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說實話

第20章 第二十章 說實話。這樣的感覺并不壞。……

挂在窗臺上的太陽終于還是落了下去。

世界陷入無邊的黑暗。

小貓好像一灘黑乎乎的泥巴, 躺在少女沾着鮮血的手心。

春夜裏冷,她蜷起的身體無力抵抗,被空氣剝奪着溫度。

周遭靜極了, 連人的呼吸聲都沒有。

牧秋雨就這樣半跪在地上, 定定的看着陸寧。

她眼神分外平靜, 平靜的好像也已經死了。

牧秋雨清楚知道陸寧沒有死, 她可是系統。

可是情緒卻同理智背道而馳,就這樣盯着這只貓, 腦袋裏冒出無數想法。

她在想, 為什麽動物的生命會這麽脆弱。

如果它大一點, 再壯一點, 情況會不會比現在好一些。

這就是放棄了原始獸性, 變成供人取樂玩偶的下場。

牧秋雨覺得自己應該在這個時候扯出一聲冷笑。

可她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連個笑意都扯不出來。

——“她是為了誰才變成這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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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吧。”

好像有個聲音在牧秋雨的耳邊響起, 反問着,篤定着。

她感覺心口好像被剜去了一塊肉,不大不小, 正好就是這只小貓的重量。

世間的生離死別總是來得這麽快速又突兀。

明明這個小東西幾個小時前還屁颠屁颠的追着自己道歉,這一秒就躺在自己手裏一動不動了。

突兀生硬的, 簡直是世界上最爛的劇本。

牧秋雨緊緊的盯着陸寧的身體,風吹起她身上的毛, 一起一伏, 好像她還有生息。

可轉瞬間, 因為系統的離開, 這具身體好似在消散,晶藍色的光點緩緩升入空中。

不可以。

牧秋雨的眼神驟然變得慌張,打開了系統商城。

她迅速略過琳琅滿目的商品, 終于在道具欄找到可以留住這具身體的道具。

積* 分兌換,剛到手不久的一百分迅速清零,而小貓的身體也在此刻停止了分解。

牧秋雨看着掌心裏這具破破爛爛的身體,吐息化作的薄霧蒙過她的眼睛。

她已經很久沒有在乎過這樣一件東西了。

好像所有她在乎的東西,最終都不會屬于她。

“……該死的。”

