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卡

第37章 大卡

卡爾告訴安切洛蒂, 他支持他鎮壓更衣室,但自己不會插手,因為只有這樣, 他才能真正地樹立起威信。

“我相信你,卡爾洛。你只是性格很好、與人為善, 卻不是什麽任由別人爬到你頭上來的傻子, 我也希望你能帶好團隊。拜仁的氣氛就是這樣的,不管是主席還是球員們,都吃硬不吃軟, 你需要振作起來,你必須得拿捏住外貝外。怎麽拿捏?我會幫忙,但希望你到時候能反應得過來。”

卡爾也告訴自己造反的副隊諾伊爾, 和因為遲遲上不了大名單已瀕臨爆炸的外貝外:

“我不管你。但不能妨礙比賽是底線, 場下随便你們怎麽鬧, 在訓練場和比賽場上不要松懈, 耽誤比賽更不行。不然你們只是引火上身,我不會客氣。”

外貝外哼了一聲就算應了,諾伊爾還要說燒話:

“怎麽不客氣?”

卡爾直接挂掉了電話。

卡爾最後告訴赫內斯和魯梅尼格:

“佩普已經走了四個月了,你們清醒一點!還要擠走幾個才滿意?等我退役了, 我也要和菲利普一樣走掉, 才不回來上班。”

赫內斯被他傷得,那心情無疑是“寒葉飄逸灑滿我的臉,吾兒叛逆傷痛我的心”“你講的話像是冰錐刺入我心底, 老頭真的很受傷”差點沒在辦公室裏捶胸頓足、嚎啕大哭起來, 但因為卡爾說的是對的,他又找不到發火的理由,只好繼續捶胸頓足, 傷心得中午多吃了兩塊餅幹。

魯梅尼格則是因為上次鬧得太不愉快,心裏一直別扭着,被卡爾頂嘴也就忍住了,只是坐在那兒和體育總監薩利蛐蛐了一會兒,說一些類似于兒大不中留、被拉姆帶壞之類的話。

薩利哈哈哈地笑了起來:“長長脾氣也是好事情,不然怎麽鎮得住團隊嘛。我看他是進步了,是你教得好。”

魯梅尼格又重新有點自得起來。

入隊十二載,這還是卡爾第一次站在風暴中心,卻又完全置身風暴外。暴風眼的感覺如此特別,他甚至不用忙俱樂部或個人的商務了——俱樂部忙瘋了,根本沒法運營,他個人的事,烏爾裏克則是擔心在風口浪尖容易讓人指摘,所以全推遲了。

只是好好訓練、什麽都不用管,下班早早就回來的生活好幸福啊!

畢竟純場上的工作時間沒有那麽長的,踢球本身對卡爾來說一點都不費勁。

晚上躺在沙發上時,他難得有閑心和時間放上音樂《Goodbye My Lover》,跟着哼唱——這是05年底出的特別火的一首英文歌,施魏因施泰格還送了他唱片,卡爾保養得很用心,直到現在還能正常播放——把本子架在胸口畫一點速寫了。

畫筆習慣性地流淌出強壯的臂膀和手腕上精細的表來,卡爾立刻将它塗黑,然後改成了畫和諾伊爾擁抱。

他想象了一下如果從頭頂往下看他們會是什麽樣。

拉姆給他打電話,笑着問卡爾幹嘛了,搞得赫內斯偷偷發短信罵他。

“你把我帶走當秘書吧。”卡爾和他說:“我說我以後也不要回俱樂部工作。”

拉姆笑了起來:“還早着呢,你急什麽!老頭歲數都大了,你沒準退得比他們遲,他們以後還得靠你來撈油水大的好位置,繼續光彩養老。”

貝肯鮑爾之前就是這樣,赫內斯和魯梅尼格簡直把能搞到的肥差,各種稀奇古怪、不用做事、但薪水很高的挂職或榮譽主席給他弄了個遍。

卡爾念高中的時候看英劇《是大臣》,看到秘書們代代交接班,還感慨真是腐|敗呀,到了拜仁才兩三年後發現他們比英國佬明目張膽多了(…)

他不敢和拉姆說自己想退役的事,因為從功利角度看這極其不明智,簡直是把大好事業往地上砸,所以他既沒順着對方的話說,也沒反駁他,就只是岔開了話題,問他在DFB幹得怎麽樣。

拉姆反而也問他別的事:“巴斯蒂回來看你了嗎?”

這事沒上報紙啊,卡爾一下子坐端正了:“被誰拍到了?”

“沒有,但他忽然發短信和我說讓我多看看你,我想着你們應該是和好了。不見面很難吧?”拉姆溫柔地說刻薄話:“誰讓我們karli是個死不張嘴的漂亮男人呢。”

卡爾不理會他的揶揄,又躺回去了:“怪不得你給我打電話呢。”

“在做什麽?”

“畫畫。你在做什麽?”

“聽你畫畫。”

卡爾微微笑了下,停了筆,詢問他:“還有什麽事?”

“昨天報紙吵得厲害,今天沒事?”

