今天的歐錦七低調很多,看似平常的休閑裝掩飾了她的風頭,重機車也改成了自行車,以至于她從大門進去時,昨天那“負責任”的門衛居然都沒認出她來。她打死也不會承認,和昨天反差那麽大是因為被師生們盯着實在讓她有點小心虛。

大學的校園占地頗廣,而且綠化十分出色,自在地漫步其中讓她有種逛公園的感覺,當然她也沒怎麽逛過公園。這樣的好心情并沒有持續多久。昨天見到蔣婉容的休息室內沒人。又來回在教學樓尋覓了一圈,依然沒找到人。她感到納悶,逮着個閑着的學生問話。那學生卻像是看怪物一樣盯着她,讓她很不高興。

“喂,你看什麽看?”歐錦七只要稍微陰沉着臉,渾身散發的可怕就不是個學生能承受住的。那學生哪敢再看她,忙不疊的解釋一通,終于讓她明白了,原來這大學和小學中學不一樣啊,老師和學生都不是天天固定在一個教室上課。那她該去哪兒找蔣婉容?學生好心地給她出了個很笨的主意,到所有教學樓裏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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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學生一定是故意氣她,狠狠磨磨牙,歐錦七也只得無奈地在校園晃悠。不過十來分鐘,緣分就來了。不遠處抱着書本走來的女人正是她的目标。眼神閃出光彩,她幾個箭步就竄到了蔣婉容面前,吸取了昨天的教訓,不等蔣婉容反應就急急說起來,“昨天我還沒說自己的名字,這很不禮貌。現在我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歐錦七,歐就是歐洲的歐,錦就是,嗯,錦?什麽詞來着?錦旗的錦?錦旗的錦是不是這樣寫的?就是金字旁那個白,下面加給毛巾,七——喂喂喂,你走那麽快幹嘛?喂——”她一口氣噎在嗓子眼,覺得面子都丢光了,剛想沖上去将遠去的女人給拽住,手機鈴聲卻響起了。

蔣婉容不近視,相反,視力還非常好,就在歐錦七沖向她時,她已經認出這可惡女人。第一個下意識的反應是躲。可馬路上哪有地方躲,離她最近的行政樓也在二三十米外。再說了,自己憑什麽要躲這那個神經病女人。這人來人往的,她就不信那可惡女人能把自己怎麽着。無視,徹底的無視。定定心,蔣婉容昂首挺胸直視前方,将周圍的一切視為空氣。哪怕是這“空氣”噪聒的令人心煩。拿出沖刺的速度,她疾步走進了大樓內,見可惡女人沒有追過來,才稍稍舒了口氣,可耳邊忽又響起聲音讓她不禁皺眉,畢竟是同事,她也只得應付着說了句,“吳老師,有什麽事嗎?”

這位吳老師正是昨天沖進休息室質問歐錦七的瘦高男子,看得出,他對蔣婉容十分關心,“婉容,你還好吧?”

“我等會還有事,你要沒什麽事我先走了。”蔣婉容覺得自己耐心和脾氣都詭異得變差了,以前她可是有良好休養的女子。這都是那可惡女人害的。

“婉容,我只是,只是關心你。昨天我聽到你分手了?”見蔣婉容隐隐有了怒氣,他趕緊解釋,“不,我不是有意偷聽,只是下課後和其他老師一起路過的。婉容,你千萬別誤會,我一直對你都是,都是非常關心。”吳老師太過急切地表情讓蔣婉容十分反感,她冷冷地說:“吳啓明,我最後一次鄭重地告訴你,我不需要你的任何關心,請你不要再來煩我。”說完,她轉身就走,卻在門口處頓了一下,生怕十來米開外的可惡女人又追來。可沒曾想,那女人接着電話,竟然走了。她直覺上就有種奇怪感,這可惡女人應該不會這麽輕易放過自己吧?否則她為什麽要來找自己?她甩甩腦袋,将歐錦七扔出心裏,自己幹嘛這麽對這個神經病好奇?

