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能不能……能不能不生我……

第19章 第十九章 “你能不能……能不能不生我……

車飛馳的聲音呼嘯在風中, 夜晚将至。

夕陽逐漸燒滿了整個平原,從市中到郊區,高聳的建築逐漸被平房田埂代替, 世界一望無垠。

這場綁架來的突兀又瘋狂, 風掀得小貓風中淩亂。

陸寧在後面死死的扒着門, 蓬松的毛被吹的溜直。

面包車鐵皮門的構成遠比學校廁所的隔間、卧室的玻璃複雜, 陸寧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穿過去,接着又在一下颠簸後, 狼狽的滾進了後備箱。

陳舊的車子裏滿是各種各樣的雜碎東西, 鐵鏽與化學藥劑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格外刺鼻。

陸寧的鼻子聳了又聳, 忍了又忍, 這才沒有打出鼻涕來。

她頂着這股難聞的味道緊急定位, 面包車簡直是在飛馳, 系統紅點都要追不上了。

最後,在一陣頻繁的颠簸後,陸寧的定位穩定了下來。

年久失修的大門半開不開的敞着, 塗着紅字的吳城市第二化工廠(舊址)幾個大字出現在車窗外。

廢舊的廠房密密麻麻的紮在算不上多寬敞的的場地,久沒人踏足的土地長滿了荒草。

陸寧扒着自己被修剪過的爪子, 艱難的翻到車座上,窗外低矮的建築一幢幢闖進她的視線, 叫她猛然覺得這裏這幢建築看着眼熟。

那邊那處塌了一半的樓, 好像牧秋雨內心世界的某處角落啊。

她前天還把雜草堆着的那個塌了的牆後面。

那個勉強穩當的牆, 她昨天還躺在上面喝奶茶來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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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秋雨的內心世界怎麽會有這段建築?

陸寧迷惑極了, 她過去讀過一本書裏說過,人是沒辦法想象出沒見過的東西的。

牧秋雨的內心世界既然有這片建築,是不是說明她見過這裏?

可怎麽會……

“宿主, 你過去是——哎呦!”

陸寧原本是想一邊問,一邊踩着座椅想直接跳到牧秋雨懷裏。

卻不想這破座椅勾住了她的爪子,話沒說完,她還屁股一仰,直接滾到了牧秋雨腿上。

小貓原本黑乎乎的毛沾了不少灰,整個就像灰團子似的。

稀裏糊塗的滾下來,腦袋朝下,屁股朝上,撅着個尾巴,真的是滑稽極了。

牧秋雨封住嘴巴,面無表情的臉上頓頓的閃出一秒笑意。

她眼神裏裝着發笑,又裝着些無語,就這樣漠然瞧着這只突然出現在自己腿上的小貓,不動如山。

雖然她是被反手捆住了。

雖然即使她沒被捆住也不會幫陸寧。

“哎呦,痛死貓了。”陸寧摔得暈頭轉向的,艱難的擰着身子在牧秋雨的腿上換了個姿勢。

她仰面朝上,皺眉吃痛。

但在注意到牧秋雨正看着自己的時候,她又連忙做出堅定的樣子,對牧秋雨表示:“宿主不要怕,我來救你了!”

小貓是個新手小貓,絲毫沒有意識到在危險的時候應該露出爪子牙齒,而不是露出肚皮。

那灰撲撲的肚皮落在夕陽下,緋紅的日光燒得它蓬松柔軟,可愛可欺,想塊撒着糖霜的黑森林蛋糕。

可無論是“松軟”還是“蛋糕”,這些形容詞根本不會被用來形容可靠與踏實感,自然也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麽可信度。

牧秋雨的目光在陸寧的肚子上停留了一秒,接着還是挪開了。

她又是做出一幅聽不到陸寧說什麽的樣子,冷淡的看着車子路過的建築。

“宿主,都這個時候你就不要不理我好不好。”陸寧格外着急。

都這個情況了,牧秋雨怎麽還不理自己!

