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要耽誤他了
第26章 第 26 章 不要耽誤他了
那之後的事情, 大概是燒到糊塗,再加上哭到缺氧,尚千栖記不太真切了。
他只隐約感覺, 似乎在發燒燒得意識模糊的中途,有人伸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
那人身上味道幹淨, 卻不是尚千栖熟悉的氣息, 他下意識躲開這樣的觸碰後,那人就不再碰他。
過了一會兒, 他的胳膊被人從被窩裏拿出來,擺弄着放好,腕間落下冰涼的觸感, 緊接着是一點微弱的刺痛。
然後,又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 他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
那人呼吸緊促沉重, 衣服墜着濕氣, 熱燙的指腹緩緩撫摸過他的額頭、眼睛和側頸, 觸感有些粗糙, 力道也有些失控的模樣。
但終于是那令尚千栖感到熟悉和安心的懷抱。
尚千栖輕輕蹭着他溫熱的掌心,精神慢慢放松下來,終于沉睡了過去。
*
第二天中午。
尚千栖醒了過來。
他有種如夢方醒的奇異感覺, 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麽沉這麽久, 終于睡了個飽覺一般, 醒來時精神異常放松,身體裏堆積的濕氣燥氣也仿佛一下子被清空了。
身上也沒有發燒中的痛感,黏膩的濕熱也被清爽幹淨取而代之。
他走下床,甚至有種輕飄飄如置雲端的輕松感覺。
像是大病初愈,病痛像是潮水一般, 連帶着所有低落的情緒也一并裹挾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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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煥然新生,心境格外清淨寧和。
或許是因為長期壓抑,昨天一下子将負面情緒宣洩了出去,病痛也一起消失了……
尚千栖想起夜裏他因為難受,精神脆弱到一聽到韓江遇的聲音就崩潰到哭了起來的畫面。
他有些恍惚,不太相信自己能幹出這麽丢人的事,拿出手機翻了一下,果然看到了發生在昨夜的和韓江遇的通話記錄。
尚千栖忍不住捂住了臉。
堅持一個人出國拒絕韓江遇同行的是他,一個人出來半天不到就崩潰到給韓江遇打電話哭訴的也是他。
怎麽能這麽不堅定。
太丢人了。
尚千栖将捂住臉的手指露出一條細縫,透過那條窄縫小心确認了一遍那通通話記錄。
通話時長竟然有兩個小時。
他都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麽,也不記得韓江遇說了些什麽。
幸好現在韓江遇還在國內,不能馬上見到,尚千栖都不知道該怎麽給韓江遇解釋這件事。
這麽想着,餘光之中,穿在身上的棉質睡衣的淺粉色衣角落入他的視線之中。
尚千栖頓時一愣。
來的時候,他好像并沒有帶這套睡衣。
尚千栖心跳停了一拍,他收回手仔細觀察了一遍,确認這套睡衣是他臨走前才洗幹淨挂在陽臺上沒收回來的那套。
他又往周圍一看,果然發現了挂在床尾的一件黑色外套,以及放在不遠處的行李箱。
都是韓江遇的。
尚千栖無聲張了張唇,心裏難掩震驚。
難道韓江遇來了?
怎麽可能……
尚千栖抓起手機,又确認了一遍時間。
沒錯,是他來這的第二天上午。
他指尖顫了顫。
而很快,那道有些模糊卻熟悉的聲線在隔牆的位置處響起,抹消了最後一點點不可能性。
學院給他們訂的酒店配置不低,客廳連接着卧室,中間有一道門,此刻門虛掩着,客廳內的交談聲緩緩飄入耳際。
尚千栖光着腳,踩下了床,慢騰騰地走到門邊。
交談聲來自韓江遇和林子清。
尚千栖本來是無意偷聽他們的對話,但還沒等他走出去,他就從兩人的對話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韓江遇,你喜歡千栖嗎?”
尚千栖頓時被釘在了原地。
韓江遇原本是絕對不可能和林子清面對面平靜地對話的,但他昨天因為沒辦法立即趕到,只能拜托和尚千栖同行的林子清過來查看尚千栖的身體情況。
林子清對這件事的确格外上心,請了醫生過來給尚千栖紮了針,還整夜沒睡,陪床陪到了他來到的那一刻。
雖然林子清對尚千栖的居心令韓江遇頗為警惕反感,但對方卻在尚千栖情況最糟糕的時候救了急,韓江遇也不好對他甩臉子。
只是,林子清的問題卻依舊令他感到不适。
他皺着眉,直覺回道:“我怎麽可能不喜歡尚千栖?”
林子清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目光平靜,“我說的喜歡不是朋友間的喜歡,而是愛情,對戀人的喜歡。”
“韓江遇,你愛尚千栖嗎?”
韓江遇臉色沉了下來,“你什麽意思?”
