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生石問道不知,孫大聖望邪思欲 魅毒……
第19章 三生石問道不知,孫大聖望邪思欲 魅毒……
01.
黃泉路上,凄風苦雨。
擺渡人的小船停靠在奈何橋頭,向着黃泉張望,像等待着誰。直到路盡頭出現一道青影,單薄,清瘦,船上的黃衣人才展顏一笑:
“你回來了,子岑。”
白子岑的形容卻有些頹廢。
待他走近了,黃衫人關切:“怎麽,沒找到嗎?”
白子岑搖頭:“沒有,三生石上怎麽會沒有呢?”
黃衫人卻好像早就猜出了結果。
“不奇怪,六百年前他撕毀了生死簿,從此簿子上再無他的名字,三生石上,自然也不會再有。”
“可是……”
白子岑皺眉,想着什麽。
黃衫人遞給他一杯涼茶,替他說:“可是,你卻覺得他給你的感覺,有些熟悉。”
“說不上來。”
白子岑接茶,回憶着悟空的種種,不确定地說:“我總覺得好像很久以前,他就認識我。”
“你難道認為,孫悟空,是你曾收養過的那只小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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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子岑一怔,被他的話逗笑:“怎麽可能,他可是齊天大聖,是一般猴子能比的嗎?我就是再異想天開,也有一些自知之明。”
一頓,發現對方的異樣。
“咦奈何,你怎麽還記得我有一只小猴?我好像只随口對你提過一次,而且還是在很久之前。”
依對方健忘的性子,隔天的事兒他都記不住。
奈何笑了笑,望向他的目光很是溫柔,說:“自你上次離開,我已經很久不喝孟婆湯了,我不想再一次次忘記你,讓你一次次介紹說你是我的朋友。我現在已經能想起一點兒以前的事,我想想起你,想起你說的每一句話,想起我們的初遇。”
“你……”
白子岑心頭一跳,忽然不敢直視對方坦誠而溫柔的目光——
他不配。
身背四十萬人命債,他有罪,他配不上奈何的溫柔和喜歡,他也不想連累任何人。
“你不要誤會。”
看他回避,奈何急忙道:“我的意思是,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白子岑松了口氣,扯出個笑來,說:“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
奈何稍稍沉默,認真端詳着面前這張溫潤含笑的臉,一點點皺起眉頭。
白子岑斂了笑:“怎麽了?”
奈何凝注着他,神情嚴肅:“我突然覺得我活着的時候,可能也認識你。”
“……!”
白子岑愣愣望着他,不知說的真假。
靜默半晌。
奈何忽然一笑:“逗你呢。”
白子岑反應上來,笑着打他手背:“不要捉弄我,我就說呀,你連昨天的事兒都記不清,就算上輩子我們真的見過,你又怎麽想的起來?”
奈何淡笑了笑。
指尖輕扣桌角,說:“你如果真的懷疑孫悟空以前就認識你,為何要在這裏猜測,而不親自去問他呢?”
02.
滿月之夜,清光皎潔。
三陽備足,陰氣至弱,乃群妖法力最低之時,往往躁動不安,盡露本性。
白子岑從地府返回時,唐三藏一行已住進了“寶林寺”,悟空不在寺中,問了唐三藏,說他聽到窗外異響,便拎着鐵棒去了,尚未返回。
白子岑嗅到空氣裏有一絲血腥,從寺廟後方的山林裏傳來。
尋着味道追去,如漆的夜幕中,一輪明月高懸,清冷的月輝灑在身上,白子岑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一閃而逝。
許是受滿月影響,法力微弱所致,白子岑沒有在意。
前方血氣漸濃。
他加快腳步,果然,明晃晃的月光下,悟空側身而立,金箍棒一端,滴着未幹的血,地上,躺着一堆打算采陽補陰,對唐三藏不軌的妖。
但,已變成了一灘肉泥。
白子岑沒有靠近。
好像孫悟空周身未退的煞氣,吓住了他。
孫悟空動作極慢地,一點點擦去棍上的血,說:“你是不是有話要問我?”