“宿主,我不會——”

“哥,到了。”

車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慢了下來,開車的男人單手扶着方向盤,吊兒郎當的說着。

陸寧還躺着肚子,躺在牧秋雨腿上。

她聽到聲音剛要跑,就見坐在副駕上的男人轉頭來拉牧秋雨。

一大一小兩雙眼睛,正好撞在一起。

“哪來的貓?”男人眯着他的小眼,似乎對看到陸寧很是不滿。

“什麽?”開車男停好車,轉頭也跟着男人的視線看去。

“貓啊!”男人眉頭緊鎖,對陸寧的嫌棄溢于言表,拉開車門毫不猶豫的就把陸寧先丢了出去,“媽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藏車裏的,還他媽的是只黑貓,真他媽的晦氣,給老子滾。”

陸寧只覺得自己被抓住了命運的後脖頸,對男人沒有絲毫抵抗的力氣。

那大尾巴蜷着,她就像被人随手撣去的灰塵團子,一下丢到了斷牆根。

這手法簡直比史瑾還要暴戾。

陸寧感覺都要自己渾身的骨頭都要被拽散架了,艱難的爬起來,就看到牧秋雨被扯了下車。

男人對牧秋雨,比對自己要溫柔多了。

只是牧秋雨的手被反綁着,沒法支撐平衡,從車上走下來走得踉跄。

廢棄廠房裏的東西早就被賣空了,偌大的窗戶一扇接一扇的開在牆上,緋紅到好似血色的夕陽塗在滿是灰塵的地上。

牧秋雨不緊不慢的走到夕陽中央,少女瘦削的身形筆挺的畫在柱子上,卻一下又被人推倒在地。

這一下推得牧秋雨猝不及防,她緊繃着穩住身形才沒有摔的狼狽。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低角度的視線裏走進了一雙屬于男人的皮鞋。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這人打扮的人模狗樣,看到牧秋雨摔坐在地上,也動了下褲腿,笑着蹲到牧秋雨面前:“好久不見,牧小姐。”

牧秋雨覺得好笑。

她都把自己綁架到這裏來了,這樣禮貌的跟自己的打招呼有什麽用?

這人又不是她那個對任何人類都友好的系統。

更何況,牧秋雨還認識這個西裝男。

她們家今年過年的宴會上,他就在,是跟他爸爸交好的* 陳叔叔的秘書,當時還給自己敬了杯酒,被牧靜宜以孩子還未成年的借口給拒絕了。

而今天這場綁架,牧秋雨上一世也經歷過。

她家一夜之間離奇破産,很多人對這件事都持懷疑态度,不相信牧秋雨真的一無所有。

這位陳叔叔是最先耐不住性子的,派他的秘書雇了倆街痞流氓抓走了自己。

“既然來了這裏,你也應該明白,不說出點我們想要的東西,你是走不了的。”西裝男開門見山,說着就擡手徑直将牧秋雨嘴巴上的膠帶撕了下來。

一瞬間,疼痛尖銳的從牧秋雨的嘴巴展開。

膠粘得太久,扯下來後,她原本蒼白的嘴唇,蕩漾着血紅色。

“咱們也不要廢話了,節約你的時間,也節約我的時間。”這人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感情,只是盯着牧秋雨,看上去不是很有耐心,又好像是勝券在握,“告訴我,集團剩下的15%的財産到哪裏去了。”

這件事細究起來,到處都是說不通的地方。

牧秋雨一開始自己也不相信,牧氏集團會在她爸媽去世後,這麽快的被分食殆盡,甚至詭異的,沒有任何協議标明會留給她一點。

牧秋雨知道媽媽不會是這樣粗糙的人,她肯定有給自己留後路,但她是真的不知道消失的那些財産去哪裏了。

上一世的她那樣不可一世,這份財産也是在她十八歲後才重新回到了她手裏。

她做過很多調查,這份財産在幾年內被故意轉移了很多次,根本找不到源頭。

而那個給她送回財産的好人。

連她那個號稱什麽都可以查到的系統,都查找不到。

命運好像給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叫她稀裏糊塗的一無所有,受盡苦楚冷豔,又叫她失而複得,在成人的第一天擁有了屬于自己的未來。

想到這裏,牧秋雨神色冷了下來:“我不知道的。”

這樣的回答明顯讓西裝男很不滿意:“開什麽玩笑?你不知道?”

