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練劍 你想找的人自會自己送上門來……

第22章 練劍 你想找的人自會自己送上門來……

這方圓十裏, 只有鑄劍崖旁的松樹會落下這樣的松針。即使沒有聽到他的回答,玉蟬衣也知道,他是從鑄劍崖那邊回來的。

微生溟沒答話。

他似乎疲憊極了, 微擡眼睑看她那一眼, 眼神倦怠, 伸手接過玉印時的動作, 也透着一股難以振作的頹靡。

從頭到尾,他一句話都沒說。

接過玉蟬衣遞來的玉印後, 他便腳步沉沉地走回到自己的房間後, 再沒有出來。

次日,抱劍而眠的玉蟬衣最早醒來。

她驅使三具傀儡去靈田澆水,騰出來的手便拿着劍在空氣中比劃。

等到巫溪蘭醒來, 又在為“不盡宗何德何能能配有這樣的小師妹”而感動時, 玉蟬衣看向她說:“師姐, 師兄昨夜回來了。”

巫溪蘭:“啊?沒走?”

“嗯。”玉蟬衣遙遙看了微生溟的屋子一眼, 薄霧婆娑中, 那間屋子門扉緊閉。

想起昨夜最後見師兄那一眼, 他腳步雜沓走回房間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魂像失了大半, 玉蟬衣有些不放心地問巫溪蘭,“師姐, 師兄回來時看起來不太對,他沒事嗎?”

“沒事沒事,你放着他自己在那, 他自己就好了。”巫溪蘭顯得有經驗多了,“他沒有哪次回來是對勁的,要是他正正經經地回來, 我反倒覺得有事了。”

“是嗎……”

巫溪蘭道:“上次傷那麽重都沒事,小師妹,這次你就放心好了。”

玉蟬衣問:“師兄之前經常去……承劍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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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經常。”巫溪蘭道,“主要他就不怎麽回不盡宗,這次已經是很罕見地待的時間足夠長的了。怎麽?昨天你們去承劍門,是遇上什麽事情了嗎?”

“沒有。”玉蟬衣道,“只是問問。”

也許昨夜師兄他去鑄劍崖,真的是找他那位故交老友敘舊去了。

就是不知道,敘什麽舊,能叫他敘得這樣黯然神傷,失魂落魄。

但眼下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

經過一夜,玉蟬衣已經完全适應了手中這把劍的淩冽劍氣,今天再拿起劍來,用得更加得心應手了。

将藥田灌溉了一遍後,玉蟬衣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上榻打坐調息,同時閉上雙眸,腦海裏将之前練過、看過的劍招全部過了一遍。

劍被置于她的大腿上,絲絲靈力自劍身冒出,與運功調息的玉蟬衣周身靈力纏繞在一起。

感應着她與劍之間的聯系,玉蟬衣幻想着能用靈力使劍的她如果想把之前的劍招用出來,哪個招式要從哪個角度進攻,才可以将劍招的威力發揮到最大。

過往無數次和傀儡對招的經驗讓玉蟬衣本能地将對招的敵手幻想成了傀儡。

可想起師兄對她的評價,玉蟬衣忽然皺起眉頭。

活人……和死人對招缺乏變通,要和活人對招。活人、活人……

腦海中和她對招的傀儡逐漸化作一道身影,轉過頭來竟然是陸聞樞那張總是不茍言笑的臉。玉蟬衣一晃神,他的劍便直沖着她的心髒要害而來。

在陸聞樞的劍即将刺穿她心髒的那一個,玉蟬衣倏地睜開眼睛,額頭上挂滿冷汗。

她重重呼出一口氣。

師兄說的沒錯,她缺乏和活人對招的經驗,唯一和她對過招的活人,算上陸祁,只有兩個,最多的便是陸聞樞。

且之前那一次次對招,都是在她毫無靈力,而陸聞樞收斂靈力的情況下。

玉蟬衣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心底一陣發寒。

以前,她可以贏過不用靈力的陸聞樞,但從未和用靈力的陸聞樞對招。

更何況,一千年都過去了。

在她化作一道孤影在天地間漂泊時,陸聞樞的修為仍在夜以繼日地長進,足足一千年。

哪怕她可以贏過一千年前的陸聞樞,卻不一定可以贏過現在的陸聞樞。

她想和活人對招練劍了。

玉蟬衣再度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了出去。

她到藥廬那找到巫溪蘭,問她:“師姐,這附近有沒有其他的宗門裏有劍修?”