白子岑說:“是。”
孫悟空說:“問吧。”
白子岑說:“你以前,是不是認識我?”
孫悟空動作一頓。
屏息,直到肺腔裏生起一絲痛意,才慢悠悠收起鐵棒,說:“不認識。”
平靜而冷漠的語氣,不像撒謊。
白子岑還是沒有動。
孫悟空轉身看他:“怎麽,你還有話問?”
白子岑垂着眼,清冷的月光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看不清表情,只聽他好像變了個聲音,溫軟幾分:“那……你是不是喜歡我?”
孫悟空一下僵硬,精致的面龐卻越發冷峻,嗤笑一聲,說:“喜歡?你以為你是誰,也配我的喜歡?”
“為什麽不喜歡我?是我不夠好看嗎?”
白子岑的聲音,委屈又帶一絲魅惑,不像平時溫潤的公子,突然像個狐貍精。
孫悟空喉結滾動,欲言又止,心裏在一遍遍提醒——
這人花言巧語,最善僞裝,定又是什麽玩弄人心的把戲。他盯着白子岑,容顏越發冷峻。
白子岑說:“我喜歡你,我想你也喜歡我,只要你喜歡我,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說着,緩緩擡頭。
明晃晃的月光,照着他蒼白無辜的臉龐,一行清淚跌落,單薄清瘦的身影搖搖欲墜,易碎得不似真人,好像随時都能随風消散。偏偏眼尾的紅暈醉人,在這滿月之夜,清麗而動人。
孫悟空的心,莫名疼了起來。
看着白子岑用兩根手指,挑開衣帶,目光凄楚地望着他,一寸一寸,将衣衫退去。
露出精致的鎖骨。
瓷白的雙肩。
還要再往下退時,終于,悟空一把摁住他的手,冷道:“你撒什麽瘋?”
“來呀,愛我呀。”
白子岑掙開他的手,一邊流淚,一邊去脫自己的衣服,好像一定要把自己獻給孫悟空,以讨他的歡欣。
孫悟空皺眉,再次扣住他的手腕。
摸上他的脈,卻是一驚:“你中……唔!”
話未說全,就被白子岑主動獻上的吻,給堵回了腹中。這一刻,無懼神佛的齊天大聖,竟然有一些手足無措。
“君山,你……嗯……”
“大聖,推開我……求你,推開我……”
白子岑顫抖着,小小的聲音在深吻中破碎,他死死揪着孫悟空胸前的衣襟,看似想要靠近,說出的話卻是乞求。
他在求孫悟空推開他。
不要讓他那麽狼狽。
孫悟空終于明白他為什麽哭了。
他的話,他的行為,皆不是出于真心,而是被之前那只老狐妖的魅毒所控。
真是該死!
孫悟空眸色轉深,攬住白子岑的腰,加深了那個吻,同時咬破舌尖,渡入絲絲腥甜。
三萬萬金丹,早已融于血液,只是那老狐貍修行萬年,怕也沒那麽好解。
“嗯……”
随着血液侵吞,毒素暫時被壓制,白子岑一聲嘤咛,昏倒在悟空懷中。
悟空攏好他的衣服,将他打橫抱起。
望着懷中人猶帶淚痕的睡顏,自嘲般嘆了口氣:“說來可笑,我竟希望你剛剛的一切,不是因為中毒……”
03.
十萬裏天河化作無疆雪原。
群星隕落,廣寒宮前的月桂樹,也已凋零。
怒雪狂風中,孫悟空抱着白子岑,又一次登上了三十三重離恨天。
其實,白子岑在路上就醒了。
可想起剛剛自己對悟空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那麽失态狼狽,還不如昏死過去。
便一直裝睡,當個縮頭烏龜。
期間悄悄睜過一次眼睛,卻被滿眼的冰川雪原晃得短暫失明。
天宮飄雪,冷冷冰冰,偶爾路過幾位神官,也都眼神麻木,面無表情,跟大聖爺打招呼時言行裏透着敷衍和機械。
不禁疑惑。
詩文裏說好的瓊樓玉宇,瑤臺軒砌呢?說好的天闕夜未央,碧雲舞霓裳呢?