他冷笑着。

這世界上怎麽會有父母不會不為子女打算的。

尤其是他們這個圈子。

牧秋雨一貧如洗,說出去不僅是他們圈子這幾個月茶餘飯後的笑話,還令不少沒有分吃到牧氏集團肥肉的人懷疑,甚至是不甘心。

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的時間真的很寶貴,你要是不說,我就要用點手段了。”西裝男轉了轉手腕,說話間就摘下了手套。

西裝男看着牧秋雨的眼神好像在打量一件商品,接着毫不猶豫的将手伸向了她的脖頸。

打好的領結被暴力的扯開,扣在領子上的紐扣被撥開……

西裝男把手伸向牧秋雨的鎖骨。

接着就将牧秋雨挂在脖子上的小金鎖項鏈握住。

他的眼睛裏沒有欲望,都是狠意,握着手裏的東西狠狠的發力。

金鎖上的小鈴铛微弱又清脆的叮叮響着,抗議着西裝男的粗暴行為。

金子的質地柔軟卻也堅韌,極細的鏈子勒在牧秋雨的脖子上,像是要嵌入血肉裏。

終于在以傷害主人的方式留下和自我斷裂保護主人中,鏈子選擇了斷裂。

崩開的鎖扣掉在地上,蒙上一層灰塵。

牧秋雨母親給她的小金鎖就這樣被西裝男硬生生的薅了下來。

“這是太太在你周歲禮的時候給你的吧?我記得好像還是她小時候帶的。”西裝男拿着小金鎖,好似端詳一般在牧秋雨眼前晃,金光裏明晃晃的都是威脅。

牧秋雨看着,眼睛裏的恨意快要溢出來。

她沒想到自己将上一世被西裝男奪走的母親的镯子藏起來,他還會找到別的威脅自己。

“還給我。”牧秋雨語氣生硬,冷冰冰的語氣裏帶着警告的味道。

西裝男覺得牧秋雨此刻高高在上的語氣好笑極了:“你不會還以為自己是大小姐吧?你媽早死了,沒人會替你擋酒了。”

西裝男嘲弄的看着牧秋雨,将他的話一字一字刺進牧秋雨的心裏。

他說着就要過去好好給牧秋雨上一課,告訴她現在誰才是上位者,口袋裏的手機卻響了。

“嗡嗡嗡。”

西裝男先前還很是不悅,但一看到來電話的人,神色立刻變了。

電話還沒接起來,他的眼神就變得像只狗一樣了。

“給你點時間好好想想。”西裝男說着,随手就把牧秋雨的項鏈丢給了坐在桌子前的開車男,“收好。”

“得嘞。”開車男樂颠颠的捧着丢過來的小金鎖,只盼着西裝男忘記這件事。

牧秋雨冷眼看着開車男貪婪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的眼睛挖出來。

可現在不是她可以宣洩情緒的時候,她要先找出一條待會可以逃走的路線。

上一世牧秋雨被綁架到這裏後,西裝男為了逼迫她說出她并不知道的線索,用了很多方法。

那種感覺比把嘴上的膠帶被撕下來痛多了,怨恨痛苦,不甘壓抑,各種情緒瘋狂一夜之間的膨脹在牧秋雨的心裏。

這個地方她永生難忘。

牧秋雨還記得男人接完電話,就把她帶到二樓單獨審問。

她反擊過他,只是力道不夠,被他抓住,千倍萬倍的報複了回去。

鮮血順着她的發絲淌下來,血腥氣快要蓋過化工廠殘存的異味。

也是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事情牧秋雨完全不記得了。

她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牧靜琴在她床邊,市儈的跟她算計着這一趟住院又花了她多少錢。

而即使知道這件事會發生,牧秋雨重來一世還是選擇重新經歷一次。

她總覺得這件事裏有蹊跷,她并不想通過改變上一世發生的事情,讓自己安全,她從來都不是舍不得以身入局的人。

只有直面面對,她才能發現上一世或許她并沒有注意的細節。

西裝男想從她嘴裏獲取信息,哪會想到她也要從他嘴裏撬開上一世種種詭異的口子。

牧秋雨正觀察着周圍,暗暗計劃着,耳邊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宿主,我來了。”

