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交給 臨死前卻要騙小姑娘的芳心!……
第66章 交給 臨死前卻要騙小姑娘的芳心!……
“兩百年不見, 情況比我想的還要糟糕。”楚慈硯凝視着微生溟頸上印記,說道:“好在,我還是趕在你入魔之前出關了。”
楚慈硯鶴發童顏, 看人時目光如炬, 并不會叫人覺得他年齡老邁, 只會因他盡白的須發知他修為深厚, 不由對他增長幾分敬重。
此刻他銳利的目光上上下下剮過微生溟一遍,忽然喝了一聲:“待我來試一試你的修為。”
一聲暴喝之後, 一掌推出, 靈力裹挾着庭院內的落葉襲向微生溟。只不過這些落葉并不迅疾,且他這一句話的功夫給微生溟留足了反應的功夫,不含殺意, 意作試探。
可微生溟卻不閃不避, 生生受着了。
剎那間, 落葉紛紛, 靈力四散開來。
挨了楚慈硯用上了三成功力的一掌, 他神色甚至沒什麽波動, 只是口中淡淡血腥味, 他擡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衣襟, 淡聲說道:“掌門的功力的确有所長進。可惜……”
可惜還是殺不了他。
微生溟垂下眼去,心裏面失望極了, 口中輕佻吐出幾個字來:“尚欠火候。”
楚慈硯面上一怒。
他這一掌下去,甚至沒撼動微生溟一絲身形,恐怕真還差些火候……但那也未必, 萬一是微生溟忍着痛死撐着呢。
楚慈硯收回掌來,青着臉說道:“哪怕搭上老身這一條命,也絕不會叫這世間再多一個邪物出來, 真正動手殺你時,我必定拼盡全力。”
微生溟似是沒把他說的那些殺啊打啊的放進耳裏,只面上含笑,做了個請的姿勢:“來者是客,楚掌門是進來一敘,還是不進?”
楚慈硯負手而立,猶豫片刻後,跟随微生溟走進不盡宗內。
他進了小院,看了眼不盡宗的新屋舊舍,說道:“這就是那個好心收留你的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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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溟可不覺得楚慈硯來之前沒打聽清楚,他懶得答他這個問題,回到石桌旁,提壺倒茶。
楚慈硯繼續說道:“聽說你之前并不會在這裏久留,這兩年卻一直在這裏徘徊不出,你就不怕自己理智全失後恩将仇報,毀了這個宗門?”
回到石桌旁倒着茶的微生溟動作輕輕一頓,臉色變得難看許多。
但他最後依舊沒有替自己辯解什麽,只将倒滿的茶盞往楚慈硯面前推了推:“楚掌門,喝茶吧。”
楚慈硯也在石桌旁坐下,他的視線常常落在微生溟的脖頸處,又不經意間落到伏在石桌旁的玉蟬衣,才一個眼神看過去,微生溟便對他說道:“她不是在睡覺,正在幻境當中歷練,不叫她起來招待客人,不算我們失了禮數。”
楚慈硯輕哼了一聲,他早在來的路上就同李旭問清了這兩百年間微生溟的行蹤,自然也知道如今微生溟所在的不盡宗中,多了一個叫微生溟格外上心的小修士,名喚玉蟬衣,是他的小師妹。
玉蟬衣,八成就是眼前這位了。
楚慈硯并不太将玉蟬衣放在心上,目光一轉,轉而看向石桌上擺着的那一摞書。
見是一些和心魔有關的醫書典籍,楚慈硯道:“修羅印記都快長到臉上去了,才上起心來開始看書了?不覺得有些晚了嗎?”
微生溟挑眉道:“這些書并不是我看的。”
楚慈硯哼了一聲。
他道:“聽坪舟說,你早知道太微宗暗中監視着你卻不說,你心裏到底是何打算?”
“監視我?”微生溟道,“那些弟子隔三差五就來不盡宗,幫這裏的大師姐除草修屋、陪這裏的小師妹練劍,我還以為太微宗是千裏迢迢趕來炎州扶危濟困,幫扶不盡宗這個落後小宗門來了。”
微生溟:“不愧是大宗門。”
楚慈硯:“……”他信不過葉坪舟,但讓他這個曾經做過微生溟掌教,罰過微生溟數次、和微生溟積怨無數的掌門親自前來,顯然更是從微生溟的口中問不出半句正經話來。
但他至少要知道微生溟如今修為幾何、知道他何時堕魔,才能離開。
心裏紛雜無比,忍了又忍,楚慈硯依舊沒想好怎麽開口。
他總覺得,不管如何說話,都一定會被微生溟氣個半死。
一千多年前微生溟在太微宗做弟子時,他總會被氣到七竅生煙,一千多年後,這點似乎并沒有什麽改變。
楚慈硯遲疑着,聽見微生溟道:“掌門何曾這麽猶豫不決過?”