“沒事,我什麽都沒管,不然烏利就和你發脾氣了嗎。”

“真聰明,你真的長進了,karli。”

我不是長進了,我是放棄了。卡爾在心裏暗暗想上次光是坐在酒吧裏都把拉姆氣成那樣,要是他再繼續造作,對方會不會沖上門來把他抓去精神病院。

這想象讓他感覺又好笑又恐怖,和拉姆坦白:“不,我只是真的偷懶了。”

“我巴不得你會偷懶呢。”

“騙人,你個工作狂。”

“那是因為你忙的很多事根本不是你的工作,karli。”

“不想和你吵架,我又說不過你。”

卡爾賭氣着挂掉了電話,塗了一個微笑的拉姆和生氣的自己,标箭頭寫拉姆是“壞蛋”,拍了照給他發過去,誰知道對方轉手就發了個ins story,at他寫sorry。

他的主頁一直是團隊運營,極少自己發東西,一發上去就引起了球迷的轟動。這不可怕,可怕的是隊友會更轟動一點。

卡爾之所以會迅速知道這件事就是因為隊友們開始拿消息狂轟亂炸他,一時間他們好像忘記了激烈的宮鬥大業而都全身心關心起了隊長怎麽晚上從來不理人但其實在偷偷給人家畫小人呀!

……回去,你們回去繼續鬥去……

剛晨間“侍寝”——讓卡爾睡了兩小時好覺的諾伊爾脾氣來得最大,卡爾把這張紙拍全,讓他看看旁邊是什麽。

不氣了,立刻不氣了。

諾伊爾美死了,開始信口胡說:

“我們簡直應該結婚啊,多是一樁美事。”

被卡爾罵了後他才老實了,但還是不依不饒地追問:“那上面被塗了的是什麽?”

被塗掉的是一個快過生日的人。

他會看到拉姆的ins嗎?也許他早把拉姆拉黑了,但也許他還是會看到。

卡爾過了一會兒才回複諾伊爾:“小熊不要管大人的事。”

“卡爾你真的皮癢了,老忘記我比你大。”

哼,卡爾不理他,繼續專心地畫畫,繼續來來回回哼唱:“I know you well, I know your smell……”

他把諾伊爾的頭發塗黑了,把他的胳膊畫得細一點,把他的臉也改掉。

他畫了個圓把他們圈起來,為畫面中的“自己”畫上一點幸福的笑影,他知道自己在做超級糟糕的事,卻還是停不下來,畫好後在上面寫着“祝你生日快樂”,而後立刻更用力更用力地全部塗掉。

卡爾将這張紙撕下,拿出□□點燃了它,在橙紅的火光中垂下睫毛注視它熊熊燃起,在指尖仿佛已被火焰灼痛時才匆忙扔進洗手池,而後打開水龍頭,一切都變換成了一團黏糊的灰黑,只剩嗆人的煙味淡淡消散。

他撐着臺子,漂亮的肩背繃緊,在空蕩的室內,像被拔掉翅膀的蝴蝶。唱片機還在不倦地轉動,填滿屋子:

“Goodbye my lover, Goodbye my friend……”

再找個戀人嗎?卡爾空蕩蕩地想。可他覺得這樣對諾伊爾根本不公平,想到自己甚至改掉他的臉,卡爾自己都覺得自己惡心和瘋狂。

安切洛蒂試圖把諾伊爾的門将教練重新挪回來,以換取對方的支持,但這個門将教練正好趁機要挾漲薪,理由是安切洛蒂并不應該自帶那麽多助教來,可以削掉一個,騰出薪資空間,讓他大為光火。

事情就擱置在了這裏。

那諾伊爾就不可能罷休的。他對安切洛蒂、對大部人都沒什麽私人情感,純粹的工作關系,每天甚至能和主帥挺友善地問好,但他希望實現的利益則是一絲都不能讓。

外貝外,他則是堅持不放進名單,俨然堅定決心要殺雞儆猴,拿最大的刺頭當靶子打,絕不願意讓更衣室內覺得只要鬧一鬧就有大名單能上。

這是很多教練執教的底線了。

但放在拜仁,放在外貝外這樣的功勳球員身上,執行起來還是非常困難。

像萊萬和穆勒這樣的球員,在矛盾公開化後心情就已糟糕了起來,因為他們擔心這樣會影響到球隊成績,而且沒人喜歡在夾槍帶棒的環境中工作。

一些年輕球員更加被吓破膽,天天進更衣室都要做心理建設,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但也有膽子大的新球員,或替補席上實在沒機會的,開始向着安切洛蒂暗暗投誠。

卡爾當時能靠着慈善賽改個上場時間就換來他們的支持,就是因為上場機會對于這類特別渴望機會的球員來說才是最核心、最需要關注的事,盡管畏懼外貝外等功勳球員,但他們更渴望他