林子清微微笑了下。
說實話,因為得知尚千栖身體不适,韓江遇便不遠萬裏深夜飛過來這件事,給林子清帶來了不小的震驚。
平心而論,如果他是韓江遇,他做不到。
或許是他的朋友不多,友誼也不夠深?如果是他身在異國的朋友感冒發燒,他或許會擔心,或許會表達關懷,但怎麽也做不到韓江遇這種程度。
如果只是“朋友”的關系,韓江遇對尚千栖的關心程度是不是太超過了點。
林子清深知自己對尚千栖存有的感情,他還不至于主動給自己潛在的情敵做嫁衣裳。但是,莫名的,因為韓江遇這出行徑給他帶來的震驚,他有些想搞清楚韓江遇內心真實的想法。
而且,回想起尚千栖昨晚那副難捱苦困的反應,尚千栖好像還是第一次對他露出脆弱的模樣,讓他不可抑制地心疼了起來。
他并不想尚千栖在與他人的關系中受到傷害。
看着韓江遇那副明顯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甚至對他的問題感到反感的表情,林子清淡定地說:“我問你,你是如何定義你和千栖的關系的?”
韓江遇擰眉道:“我們是朋友。”
再一次聽到這樣的回答,尚千栖心裏的抽痛感已然淡了很多,或許是糟糕的情緒已經發洩過了,心情如冬日的湖面般無波無瀾,很是平靜。
尚千栖靠在牆上,靜靜地聽着兩人的對話。
林子清說:“既然是朋友,我以後追求千栖的時候,還請你不要過多阻攔。”
“你說什麽?”
如果不是林子清昨天照顧過尚千栖,韓江遇根本不會壓制自己翻湧的怒火。此刻,他緊擰着眉,沉聲道,“你要追求誰?”
林子清很是坦然:“我喜歡千栖。”
韓江遇的心情一下子變得焦灼無比,心髒像是被丢進油鍋裏翻炸了一遍,又像是被一根根木刺紮穿了。
喜歡尚千栖的,喜歡尚千栖的男性。
這是韓江遇最讨厭的存在。
他陰沉着臉,氣勢有些駭人。
“尚千栖沒時間談戀愛,也不可能跟你談,你死了這條心吧。”
林子清:“你這是在替千栖拒絕我嗎?連千栖的想法都沒有問過,是不是太不尊重他了?”
韓江遇冷眼看着他,一字一頓地說:“這就是栖栖自己的想法。”
林子清忍不住笑了,“我之前就有所耳聞,看來事實沒有被誇大。”
“韓江遇,我看你也不是喜歡彎彎繞繞的人,那我就直說了。既然你只是作為千栖的朋友,那就不要耽誤他,讓千栖錯失了尋求幸福的機會。”
“他有自主選擇談不談戀愛、跟誰談戀愛的權利。”
林子清的話令韓江遇感到很不舒服,什麽不尊重,什麽耽誤,什麽權利,說的好像他在壓迫在禁锢尚千栖一般。
這意思是讓他眼睜睜看着尚千栖去跟別人談戀愛,什麽都不做?
怎麽可能?
他不能接受他和尚千栖之間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不能接受尚千栖的精力和時間被另一個人占去。甚至尚千栖的目光多落在別人身上一會兒,他都容忍不了。
他怎麽可能接受尚千栖跟別人談戀愛?!
太荒唐了。
“不是談了戀愛,就會幸福。也不是不談戀愛,就不能幸福。”韓江遇終于想到了反駁的方式。
沒錯,尚千栖只要待在他身邊,他想要什麽,想做什麽,他都會一一做到,他會給尚千栖創造幸福。
“你說的也沒錯。不過,能陪伴他走完一生的,不是父母,不是朋友,只能是愛人,不是嗎?”
“當然,那個人也不會是你。”
韓江遇冷聲道:“為什麽不會是我?我可以陪他一輩子。”
林子清笑了聲,他并不相信韓江遇的這番話。
“你只是現在這樣說說而已,未來你也會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你早晚會把放在千栖身上的精力收回來。”
韓江遇根本沒有思考過自己未來會結婚這件事,哪怕父母催他找女朋友,催他早點安定下來,他也沒想過自己要組建一個家庭的畫面。
他未來的規劃裏,只有尚千栖的存在。
難道尚千栖那天突然跟他說,以後要以家庭為重,也是出于這樣的擔心嗎?
他怎麽會這麽想?
心情突然有些混亂,韓江遇斂眉,沉聲說:“無論如何,我都會一如既往。”
“我最擅長做的事,就是堅持。”
林子清挑了下眉,他問了個更極端尖銳的問題:“你的意思是,即使你未來有了家庭,在昨晚那種情況下,你也會抛下自己的家人,跑來另一個國家,只為照顧自己的朋友嗎?”
“你這樣,即是對家人的不負責,也是對千栖的不負責。”
說到底,林子清一直覺得,韓江遇和尚千栖的關系是不健康的。
作為朋友,韓江遇對尚千栖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已經強到不正常的地步,他沒有給尚千栖留有發展任何其他關系的空間和餘地。
他的話音落下,客廳裏一片寂靜。
隔牆靠着的尚千栖也是沉默着。
他低下頭,望着自己的腳尖,眉間緩緩蘊出星點笑意。
心情格外平靜。
他好像已經能夠接受韓江遇不會喜歡他這件事了。
韓江遇突然不想再跟林子清争執。
根本沒有意義,林子清根本不理解他和尚千栖的友情有多麽深厚,多麽排他,多麽堅固。
他為什麽要讓這種心術不正的人對着他和尚千栖的感情指手畫腳。
“你懂什麽?”
留下這句垃圾話,韓江遇轉頭就走。
尚千栖沒來得及挪動身子,迎面撞上了跨步邁進房間的韓江遇。
兩人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