牧秋雨頓了一下,接着就感覺自己被綁在後面的手蹭過了什麽毛茸茸的東西。

小貓緩緩吐出的暖氣塗在她的掌心,接着屬于貓科動物的鋒利尖齒探了出來。

自大的男人們根本不曾留意門口滾進來了一個灰團子,陸寧藏在暗處看完了全過程。

她先前在系統商城兌換了奶茶、花種子,還兌換了貓貓身體,外加可愛buff,現下的積分根本不夠兌換被商城标記為管制刀具的刀子,連小刀片都不行。

無奈之下,陸寧打算用牙齒給牧秋雨咬開的繩子。

她好有一具貓科動物的身體,她緊急花了一積分給自己升級了貓科動物原始屬性。

她現在不止牙齒鋒利的可怕,爪子也被磨得尖尖的。

“宿主,我這就給你咬開繩子!”陸寧說着,立刻開口給牧秋雨松綁。

小貓躲在少女的身後奮力咬齧,牧秋雨不為所動。

她并不覺得陸寧能咬開這樣粗的麻繩。

也更不領這個系統的情。

她不會再信任系統了。

她不應該還愚蠢的想信任系統。

系統都會背叛她。

陸寧并不知道自己在牧秋雨這裏的信任度跌到了負數,只覺得這破繩子真的好難搞。

小貓沒有經歷過生活的捶打,皮膚更是嬌嫩。

她拼了命的用牙齒咬着粗麻繩,繩子一點點被咬開,也粗粝的反複磨着她的嘴唇。

很快,陸寧就感覺有血腥味在她嘴巴裏擴散開,混合着灰塵的味道,難以下咽。

可都到這時候了,還能管這個嗎?

當個沒牙佬,也總比沒了宿主強。

小貓還沒換牙呢,等到了換牙期,她又是一條好貓!

陸寧豁出去了,喵嗚喵嗚的啃着麻繩。

牧秋雨面無表情的聽着陸寧下意識發出的聲音,等待它暴露。

接着卻感覺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滴落在她掌心。

緋紅的夕陽鋪滿了牧秋雨面前的水泥地,她感受着那滴“水”劃過她的掌心,神色一凝。

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血腥的味道在她掌心綻放開。

可她被反綁着,掌心再怎麽動,也握不住陸寧的血。

真是愚蠢。

牧秋雨一時失笑。

不知道是在笑陸寧,還是在笑自己。

“艹,這貓又來了。”

就在陸寧還差一點就幫牧秋雨咬開繩子的時候,男人的聲音好像一塊黑壓壓巨石,猛地砸在她頭上。

小貓擡頭望着比自己大好幾倍的兩腳獸,心裏咯噔一下。

她被發現了。

“媽的,怎麽還陰魂不散了。”

陸寧剛要閃,男人擡腿就追着她踹了一腳。

這一腳比剛才他把自己丢出車外還要要命,陸寧天旋地轉的滾出去好幾米遠,吃了一嘴的灰。

她感覺自己腦袋好像磕到哪裏了,整具身體變得暈暈乎乎的。

在歪着的視線裏,那個出去打電話的西裝男回來了。

他居高臨下的站在一旁,指揮着男人帶着牧秋雨跟他走,自己先上樓了。

所以她才會被發現。

該死的。

陸寧好不甘心,獸性使得她下意識的對剛剛踹了她的男人呲起了牙:“哈——!”

“呦,還挺有脾氣。”男人看着對自己哈氣的陸寧,一步走了上去,想瞧瞧是這貓的脾氣硬,還是他的手腕硬。

恍惚中,陸寧看着男人破爛的鞋子朝她靠近。

她下意識覺得不好,扭頭就要跑,可還是被男人伸手逮住了。

小貓被人類攥在手裏,毫無戰鬥力。

陸寧被男人故意卡住脖子,呼吸眼看着也有點喘不上來。

“你還帶不帶我過去。”

冰冷的,牧秋雨的聲音響了起來。

她此刻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雙瞳子黑漆漆的注視着這個捏着貓的男人。

冷不丁的,男人覺得身上有些泛涼氣。

他下意識的松了松那只刻意握緊的手,将注意力重新回到牧秋雨身上:“呦,牧小姐還挺迫不及待的。”

“那你配合點,老老實實的跟在我旁邊,我就不拽你了。”

“好。”牧秋雨點頭,走的不緊不慢。

男人瞧着牧秋雨這幅臨危不懼的樣子,覺得這小妞有點意思,立刻不屑于玩弄手裏這個小生命,甩了下胳膊,随手就把她丢到一邊的灰堆裏了。

男人快步趕上牧秋雨,正帶着她去樓上,路過就看到開車男正百無聊賴的在桌子前玩螞蟻。

他不放心的敲了兩下桌子,提醒開車男:“你在這看着,不要讓人過來,別玩螞蟻了啊。”