這已公開、且并沒有被解決的巨大矛盾,讓球隊巴黎之行的氣氛不能再更詭異一點。

賽前一天,9月26日,隊伍抵達巴黎,準備在這座光影交錯的城市迎接他們小組賽中最關鍵的一戰。

客場難度大,比主場難踢。而且萬一他們輸給大巴黎,比分一落後,壓力上去,主動權就丢掉了,到時候讓主場也變得為難,肯定是不好。

卡爾今天情緒很難高漲,不過他還是看起來很正常地活動着。但晚餐也不知道是酒店協調不開,還是哪個工作人員在發神經,竟然弄的是那種完整的大長桌,把所有人都塞在上面。

這裏的所有人,指的是随隊的體育總監薩利另兩個高層,完整的教練組,所有球員,以及後勤團隊。

有可能是酒店協調不開,也不知是不是吃了回扣,要定這種奢華風的酒店。餐廳內閃爍的水晶吊燈,金碧輝煌的桌子都搞得他們像要開晚宴,礦泉水被打開倒進雪亮的紅酒杯裏,餐巾紙被折成天鵝狀,空氣中彌漫着若有若無的香水味。

這一切頗有種舞臺劇一樣的浮誇,和現實生活太脫離了,讓所有人都很不自在。但更不自在的當然還是他們全坐在一張桌上這種事。如果沒坐在一起,倒不礙事,可既然已經坐成這樣了,就不得不進行一些社交。

體育總監薩利作為目前層級最高的領導,硬着頭皮站起來,舉杯講了兩句:

“大家都知道這場比賽對我們來說有多重要——巴黎的實力毋庸置疑,但我們是拜仁慕尼黑,我們有最好的球員、最棒的團隊。希望明天大家全力以赴,不要讓球迷失望。現在,讓我們放松心情,開始享受晚餐吧!”

掌聲稀稀落落地響了一下,誰也不想多說什麽,場面冷淡得要命。

薩利無視尴尬滿臉鎮定地坐下。但越是尴尬的時候越容易冷不丁出事故,就在空氣還安靜又粘稠時,J羅不小心打翻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伴随着清脆炸響,一時間水花和玻璃花一同飛濺。

一片驚呼和低罵響起。

“抱歉!”他手足無措地剛站起身,就被椅子嘩啦地板的尖銳噪音吓到了,又一屁|股坐了下來,繼續舉着頭,語言不通在這種狀态下帶來的心理壓力最大了,他又只能不斷重複:“抱歉!”

在巨大的背景音裏,卡爾眼神依然放空,還在緩緩地往嘴裏送小勺的沙拉菜。

雖然隔着好幾個人,但穆勒已第一時間很熱心地起身去喊工作人員來幫忙,馬丁內斯則是充當翻譯器,在慌裏慌張地喊哈梅斯別亂動也別不好意思。玻璃渣的确棘手讓人難以清理,而且衣服濕着也沒法繼續吃飯,三個都得站起來去換衣服。

這混亂吸引着所有人的視線,穆勒忙着穩定氣氛,笑着開玩笑試圖活躍氣氛,才讓這個突發事件顯得好玩了許多。

“沒事,沒事,明天比賽別這麽慌就行了!畢竟球場上可沒有玻璃杯,只有對面球員的balls——”

零散的笑聲傳來,但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下,這句經過翻譯變得亂七八糟的玩笑話反而讓J羅顯得更加手足無措。

一點點小事都能鬧得整個桌子吃不下飯,看了真讓人發愁。安切洛蒂也不得不起身組織秩序,用帶着點口音的德語皺眉道:

“好了,好了,沒什麽大不了的,該換衣服的換衣服,坐下的坐下吧。大家都小心點,明天的比賽才是關鍵,不用在這些小事上分心——托馬斯,小心地上還有玻璃碴,回來坐下吧,好好填飽肚子。”

這是一句很平常的提醒,甚至很有點溫情,可到了此時此刻,卻像是火星落入油鍋裏。

外貝外冷笑着插了一句:

“小事?明天才是大事?明天要是再這麽踢下去,誰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這一聲不大也不小,可以理解成是他在發牢騷,但也能理解成是故意說給安切洛蒂聽的。

意大利老頭不得不迎戰,眉頭一皺,看向他:“你什麽意思?”

“啊哦,請不要激動——我也沒說什麽。”

“不,來吧,講講,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如果我真的有什麽要說的,也只能是善意地提醒教練一聲,咱們的首發陣容是不是該重新考慮一下了。別到時候再被對方打了兩個再換人,晚了!”

外貝外不滿地攤開手,臉上卻是帶着譏諷的笑。

薩利頭皮發麻,在長桌那端已站起身,過來試圖阻攔:“好了!不要在餐桌上聊工作,都先坐下!”

但安切洛蒂已經在和外貝外拍桌了,平日裏忍讓的耐心終于告罄,他受夠了拜仁無法無天的球員——随意沖着媒體抖露更衣室內情,随意在場上更改戰術,現在甚至開始在大庭廣衆、在餐桌上,就敢和自己的主帥争吵!

誰家教練當成他這副窩囊樣子!!!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總是寫着和善和愉快的端莊圓臉顯示出十足的火氣:

“還有誰有不滿,全都說出來!來!我倒要看看這比賽的名單是我這個教練說了算,還是你們這群小子說了算!”

不少人已瞠目結舌,還有很多人偷偷把目光投向了卡爾——很難想象在他在的時候隊裏能發生這麽離奇的事。

卡爾從不會讓更衣室失控,但最近更衣室就是失控了。

現在應該是他也起身緩和矛盾的時間了,但隊長大人依然只是不動如山地在座位上坐着,撐着臉垂眸看沙拉菜。

卡爾,你到底在想什麽啊!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嗎?不能這樣失職啊!

