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宜城的十月總是很冷，夜晚下了點小雨，書店裏沒什麽人，只有路上來避雨的三兩行人，抱着看書目的的人很少。
方知節正在櫃臺看着手裏的賬單，他從父親手裏接管這個書店已經有兩年了，但是收益不高，再加上又雇傭了幾個店員，勉勉強強能糊個口。但是遠遠支撐不了他們的生活，他沒什麽存款，現在不能硬守着這個店門，要另謀一份工作了。
想到這裏，方知節嘆了口氣，自從缪缪出生以後，他們原本還可以維持的生活變得有些艱難。
因為要買一些嬰兒用品，奶粉還有衣服，開銷瞬間大了不少，方父不讓方知節往家裏拿錢，方知節自己一個人帶孩子已經很辛苦了，再加上方父癱瘓在床，一切的一切都壓在方知節一個人身上，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omega喊過一個beta店員讓他守着櫃臺，自己推門出去了，門上的風鈴因為動作響動，叮鈴叮鈴的聲音更是讓他煩躁不堪。
書店門口有個不大的屋檐，放了幾個竹藤椅，方便有的客人坐，周圍還養了幾盆綠竹，繞着藤椅，到有幾分仙境之意。
方知節找了個位置坐下，外面有些冷，夜裏還刮着小風，涼飕飕的。
他忍不住攏了攏身上的薄外套，啪嚓一聲，方知節嘴裏的煙被點亮了，明明滅滅的猩紅點在燃燒，打破了黑暗裏的寂靜。
就在煙要被抽去一半的時候，門又開了，剛剛的beta探出頭來沖方知節喊道，“老板，缪缪醒了，哭着要找你……”
方知節愣了一下，嗯了一聲算是應了，起身掐滅了手裏的煙頭，進了店裏。
方知節進了店裏先是漱了把口，又洗了臉，才伸手從店員手裏接過孩子，缪缪哭了有一會了，鼻子和臉都通紅，像是受了什麽大的委屈一樣，其實方知節知道，他只是愛哭罷了。
“缪缪……，不哭了，啊，爸爸在這兒呢，乖缪缪，不哭了。”
缪缪哭的聲音不大，只是看上去嚴重，方知節一抱他，再繞着房間走兩圈，omega釋放了一些信息素，缪缪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大概率是不會再哭了。
關店的時間一到，缪缪就又睡了，方知節等人走後把缪缪放進屋裏再整理一番，就鎖門關店，抱着懷裏睡着的缪缪擠上最後一班公交車回到離書店不遠的家裏。
方知節住的小區是個不算多大的地方，樓道很舊，但是好在便宜，他從官家出來後就在這裏租下了房子。
走在樓道裏，感應燈随着聲音亮亮滅滅，有時候線路不穩，方知節只能摸黑走夜路，有次他不小心踩空了樓梯，整個膝蓋都磕在了角棱上，青青紫紫的，大半個月後才好。
等回到家後，方知節先把缪缪放到了兒童床上，期間他動了幾下，方知節只好輕輕拍了他幾下。等真正哄睡後起身去了廚房，他還沒吃飯，在店裏給缪缪沖了點奶粉喝，沒了自己吃飯的時間。
搗鼓了一會兒，方知節給自己下了碗面吃，他低着頭盯着沸騰的鍋看，水開了好一會兒，他才醒過神來，面下好後，方知節剛端出來，手機就響了。
他起身拿過手機，坐在餐桌旁邊吃面邊打電話。
電話是方父打來了。
方知節接過後，先是喊了一聲爸，方父的聲音才傳來，“小知，關店了沒？”
“關了，剛剛到家。”方知節右手拿筷子攪了幾下碗裏的面，低聲說道，“今天不是下雨嘛。人不多，我想着就早點關了。”
“唉，到家了就好，到家了就好。”方父嘆了一口氣，“缪缪……睡了？”
“嗯，睡了。”
兩人似乎不知說些什麽了，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小知，等什麽時候回家一趟吧。”方父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腿，“把爸的存折拿走，這些年我也存了不少錢了，書店的生意也不好。再加上缪缪的奶粉錢還有買衣服的錢什麽的，再過一段時間，爸就怕你們餓肚子了。”
“爸……”
方知節還沒說完，方父就打斷了他的話，“你餓肚子可以，但是不能苦了缪缪啊。他才多大，讓他跟着你餓肚子嗎？”
方父說完，那頭沒了聲音，最後他才聽到哽咽的一聲，“嗯。”
“這就對了，小知，你是爸爸唯一的兒子，以前……是爸爸對不住你，你不要怪爸爸。現在好好過日子，什麽都不要想，你和缪缪比什麽都重要。”
“我……我知道了，您也注意點身體，按時吃藥，我有空了就帶缪缪回去看您。”
“好。”
電話挂斷了，餐廳裏的燈散發着昏黃的燈光，牆皮上的斑駁痕跡一道一道的，有的牆皮已經掉落下來了，牆根處還生了不少的綠苔。
碗裏的熱氣已經不在了，幾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啪嗒啪嗒地落在碗裏，伴随着湯汁散發開了幾道漣漪。
方知節伸手用袖口狠狠地擦掉了眼角的淚，窗外的雨還在下，滴滴答答地打在玻璃房檐上。
清脆的聲音讓方知節有些恍然，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時候，有人牽着他的手對他笑，罵他笨，但還是側着身子給他打傘，半邊胳膊都在雨裏，肩膀都被冰冷的雨水浸濕了。
面已經涼了，方知節卻沒反應一半，只是機械性地進食，吃完後他才反應過來，胃裏有着抽搐的感覺。
洗漱過後，他進了屋，空調正在嗡嗡作響，十月裏的天還是涼的，缪缪身子弱，方知節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夜已經很深了，方知節平躺在床上，但他沒有睡意，缪缪睡在他身邊，方知節每晚都要深夜裏醒一次去摸摸他的頭和身子，等檢查完後他才會睡過去，但是他從來沒有熟睡過，神經裏的那根線一直都在緊繃着。
最後，他扭頭看了一眼床邊的那盆昙花，又望了一會兒窗邊才收回視線閉上了眼睛。
宜城十月，昙花未現。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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