狠狠的,牧秋雨握了下拳頭。

也是在這個時間裏,她終于強迫自己重新冷靜了下來,單手撐着跪麻了的膝蓋起身。

時不待人,她要出去。

昏昏黑暗中,晶藍色構成的地圖格外亮眼。

牧秋雨的視線裏閃爍着陸寧最後傳輸給她的地圖,上面細心的用紅點标記着她要走的路,自己沿提示跑過去,走過的路線就會變成藍色。

還算她懂行。

呵。

看到這些,牧秋雨終于笑了一聲。

她的笑沾着長而寂靜的黑夜,像是沒被抽幹的空氣,在布滿灰塵的走廊裏顯得潮濕又突兀。

牧秋雨也很快意識到了這點,緊接着就斂起了臉上的神色。

她依舊是從不喜形于色的她,利落的将陸寧和小金鎖一同裝進自己的口袋,尋着紅點标記跑去。

夜空越來越黑,無垠的星星交錯編成一張網,網住這個世界的一切。

寂靜的工廠簌簌踢踏的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由近及遠,像是有影子要跑出網子。

是牧秋雨在狂奔。

她看着地圖上的紅點一點點被她塗藍,速度愈發快起來。

只是在這之餘,她偶爾也會在岔路口停下來,謹慎的判斷陸寧給自己的路線對不對。

龐大的建築擋住了工廠的另一面,漆黑的世界好像沒有路。

牧秋雨腳步停頓,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按照地圖轉過彎。

驟然間,視野寬闊。

牧秋雨看到了進廠時的工廠大門,那個紅色大字矗立在黑暗中,鏽紅的顏色黯淡卻又顯眼。

頻繁的喘息在滲着涼意的夜裏形成一層薄薄的白霧,遮住少女擡起的眼睛。

牧秋雨停下步子望着這一行頹敗的大字,藏在霧氣後的眼睛好像被定住了。

這一路跑來,陸寧的确給了她可靠的逃跑路線。

她說到做到。

牧秋雨已經不記得上次她劇烈運動是什麽時候,血腥味在她口腔翻騰的洶湧,好像還有刀片在裏面翻攪。

只是她分擡不清,這刀子劃得究竟是她的喉嚨,還是她的胸口。

時間在黑暗裏一秒一秒走着,誰也不知道陸寧給她的屏蔽設置有多久。

牧秋雨緊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又一次很快的将自己的情緒收拾幹淨。

她知道這不是該分神的時候。

所以她還在跑。

只是這次。

她完全信任了陸寧給自己留下的地圖向導。

郊區的夜晚安靜的好像另一個世界,廢棄工廠的路上亮着一排年久失修的燈。

星星在天上追着牧秋雨的身影一閃一閃,路燈在地面也在她的背後一閃一閃。

牧秋雨的影子就這樣忽明忽暗,被拉長縮小,縮小拉長。

她一個人,像是要被荒野吞噬,又像是要從荒野裏活出來。

逃亡是牧秋雨上一世沒有體會過的事情。

後來的她每天都走在高檔寫字樓裏,那裏不會有風吹過頭發,沒有血腥的味道從喉嚨裏飄出來,可自由也不存在。

牧秋雨都快要忘記自己還會奔跑了。

她将自己的手伸進口袋裏,逃亡着,摩挲着她的小貓。

黑夜朝遠處蔓延,牧秋雨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她甚至都要覺得自己不會跑出去了,好像這世界只剩下了她跟陸寧兩個。

說實話。

這樣的感覺并不壞。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荒野中一道亮光迎着牧秋雨的眼睛毫不客氣的亮起。

那是一輛車的影子,蒙着層白翳的影子龐大而笨重。

在牧秋雨的視線裏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牧秋雨的步子幾乎瞬間停了下來。

她立刻認出這個車不是尋常車輛,這裏面坐着的或許就是西裝男的老板,那個始終沒有露面的陳叔叔。

想到這裏,牧秋雨神色當即警惕了起來。

她正欲紮進路旁的黑暗中,視線裏的白色突然被鮮豔的紅色代替。

她認識這輛大奔。

這是牧靜琴的車。

荒野寂靜無聲,龐大的車停靠在少女的身旁,徐徐落下的車窗玻璃後出現一張女人明豔的臉。

牧靜琴難得打扮利落了一次,靠着車窗摘下帶着的墨鏡,打量着被自己迎面撞上的牧秋雨:“呦,挺厲害啊,自己跑出來了。”

“姨媽。”牧秋雨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在車外對牧靜琴喊了一聲。

她的聲音裏含着震驚,恍惚。

更多的還是不可思議。

牧靜琴聽到這聲音,笑着瞧着牧秋雨;“行,還認得我。”

接着她推開副駕駛的車門,對牧秋雨擡手示意:“上車。”

上一世的記憶斷斷續續的在牧秋雨腦海裏回想起。

白光刺眼裏,她好像也曾經看到過牧靜琴的背影,只是那時的她以為這些畫面都是在醫院裏。

而現在她知道了。

那天原來是牧靜琴救得自己。

到底是怎麽回事。

牧秋雨難得表現順從,扶着牧靜琴給她打開的車門,坐進了副駕駛。

少女眼神裏多是恍然,身形筆直的望向牧靜琴:“謝謝您。”

這話來的符合情景,牧靜琴聽着卻有種格外鄭重的感覺。

她覺得別扭,看了眼牧秋雨,也沒應她的謝謝。

車子在這處沒多做停留,牧靜琴給什麽人又發了些信息,對着後面來的幾輛車打了兩下閃,接着就啓動了車子。

夜色如墨,擋風玻璃是女人與少女的倒映。

牧靜琴沒有升起車窗玻璃,卷起的長發在夜風中飛舞。

她很是随意的握着方向盤,餘光裏在打量牧秋雨。

她看她沒什麽問題,臉上的血也不像是她的,還是多餘又問了一句:“有沒有受傷?”