好多人對他産生了超級沮喪、失望和甚至有點埋怨的心情,恨不得站起來拉住他的胳膊晃晃,大喊一聲“隊長你說句話啊”。

基米希身邊的阿拉巴就倒抽一口涼氣,打字和他說:“完蛋了,看來卡爾是要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了,怎麽回事啊,真累了嗎?還是對這些事力不從心?這不像他。”

基米希瞥了他一眼,一邊情不自禁地焦慮,覺得他說得是對的,也許卡爾這些天來的異常都不是在搞什麽高級管理,而是消極怠工,但很快他又堅定地駁倒了這個念頭:

“真不管也該緊張尴尬啊,你看卡爾緊張嗎?一點都沒有好不好。滿臉高深,一看就是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他确實有點恨恨的,追加了一句:“可他還是應該站起來管的!他怎麽能就坐在那兒!除了他誰能搞定這個場面?”

阿拉巴一邊覺得基米希真是個奇葩,讨厭卡爾又對他戴着十層濾鏡,但探頭探腦一打量卡爾的臉色,他又捉摸着感覺基米希說的不無道理。

卡爾可能會犯錯,但不可能犯傻。

他這麽冷靜,那說明這事就真的是在他預料中的。

外貝外和安切洛蒂的争吵越發激烈,周圍人能按得住他們的手,也按不住嘴巴,一切俨然已變成了轟轟烈烈的鬧劇。穆勒站起發聲,笑着試圖安撫外貝外:

“好了好了,有什麽事比賽結束再說,等會兒去會議室也行,沒必要在這兒吵——”

外貝外一挑眉,沖他冷笑:

“托馬斯,我勸你坐下吧,你還好意思勸?也不看看是誰一開始不在大名單裏,結果卻又擠進去了。我不想說誰私下裏替你做了什麽,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對名單不滿意,我光明正大地提,我不耍那些花招!”

這什麽驚天大瓜,桌上傳來一片細細的吸氣聲——外貝外這簡直是在明着說,穆勒是靠着卡爾私下黑色操作,重新上位,這才擠掉了外貝外的位置。

畢竟最開始安切洛蒂棄用的其實是他,放着羅貝外的完美雙邊組合不用,硬把穆勒擠上右邊才不合理吧?

就連在這兒拉扯勸說的薩利都情不自禁屏住呼吸,驚恐地瞪大眼睛,身體微微往後仰了。

穆勒一瞬間愣住,而後漲紅了臉,他近乎本能地要朝着卡爾看去,但又硬生生忍住了。只是火氣也是真的上來了,一反常态,沒有試圖勸和,而是直接和他對峙了起來:

“心知肚明什麽?我不明白,弗蘭克。你有什麽證據,知道了什麽?既然已經說了,為什麽不說得更清楚點,說得更響亮點?讓所有人都來聽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指責卡爾當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說他沒證據,他就是有證據,外貝外也不能這麽幹,所以此刻只能冷哼一聲:

“你倒是挺急的啊,托馬斯,真怕別人多問一句是吧?別裝無辜了,你又不是第一天幹這些事。要真是靠自己上的場,還需要別人替你說話嗎?我就奇怪了,怎麽就你能每次都能踩在別人肩膀上撿便宜!”

他一挑二不落下風,罵完穆勒也不忘自己的仇恨還鎖定在安切洛蒂身上,眼神像刀子一般飛了過去:

“您能解釋得清嗎?為什麽不在這兒談談為什麽用托馬斯換下我?”

“砰!”巨大的聲音打斷了衆人新一輪的吸氣,諾伊爾把杯子砸進盤子中,猛然起身:

“夠了吧!要吵會議室繼續,這裏可是還有別人要吃晚餐。”

外貝外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

“哇哦,我當是誰,原來是為了自己的助教鬧得不可開交的第二隊長,你也配攔着我不說話?你是教練他是教練?”

安切洛蒂氣得簡直要高血壓發作了,已口不擇言地喊起了意大利語:“好,好,好,全吵起來,吵到所有人都沖進來看看這裏發生了什麽,你們就滿意了!都給我坐下!如果明天你們還想這麽搞,那就別上場了!我寧願一個人去踢!”

“你踢個屁,你已經是個胖老頭了!”

場面徹底失控,酒杯、餐具被撞得叮當作響,隊員們紛紛起身,局面一發不可收拾。

更多球員雖然沒站起來,但也已經按捺不住開始大聲發言,像基米希就在喊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我們需要團結,結果被一個不知從哪飛來的杯子砸得瞬間上頭開始要找罪犯,薩利一看已經往鬥毆方向發展吓得松開安切洛蒂沖過來抱住他。

博阿滕大聲抱怨你們全是一群自私自利的瘋子,羅本則是在嚷嚷你們正面回答外貝外的問題,他不就老實了嗎?