“放心吧,哥。”開車男随手就把被他折騰了好久的螞蟻掃下桌,摸了摸口袋裏手機,準備在男人走後開一局游戲打。

廠房二樓應該是辦公室之類的地方,有一間間的小隔間。

走廊劃在左右兩側房子,在這裏沒有窗戶,塵土味很重,走過留下的腳印也清晰。

牧秋雨跟着男人上了二樓,目光鎖定了北側的第三個屋子。

西裝男已經在屋子裏等了,翹着二郎腿坐在一把勉強還算好的椅子上,閑适悠然,絲毫不像會使用暴力的人。

呵。

想到這裏,牧秋雨心裏發出一聲冷笑。

她因此步子慢了一下。

接着就被男人一把推到了屋子裏。

“先生,牧小姐帶來了。”男人沒了剛才對陸寧的痞氣,禮貌恭敬的對西裝男說道。

“嗯。”西裝男點頭。

他偏頭看了眼這并不隔音老式木門,接着擺手命令男人:“去遠一點,有事我給你打電話。”

“得嘞。”即使不被西裝男正眼瞧,男人臉上依舊挂着谄媚的笑。

他對這件事也是樂得。

畢竟誰願意守門呢?

當他們上流社會這些龌龊事他願意聽啊。

男人想着,就在對西裝男虛空啐了他一口。

當然這一幕,西裝男是不可能看到的。

門吱呀着被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牧秋雨站在和上一世一樣的位置,面無表情的注視着西裝男。

西裝男也在她的注視下緩緩站起,單手抄着口袋,剛剛日光下的笑意在昏暗的環境裏,透着寒意。

“牧小姐,我沒有多少時間跟你耗,如果你待會不配合我,我可能就要對你采取一些必要手段了。”

這話上一世牧秋雨就聽過了,現在她想聽點別的:“既然你要我說,總要告訴我,你最想知道什麽吧。”

聽到牧秋雨這樣說,西裝男還以為這小姑娘害怕妥協了。

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年初看到的那個孤傲冷漠的小姑娘是個硬骨頭呢,結果也不過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什麽嘛。

“既然你這麽配合,那我也不跟你打啞謎了。”西裝男很開心看到這樣的牧秋雨,聲音都沒剛才冷了,“你說你不知道這15%的財産去處,為什麽我們查到在你父母出事前,你父親以你的名義做了公司資産保險呢?”

窗前的灰塵無聲飄搖着,這次屋子裏沒有少女的痛苦啜泣,西裝男的話清晰明了。

這句話牧秋雨上一世就聽過了,當時的她對此完全不知情,也不知道這份資産保險去哪裏了。

也是後來幾年,她的賬戶上莫名出現了一筆錢,她才發現當初她的父母其實有給她留後路。

但西裝男的這句話好像和上一世她記憶裏的有所不同。

這一世的牧秋雨沒有被折斷胳膊,思路遠比當年清晰。

所以她也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

“父親”。

上輩子被綁架情緒太緊張,牧秋雨根本沒聽清楚西裝男說了什麽。

原來他說的是“父親”,不是“父母”。

牧秋雨的父親蘇清航是牧家招婿,入贅到牧家的。

自牧秋雨記事以來,家裏的事情,她的事情,蘇清航都很少去管,尤其是親自去管。

在牧秋雨的印象裏,蘇清航是一個愛她母親超過愛自己,甚至不在乎自己的人。

周圍人每每提起她們,都盛贊牧靜宜與蘇清航是一對神仙眷侶,蘇清航是難得一見的居家好男人。

可事情真的是這樣嗎?

春日裏世間溫暖,冬日結實的冰面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痕。

牧秋雨腦袋裏響起一聲反問,無端的惡寒從她心底湧起,讓人想吐。

“牧小姐是想起什麽來了嗎?”