“劍修?”巫溪蘭想了想,說道,“承劍門啊,承劍門內的弟子大多都是修劍道的。”

“我是說……小宗門裏的劍修。”

巫溪蘭皺起眉頭:“小宗門裏的劍修……那除了你之外,就沒有了。哪會有人在承劍門腳下當劍修,這不擺明了要被他們笑話嗎?”

玉蟬衣神情黯然下來:“難道只能找承劍門的弟子練劍嗎……”

“找人練劍,原來你是想找人練劍!”巫溪蘭恍然大悟,繼而表情變得無奈,“哪是只能找承劍門的弟子練劍,是你想找他們練劍,他們還看不上你,不願意搭理你呢。”

她道:“承劍門的弟子心高氣傲,是不會輕易同名不見經傳的小修士過招的。你也知道,我們不盡宗更是名不見經傳中的名不見經傳,他們是不會把你放在眼裏的。”

玉蟬衣徹底沉默下去。

巫溪蘭見她一副冥思苦想的苦惱樣子,嘆道:“可惜你師兄拔不出劍,不然說不定能叫他與你切磋。可惜可惜,實在可惜。”

“師兄他為何拔不出劍?”玉蟬衣問。

巫溪蘭愣了愣,想了半天,最後不太确定地說道:“具體緣由我也不曾知曉,只是聽他常去的那家劍攤攤主說,有的人生來就是不适合練劍的。”

“你師兄他這麽執着,只是要一條夜路走到黑,光陰虛度。你別學他。”

玉蟬衣卻是欲言又止。

怎麽能叫虛費光陰呢?若是沒有她做凡人時日日夜夜地将劍譜捧在手裏翻看研究,她今日拿起劍來,也做不到手裏沒有劍譜心裏卻有。

但這些關于她從前的事都不能同巫溪蘭說,玉蟬衣垂眸掩蓋住複雜心緒,淡聲道:“可是,若是哪一天他能拔得出劍了,說不定也能成為一位厲害的劍修。”就像她一樣。

沒道理只有有天賦的,才配得上修習劍道。

巫溪蘭聞言莞爾一笑,同玉蟬衣打趣道:“呦呦,你師兄幫你弄到了劍,你這心就這麽偏向你師兄啦?”

玉蟬衣不知道該怎麽回應,生硬地轉移話題:“既然附近沒有哪個宗門裏有劍修,那是否會有練劍的散修經過此地?若是有,他們又會出現在哪些地方?”

“有是有,可是……”巫溪蘭看着玉蟬衣,見她劍不離身,想她是剛剛拿到劍,一身使不完的新鮮勁兒。

可是,玉蟬衣畢竟只是一個初入劍道的小修士。

小修士初入劍道,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心情,巫溪蘭理解。可一上來就找人練劍,她怕小師妹敗得一塌糊塗,道心受損,于她之後的修行不利。

“你要不要,先練練?”巫溪蘭說,“再說了,路過的散修是有,可修劍道的實在是不好找,真的找不到人陪你練劍。”

玉蟬衣抿了抿唇,一時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如果實在找不到能陪她練劍的活人,那就只能先用傀儡應付一段時間了。

可她臉上難免露出幾分焦躁的神色。

離論劍大會沒有多少日子了,這次論劍大會的頭籌,她無論如何都要拿到。

她用傀儡練劍練了十三年,加上肉身重塑後的這段日子,總共練劍也不過十三年多一點,自從那一日她缺少變通的問題被師兄一語中的地犀利指出,這問題總是在她心底盤桓。不盡快解決,玉蟬衣心底難安。

她正咬着唇想要到哪裏找到願意與她對招的劍修,不遠處傳來一聲帶着倦怠感的輕笑:“小師妹,急什麽?”

“說不定,你想找的人自會自己送上門來,”

玉蟬衣聞聲望去,只見倚門而立一道颀長身形。

微生溟抱臂看着玉蟬衣,見她沒一刻離手地抱着她那把劍,目光有片刻失神。

他将她懷中的劍上下掃了幾眼,說:“眼光不錯,是把好劍。”

玉蟬衣沒有與他攀談的心情,只記着他一進來時說的那句話,心急地問:“誰會送上門來?”