換衣服再回來的J羅等人甚至已直接進不來了——薩利派了人看守在外面,不讓任何人進出。

還有幾個膽子大的年輕球員則是聚在一起小聲發出啧啧啧的聲音,認為老球員們仗着自己資歷老功勳高,簡直無法無天。

什麽話都說得出口,這怎麽得了?

好多人在各懷鬼胎地試圖偷偷錄音錄像,要不是這裏網不好,估計最快的新聞都已經發出去了。

不過他們确實也被震驚到了,在大部分人普普通通的人生中,一般都還是不會在職場裏經歷這麽drama的事兒的,把桌子橫過來都快演成最後的晚餐了。

今天瘋完了,明天不要工作,不要見人的嗎?

上帝啊,誰敢相信明天他們還要穿着同一套隊服,人模人樣、勾肩搭背地上場去踢同一場比賽的!

他們還要低頭撫摸|胸口的袖标。

這讓他們下次如何充滿感情地喊出“南部之星”?

萊萬坐在卡爾旁邊,在和他同樣認真地吃飯,整個餐桌上也就他們倆神奇地在超絕混亂中宛如無事發生般吃完了晚餐。

但卡爾好像是真的完全超脫事外了,而萊萬則是在一直打量他。

外貝外和安切洛蒂對峙起來時,他感覺對方應當起身,可卡爾沒有。

外貝外借着穆勒指控他時,萊萬覺得對方肯定要起身了,但卡爾還是沒有。

最後諾伊爾都站起來了,桌子上但凡是個有頭銜或有袖标的人都起身了,卡爾還是沒有。

萊萬忽然覺得自己不懂他,他很确信卡爾絕對不是在逃避問題,但他不确定對方要做什麽。

卡爾吃完難吃的可以拿去喂馬的沙拉菜,擦好嘴巴,看向整個長桌——說實在的,聽到大家歇斯底裏地把心底話喊出來,雖然是有種終于撕開了這些可大可小雞毛蒜皮破爛事的快樂,但他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暢快,反而只覺得悲哀和煩躁。

看,俱樂部怎麽會是一個家呢?大家本質是來工作的,各自為了自己的利益折騰。

而且還折騰不明白。

但再也不用去想着這樣情感,那樣面子的事,确實讓卡爾感覺好受多了。只是處理事情的話,他當然可以熟練得很,快刀斬亂麻,他又不蠢!

他當了整整十年的正副隊長了!

可他總是自讨苦吃,是因為他在感情上真的很蠢,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一樣,他和現實總是脫節的。

他恨不得每年拜仁都像一個幸福無比的大家庭一樣坐在一起,每個人都心貼心,每個人都互相關愛,每個人都為了勝利努力,也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拼搏,他恨不得拜仁是個世外桃源,是個烏托邦,沒有傷害,沒有剝削,沒有嫉妒,沒有中傷,沒有背叛,但這個世界分明是一個發黴的西紅柿,是被砸得混亂的漂亮長桌,他自己也是可恥的既得利益者,一切都發爛,發臭!*

卡爾擦幹淨嘴巴,又用濕巾擦好漂亮的手掌,每一個指節都不放過,而後拿起兩個酒杯連環碰撞,清脆的聲音像天外來音般穿透了整個長桌,整個房間。

不管桌上人現在是松了口氣,還是心懷不滿,還是暗自納悶,又或是惴惴不安,卡爾都不想管了。

他又像是覺醒,又像在賭氣,又像被火焰灼燒,又像沉入了深海裏。

他記憶中第一個清晰的9月26日,他們也坐在長桌上,卡爾甚至特意數了和當年一模一樣的位置坐下。

盡管這張桌子比那張長多了,奢華多了,吊燈明亮多了,盡管是電燈,但仿佛帶着貴族時代夜點千燭的奢侈豪放,可卡爾滿腦子都是隊友們坐在一起唱走掉的生日歌,巴拉克切下最大的一塊蛋糕,切下第一塊,遞給他,成熟英俊的眉眼難得彎起一點笑意——二十八歲的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來克制自己不要将愛意流露得太明顯,他才不應該愛卡爾。

可他就是愛卡爾。

卡爾睜開眼,面對的則是吐沫和眼淚亂飛。

一切從來都沒變過,只是12年前坐在桌邊的小karli太笨,他不懂命運容易坍塌,而愛真的都是一路下墜。

他不懂他愛的人也愛他,他不懂他愛的人不該愛他,他不懂他不該愛他愛的人,他什麽都不明白。

他只顧着害羞,也顧着快樂,即使不知情義,得到了對方的一點“偶然的偏愛”也依然讓他那麽那麽幸福,像捧起全世界最亮的星星一般捧起那塊巨大的生日蛋糕,十二年了,那種甜味依然可以随時泛起,随時在舌尖纏繞。

卡爾不該把自己的痛苦歸咎于多年前的他太幸福,太蠢笨,看不見幸福下的黑影,看不見不幸總是和幸運相随,可他确實是如此痛着,他永遠一遍遍回到過去,像是在精神上溺死在了青年時代,往後多年只是一具亡魂。

“吵完了嗎?嗯?”

