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髓石 這裏不同于她之前進過的任何一個……

第65章 髓石 這裏不同于她之前進過的任何一個……

道謝完之後, 玉蟬衣問:“這書給了我的話,藏書閣裏可還有其他拓本?”

李旭道:“這髓石法器實在罕見,沒什麽人知道它的存在。記錄它的這本書太微宗藏書閣裏僅此一份, 幾千年沒有人翻閱過它, 之後應該也不會有人想看。玉道友若是想要歸還, 他日來太微宗拜訪時, 一并還了便是,不必額外費心。”

玉蟬衣道:“看來我收了你這書, 是必須要去你們太微宗作客一趟了?”

李旭拱了拱手道:“自蓬萊一別, 我們葉掌教一直很關心玉道友的近況,經常向我問起你來。若是玉道友願意到太微宗一坐,是我們太微宗的榮幸。”

玉蟬衣忽略掉李旭話中的客套, 只從中捕捉到一個熟悉的人名。

葉掌教, 葉坪舟……玉蟬衣知道他。

今日的太微宗掌教, 舊日裏微生溟的師兄。

一個和微生溟同過窗、一起參加過論劍大會, 一起埋過酒、殺過妖、闖過秘境的人。

微生溟在他的少年時光裏, 應當是與這位師兄關系親近。

換言之, 葉坪舟一定知道關于微生溟的很多事情。

心下有了定斷, 玉蟬衣便欣然應了李旭的這番邀請:“若有機會, 我會前往太微宗拜訪葉掌教一次的。”

李旭驚訝而又驚喜地連忙替葉坪舟應了下來。

送李旭離開不盡宗後,玉蟬衣先往微生溟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 感受一下他的氣息,知他還在,才坐回石桌旁, 安心看起了書。

一牆之隔。

屋內,微生溟抱臂倚着牆,聽完外面李旭離開的腳步聲, 又聽起了玉蟬衣翻書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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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玉蟬衣變得很喜歡在院子裏待着。

微生溟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麽。

她開始像太微宗的那些家夥一樣,過度關注起他來了。

哪怕院子裏只是有片落葉飄下,被藥田裏的傀儡踩碎,她也要緊張地跑到院子裏看一眼。

她的關注就如同她的劍意一樣密不透風。

太微宗的監視,微生溟從來沒放在眼裏過。

來自玉蟬衣的監視,微生溟卻怎樣都無法心平氣和。

其實說是監視,可能冤枉她了——雖然她的行為上,與此并無區別,但微生溟知道,太微宗的人監視他,是想讓他死。而玉蟬衣的過度關注,卻是想讓他活。

她想養着他這個養不死的,關着、看着,總之就是不讓他痛痛快快死了。

真是令人頭疼。

微生溟閉上眼睛,無可奈何地聽着外面玉蟬衣翻書的動靜。心緒除了一團亂麻,還是一團亂麻。

心亂如麻,這是他許久許久都不曾有過的情緒,久到微生溟差點忘了,他原來一開始的時候,并不是像現在這樣一潭死水,情緒毫無波瀾的。

院落內,玉蟬衣先翻了翻那些關于心魔的醫書和記錄。

誠如李旭所言,在這些書裏,是找不出來消除微生溟心魔的法子的。

玉蟬衣只得将這些書先放下,轉而看起那本薄薄的、和髓石法器有關的書來。

書作者:楚慈硯。

書上寫着:

“髓石非石,而是以魔石為容器,以修羅魔族骨髓為液,澆築煉化而來的法器。

髓石法器裏面裝着萬千幻境,花花世界,欲望橫流,淨是縱情享樂之處,邪惡至極,是修羅魔族用來引誘我巨海十州修士沉溺其間,蝕其心智,最終斷其修為,誤其道心的奪命法器。

因要以魔族骨髓注入,此物世間少有。然,哪怕稀少罕見,也不可有半點大意,見之勿入,勿入!即見即毀,切莫有半點留戀。”