就在牧秋雨還要回憶更多細節的時候,西裝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他好歹也是大人物的秘書,敏銳的捕捉到到牧秋雨在聽到他這句話後,眼裏出現的遲疑。

“想起來了。”牧秋雨不動聲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思緒,接着又對西裝男提出了條件,“但我面前還不太确定,你能把這份保險拿來給我看看嗎?或許我能想起更準确的信息告訴你。”

牧秋雨說的自然,是篤定了西裝男現在一定有這份資料的。

西裝男對牧秋雨的話半信半疑,只是這份合同不是什麽重要文件,也沒必要遮遮掩掩,萬一真有什麽他們這些外人看不來的東西呢。

這麽想着,西裝男就從手機裏調出了合同:“給。”

“你綁着我的手,我怎麽看?”牧秋雨擡頭看着西裝男,狀似無奈的聳了下肩。

夕陽的最後一縷光從方方正正的窗戶打過來,襯得牧秋雨肌膚白皙。

這人的領口被西裝男扯開了,聳肩的動作使得她一側的領口掉得更開了。

少女的身體青澀而稚嫩,即使灰撲撲的,也難掩姿色。

西裝男突然覺得,要是這個小姑娘能被他帶回家做小,也是不錯的,耐心突然就多了起來,語氣更是溫和了不少。

“這樣——”

“!”

西裝男剛拿着手機走得離牧秋雨更近了些,他感覺自己耳邊好像傳來噗嗤一聲。

他遲滞又難以置信的轉頭看去。

就見牧秋雨不知道什麽時候掙開了綁着她的粗麻繩,手裏正握着把刀,死死的穿進他的手掌。

刀刃鋒利,寒光四起。

這速度太快,疼痛來的都顯得遲緩。

但更加兇猛。

在意識到自己被刀捅穿了手掌後,西裝男的表情頓時猙獰起來。

他感覺自己快要痛死了,整只手臂不受控制的在收縮:“啊!婊子,你這婊——”

西裝男狂怒,想要拽住牧秋雨的頭發給她點教訓看看。

可是卻不想,他手還沒擡起來,就有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頭發。

牧秋雨出手毫不客氣,又往西裝男手掌更深的捅了一把才松手。

接着她雙手用力抓住了他的腦袋,接着就朝後面牆瘋狂拿他的頭去撞。

很多情況下,男女所謂的力量懸殊并不能起決定性作用。

就像西裝男雖然是個男的,但他非要穿着的西裝限制了他的行動。

且因為他秘書的工作特性,常年飲酒不鍛煉,力量上也沒有超過牧秋雨多少。

更何況,牧秋雨不再害怕自己會不會失手殺人這件事。

她現在有的是分寸。

于是在西裝男試圖反攻自己的時候,有分寸的牧秋雨狠狠的朝西裝男的□□要害處踢了過去。

她像上一世西裝男抓自己頭發一樣,抓着他的頭發,也像上一世他對自己那般,狠狠的往牆上撞。

“我說過,我會還回來的。”牧秋雨的聲音平靜到了極點,面無表情的重複着手裏的動作,好像是沒有感情的機械。

疼痛沿着西裝男的手臂與頭顱一波接一波的降臨,他分不清哪裏更痛,卻無比清楚的感受到了來自己面前人的恐怖。

他後知後覺,突然意識到當他剛才把牧秋雨帶着的金鎖抓下來的時候,這人對自己的警告是真的。

西裝男望着混亂的視線中,牧秋雨始終如一的表情,一陣強烈的絕望襲上心頭。

這個女人簡直是,地獄來的惡鬼。

事實證明人的頭骨或許會比牆硬,但器官似乎并沒有。

西裝男的頭反複跟牆做對撞測試,終于不堪對比,甚至都來不及再發出一聲的慘叫,就暈了過去。

牧秋雨瞧着手裏這灘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臭肉,松開手任他如一灘污水般流到地上。