他的聲音壓倒了整個房間,近乎在回蕩:

“互相攻讦,侮辱主帥,像在菜市場一樣随便發洩情緒,都開心了嗎?穿着拜仁的球衣做這樣的事,非常光榮和自豪嗎?傷害同僚,暢快舒服嗎?”

“所有人把手機都拿出來——等一會兒在門口檢查完再出去,有錄音錄像的現在就删掉,請不要怪我沒有事先提醒。”

盡管情緒差極了,可卡爾說話的聲音卻格外冷靜和下沉,他望向每一個人,仿佛看進了每個人的眼睛中,可實際上又誰都沒看清。

從隊長大發火的驚吓中蘇醒過來,有人小聲地發出了反對的聲音:

“這是個人隐私,完全是犯法行為,卡爾,你無權這樣做。”

“這裏不光有拍攝者的隐私,還有被拍攝者的隐私,在座的任何一個人授權別人拍攝自己了嗎?任何拍攝或錄音都是對他人隐私和隊伍紀律的破壞。任何與俱樂部內部有關的事都‘不可拍攝、不可錄音、不可外傳’,這是明确的合同規定,但因為我們已松垮太久,所以大家好像都忘記了。”

“如果有任何人對這些規定有疑問,我們完全可以通過俱樂部的正式渠道來讨論,确保每個人都能理解并尊重這些條款。但如果走出這間房間,就代表大家自願服從合同的規定,也認同隊伍的紀律。我們在這裏是為了共同的目标和榮譽,而不是為了彼此傷害和破壞信任。”

他繞着長桌邊走了起來,扶着一個個椅子過去:

“誰有疑問?現在就提出來吧。”

全場噤若寒蟬。

折騰得都快虛脫的安切洛蒂終于能在椅子上坐一會兒,氣喘籲籲地用紙擦拭自己的額頭。

薩利也沒好到哪裏去,癱坐在椅子上,汗流浃背,連連喝水。

卡爾最終站到了長桌前端,彎腰撐着桌子:

“現在大家似乎都冷靜下來了。現在吵完了,抱怨完了,所有的不滿都發洩完了,我們能正常聊聊了嗎。”

他停頓了一下,掃視全場,給所有人思考的時間。球員和員工們的臉色各異,有的羞愧,有的冷漠,有的害怕,有的則是仍帶着強烈的怨氣。

“我知道大家都很生氣,有情緒,這些情緒是可以理解的。每個人都想贏,每個人都想要為球隊貢獻,但有些事情必須要明确:弗蘭克,你是球隊的重要成員,但公開質疑主教練的決定,這是不對的。如果有問題,我們私下解決,可以向教練反映,可以找我溝通,但這種方式絕對不能成為常态。”

“我已經用盡了我所有溝通的手段。”外貝外冷着臉說:“我在隊裏這麽多年了,你們時候見過我在飯桌上發火?如果不是別無他法,事情根本不會走到這一步。”

“這一步本來就不在選項單上。安切洛蒂先生是我們的主帥,你的尊重在哪裏呢?”

卡爾反手叩擊桌面。

外貝外也心髒狂跳,但很快就更委屈憤怒起來,調轉矛頭向他:

“卡爾,你之前放任不管,現在又來裝老好人了?——”

“你對我生氣沒關系,但現在,和教練先生道歉,如果你還覺得自己是團隊中的一員。”

卡爾很平靜地把重點扯回來。

外貝外不知該如何道歉,主要是走到撕破臉這一步,他就沒打算和安切洛蒂處下去,是帶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覺悟來的,并非常自信亡的肯定不是他。

市面上哪有他這麽成熟的邊鋒可用啊?他是老了,不是沒油了,拜仁愛他,遠比愛安切洛蒂更多。

他尋思着自己大不了到冬窗前都沒球踢,到那會兒安切洛蒂妥妥走開了。

可現在卡爾要替對方站臺,這就不行了,他就知道沒那麽容易,心裏好不爽。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外貝外還和卡爾在這兒僵持時,反而是安切洛蒂起身說話了。

“各位,我不想說謊,今天這場面,真是我執教生涯中最尴尬、最難過的一刻,多年前的伊斯坦布爾之夜,我都不曾感受這樣的痛苦。”

這個開場就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我也想承認,其實從進入俱樂部開始,我就受到了重重阻礙,但我沒有采取足夠強硬的态度,有時我很想逃避這一切,認為只要慢慢相處,或是馬馬虎虎糊弄過去,情況就會變得好起來——但現在,沒有什麽可遮掩的,你們都看到了,我的狼狽,我的悲傷。”

“我相信你們很多人都堅信我當不了拜仁的主帥,我當不好拜仁的主帥。我自己之前也不斷質疑着自己。我想,是我太軟弱了嗎?是我太無趣了嗎?是我的戰術太落伍了嗎?為什麽所有人都讨厭我?我想退卻,剛剛被大家質疑時,我真的覺得恨不得立刻遞上辭職信,但現在我站在這裏,女士們先生們,我不光是想和我的球員們說話,我是想和你們每一個人說:我不會退縮!”

