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此時月,是舊時月 他生氣了也會咬你嗎……

第20章 此時月,是舊時月 他生氣了也會咬你嗎……

01.

唐三□□立窗前,窗外,一輪圓月高懸。

大地分明,夜風拂動他雪白袈裟,仿佛随時都能乘風歸去。清冷的月輝灑在他同樣清冷的臉龐,望着天邊明月,一滴淚,跌碎塵埃。

豬八戒已經熟睡。

沙和尚搜集琉璃碎片,不眠不休。

而他,剛剛做了一個夢。

夢到一個錦靴華服但渾身濕答答水淋淋的老人,手執一柄白玉珪,站在門外哭。

說寶林寺西四十裏,有一“烏雞國”,五年前,天降大旱,民不聊生。國主親身求雨,晝夜焚香,如是三年,仍不見一滴雨落。危急之時,來了個道士,道法高深,國主請他開壇做法,果然,降下甘霖。

便結為八拜之交,兄弟相稱,同宿一榻。

本以為情深義厚,忽見禦花園的水井中金光萬丈,國主去看,道士突生歹意,一下把國主推入井中,又結咒枷封印,将國主的魂魄永遠困在井裏,不能轉生。自己卻搖身一變,變成國主模樣,占了三宮六院,占了江山。

又把年幼無知的太子,囚禁在五鳳樓中。

而這錦靴華服狀态凄慘的老人,竟然就是已經死去,化作水鬼的烏雞國國主。

國主以白玉珪為證,請唐三藏救他脫困,還他清白。

又說,明日一年一度的騎射大會,是太子一年中唯一一次出城機會,到時,三藏師徒可說服太子,請他做個內應。

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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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窗。

果然見有一柄白玉珪靜躺在月光下,臺階上。

于是,便不自覺地回想起二十七年前,那個溫潤儒雅的窮書生和那個才貌雙絕的大家閨秀的故事——

故事再俗套不過了。

落魄書生進京趕考,盤纏用盡,流落街頭。小姐選婿,一見鐘情,毅然私奔。然後,書生高中狀元,小姐身懷有孕,終成一段佳話。

倘若故事到此為止,的确是一段帶着俗套的佳話。

然而,這才只是一個開始。

狀元郎攜妻衣錦還鄉,坐船經水路,在洪江救起一名落水者,兩人相談甚歡,以兄弟稱。三百裏長江兩岸,風光無限,甲板上,把酒共賞。殊不知,引狼入室,這落水者竟是水賊僞裝。只因在城中對小姐驚鴻一瞥,就見色起意,等船駛到水中央,陷入叫天不應,叫地無門的絕境,便暴露了賊寇的本性——

殺了書生,霸了小姐,頂了書生的狀元名,走馬上任。

這與烏雞國主的經歷,多麽相似。

而這書生,不是別人,正是唐三藏未能謀面的生父,陳光蕊。這小姐,也不是別人,而是他的生身母親,滿堂嬌。

在幼時,極有限的記憶中,母親日日夜夜,以淚洗面。

纖細雪白的手腕上,自裁的刀痕一道蓋過一道,頸側的動脈處,也時常能看到發釵的劃痕。

最是揮之不去的,便是母親抱着他,坐在門前的小河邊。

目光混沌,癡癡傻傻,唱着哄他入睡的兒歌,聲音沙啞:“兒啊,如果沒有你,娘早就去找你爹了。兒啊,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父親死後,支撐母親含辱偷生的唯一念想,只有尚在襁褓的他。

直到那天。

賊寇把他丢在院子裏,把母親關在小屋,關了整整一天。

再出來時,母親鬓發散亂,步履蹒跚,嘴角添了淤痕。她用木盆把他裝了,放入河中,順流而下,自己也縱身一躍,投入水中,說:

“兒啊,對不起,這一次,娘終于堅持不住了……”

佛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佛說,前世因,今世果。

佛又說,一切皆空。

可——

若真善惡有報,陳光蕊、滿堂嬌做錯了什麽?若真前世因今世果,為何要一碗孟婆湯,讓人把前塵忘卻?若真萬象皆空,又取什麽經,求什麽大乘佛法?

迷也,瘴也。

通透如三藏,此刻也免不了一時惑上心頭,意志消沉,悲從中來。

忽聽院中有馬蹄聲。

三藏斂眸,看到皎白月光下,白龍馬不知何時掙開了缰繩,從馬廄朝他跑來。

雪白的鬃毛輕蹭他的下巴,微有一點點紮。

唐三藏一怔,指尖縮了縮,終于還是摟住了白龍馬的脖子,臉埋進他雪白的絨毛,輕輕地喚:

“小白,小白,小白啊……”

小白龍在頸間感受到一點濕意,便僵硬不敢再動。

他多想抱抱三藏啊,碧藍如海的眼睛裏,刻滿了渴望和心碎,可他永遠不能在三藏面前顯身,永遠無法與他相認。

他只能隔着三藏,無助地看向豬八戒。

豬八戒沒有睡,他與小白龍對視,冷漠的眼神中,有一絲了然一切的同情。然後,翻身,獨留下一個孤獨的背影。

02.

