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場游戲
第1章 第一場游戲
許醫生從幾個普通精神病人共用的病房中走出來之後,将自己手上的手套摘下,走進了這個樓層的洗漱間。
他很認真地在洗漱間,将自己的手不斷地搓揉洗淨。
許醫生看着掌心中被搓揉出來的泡沫,內心劃過了一絲有些微妙的情緒。
他今年28歲,畢業于國外一所知名大學醫學院,在父母的要求下,進入了這一家據說是有着特殊政府背景的精神病院。
其實,他并不怎麽滿意這樣的安排。
許醫生是有着些許潔癖的,這只手,就在剛剛被一個擁有着狂躁症的患者差點咬傷。
盡管戴着專門處理的手套,手上只是微微泛起些許紅印,然而,內心那股不情願的感覺,就這樣紛湧了出來。
許醫生嘆了口氣,從洗漱間出來之後,擡起頭,把視線放在了那最頂層的那一個病房之中。
——那是這座精神病院裏,最特殊的一間病房。
他現在也就是一個剛剛轉正的醫生,按照常理而言,是沒有資格去這些據說是關押着比較危險的、擁有着潛在不穩定人格的精神病人的病房裏,進行檢查的。
然而不知怎麽的,也許是出于對日複一日,在普通病房內進行無聊的檢查産生了些許厭惡的心理,許醫生抿了抿唇,最後像是被蠱惑般地,走上了之前他從未被允許走過的最高的樓層。
他一步一步地,慢慢接近了那最為特殊的一間病房。
——去看一看,就看一看,沒有什麽關系的吧……
——反正就在外面看一看,也沒有什麽大的影響吧……
許醫生如此想着。
他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
整個精神病院靜悄悄的,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最頂層的樓層竟然沒有一絲的光,漆黑的長廊像是潛藏着某一種無法言喻的危機。
也許是出于心理因素,越接近樓頂,許醫生就感覺到了一種極其陰冷的氣息。
這樓頂的溫度,和底下的溫度相差甚遠,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遙遠的國度。
此時此刻,這個從國外歸來的精神病醫生,心裏突然有了一些發怵的感覺。
他壓下內心莫名的驚懼感,站在了那最高的那間病房之外。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
——病房的門,竟然是虛掩着的……怎麽會?!
——難道是之前檢查的主任醫生,沒有把它關上嗎?
許醫生的手有些顫抖。
他在腦海裏又跳出了另外一個猜測。
——這門就這樣開了多久?這裏面的人……有沒有趁着這個時機,逃了出來?
這個猜測……還真的吓了他一跳!
——要知道,這種病房裏面安置的病人,都會有着極其嚴重的精神疾病,一個不留神,就很有可能造成比較危險的後果。
想到這裏,許醫生連忙将門打開。
下一秒,他愣住了。
很難講清,他現在所懷有的心情,是什麽樣的。
這間病房和他之前所看到的那些病房的內部裝潢,截然不同。
病房內非常簡潔和幹淨,甚至嚴格來說,不像是一間病房,反而像是一間書屋。
深褐色的伸縮書架上,堆着密密麻麻的書,約莫有一百本左右。
許醫生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書架上面的書,大多都是一些宗教和哲學方面的書籍。
他心裏産生了幾分詫異的感覺。
許醫生微微一側頭,視線便在一瞬間凝住了。
他恍惚了一剎,便連忙低下頭,神情帶着幾分驚豔。
整間病房的奇異裝潢給他帶來的心悸感……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過那個坐在書桌前,輕輕翻着書頁的青年。
那青年穿着精神病院內最普通的條紋病服,然而,樸素到甚至來說有些醜陋的衣服,卻在他那過于蒼白,卻又單薄的身軀之上,顯現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
逆着光,他看不清青年的臉,卻在這一刻,确确實實的産生了一種恍神的情緒。
過了幾秒,那青年才慢慢擡起了頭,似乎才意識到了他的存在。
醫生面前的青年,頭發非常的柔順,是最為乖巧的黑色。
他的眼尾旁有一顆小痣,鼻梁高挺,鼻尖秀氣,嘴唇是漂亮的菱形。
那青年淺褐色的瞳仁再結合窗外微微清撒的陽光,帶着一種濃濃的無害和溫順的感覺。
許醫生咽了一口唾沫。
他告訴自己,不要被這些精神病人的外貌所迷惑。
他深知,有的時候,越是看上去柔弱美貌的生物,它底下所藏有的力量,越是恐怖得令人心驚。
許醫生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壓下自己心中那有些漣漪晃蕩的情緒。
穿着白色大褂的醫生,故作嚴肅地将他之前從王主任辦公室送來的病歷拿了出來,聲音有些低啞地問道,“你叫……謝雲澤?”
