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是人類,對嗎?”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你是人類,對嗎?”
夜晚如寂, 溫暖的光束籠罩着病房。
黑色的絨毛與霧氣好像在牧秋雨的視線裏塗上一層白翳,随着小貓的吐息在牧秋雨視線裏忽明忽暗。
俄而,又将牧秋雨微垂的眸子驟然點亮。
陸寧湊過來的動作沒有一點預警, 牧秋雨被她打了個猝不及防。
小貓的身上沾滿了消毒水的味道, 争先恐後的擠進牧秋雨的鼻腔, 她正要覺得這味道難聞, 餘調裏緊接着又散發出一種被太陽曬過的暖意。
不偏不倚,裹住了牧秋雨的心髒。
她覺得好像有只爪子貼在這上面, 猛地一抓, 叫她心跳漏了一拍。
頑劣是貓的天性。
而牧秋雨從沒有過現在這樣的感覺。
她竟忍下了陸寧這番貿然的舉動, 只看着她那雙晶藍色的眼睛。
那抹她曾經無比厭惡的顏色, 走進了她的瞳子。
牧秋雨覺得, 陸寧跟自己說她回來了, 這樣的親人拟人。
簡直不像一個系統。
“叮鈴。”
忽的, 微弱的聲音在這靜谧的空間中響起。
Advertisement
小貓的耳朵敏感的在空氣中動了動,接着陸寧就收回了自己的對牧秋雨的親昵,低頭注意到自己脖子上這聲音的來源。
陸寧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剛剛那番行為對牧秋雨帶來的影響, 她注意力全被挂在脖子上的金鎖吸引走了:“宿主,這不是你的金鎖嗎?”
牧秋雨聽到陸寧的提問, 很是冷淡的“嗯”了一聲。
她不動聲色的收好自己剛剛的情緒,伸手撥了下陸寧脖子上的平安鎖:“短了一截, 給你戴正好。”
牧秋雨的聲音滿是随意, 眼神裏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陸寧疑惑的擡着頭, 視線自然的就落在了牧秋雨的脖子上。
剛剛經歷了一場死裏逃生, 牧秋雨還穿着光華的校服。
她襯衫的領口大敞着,上面的扣子被西裝男扯了下來,沒辦法合攏, 日光燈灑下,在她細長的頸子上塗下一層溫暖的白色。
金色的小鎖墜着鏈子,松散的挂在小貓的脖子上。
陸寧的目光繞着牧秋雨的脖頸粗略的估計着,總覺得她的脖子不比自己的小胖貓脖子粗多少。
不過,牧秋雨給了她這個,是不是意味着她們之間的距離拉近了。
她以差點失去生命為代價,換來了這樣一個結局。
還不錯。
下次還敢。
陸寧堅定的在心裏表示,低頭瞧了瞧自己脖子上象征着她跟牧秋雨關系更進一步的金鎖,只覺得好久都沒有這麽開心了。
小貓大病初愈,身體輕盈的不成樣子。
陸寧就這樣帶着她的小金鎖在小小的病房裏走來走去,很臭屁的給牧秋雨展示:“宿主,我好看嗎?這個小鎖是不是很配我!”
好看嗎?
牧秋雨覺得很難說的上好看。
雖然陸寧已經将她的這具身體徹底修複了,但醫生之前給她做的治療手段并沒有消失。
她短短的前腿上還打着石膏,尾巴也被石膏圈着,完全限制了她的發揮,僵硬固定的,反而顯得她臭屁的炫耀很搞笑。
燈光下,牧秋雨斜靠在門板上看着陸寧跟自己炫耀。
她的眼睛依舊是一成不變的清冷,只是在她的神色中慢慢露出了一種的笑意,一種不應該存在于宿主與系統關系的笑意。
又或許。
在這一秒,牧秋雨不覺得面前的這只小貓是她的系統。
“牧小姐,要不要……”
而就在陸寧臭屁展示她得到的小金鎖時,醫生突然推門進來。
她看到眼前這幅的畫面,聲音戛然而止。
“小貓醒了?”醫生對陸寧醒來并且站起來這件事喜出望外,快步走了過去。
“對。”牧秋雨點頭。
她不動聲色的在醫生走進前就斂了神色,所以連陸寧也沒注意到她眼神的變化,只是看着她的宿主一如既往的面不改色,謊稱:“剛醒,還有些站不穩。”
陸寧頓時心領神會,按照牧秋雨的話拖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搖搖晃晃的走了兩步,就一副羸弱不堪的樣子,倒在了鋪着墊子的病房裏。
“這已經很厲害了。”醫生看着小貓的狀态,又看向一旁儀器上的數據。
那神奇的數據一列列在她眼前展現,陸寧醒過來後各項指标就都正常了。
她一時愕然,稱陸寧的醒來為:“這簡直是醫學奇跡!”