本來依着歐錦七的脾氣,她确實不會放過蔣婉容。什麽人敢不把她放在眼裏,她一定要拽住好好“交流”一番的。只是來電話的人是連二,她不得不先接,“什麽事?知不知道,你妨礙了我的交流事業。……你确定是青竹幫在背後支持錢五?……不對勁,九年前,野狼幫那老家夥和他兒子死了後,青竹幫那個老家夥就轉白了,現在雲市幾乎三分之一的酒店餐飲都是他的。毒,他早不沾手了,怎麽會突然勾上錢五販毒?……不會,他獨子和老婆是被野狼幫那孫子炸死的,他恨不得将野狼幫趕盡殺絕,怎麽會聯手錢五?……挑動內讧?也許吧,但我還是覺得奇怪,九年前的內讧更厲害,他都沒出手,現在野狼幫只剩下我、錢五、王八,他怎麽會突然這個時候出手呢?……好,我去打聽下。”她擡頭望望天,暗想,會不會變天有大動靜呢?太棒了,自己正閑得無聊,正好活動活動筋骨。又回頭看了一眼蔣婉容的背影,嘴角微微翹起,今天就暫且放過你。

城裏一家普通餐館的後廚內,歐錦七正叼着煙靠在冰櫃旁,除了她,這裏靜悄悄沒有其他人,完全不像接近中午這個時間點應該忙碌的後廚。

一支煙才吸了幾口,一個面相很忠厚的男子進來了,恭敬地喊了聲“七爺”。

“确定沒人跟着?”歐錦七做事一向謹慎。

“您放心,絕對沒人跟着我。”

“阿松,青竹幫有什麽動靜嗎?”歐錦七應該和這男人很熟,一點也不客套。

阿松想了下,說:“七爺,您是指蔣老頭,還是指其他人?”

“所有的。越詳細越好。”

“姓蔣的倒是沒什麽動靜。他手下好像最近有點不安分。”

“誰?怎麽不安分了?”歐錦七眼神閃出寒光,果然有貓膩。

“七爺您知道的,姓蔣漂白之後,他手下幾個和他打江山的或多或少都分到了一些生意,可這幾人的德行哪裏會正兒八經地經營生意。這裏面有個姓劉的,吃喝嫖賭樣樣全,欠了大量外債。”

歐錦七吐了個煙圈,問:“是這個姓劉的和錢五勾結?”

阿松搖搖頭,“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姓蔣的這幾個手下都有嫌疑,他們這幾年虧了不少錢。我聽說蔣老頭在分給他們生意時已經放過話了,以後都要他們自己負責。我還聽說他們虧錢後找過蔣老頭,蔣老頭也給了錢,只是那點錢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前幾天和青竹幫那群小弟喝酒,聽他們說,那幾個手下對蔣老頭早就不滿了,只是蔣老頭也不是好惹的,他們也不敢怎麽樣。如今雲市真正混黑的兩大勢力就只有錢五和王八,做生意哪有賺黑錢來得多來得快,這幾人為了錢想重走黑路很有可能。”

“這事目前還牽不到我,你也別急,慢慢打聽仔細,別露了馬腳。”歐錦七又仔細琢磨了下,說:“蔣老頭也得摸清楚,說不定還有這老家夥在背後混攪。”

“明白。七爺您要是沒什麽其它吩咐,那我就先走了。”得了歐錦七的許可,阿松又悄然地溜了。

掏出手機,撥通了連二的電話,歐錦七将香煙彈了出去,“你是對的,錢五恐怕早已經和青竹幫的人勾搭上了。……我倒是能理解為什麽會選錢五。你想啊,販毒,王八在雲市可是一家獨大,他會舍得将嘴裏的肥肉吐出來給別人分?錢五沒沾過毒,正好大家合作分一杯羹。……你說得對,那只王八最喜歡的就是扮豬吃老虎,說不定他早就知道錢五的事情。如果是這樣,他來找我就不一定是來看我的表态了。媽的,他們倆想幹什麽?……好好好,聽你的,我不想了,想多了腦袋疼。我就等着看他們究竟玩什麽花樣。……沒錯,我在青竹幫裏安排了人。……我現在就是不知道蔣老頭有沒有在背後攙和,他這老狐貍要出手那就好玩了。……追女人?你還別說,這次碰到硬茬了,那女人吧,我就是一時無聊腦袋一發熱,想着勾搭一下玩玩吧,結果,你都想不到,她居然敢無視我。這麽多年,我還是頭一次被女人無視。……當然不會放棄,她要玩,我陪她玩,看誰能玩過誰。明天我繼續去找她。”

估計要是蔣婉容聽見歐錦七說得話,她會立刻躲得遠遠的,可惜她沒有順風耳。在第三天又一次見到這個瘋女人,她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歐錦七也很煩躁,這次找蔣婉容十分不容易,轉了兩個小時問了無數人,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才瞄到了剛走出教學樓的蔣婉容。