而她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看着滿頭是血的男人,眼神冷漠,沒有一絲恐懼。

上一世她就差這一步,浪費了不少時間。

牧秋雨如是想着,一把就拔出男人手掌訂着刀子。

接着她嫌惡的拿男人的衣服擦幹淨刀子,收好它,跨步走到門前。

木門被推開的小心翼翼,寂靜的走廊裏沒有吱呀聲響起。

牧秋雨拿出手機做折射,發現那個被支開的男人果然不在附近。

想來也是。

不然西裝男第一聲叫的時候,他就應該過來了。

牧秋雨放下心來,利落轉身的出門。

她刻意避開了男人帶自己上來時的路,在樓梯上下警惕的觀察男人在不在這邊,終于是下到了一樓。

兩束不同方向的光打在一樓的走廊,向左是回到剛才的大廳,向右似乎是一個出口。

牧秋雨腳步停住了,在判斷自己該朝那邊走。

向右肯定是自由。

可她的項鏈還被那個開車男私吞了。

還有那只貓。

牧秋雨握着樓梯扶手的手忽的更緊了一下。

她只遲疑了一秒,接着便擡步向左走去。

她要回去。

她要回去拿回母親的遺物。

才不是為了救那只貓。

再說了,她又不是真的是貓。

她可是脫離這個世界的系統,有什麽需要她這個人去救的。

牧秋雨快步朝大廳門口的走去,心裏不受控制突然冒出來很多話。

只是在她剛轉過彎貼到牆邊時,就見昏暗的光下,蹒跚緩慢的移動過來一個巨大的影子。

那蓬松的毛被什麽東西打濕,徹底耷拉了下去。

巨大的影子像個龐大的怪物,一步一步的被下方小小的身形驅使。

牧秋雨呼吸一滞。

依稀從這個狼狽的身形中辨認出陸寧的樣子。

小貓好像受了傷,踉跄着走向自己。

那原本油亮漆黑的皮毛沾滿了灰塵,還有說不清的水狀物,顯得她整只貓都髒兮兮,病歪歪的。

“宿主……”

陸寧望着牧秋雨的身影,低垂的眼睛噌的亮了起來。

她的嘴巴裏好像含了什麽東西,話說的艱難又含糊。

望着夕陽下那個髒兮兮的團子,牧秋雨難以置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整顆心像是被人拿槍托撞了一下。

登時,牧秋雨三步并兩步,跑過去迎陸寧。

小貓也沒有因此停下腳步,也朝牧秋雨這邊走

終于在小貓慢慢吞吞邁出第三步的時候,它癱在牧秋雨伸過來的手臂裏。

“你幹什麽了?”牧秋雨看着靠在自己手臂上的小貓,眉頭緊皺。

陸寧真的感覺自己快沒力氣了,她這輩子就從沒做過這麽瘋狂的事情。

剛剛在大廳裏,陸寧溜到開車男跟前,靠賣萌撒嬌,當着他面叼走了他拿來逗自己玩的金鎖。

開車男對小貓的喜愛是狹隘的,在金錢面前更是一文不值。

他追在陸寧身後要把金鎖追回來,陸寧死死咬住,就差把金鎖吞下去了。

小貓比人類靈活,七拐八繞的的,陸寧差一點就擺脫開車男了。

可好死不死,開車男撲過來一把拽住了她的尾巴。

“喵——!”

小貓撕心裂肺的發出一聲慘叫,感覺自己的尾巴好像要被扯斷了。

她還沒從這裏緩過來,接着她迎來的就是一頓開車男的拳打腳踢。

陸寧只覺得自己這輩子沒這麽疼過。

好在她剛給自己升級了牙齒和爪子,就在開車男要掰開她嘴巴的時候,她一把就把開車男的眼睛勾破了。

雖然陸寧并不确定她的爪子勾到的究竟是他的眼球,還是眼皮。

但管他呢,反正自己幫牧秋雨拿回了金鎖!

她可是牧秋雨最好的夥伴。

陸寧思緒激昂的回憶着。

只是在她向牧秋雨解釋自己幹什麽了之前,被她含在嘴裏的東西,不停提醒着她物歸原主。

小貓的喘息忽重忽輕,就這樣靠在牧秋雨掌心,好像要張開嘴,卻又不是說話。

濕漉漉的,小貓的口水混合着血液塗在牧秋雨的掌心。

而在被這灘液體包裹的中央,平躺着一枚金閃閃的平安鎖。

是牧靜宜的遺物。

牧秋雨只覺得自己的目光被掌心這一攤血與水定住了,耳邊飄忽不定的傳來陸寧的聲音:“宿主……你終于肯跟我說話了。”

小貓努力的撐起自己的腦袋,舔舐着被自己弄髒的小金鎖。

她笨拙又努力,還對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念念不忘:“你能不能……能不能不生我氣了?”