微生溟喝了一口茶:“有什麽話,想問就問便是。”
楚慈硯一聽微生溟這毫不尊親敬長的語氣,心頭難免冒火,卻又在對上微生溟這張與記憶中的那兩人相似的臉時,心頭火莫名就燒不旺了。
每回看到微生溟的臉,他都會想起微生溟的父母……故人之子,每每看到微生溟,他都會想起自己那命途多舛的師弟與弟妹。
一開始,楚慈硯對微生溟抱着萬般同情。
微生溟自小被迫跟着父母離群索居不說,後來父母和弟弟死了,全家就他一個人活了下來——沒幾個人能看到一個十幾歲就經歷了這些慘痛變故的孩子後,不對他動恻隐之心的。
将微生溟領回太微宗來時,楚慈硯本打算,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好好培養對待。
更何況,微生溟的天賦極高,高到他一度想讓微生溟做太微宗的首徒,往後将太微宗交到他手上。
但楚慈硯很快發現微生溟天賦雖高,但性格和他父親很像,不僅對太微宗的門規視若無物,甚至屢次想要篡改。太微宗有宵禁,他卻喜歡半夜下山找酒喝;他千叮咛萬囑咐殺妖需謹慎,最好結伴而行,話還沒叮囑完,微生溟就獨自帶着妖物的屍首回來了。
總之你讓他站着,他非坐着,你讓他躺着,他非站着。怎一個頑劣不堪了得?
如此不成體統的性子,只适合當個殺器,不适合當首徒。
更不适合當太微宗未來的掌門。
要是真将太微宗交到他的手上,那恐怕不久之後,太微宗裏的情形和放浪形骸的玉陵渡也差不多了。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這位天賦極高的太微宗弟子不僅當不成太微宗的首徒,甚至會落入到比他父親更難堪的境地中去,竟是要直接堕入魔道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楚慈硯恨鐵不成鋼,“你就不能多想一想你母親,別學你爹那不學無術的樣子嗎?”
微生溟只是一味喝茶,并不搭話。
楚慈硯神色嚴肅起來:“既然李旭他們已經被你發現了,我索性和你敞開天窗說亮話——待你入魔之後,哪怕我祭出性命,也一定要将你斬殺。這樣才對得起你父母。”
微生溟卻是笑了笑:“楚掌門不如回去廣收弟子,從中找一個天賦異禀的,交給我親自帶着,說不定有希望在我入魔前殺了我,何必非等到我入魔之後呢?”
楚慈硯被他說得臉色愈發難看。
之前微生溟在太微宗時屢屢觸犯門規,都是他來管教。但微生溟修為增進得太快,得了“七殺”後,整個太微宗裏更是沒幾個能打得過他的。
不知道從哪一刻開始,連當時做掌教的他,也開始治不住微生溟了。
為了能夠給觸犯門規的微生溟施以懲戒,他只能一次次閉關,提升自己的修為。
楚慈硯知道想打敗微生溟有多難。
找個天賦異禀的,讓他帶着,然後超過他,這簡直……天方夜譚!
正此時,微生溟低頭看着自己的指尖,忽然皺起眉頭來。
懸絲異動,這讓微生溟無心去管楚慈硯。
不知是哪個幻境,竟然又一次叫玉蟬衣心緒起伏到連他都感受到了。
雖不及千月島幻境更使她心如刀絞,但也能通過懸絲感受到她的心潮起伏。
微生溟正要抛下楚慈硯進幻境裏看看,伏在石桌上像是睡着的玉蟬衣身軀微動,緩慢擡起頭來。
擡頭可見她臉上神色一片茫然,胸膛起伏,似大口喘着氣。
玉蟬衣心尖隐隐顫着,她尚未從幻境帶來的悲涼感中抽身而出,下意識急急看向微生溟的房間,尋找着微生溟的身影,左顧右盼間,視線卻先定到了楚慈硯這個陌生人的身上。
只見錦衣玉冠,周身似有淡淡仙氣籠罩的老人端坐在石桌旁,氣度不凡,又加之他鶴發童顏,靈力高深不可測……
意識到什麽,玉蟬衣大驚失色,再往身旁看了一眼,見微生溟果然也在,玉蟬衣心裏的想法脫口而出,她朝楚慈硯說道:“他是我的人,你不準帶他走!”