心情不好,語氣和動作上都不會太溫柔,歐錦七緊貼着用盡力氣往前走的蔣婉容,盯着這明顯生氣的女人側臉,生硬地說:“七,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我今年三十歲,你二十七,我大你三歲,俗語說得好,女大三,抱金磚。我這快金磚不但值錢,而且比板磚結實多了,絕對能防身,擁有我,居家旅行殺人放火,完全不用愁,我就是傳說中的——哎呀——”她光顧着看蔣婉容,根本沒注意到路邊的大樹,就這樣直直地撞了上去,力量之大讓她瞬間倒地。

這一幕讓蔣婉容實在沒忍住,“噗哧”笑出了聲,只是又覺得不符合她橫眉冷對的氣質,立刻強忍着不讓自己笑出聲,快步離開時翹起的嘴角怎麽也壓制不住。本來她已經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了,但在她學生們面前,作為老師她還是沒勇氣發火的。她是打算走到偏僻處再好好對歐錦七發洩她的憤怒。不過眼前這活寶女人的“表演”讓她陡然心花怒放,心情轉換的太快,她都有點适應不了,以至于這一整天她都會常常抑制不住笑起來,甚至持續到次日上課。

但是好心情在她下課後走到休息室門口時蕩然無存。室內有三個同事正在八卦她的事情,流言越傳越離譜,那個活寶女人竟然被傳成了是第三者來找她示威,這讓她十分難堪和無奈。她能去解釋嗎?該怎麽說?說那活寶是來追求她的?誰能信?她自己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那活寶從哪兒冒出來的。算了,還是早點回去吧。強忍着委屈的淚水,她只感覺手腳發軟,腦袋昏沉沉。恍惚間出了校門,不知走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驚呼,她木然地擡起頭,大型的貨車呼嘯着沖向她,腦子裏忽然一片空白,整個人怔在當場。

千鈞一發之際,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在旁。刺耳的剎車聲就在耳邊響起,後車輪離她不足半米。貨車司機跳下車,對她破口大罵。壓在她身上的女子神速跳起,也沒看清女子的動作,那司機的手臂已經被扳彎過來跪在地上口中直叫喚。

蔣婉容終于恢複了神智,背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她按住胸口,不停地喘氣,嘴唇哆嗦了幾下,才叫出了聲音,“歐錦七,算了,算了。”

“就這麽算了?”歐錦七狠狠瞪了一眼司機,突然面露驚喜地跳到蔣婉容身邊,“你記得我名字了?”

稍許平複了些,蔣婉容蒼白着臉,虛弱地表示感謝,雙腿發抖地向前走去。

這種表現時刻,歐錦七絕不會放過,她扶着蔣婉容身體想趁機送她回家。可人家蔣婉容卻躲開了,并不領情地說:“我自己可以走,謝謝你。”

歐錦七臉色一黑,突兀地慘叫一聲,吓了蔣婉容一跳,她顧不上自己,忙問怎麽了,畢竟是救命恩人,她不可能不管的。而且歐錦七這痛苦的神色不像是裝的,難道是剛才推倒自己時被貨車碰到受傷了?

“我的胳膊,我的腿,哎呦,疼,疼。肯定是流血了。好疼。”歐錦七叫的那個慘,讓蔣婉容的心直發顫,“我帶你去醫院。”

“不不,我不去醫院,我有醫院恐懼症。什麽醫院也不去,社區醫院也不去。”歐錦七的幹嚎引得路人紛紛注目。蔣婉容臉色微紅,很是尴尬:“那怎麽辦?我去藥店買瓶碘伏,然後送你回家?”

“我家離這裏太遠了,等我回家血都要流幹了。你不用管我,不用管我,我自己走就好,你真不用管我。”歐錦七那虛弱樣,好似馬上就要倒下。

蔣婉容真有點哭笑不得,“好吧,那去我家吧,我家就在前面的公寓。”

“可以嗎?我們前兩天還有點不太愉快,你不會認為我是壞人吧?”歐錦七露出的可憐表情讓蔣婉容頓時有種哄小侄子的感覺,“不管怎麽說,也是你救了我。走吧,我攙着你。”

從雲海大學到蔣婉容住的地方走路也就十來分鐘,在大學的周邊自然各種店面齊全。到藥店買了消毒用的藥品,蔣婉容吃力地扶着基本挂靠她、好像随時都能暈倒的歐錦七,所幸有電梯,否則要讓她這樣上七樓,歐錦七不倒,她先倒了。