貓科動物的舌頭排布着細細密密的倒刺,金鎖貼在牧秋雨掌心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

太安靜了。

實在是太安靜了。

牧秋雨的腦海裏清楚無比的回響着陸寧剛剛的兩句話。

她的欣喜,她的難過,都是因為今天白天自己對她的無視。

她為了自己,甚至是為了贖罪,把自己的小金鎖搶了回來。

甚至還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

她明明是個系統啊,被一個人類搞成這樣破破爛爛的像什麽樣子。

牧秋雨盯着掌心一點點被舔舐幹淨的金鎖。

好像陸寧舌頭上的倒刺沒有刮在鎖上,而是她的心口。

太陽勉強的挂在走廊盡頭的窗臺上,只在這裏留下一縷暗的不能再暗的光。

而借着這樣的光,陸寧在牧秋雨的表情中看到了懊惱。

只是這表情太過隐晦,現在的陸寧不太能分辨清楚。

而有一件事,她确定自己能分辨清楚。

她在空氣中嗅到了不屬于她跟牧秋雨的血腥氣。

來自于牧秋雨的臉上。

陸寧知道,牧秋雨能從二樓回來,肯定是也經歷了一場艱難的鏖戰。

大地的最後一縷光下,小貓擡了擡她的爪子:“宿主別怕,我給你設置了屏蔽信號,他們暫時不會找到你。”

可是陸寧忘了,她的毛毛都是她的血。

那粉紅色的肉墊依舊軟軟的,只是蹭過牧秋雨的臉留下一道血腥的味道,染紅了少女白皙的臉頰。

夕陽西下,血液也透着涼意。

牧秋雨注視着餘光裏陸寧黑乎乎的爪子,眉頭緊鎖。

她大概能想象出陸寧剛剛經歷了什麽了,反聲問道:“你不是系統嗎?怎麽還會搞成這樣?”

陸寧聽着,眼神一垂。

可她現在是只貓啊。

她想變回系統把金鎖給偷回來,可該死的世界規定,讓她不變成生物,就無法接觸這個世界。

之前奮力一推牧靜琴的果醬刀,她還勉強能行,偷走金鎖根本不可能。

而且,生物的生命值好像也跟系統能量挂點勾。

雖然不會死罷了。

但陸寧現在也完全沒有能量變回小球去了,也實在是沒力氣跟牧秋雨說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只勉強笑着,好似一副臭屁得意的樣子,籠統的跟牧秋雨講:“那個人還,還想打我……我一爪子就把那個人的一只眼睛抓破了,我,我厲害吧。”

窗臺上的太陽撤走了最後光亮,走廊昏暗的徹底。

陸寧說着,就看到了牧秋雨被她的爪子蹭髒的臉,心裏說不上來的失落。

她原本是想自己帥氣的從開車男手裏偷出金鎖,然後跑去二樓,像蓋世英雄一樣出現在牧秋雨面前,營救牧秋雨,讓她重新信任自己的。

她真是個沒用的系統。

小貓潺潺弱弱的從口中突出一口吐息,抱歉的跟牧秋雨說:“對不起……我好像把你搞髒了。”

可是這句道歉好像并沒有什麽用。

牧秋雨皺起的眉頭始終沒有解開,甚至還擰得更甚了。

陸寧怏怏的想着,調動起了自己僅剩不多的能量:“牧秋雨,接下來的滋滋路,你可以自己一個人走嗎?”

不穩定的電流響了起來,小貓吃力的起擡頭看向牧秋雨。

就像是在說從工廠逃出去的事。

又像是在說未來的事情。

所以牧秋雨近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我一個人走不了。”

陸寧目光的頓了一下,她完全沒想到牧秋雨會這樣回答自己。

在她跟牧秋雨為數不多的相處時間裏,牧秋雨都能很漂亮的自己一個人完成任何事情。

所以她怎麽可能一個人走不了呢?

她可是牧秋雨。

是她在另一個世界裏,無比崇拜的人啊。

陸寧想着,就把下載好的地圖傳給了牧秋雨:“呶……從這裏出去的地圖滋滋,滋加載給你了。”

“請相信我一次吧,系統滋滋……系統會滿足宿主的一切要求。”

電流的聲音摻雜進了陸寧的聲音,小貓不穩定的信號裏帶着卑微的請求。

“牧秋雨,晚安。”

最後一句話結束,陸寧晶藍色的眼睛瞬間就滅了。

牧秋雨空蕩蕩的瞳子裏留下一抹被藍色電流閃爍纏繞的黯淡黃色。

這才是這只小貓真正的眼睛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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