在這之後就是幾張圖,畫着各種髓石法器的模樣。

再往後翻,是髓石中一些幻境的具體記錄,和每個幻境後書作者那不吝筆墨、不厭其煩、甚至有些喋喋不休的勸誡。

看完後,玉蟬衣皺了皺眉,情不自禁低頭看了墜在她自己胸前的髓石法器一眼——樣子和書上所畫的差不多,但這書上所說的髓石法器和微生溟給她的這個,內容差別未免也太大了。

微生溟給她的這塊髓石,裏面幻境裏裝着的明明大多是妖怪,都是歷練的好去處,是再正經不過的法器。

不過微生溟也确實和她說過,可以專挑享樂的地方去,把它當成享樂窩。

玉蟬衣正要合上這小冊子,忽見最後那頁紙上似乎被人做了批注,那人用顏色極淡的筆觸,畫了一道箭頭指向了書的最中央,也就是黏在一起的書脊。

玉蟬衣使勁兒摁平了這冊書,才發現這本書中央車線的書脊位置,密密麻麻的,豎着寫着兩串字。

左邊那串字是:“老家夥哪樣都好,唯獨思維腐朽、觀念陳舊,叫偏見蒙了眼睛。”

右邊那一串字更長一些:“這髓石法器是好是壞,端看用的人要怎麽用。用得好,就是一樣有利于修行的好法器。”

還有寫在上方不起眼位置的一條橫批:“不服來辯。宗舍號:陸幺陸。”

玉蟬衣:“……”

李旭不是說沒人看過這本書嗎?怎麽還有人批注上了?

不過這位住在太微宗陸幺陸宗舍的仁兄說的話,雖然只有短短兩句,卻深得玉蟬衣的認可。

她戴着的這塊髓石法器對她來說,就是個好法器。

等等,既然李旭說沒人知道髓石的存在,更沒人對這本書感興趣,那這個叫嚣着“不服來辯”的太微宗弟子,豈不是就是将髓石給她的微生溟?

……還真有可能是他。

想不到現在總是自稱老家夥的微生溟也有喊別人老家夥,說別人腐朽、說別人陳舊的時候。

不服來辯……真沒看出來他之前這麽張狂。

玉蟬衣又看了眼微生溟緊閉的門扉,聽裏面沒什麽動靜,不悅地撇了撇嘴角,按捺下心中求證的念頭,念起法咒,進了髓石幻境。

幻境之外,她趴在石桌上像是睡着了一樣。

一進到髓石幻境中,玉蟬衣又一次經過了那個被禁制鎖住,光芒黯淡不可見的光團。

每次經過時,這暗淡的光團就如同水裏被水面魚食吸引的魚兒,那黯淡到幾乎隐入背景的光團都會主動貼到她的指尖上來,對她很是親近,像是想引人進它的幻境。

次數多了,玉蟬衣就是再不感興趣,也得被它勾出幾分探究的興趣來。

只不過,因着禁制,玉蟬衣看不到半點裏面的畫面。

上次微生溟只說,這是只和他修行有關的幻境,并不兇險,于她無用。

但他并沒有說禁止她進這個幻境。

身體比想法行動得更快,在玉蟬衣正在考慮要不要破開禁制,至少看一眼這個幻境裏面都是什麽以滿足她對它的好奇心時,她手中的劍氣已經凝聚成形。

既然有禁制,微生溟一定是不希望她進這幻境。

但聽他上次說起這個幻境的語氣,又好像只是因為覺得對她無用才不讓她進去。真進去了他也未必生氣。

不管怎麽說,哪怕強闖了這個幻境惹了他生氣,引得他過來将她罵上一通……那也總比現在他不言不語要好一些。

玉蟬衣索性舉起劍來,毫不猶豫地朝這團光團外的禁制刺了下去。

剎那間,暗淡的光芒瞬間綻放出刺眼的華光。這華光之盛,比玉蟬衣之前進入的任何一個幻境都更耀眼,更令人不可逼視。

眼前一陣陣發白,玉蟬衣用手擋住雙眼,好一會兒之後,光芒逐漸褪去,玉蟬衣終于見到了這幻境的真實面目。

居然就這麽進來了?