房門打開後,歐錦七眼神立刻四處亂瞄,兩室兩廳的房子,從客廳和餐廳來看裝潢的簡潔大方,很大衆化。她是很想往卧室裏面探探看,卻見蔣婉容連外套都等不及脫便拿着棉簽沾好碘伏,等着給她處理傷口,她心裏頓時熱乎起來,可是這“傷口”有嗎?左邊的胳膊和腿确實有點疼,那是身體倒下時撞地的反應,地面那麽硬應該會流血吧?可是,自己這闖江湖的,身體有沒有事她太清楚了。就算不流血總該擦破點皮吧,皮擦破了總能見到血痕的。一定要破皮,一定要破皮。她心裏不停地禱告,結果脫下外套後,她自己先傻眼了,左胳膊上別說破皮,居然連個紅印有沒有。她心有不甘,趕緊脫下長褲,左腿從上到下,除了舊傷留下的疤痕,什麽痕跡也沒有。天啊,她頭一次感覺到“尴尬”這個詞的含義,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麽皮糙肉厚。

突然,蔣婉容哈哈大笑,歐錦七這副渾身上下到處找傷口的模樣,就像她的小侄子們在大家已經都知道事實的情況下還十分認真地謊言一樣,實在太逗了。

歐錦七被這爆發的笑聲給驚着了,讪讪地說:“我,我皮膚黑,撞紅了可能看不出來,但,确實有點疼,是挺疼的。”

蔣婉容笑得都擠出了眼淚,好不容易止住笑,上下認真地打量着歐錦七。不得不說,這小麥色的肌膚加上勻稱修長的四肢,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健康氣息。雖然四肢上的肌肉并不是太明顯,但感覺很結實,陽光下,顯得這個人非常有力量,如果見到獵物似乎下一秒就能如黑豹一般沖出去。這是自己欣賞的身體類型,沒有像純粹健美者那麽突出的肌肉,但卻仍然給人一種健美的感覺。她在心裏給歐錦七點了大大的贊。陰霾的心情頓時晴朗起來,放下藥物,給歐錦七到了杯水,止不住笑意地問:“說說吧,為什麽老是找我的麻煩?我以前認識你嗎?當然,先穿好衣服再回答問題。”說完,又忍不住捂嘴發笑。

有門啊,多年的泡妞經驗讓歐錦七覺得這是個機會,她快速穿好衣服,正經地坐在沙發上,表情認真地說:“我——”才說了一個字,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以往的花言巧語不知所蹤,好像這口舌不是她的了。

見她頓住發愣,蔣婉容倒是沒在意,像對小孩子問話一樣說:“你叫歐錦七?”

“是。”歐錦七緊繃着身子點點頭,莫名的緊張讓她很奇怪自己的反應。

“那我認識你嗎?”歐錦七的性別讓蔣婉容緊張不起來。

“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三天,不,應該是四天前,反正就是那天下午你和你男友,是前男友,在我的咖啡店分手時,我正好坐在不遠的座位上。你前男友說他想要能和他并肩戰鬥的女人,我不想要和我一起戰鬥的女人,我舍不得讓我的女人和我一起戰鬥,我只想要個柴米油鹽的女人,能做飯洗衣、問我吃穿冷暖、平平淡淡過日子的女人。當然啦,頭一天去學校找你,是因為你那天打了我一耳光,我生氣想找你算帳。第二天找你,是因為你第一天沒理我,我不服氣。第三天去找你,是因為我很生氣你竟然無視我。我歐錦七可從來沒在一個女人身上碰過這麽多釘子。我今天還沒到學校大門口就看到你過來,我都對你揮了好幾下手,你整個人呆呆的,那麽近的距離你都沒看見我。我騎着車還沒到你面前,你就跑到大馬路中間。那輛大貨車突然沖過來,我當時都吓死了。我歐錦七這輩子大風大浪見多了,還是頭一次吓成這樣。”歐錦七像個小學生面對老師一樣,老老實實交代了一切。

“騎車?那你車呢?”蔣婉容的問話讓歐錦七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劇情發展不對啊,怎麽關心起自行車來?她下意識地回答,“我撲過來的時候,把車蹬了,誰知道現在在哪兒。不用管車,幸虧這次騎得是自行車,要是像第一天那樣騎得摩托肯定遇不到你,那我也救不到你了。”

蔣婉容盯着她看了十幾秒,突得一笑,緩緩舒了口氣,“你打司機那麽有勁,怎麽可能有傷,我當時居然被你騙了。”