“女士們先生們,我确實是一個外來戶,是一個意大利人,也許我不夠懂拜仁的傳統,也許我的理念和瓜迪奧拉先生不同,讓你們無法适應、心生反感,也許我的性格不夠完美,但從我接下合約、寫上自己的名字開始,我就成為了你們的一部分,我也代表着這個俱樂部,我來到這裏,不是為了混日子、搞破壞,而是為了和大家一起奪取勝利的!”

他越說越激昂,已重新站了起來,可和剛剛那樣憤怒吵架的姿态不同,他站在長桌中間,打開雙臂,俨然是領導者的态度,說的話感人至深,發自肺腑:

“你們有的勝負心,我也有。你們的訴求,我不是不明白。我不是一個沒有成績的教練,我帶着米蘭兩奪歐冠時,你們中的很多人還在玩泥巴哪!卡爾的歐冠首秀,是我站在場邊,當着AC米蘭的主教練。你們覺得我不懂拜仁,我可太懂了,我懂每一代拜仁的球員,而不僅僅是你們。”

“我的上一座歐冠獎杯正是從安聯拿走的,我親手捧着,把它擺放進了伯納烏。之後這麽多年,它何曾回到慕尼黑嗎?哪怕不是作為主帥,而是作為敵人,我想,我也應該值得一點尊重吧?難道聲名顯赫的拜仁就這樣對待自己的主帥嗎?”

“但,盡管如此,我依然決定不再憤怒,而是理解你們,原諒你們。我是一個老頭子了,我确實在乎我的臉面,在乎我的尊嚴,但我比年輕人更寬容,更懂得原諒,這是歲月賜給我的財富。有時人和人相處總是需要有人退一步,而我選擇當那個退後的人,不是因為我軟弱,而是因為我更成熟。”

“弗蘭克,你覺得我忽略了你,但我希望你明白,我從未對你放棄過。我随時會需要你上場作戰,而你必須像自己的隊友一樣接受這一點,因為這就是球員的天職。”

他走過去拍了拍外貝外的肩膀,硬是不讓他掙紮、牢牢摟住了他:

“每個人都有想發洩的時候,我原諒你,今天的事情我們就到此為止吧。我不會把你今天的話放在心上,而是會記住你作為一名鬥士的熱忱和直率。我也會更努力去傾聽你,去理解你的想法。我們是一家人,我們一起努力,為了共同的目标而奮鬥。”

外貝外的表情從憤怒逐漸軟化,變為複雜,而安切洛蒂已朝着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好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們身上,外貝外沉默了片刻,低下了頭,語氣緩和下來:

“謝謝你,教練。我為我今天的沖動道歉。”

他緩緩伸出手,握住了安切洛蒂的手:

“讓我們一起努力。”

全場安靜了一秒,所有的光仿佛都打在了他們交握的雙手上。

孤零零的掌聲響起,卡爾用力鼓掌。

整張長桌上突然一起爆發出了掌聲。

安切洛蒂情不自禁微笑起來,感覺腎上腺素飙升,像是回到了熱血滿滿的青年時代,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不對勁,怎麽手越來越痛了,一低頭發現外貝外一臉雞賊微笑捏着他的手還不松開,不由得好氣又好笑,沒忍住往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下。

外貝外猝不及防,哎呦一聲捂住屁股。

這下大夥又全都哈哈笑起來了,很多人起身來很有點佩服地與安切洛蒂擁抱——感覺這小老頭在心胸氣魄這一塊真的是不一樣。

服了!

但拜仁就是這樣的地方,鼓掌是要鼓的,擁抱是要擁的,團結歡喜的氣氛是要有的,但門口檢查依然還是得查的,好多人偷偷拍的視頻還是沒删的(…)

有人借口說想拿回去回味精彩的一夜。

卡爾說官攝一直架着,以後如果放紀錄片裏,自然有的看。

“那得到什麽時候啊!”

“奪冠馬上就有了,還不好好準備明天比賽?”

“沒有錄像,也肯定還是有人朝記者洩密的!”

“不實名都當造謠,實名的……勇氣可嘉。”

卡爾毫不在意地低頭檢查完,示意道:“下一個!”

“天哪,卡爾,你可真是……”

很多人簡直開始懷疑這一切都是卡爾設計好的!他就是為了做戲,讓安切洛蒂能上位吧!但考慮到外貝外那是人生如大戲,主演從不停,他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卡爾雖然已非常超人,但還是操縱不了外貝外腦殼的。

只是他實在是應對得從容,讓不管是喜歡還是讨厭他的人都覺得真他爹服了。

也有看起來讨厭但實際上不好說的基米希來和他做深刻的反省與自我反省:

“卡爾,我想反思自己的錯誤,我不應該那麽沖動,亂扔東西。我也不該誤會你是在失職,你确實一直都很強大……”

已經兇了一整晚的卡爾慣性殺瘋了,驚訝道:

“你做什麽了?我沒注意。”

他揉了一把基米希倔強的小金毛:“滾吧,別搗亂。”

基米希:……

他回房間趴在那兒差點把枕頭都撕碎了,從頭到腳都紅溫。格雷茨卡給他發了短信問為什麽失聯那麽久,他啪嗒啪嗒打字回複:

“被卡爾留下罵了。”

“天哪,他真讨厭。”

“你懂什麽?”