這禁制對她似乎并無多少抵觸,破開它比她想得容易。

很快玉蟬衣就發現了,這裏不同于她之前進過的任何一個幻境。

這個幻境裏并沒有妖怪。

有的,只是一個初生的嬰兒,逐日成長起來。

-

在玉蟬衣進入髓石幻境沒多久後,微生溟出現在石桌旁。

他低頭看着伏在桌上像是睡着了一樣的她,将放在石桌上那本書拿起來,眼睛的餘光一瞟,不經意看到了書脊中的小字,輕嘆一聲,再無言語。

與此同時,不盡宗外,卻來了一位錦衣玉冠的不速之客。

半個月之前,楚慈硯結束閉關。

作為太微宗的掌門,楚慈硯閉關是整個太微宗上下皆知的大事。

他許多年未曾出關,這一次有了出關的動靜,作為掌教的葉坪舟就連忙趕來,等候在楚慈硯的閉關洞府前,靜候消息。

不多時,洞府內一陣清風吹拂,待葉坪舟回過身來,就看見頭戴玉冠,身着長袍的楚慈硯負手而出。

“見過掌門,掌門閉關兩百年,我一直代掌門管理太微宗事務,在掌門閉關這些年間,太微宗內——”

葉坪舟剛要欠身行禮,向楚慈硯彙報一下工作,卻被楚慈硯豎起手掌打斷,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楚慈硯板着一張臉,另一只手揮動衣袖。他運用靈力,一掌劈向洞府門口的昆吾石。

不過眨眼間,小山丘一樣的昆吾石,被楚慈硯一掌化為齑粉!

葉坪舟心頭一緊,卻上前說道:“恭喜掌門,賀喜掌門!兩百年過去,您的修為果然大增。”

楚慈硯問:“比起微生溟如何?可能殺得了他?”

“…… ”葉坪舟沉默得有些久,之後一咬牙說道:“掌門修為進步固然可喜可賀,可是以我之見,師弟并沒有入魔的跡象。還請掌門收回成命,讓李旭他們回來吧!”

楚慈硯:“以你所見?你一直忙碌太微宗中大小事務,如何見得到微生溟?”

葉坪舟道:“最近一屆論劍大會上他也露了面,帶着他如今的小師妹參加比試……我在蓬萊與他見了一面。他一直知道我們派人監視他的事,他已經給自己安排好了……退路。”

“退路”二字,葉坪舟說得分外艱難。

“掌門,我以我掌教之位擔保,沒有繼續監視讓的必要。”

楚慈硯冷着一張臉,道:“你怎麽能替蒼生作保?”

楚慈硯道:“葉坪舟,我知道你與微生溟關系好,見他落得今日這種田地,難免動恻隐之心。你口中說的字我半個都不會信,給我傳音石,我要找我親徒弟李旭問問。”

葉坪舟面色發苦,卻只能将傳音石交到了楚慈硯的手裏。

而後,看着楚慈硯在聽到微生溟已有一個月閉門不出,疑似有着和他的小師妹賭氣置氣這等反常的行徑後,面色大震,竟直接做出前往炎州不盡宗的決定。

此刻。

不盡宗。

開了門後,面對着楚慈硯不怒自威的一張臉,微生溟挑了挑眉:“楚掌門,好久不見。”

“閉關結束了?”他以閑常語氣問到。

楚慈硯并不說話,只是兀自盯着微生溟脖子上那道蜿蜒至下巴處的修羅印記,面色陰冷,如同黑雲壓城,風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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