微生溟懶懶擡眼看她,眼尾兀得發紅,聲音也沙啞:“你且等着便是,時機到了,人自然就來了。”

什麽叫時機到了?

玉蟬衣不懂,等着他解釋,他卻沒有繼續解釋。

聽着他比往日更加沙啞的嗓音,玉蟬衣敏銳地發覺,他脖頸那黑中帶赤的胎記一樣的圖案似乎又變大了一些,往外生長的趨勢帶着點瘋狂的勢頭。

會生長的胎記?

玉蟬衣眯了眯眼,她甚至想喊巫溪蘭一起瞧一瞧,但剛張了張口,微生溟卻擡手将衣領往上扯了扯,将那“胎記”蓋住。

巫溪蘭看着他直搖頭,對玉蟬衣道:“小師妹,你這師兄,八成又頭腦發昏,又在胡言亂語了。”

玉蟬衣默默沒接話。

之後一整天,玉蟬衣都沒有離開過不盡宗。

傍晚。

不盡宗真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李旭。

他帶着一兜袋新種子踏進不盡宗的禁制,遠遠就看見不盡宗裏有一道正在院中練劍的倩影。

仔細一看,是玉蟬衣正在院裏舞劍。

她手中所持那柄劍黑中透紅,在日光下泛出一抹凄然的冷光。薄暮冥冥中,格外亮眼。

果然是他們太微宗所出的劍!由五色昆侖石中的黑曜石制成的那把!

看來,尹海衛口中那個前去買劍的“太微宗新弟子”,果真是她!

李旭眼睛眯了眯,不自覺捏緊手中的袋子。

今日,在炎州活動的太微宗弟子中間,發生了兩件事。

事件其一,一日前,有人拿着太微宗的身份玉印,從太微宗弟子尹海衛開的鋪子,換走了一柄上等好劍。尹海衛說對方修為不深,天賦卻驚人,想從他這知道對方的名姓。

事件其二,則要離奇一些——

負責跟蹤微生溟到承劍門的弟子在離開名劍堂後,發現他的身份玉印丢了。但今日不知何時,那枚丢失的身份玉印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與玉印一道回來的,還有一株靈草。

祖州的靈草,極為稀罕。與玉印一起,飛入了他腰際的儲物袋。

這兩件事,底下的人都向李旭彙報了。

一開始,有太微宗的弟子去尹海衛那換劍的事情,李旭沒當回事。直到負責跟蹤微生溟的弟子向他闡明身份玉印丢失的事情,他自然而然把兩件事聯系在一起。

李旭問起雜貨店鋪的老板,得知來換劍的修士,是一位樣貌姣好眉目清豔、卻總是冷冰冰板着一張臉的黑衣少女,李旭心裏基本鎖定了她的身份。

不是太微宗新入門的弟子,而是不盡宗新入門的小弟子——玉蟬衣。冒領了他們太微宗弟子的身份,換走了太微宗那萬中無一的好劍。

今日上門一瞧,果然是她。

不,應該說,果然是微生溟。

這一切應該都是微生溟在其中動的手腳。

李旭的臉色一時很是不好看。

他無從得知,微生溟是如何做到的,更不明白,微生溟到底摸透了多少他們這邊的底細。

一想到微生溟竟然對他們這些跟蹤他的太微宗弟子行蹤底細了然于胸,卻又不動聲色默默縱容,仿佛一切盡在他掌控之中,李旭芒刺在背,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

明明是螳螂捕蟬,他一直以為他們太微宗才是螳螂,今日卻知,他卻可能才是被捕之蟬。心惶之餘,李旭倍感恥辱。

這時一道淩厲劍氣破空而來,李旭下意識躲開,躲開後才發覺這劍氣綿軟根本毫無殺意,只是一種試探。

再擡眼,玉蟬衣已翩然飛身至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問:“賣種子的李道友,你也是劍修?”他就是師兄說的會自己送上門來的人?

玉蟬衣語氣難掩興奮雀躍,眼眸漆亮,嘴角提起微微的笑意弧度是發自心底的喜悅,看上去友善極了。

不知怎的,李旭卻本能輕輕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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