玉蟬衣心道,她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因為她不肯答應微生溟殺了他,他就要去找別人了!
玉蟬衣站起來将微生溟攔在了身後,蹙緊眉頭威脅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要是敢殺了他,你就是我的仇人,我會追殺你,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李旭總是提及玉蟬衣,楚慈硯本是對她有幾分好奇的。可此時,楚慈硯尚來不及去認真打量她,便被她的話弄得一震,面色難看。
看着玉蟬衣漆黑而又認真的一雙眼睛,楚慈硯薄唇抖了抖,一雙見多了風霜的眼睛此刻同樣也是大驚失色,看了看玉蟬衣又看了看微生溟,他也明白了什麽。
楚慈硯擡手難以置信地指着微生溟,大怒道:“我是這麽教你的?我是這麽教你的?!!”
“厚顏無恥、傷風敗俗!”楚慈硯痛心疾首,痛罵道,“該找道侶的年紀不找道侶,練劍成癡惹上心魔!臨死前卻要騙小姑娘的芳心!你臉呢!你臉呢!!!”
“太微宗怎麽能教出你這種卑鄙龌龊的東西。沒幾個年頭好活了還要騙小姑娘感情!還等什麽你入魔!我看你已經糊塗了!就憑你這等不要臉的行徑,今日我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替天行道把你給收拾了!”楚慈硯眉心現了殺意。
微生溟被罵得有些懵。
玉蟬衣同樣有些懵。
而楚慈硯已将自己的本命劍召出,院內的靈花靈草被這忽然炸開的靈力波動震得彎腰擺尾,華光之下,本命劍祭出,劍尖直朝着微生溟眉心而去,玉蟬衣想也不想,抽出劍來一下擋開,楚慈硯深厚的靈力震得她虎口處陣陣作痛。
見玉蟬衣舍命相攔,楚慈硯捶胸頓足,再加上她方才那抵禦的那一劍,手下本事不可謂不高,想到這麽好的一個苗子卻早早被情所禍,楚慈硯滿臉悲憤地對玉蟬衣說道:“這家夥是長了張動人皮囊,又兼得花言巧語,嘴上功夫了得,他能惹你歡心,老身并不意外。可他明知自己能像常人一般活着的時日無多,卻為了讓自己一時快活,不留遺憾,想要騙你感情,誤你青春,小道友,你為何還要舍命護他!”
玉蟬衣:“?”
她漸漸反應過來,眼前這位鶴發童顏的老修士,似乎并不是微生溟找來殺他的。
這一冷靜下來,玉蟬衣能觀察到的東西也變多了。
她眼睛掃過楚慈硯踩在泥土地上留下的腳印,看着上面那七星拱月的花紋,再聯系到他滄桑的面容,和他剛剛說話時提到的太微宗……
玉蟬衣心下有了判斷,連忙客氣說道:“晚輩拜見太微宗前輩。”
楚慈硯大驚:“你怎麽知道?”他明明已經換下了太微宗掌門的裝束,換作一身常服才趕來炎州的,這一路上也沒有人認出他來。
玉蟬衣道:“你們太微宗的,換裝從不換鞋。”
她指了指剛剛下過雨的地面,那裏很容易留下鞋印:“鞋底都帶着太微宗七星拱月的徽印花紋。”
玉蟬衣有些苦惱:“我也不想知道得太快,但你們會這樣做,就好像是生怕自己不被人看出來是太微宗的一樣,讓人很難辦的。”
楚慈硯:“……”
此刻微生溟心聲朝玉蟬衣傳音道:“他是太微宗掌門。”
玉蟬衣立刻以心聲追問:“來殺你的?”
微生溟沒有回答。
玉蟬衣轉而朝楚慈硯說起了話:“楚掌門,他沒有騙我感情,誤我青春。”
又道:“你們太微宗別一直想着殺他了。”
玉蟬衣試着說:“請放心把他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