怎麽像是個冰封之地?
不過,他也是第一次上天,沒見過天宮,而那些寫詩的人,想必也都是凡夫俗子,憑空杜撰吧。
也許,天宮本來就很冷吧。
要不怎麽說,高處不勝寒。
胡思亂想着,到了兜率宮,進門,一股熱氣撲身而來,才終于感覺正常了。
聽到金銀二位童子把悟空請進屋,接着便是太上老君的聲音:“奉茶。”
孫悟空說:“不喝。”
太上老君笑:“大聖不保唐三藏西天取經,又來我這丹房做什麽?”
悟空不跟他過多攀扯,開門見山:“他中了狐毒,請老君幫着看看。”
“什麽狐毒,能把大聖也難倒?”
太上老君笑眯眯的,起了興致,示意悟空把白子岑放在榻上,搭了他的脈。
孫悟空問:“怎麽樣?”
太上老君說:“不太妙啊。”
斂了笑,換過另一只手,又診一次,表情越發凝重。
孫悟空說:“怎麽講?”
太上老君緩緩放下白子岑的手,說:“他中的是萬年狐妖的魅毒,精氣虛旺,幸好他有些微末法力,平時尚能壓制。但每逢滿月,陽氣盛而陰氣弱,他法力衰減至最低,就再難克制了,如不疏解,恐怕傷及元神。”
具體怎麽疏解,不必細說,懂得都懂。
白子岑渾身僵硬,緊閉着眼睛,想,怎麽偏偏中了這種不害臊的毒?卻不知道,自己的臉因為羞憤,已經紅到了耳朵根。
孫悟空把目光從他紅透的臉上收回,淡淡問:“可有法解?”
太上老君搖頭:“無法可解。”
孫悟空說:“不是有金丹麽?禁欲絕情之類,給他以毒攻毒。”
白子岑:“……”
不等太上老君回答,銀角搶答說:“你以為金丹是泥丸搓出來的嗎?想要幾顆有幾顆。”
金角也說:“大聖,金丹要一千年才能煉一爐,之前煉的全被你吃完了,下一爐,至少要四百年後。”
孫悟空看老君。
老君表示默認。
“好,我知道了。”
孫悟空不再多說,俯身,輕輕抱起白子岑,轉身離了兜率宮。到了筋鬥雲上,靜視前方,說:“別裝了,我知道你醒着。”
白子岑這才睜眼。
慌張從孫悟空懷抱下來,說:“大聖,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孫悟空沒說話。
白子岑試圖緩解尴尬,想着沒要到金丹,就說:“沒有金丹也沒關系,你的血也很管用呀。”
這句算是奉承:大聖爺,多厲害。
可孫悟空表情緊繃,看起來并不領情。
白子岑猛然意識到——
提到血,就必須提到兩人糾纏的那個吻,又趕緊解釋:“我不會每次都麻煩你那個,那個的……你放點兒血在瓶子裏,到了滿月,我喝一口……”
白子岑自己都覺得這要求離譜。
聲音越說越小。
孫悟空果然轉頭瞪他,臉色更黑了,一定很生氣。
白子岑垂頭,不願意面對也得面對了,他必須向悟空解釋清楚,否則對方誤會他是一個放蕩的人,怎麽辦?便硬着頭皮說:“對不起大聖,在林子時我不是有意的,我被狐毒控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做什麽,如果你覺得冒犯,我向你道歉,我沒有喜歡你,我也不……”
不等他說完。
孫悟空抓住他的手腕,突然把他拉近。
猝不及防跌進懷抱,擡眸,望見大聖俊美無俦的臉近在眼前,而對方眼中的炙熱,像要将他融化。
鼻尖抵上鼻尖。
只一晃神兒,對方冰涼鋒利的唇,便欺上了他。
“唔……”
白子岑無辜地張大了眼,卻是唇上刺痛,又被咬了一口。悟空吮走他唇上血珠,便放開了他,後退一步,冷笑嘲諷:
“白君山,你……沒有心。”
沒有人知道,想起那月下淚光,雪白雙肩,正在嘲諷的人,身下,欲|火焚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