牧秋雨一眼就看出陸寧恢複的太好了,陸寧也心虛的縮了下脖子。
小貓剛才雄赳赳氣昂昂的神氣迅速塌軟,像一枚烤焦了的焦糖泡芙。
牧秋雨瞧着陸寧這幅樣子,無聲地嘆了口氣。
已經發生的事情沒辦法改變,她沒做停頓,淡聲給陸寧打掩護:“可能是年齡小,修複能力也快吧。之前撿到她的時候,就感覺她恢複能力很好。”
“也有可能。”聽到有案例佐證,醫生頓頓的點了下頭。
畢竟誰會往這只小貓不是真的貓咪上想呢?
遇到這種情況,也只能将這個情況合理化。
“那我再去給她做個檢查吧,看看是不是真的沒事了。”醫生還是有些不放心,擔心這是不是寵物臨死前,與主人告別的回光返照。
“麻煩您了。”牧秋雨點頭,讓開了站在陸寧病房門口的位置。
醫生将陸寧身上的監護儀器取下,小貓同她的主人擦肩而過。
沒人聽到擦肩的瞬間,牧秋雨對陸寧叮囑一句“好好演戲”。也沒有人看到,陸寧早在聽到這句話後,就看向了牧秋雨,自信的沖她眨了下眼。
這是只屬于她們兩人的默契。
隐秘在這場亘古無眠的深夜。
.
檢查室的燈再度亮起,黑色的小貓被放在臺子上。
陸寧提前修改了檢查儀器的數據,營造出了一種:她雖然沒有康複,但已經沒有生命危險的效果。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瞞天過海似乎并不是難事。
只是在陸寧檢查完後,卻是一臉怏怏的,被醫生抱了出來。
“喵~(宿主)。”陸寧整只貓都癱靠在了醫生懷裏,沒精打采的看了眼牧秋雨。
牧秋雨看着陸寧這幅樣子,還以為這個笨蛋系統出了什麽岔子:“檢查有什麽問題嗎?”
牧秋雨精神緊繃,卻看到醫生對她笑着搖了搖頭:“不是。”
她主動将陸寧從懷裏抱起來,給牧秋雨展示小貓咪的腹部:“剛剛做檢查需要剃掉她肚子上的毛,她不太配合,我給她吸了點麻醉。”
“喵~”
兩腳獸說着,陸寧就無力又配合的叫了一聲。
她真的有點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即使被香噴噴的醫生小姐抱着,大尾巴還是朝肚子靠。
她無力又極力的蜷縮着,試圖擋住自己此刻光禿禿的肚子。
陸寧剛剛為了捍衛自己的肚子毛,一個勁兒的躲。
卻不想被一個會噴氣的罩子偷襲,接着就暈暈乎乎的再也沒有了抵抗能力。
天曉得她這只小貓躺在冰冷的桌子上,眼睜睜看着剃刀剃過她的肚子,又掙紮無力的感覺有多麽絕望。
她又不是真的貓,這可是她寶貴的肚子!
是她的隐私!
沒了毛毛,陸寧不僅感覺周圍的空氣冷冷的,她甚至感覺自己現在都沒剛才那麽自信了。
這讓她以後還怎麽替牧秋雨俘獲人心。
“唔……”陸寧覺得自己真的為了這份事業付出太多了,她要吃貓條!吃小魚幹!
不對啊,她是個人哎。
她要喝十杯奶茶才能彌補自己此刻受傷的心靈!