斑駁的病歷上只有一個名字,其他信息全都被隐藏了。
謝雲澤聽了面前醫生的話,歪着頭打量了他好一會兒。
不知是不是錯覺,許醫生總覺得他那看上去極其透徹的眼眸裏,帶着一絲玩味的情緒。
“嗯,我是謝雲澤。”
“你是新來的醫生吧?以往,一直都是王主任來檢查的……難道他沒有告訴過你,不要輕易的進入這間病房嗎?”
許醫生抿了抿唇。
他自然知道,在确認病患沒有逃跑之後,就應該從這個病房之中離開,把門重新鎖上。
但是不知怎麽的,年輕的醫生就是想和眼前的這個青年,多聊幾句。
他輕輕地咳了一聲,說道,“我是代替王主任來檢查的……王主任今天有些事,我是來代班的……”
那麽多年來,許醫生還是生性比較老實的,沒怎麽說過謊,所以他說謊的樣子,很容易就被謝雲澤看了出來。
不過,出于某些隐秘的惡趣味,謝雲澤沒有戳穿眼前年輕醫生的謊言。
青年将手中的書放下,看着面前的醫生,嘴角帶着一絲輕微的笑意,“哦?原來是這樣。”
迎着謝雲澤清澈的雙眼,許醫生感覺到有幾分局促的感覺。
他抿了抿唇,最後猶豫着,還是坐在了謝雲澤的對面。
謝雲澤輕笑一聲,說道,“不用那麽緊張,許醫生……你可是要給我進行精神檢查的人,搞得像是我要吃了你似的。”
許醫生的臉猛的紅了一下。
謝雲澤看着面前年輕醫生那有些泛紅的臉頰,心裏一些惡劣的情緒,就這麽被勾了起來。
——真有意思,一看這個醫生就非常的嫩,似乎還是涉世未深的樣子。
謝雲澤嘴角的笑意微微加深,不緊不慢地說道,“醫生先生,那麽為了打消你的緊張感,要不,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故事的內容呢,是這樣的。”
……
“有一個小男孩,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把他扔在了孤兒院的門口。”
“不過,小男孩也不介意,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父母存不存在——因為人本來就是孤獨的動物,他覺得自己一個人過,也挺有意思的。”
“但是呢,可能是因為那個小男孩還比較好看,性格也比較聰明的原因吧,他被一對據說是生不出孩子的夫妻,在他七歲那年領養了。”
“起初的一切還算太平,但是,當男孩慢慢長大之後,他發現那一對夫妻,似乎不怎麽正常。”
“——尤其是那個男人。”
“他的養母常年不在家,一年之間只會有一兩次的時間會回到家裏。他的養父,大概有三十幾歲吧,看上去也比較成熟沉穩,似乎從外貌來看,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是典型的成功人士。”
“只是,那個男人經常會要求小男孩和他睡一張床,喜歡抱着小男孩睡覺,并且也非常喜歡帶小男孩去各個地方拍照,嘴上說着的,是‘想要珍藏他所有長大的時光’。”
“小男孩心裏原本有些存疑,卻也沒有多想。”
“而在小男孩18歲的那一晚,已經長大成少年的男孩,發現那個男人,竟然偷偷地在他喝水的杯子裏,放着很惡心的……屬于男人的液體。”
說到這裏,謝雲澤的眼裏閃過了一絲暗流,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所講述的故事,也在這裏戛然而止。
許醫生下意識的追問了一句,“然後呢?”
“然後……”
他面前的青年歪着腦袋看着他,聲音陡然輕柔了起來,就像是裹着蜜的霜糖,“然後,在少年參加一次學校組織的活動之中,在那十多天的時間內,那個男人所在的別墅內,發生了一場大火……”
“砰——砰——”
“最後呢,那個男人,大概是燒得……連人影都沒有了吧,只留下了一地的殘渣。”
“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
迎着謝雲澤的視線,聽完了這個結局有幾分血腥的故事後,許醫生感覺到自己的胸口,竟有些窒息的感覺。
——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
謝雲澤原本就生得極其明澈,那淺色的眼珠,本應該能夠輕易地取得其他人的好感。
而在此刻,許醫生卻産生了一種想要立即逃避的情緒……
他甚至産生了一種錯覺。
——這看似無害的青年,就像是壁畫之中盤踞着的豔鬼,只能遠遠地欣賞,不能近距離地溝通。
“你……”
醫生拿着紙的手有些顫抖,他突然發了瘋地,想要逃離這一間病房。
“別那麽緊張呀,醫生。”
他面前的青年笑了笑,不緊不慢的将桌上的書拿起,攤開。
謝雲澤的手指輕輕滑動,白到幾乎透明的指尖,停在了自己之前所看的那一張頁數上。
青年将書本舉起,書本外面暗沉的封面,将他的面容遮掩了大半,讓許醫生看不清他此時臉上的情緒。
謝雲澤的聲音極其的輕柔,就像是哼着詭異的歌謠。
“——這只是一個故事而已,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