“不是,真的很疼。”歐錦七舉手發誓。

“你幹嘛換騎自行車?”蔣婉容這不按常理地問題讓歐錦七捉摸不透,“就是吧,你們學校學生多,人來人往的,騎着摩托不安全,門衛也不讓進,不是,要進也就進了,這我也不怕門衛,就是,就是這,這學生盯着看也讓人心裏別扭。不是,”歐錦七覺得自己忽然不會講話了,“你老問,問這些,這些亂七八糟。我,我向你表白呢,你都不關心一下,給個答案什麽的。”

“你是咖啡店的老板?”蔣婉容不理會,含笑又問了一句。

“那咖啡店是我的。”歐錦七都快崩潰了,“你就不能關注一下我的表白嗎?”

“我就是在了解你啊。”蔣婉容逗人逗上瘾了,“你的工作環境,你的學歷,你的家庭,交往不都是要好好了解下對方的一切嗎?”

歐錦七啞然,沉默了一會,才低聲說:“我孤兒,沒上過學,以前認過個義父,跟着在社會上混。現在不混了,也算是有——但是,”她猛地提高音量,“我不是文盲,認義父也是磕頭認的,不是現在社會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所謂義父義女之間的關系,我都是拼着命才有一切的,可不是靠出賣自己啊。而且我從來都是只玩女人的,呸呸呸,不是玩,就是,就是那什麽,唉——”她洩氣了,“越描越黑。反正,我就是這樣的人,現在想找個女人正經過日子,就像連二一樣。我覺得你挺好的。你給個痛快吧,行,我就只對你一人好,不行,我立刻就走,再也不煩你。”

蔣婉容有點動容,“對不起,我不該這麽問的。”

“不不不,反正這也是抹不掉的,再說,真想和人家再一起,肯定要說實話的。”歐錦七不在意,反過來安慰蔣婉容,“個人有個人的活法,我要是瞧不起自己,那這世上還誰能瞧得起我,對吧?你學問比我高,肯定懂得道理比我多,這人的臉就是自己不丢,別人誰也丢不了。”

“沒錯。我一向認為一個人的學問只是代表他儲存知識量的多少,并不是表示這個人全面的素質。我是人人皆平等的堅決擁護者。”蔣婉容開懷一笑,“不過,你剛才說了,你三番四次來找我,只不過心有不甘,只是我駁了你面子而已,似乎上升不到愛情吧。你這突然的表白讓我覺得你好像是在游戲,就像你對付你的前女友們,到手之後不久便棄之敝履。”

“什麽汽車婢女?”歐錦七的臉微微一紅,“我是不懂什麽大道理,那天你和前男友在咖啡店裏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前男友說了半天不就是一句沒面子嗎?我不知道那些穿得人模狗樣的人的面子是什麽樣的,其實我也不明白真正的面子是怎麽樣的,酒桌上談判桌上說不給面子之類的話,不過就是沒有達到滿意,別人不聽話,心裏面不高興。這就算面子嗎?別人少喝一口酒多占點便宜,能怎麽樣,能死啊。切,我覺得,認準的人拼了命也要保護好,認準的事拼了命也不能退讓,這才是面子。其餘的都好說。我承認,你打了我一耳光後我是有點想玩的意思。可是剛才我看你走在馬路上,感覺就好像全世界就剩下一個人似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說是孤獨吧,但你又很堅強,可堅強中也覺得你很傷心,不過又覺得傷心你能扛得住,哎呀,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反正就是突然覺得,你要是認定了我,就是刀山火海你也會和我一起的。”

蔣婉容真的非常詫異地望着歐錦七,好半天才顫抖着說:“你真的這麽認為?”

“那當然。你那個前男友都熊成什麽樣了,你家人也不同意,你還是和他好了十年,還處處照顧他,還要和他結婚。這樣的人你都不抛棄,我歐錦七肯定比他強多了。”歐錦七自信地說:“我沒別的本事,看人還是挺準的。你和我一樣,認準的東西,只要不觸到你的,那個詞怎麽說的,底線,對底線,只有不觸到你的底線,不違反你的标準,不是标準,叫什麽來着,原則,不違法你的原則,你會永遠對這個人——也是我——好的。”

蔣婉容低頭不語,指尖微顫。歐錦七也不急于逼迫,靜靜等待。三五分鐘後,平複了心情,蔣婉容才自嘲地笑笑,又擡起頭定定看着歐錦七,忽的調皮一笑,“最大的問題你沒說到啊。”

“什麽問題?”

“你是女人呀。”

這這這——歐錦七有點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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