麻醉麻痹着陸寧的警惕心,她暈暈乎乎的想着,全然沒聽到牧秋雨聲音裏的失笑。
“原來是這樣。”牧秋雨說。
她不僅是覺得陸寧抗拒剃毛好笑,還覺得自己剛才神經緊繃也好笑。
就算事情暴露,要被帶去研究的也不是自己,自己說不定還能因此撈一筆錢。
她怎麽變得這麽怕失去她了……
正這麽想着,牧秋雨的耳邊就傳來一聲微弱的呼喚。
那被醫生抱着的小貓正朝她伸了手,好似迫不及待的要回到她的懷裏。
“哎呀,哎呀,就這麽迫不及待呀,小貓。”醫生見狀溫柔的摸了陸寧一把,接着便主動把陸寧遞給牧秋雨。
陸寧還處于麻醉的狀态,動作完全跟着情緒走。
她察覺到自己被從醫生懷裏挪到了牧秋雨懷裏,熟悉的花香貼着她的鼻尖,叫她自然放松的靠在牧秋雨的懷裏。
然後抱着她光禿禿的肚子,繼續自閉。
那小小的貓咪又團成了一個團子,黑漆漆的絨毛蓬松柔軟。
牧秋雨熟稔的抱着她,手指接着就又被這家夥的尾巴纏住。
那種感覺比傍晚在工廠的時候還要強烈。
牧秋雨發現陸零整只貓都在依賴着自己。
她是被她的系統需要的人。
她不再需要擔心她的系統會不會離開自己。
“她可真粘你呀。”醫生瞧着面前這幅場景,不由得笑了。
“是啊,粘人的很。”牧秋雨淡聲應下,語氣平靜又帶着笑意。
“既然這樣,你就帶她回家吧。”醫生單手拿着報告,給牧秋雨宣布,“從檢查看,小貓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不需要住院了。”
“小動物還是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更有利于養病一些。”醫生講,“而且這小家夥底子也不錯,注意傷口,應該很快就能恢複活力了。”
“好,謝謝您。”牧秋雨點頭,接着又對醫生說,“還辛苦您幫忙打印一份這次治療的明細,我會在三日內結清餘款。”
醫生愣了一下:“餘款?”
她說着就拿出剛剛打印的發票,對牧秋雨說:“剛剛牧小姐你的姨媽已經結過賬了,還預存了一萬塊,做檢查開藥完全夠了,不需要你結賬了。”
牧靜琴的這番舉動完全在牧秋雨意料之外。
她低頭看着還在自己懷裏自閉的陸寧,心下了然。
——這家夥的目的達到了。
折騰了一夜,這樣的結果無異是很不錯的。
牧秋雨對醫生微微颔首,聲音聽不出喜樂:“謝謝您。”
“應該的。”醫生禮貌回複,目送牧秋雨抱着從生死線救回來的頑強小貓離開。
夜風貼着地面低速吹動,掀起少女臉側的長發。
牧秋雨走出醫院,遠處好似有日光抹過地平線,昏暗的世界像是要蘇醒。
世界是要蘇醒了。
可自己懷裏這個……
牧秋雨垂眸,拍了拍還蜷縮着的陸寧,居高臨下的問道:“陸零,你還打算保持這個動作多久?”
冷風被小貓厚實的皮毛推拒在外,陸寧的腦袋更緊的抵了抵牧秋雨的胸口。
她麻醉還沒徹底清醒,耍無賴似的鑽在牧秋雨懷裏,傳進牧秋雨腦海裏的聲音也悶悶的:“我要保持這個動作直到我肚子的毛長出來……”
“你不是系統嗎?只要你想,你的毛随時都可以長出來。”牧秋雨有點無奈,站在路邊好心提醒還被麻醉霸占着的陸寧。
“唔……你聽誰說的我是系統。”陸寧暈暈乎乎的,一心覺得牧秋雨在诓騙自己,“我才不是系統呢!”
“你不是系統?”牧秋雨盯着懷裏這只團子,聲音微微揚起。
“哼!”陸寧擡起頭看着牧秋雨,眼神裏還有點驕傲。
麻醉讓小貓的大腦只能考慮一件事,陸寧想起過去都是她覺得牧秋雨身上謎題重重,難得見牧秋雨對她有疑惑,得意極了。
“而且,我敢打賭,你絕對猜不到我是什麽東西!”陸寧驕傲。
牧秋雨瞧着小貓這副得意模樣,突然起了興致。
她冷淡的聲音似是好心的勸告,提醒陸寧:“陸零,已經輸過我一次了。”
“再來!”陸寧覺得自己上次輸的冤枉,被牧秋雨這麽一提醒,打賭的心格外強烈。
上一世的牧秋雨從來沒有在系統身上看到過這樣豐富的情緒。
她看着懷裏的小貓,或者說是系統,漆黑的瞳子深邃而鋒利,好似已然剖開了這只貓。
“你是人類,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