孫悟空和白子岑一先一後進來時,小白龍已經離開。

唐三藏的神色也已如常。

他見悟空臉色不是很好,再看後面的白子岑,愁雲慘霧,臉色更差,嘴唇不知怎的還破了皮,便關切道:“小山,你嘴巴怎麽受傷了?”

白子岑一抖,抿着嘴唇,看向罪魁禍首——

他的心情現在仍沒有平複,悟空剛剛的眼神,真的刺痛到他了,他不想見對方失望難過。但同時他又不解,他明明真心相待,百般示好,生怕一個不小心惹對方厭惡,怎麽到了對方那裏,就變成了“沒有心”呢?

孫悟空有意避開了白子岑的目光,淡淡:“和尚,你怎麽還沒睡?”

唐三藏搖頭:“已經睡過一陣兒了。”

一頓,帶着幾分期翼:“悟空,我做了一個夢。”

便徐徐将夢境向悟空複述,實在很少在他臉上看到這種期翼,他一向心無挂礙,游刃有餘,很少有什麽能真的讓他牽絆。

可偏偏此刻,他才更像一個鮮活的人。

而不是人人仰望的聖僧。

白子岑在一旁聽着看着,不禁有些癡了——

他所了解的齊天大聖,脾氣不好,性子急,動不動喜歡咬人,偏偏這時候,竟然耐着性子聽唐三藏長篇大論,安安靜靜,認認真真。

不知怎的,突然感到一陣失落。

唐三藏講完,目中除了期翼,又多了一分迫切,他拉住悟空的手,說:“悟空,我們得幫他,我們不能眼看着烏雞太子認賊作父。”

孫悟空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回,說:“和尚,別忘了,你是和尚。”

唐三藏說:“我是和尚,但又不止是和尚。”

孫悟空盯他。

他直視悟空,毫不退讓。

相持許久,悟空才霍然起身,說:“好,我姑且應了你這樁閑事。”

03.

孫悟空去找烏雞國主的屍首。

唐三藏望着天邊明月,已無睡意,隔了會兒,察覺身後的人仍未離開,便問:“怎麽,有心事?”

白子岑走上前,也站在窗邊,望着同一輪圓月,說:“聖僧不也一樣。”

唐三藏說:“回不去了。”

白子岑想,是啊,回不去了。

即使此時月,仍是舊時月,即使千裏共婵娟,可他與故土不僅是空間上的阻隔,更有九百年跨不過的時光。

唐三藏察覺白子岑的低落,轉身望他,說:“其實,你來之後,悟空變得柔軟許多。”

白子岑一怔:“有嗎?”

見他不信,唐三藏笑了笑:“那是你沒見過他以前的樣子,他連自己的死活都不顧,更不會管別人的死活。”

白子岑又想起第一次見面,悟空差點兒一棒把他打死的事情。

便又有些信了。

擡眸,有點兒好奇又有點兒尴尬:“那,他生氣的時候也會咬你嗎?”

唐三藏被問的一愣,望見他紅腫的唇,又恍然:“他咬你了是嗎?”

白子岑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主要是,咬的位置太尴尬。

唐三藏笑笑:“他倒是沒有咬過我,不過剛認識那會兒,他不止一次想殺了我。”

白子岑松了口氣:“這麽看,咬人還是輕的。”

豬八戒聽不下去了,一把掀開蒙頭的被子,說:“兩根木頭,別聊了,歇着吧。”

唐三藏道:“八戒,這麽晚了,你去哪裏?”

豬八戒說:“我去撒尿!”

04.

生了鏽的鐵鎖将往事塵封。

無人欣賞,禦花園中的百花,長勢反而愈發燦爛。

染了花香的衣袂被晚露打濕,悟空伫立井邊,身後,傳來靠近的腳步。

“猴子,勸你不要太作。”

豬八戒的聲音響在這荒廢已久的花園裏,伴着夜色,聽起來涼涼的:“他是你曾經拼了命想見的人,你不好好珍惜就罷了,又何必這樣傷他。”

孫悟空說:“你什麽都不知道。”

豬八戒仰頭,望着月色,卻不見星光,凄涼一笑,問:“你喜歡他嗎?”

孫悟空冷笑。

豬八戒又問:“你不喜歡他嗎?”

孫悟空依舊冷笑。

他用冷笑,來掩蓋自己內心的虛弱。

豬八戒轉身看他,說:“別笑了,你笑得比哭難看。”

孫悟空笑得更放肆了。

他大笑着揮起金箍,一棒把豬八戒打到井底,說:“如果你真的很閑,睡不着,就幫和尚把屍體撈上來吧。”

[西游]我撿的猴子成了齊天大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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