基米希憤怒回複。

格雷茨卡:……

“你有病啊。”他忍不住回複罵道:“你犯j嗎?”

基米希還在自顧自地發:“如果不能打敗卡爾、替代卡爾,這輩子像他一樣活一次的話,我的職業生涯還有什麽意思。”

“你他爹上天還說‘好吧,我知道我不能總是盯着卡爾看了,還有很多別的了不起的對手’——聊天記錄還在這兒,我截屏給你了,你看到了嗎?”

基米希無動于衷:“你懂什麽,第二天我就發現了,沒有人比他更強。你最好懂一下,因為不懂的人我都會和他們永別的。”

才不懂自己的刺頭正在講什麽毒唯言論的卡爾搞定了所有工作,留着鼓勵安切洛蒂做得好,下面一起加油,又安撫了一會兒今年剛回拜仁就面臨如此鬧劇的薩利。

對方虛弱地陷在椅子裏,還在忙着擦汗呢:“哎,我真是離開太久了,哎。”

“沒事,很快就都想起來了。”卡爾給他端了一杯茶。

薩利的眼神都變灰暗了:“……我肯定要長很多白頭發了,真的。”

就這麽全忙完了,他才終于能回到房間裏,放了浴缸把自己泡進去。大吵大鬧固然能發洩壞脾氣,像把胸腔裏壓着呼吸的東西都排空,可脫離了工作,他就又開始想巴拉克了——這會兒不是回憶,就是單純很現實地思考不曉得對方現在正做什麽。

之前的年份,他不像這樣一直想着這件事,今年卻實在是挂懷。

40歲生日,很重要的,不是嗎?因為比卡爾大太多了,從他們交往開始,巴拉克就再也沒有喜歡過過生日,一點都不想慶祝。

卡爾就強行替他過生日,唱歌,蒙住他的眼睛親吻他,在他的後背上慢慢滑“謝謝你來到這個世界,來到我身邊”,然後他們倆在地板上滾着*,*到像要瘋掉一樣。

分手後,這樣的不喜歡似乎也沒恢複,08年他轉會切爾西後,還鬧過隊友送他生日禮物、然後他拒收的新聞。

可卡爾是希望他慶祝的。

他有時希望對方永遠恨他,永遠不要忘掉他。但更多時候,他希望的卻是對方從未愛過他,從未犯過人生中最大的錯誤。

如果從頭到尾,都只是小卡爾的單相思該多好。那此時此刻巴拉克應該是個幸福的人,他在自己的40歲生日時想到的不會是“我怎麽這樣老”,而是想着“都已成名二十年了,我才40?我好年輕啊”。

他會事業有成,家庭圓滿,不管幸不幸福,好歹過上世俗眼裏的幸福生活。

最起碼不會經受那樣多的痛苦。

可卡爾太自私了,如果巴拉克真的忘掉他,走進什麽新生活,他又會很痛苦,于是重新開始希望對方恨他。

他不配被愛,但确實是配得上被恨的。

可巴拉克偏偏好像也不夠恨他。

卡爾在水中一遍遍打開手機,看着今天即将過去,他希望能收到消息,罵他的也好,質問他的也好,想念他的也好,可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只是40了,不是死了,說話。”

卡爾嘟哝。

他像說了什麽咒語似的,就在這樣全神貫注凝視屏幕時,聊天框裏真的跳出了消息。

“巴黎冷,明天穿長袖。”

40歲生日這天,巴拉克什麽人也不願意見,在屋子裏安安靜靜地待了一整天。

一整天,終于寫出一條短信來。

但剛發出去,他就驚覺這是何等不妥,立刻撤回了。

卡爾空空地看着重新變空白的手機屏幕,只有一條小小的灰色提示語。他剛要打字,手就停住了。

如果他們應當說話的話,這條信息就不會消失了。

于是他的指尖從屏幕上離開,他把手機重新放到一邊去,真正沒入水中。

如果在浴缸中昏睡會如何?緩緩沉進水底,是像墜入深海,還是回到母親的羊水裏。

卡爾沒想自殺,他就是想泡得久一點,再久一點,仿佛回到生命最初的狀态裏去。但岸上的聲音将他喚醒,他遲疑着從水裏鑽出來,發現确實是敲門聲。

是穆勒,卡爾像個套了毛巾的移動瀑布一樣打開門,看到穆勒站在外面。

糟了,不會是來聊“卡爾私下幫他回到首發名單”的事的吧,這種潛規則,穆勒應當心照不宣才對啊,幹嘛要沖上門來問個明白?

但他誤會了,對方正神神秘秘地捧起手掌,眼睛亮閃閃的,開心地和他說:“你別動,你先別動!”

卡爾正不解,穆勒打開手心,一只蝴蝶飛了過來,停留在他鼻尖,卡爾垂着眼睛,看到它的翅膀在扇動。

他沒碰蝴蝶,而是擡起眼睛來,呆呆地看向穆勒。

“9月底的蝴蝶,很少見的,雖然沒什麽用。”

穆勒進來,關上門,防止蝴蝶飛出去,靠着門板不好意思地笑着說:

“但是看到了就想抓給你,一刻也等不了……我真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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