“沒有。”牧秋雨淡聲回答。

“那安全帶系好。”牧靜琴也不廢話,提醒了一下牧秋雨,接着便一腳油門踩到底。

荒野的風景在飛速後退,遠處逐漸有了村莊的光亮。

牧秋雨對風景沒有興趣,給自己系上了安全帶,就從口袋裏拿出了她的小貓。

“我們去醫院嗎?”牧秋雨問道。

牧靜琴聞言看了牧秋雨一眼,覺得她這個問題怪好笑的:“記住了,遇到這種事,要先去公安局。”

可這不是牧秋雨想要的答案。

于是牧秋雨又開口:“您能先帶我去寵物醫院嗎?”

這明顯是個突兀又無理的請求,牧靜琴登時眉頭皺起:“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你一個人去什麽寵……”

牧靜琴說着,就轉頭看向牧秋雨。

也是這時她才發現,牧秋雨剛剛從懷裏掏出的那團髒兮兮的東西不是破抹布,而是一只貓。

大抵是知道牧秋雨為什麽要去寵物醫院了,牧靜琴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她單手握着方向盤,伸手精準的摸在小貓的脖頸,然後是她的鼻前。

最後她重新看了這小貓一眼,直接對牧秋雨宣判:“牧秋雨,這貓要死了,沒救了,你不要拎不清,我沒時間看你耍大小姐脾氣。”

好像有一根針,直直的刺向牧秋雨的心口。

她痛的向來沒有表情神色的皺了一下,卻更像是在一場冷靜的夢裏清醒過來。

因為做夢的人不覺得自己在夢,所以夢才能繼續下去。

牧秋雨聽着牧靜琴的這話,只靜靜的捂住小貓的耳朵,将她往自己懷裏摟了又摟,執拗的表示:“醫藥費我會給您打欠條。”

這一路都是一條直道,牧靜琴看向牧秋雨的視線定定的釘在她身上好一陣。

她真不知道這個有着蘇清航基因的孩子腦子有什麽問題,直到車子發出提醒她偏航的聲音,牧秋雨在她審視般的目光注視下一直神色未變,她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牧靜琴重新扶回方向盤,将車子穩在馬路中央。

她不知道牧秋雨什麽毛病,只知道自己有毛病,才會收養這個蘇清航的孩子,才會告訴牧秋雨:“我會通知警察局來寵物醫院找你,你不要再給我找麻煩。”

“多謝您,我會記得您這份恩情的。”牧秋雨捂着陸寧耳朵的手緩緩放開了,她神色平淡,說着就感恩的對牧靜琴颔首。

牧靜琴也不指望從牧秋雨獲得什麽好處,只像上一世一樣跟牧秋雨丢了一句:“記得還錢。”

.

經歷了好一陣混沌,世界好像都縮小成一個核,在陸寧的胃裏翻攪着。

終于她不堪重負,掙紮着從核裏醒了過來。

意識沿着她的神經回籠,痛感是最先抵達的。

陸寧覺得自己身上沒有一處不痛的,尤其是被開車男踩斷的尾巴根那裏,痛得她想蜷縮起身體來……

可就在陸寧掙紮着,想要翻身的時候。

兩指溫熱的指腹就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還沒掀起沉重的眼皮,耳邊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不要亂動。”

是牧秋雨。

陸寧懵懵懂懂的,只覺得牧秋雨的聲音異常溫柔,緩緩慢慢,終于是睜開了眼睛。

大片的白光湧入少女的視線,它們迫不及待,将陸寧看到的世界都蒙上了一層白翳。

而在這一片白翳中,伫立着一道纖長的身影。

陸寧又看到了內心世界的牧秋雨。

這一次她把披散的頭發綁了起來,烏黑沉厚的長發被編成了一個豐滿的麻花,蓬松的垂在朝向陸寧這邊的肩上。

粉色的發圈畫着許多小郁金香,環在麻花辮的尾端。

這是外面世界現在最流行的款式,襯得人格外溫柔。

陸寧平躺着,看的有點愣。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看更久,接着感覺到有什麽冰涼的東西貼着自己的大腿。

陸寧疑惑的朝這份冰涼看去。

接着就看到牧秋雨的手握着把銀亮亮的剪刀,一下一下,就要剪開她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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