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後初霁 “我找了你一整晚

第9章 雨後初霁 “我找了你一整晚。”

宋霁禮趕到派出所,推門進去。

前臺警官擡頭詢問道:“請問是要報案嗎?”

“找人。”宋霁禮聲音如寒潭,冷得人不自在。

警官咽了咽口水,一時間忘記接話。

難道出了什麽大事?脾氣這麽大。

正在休息區等候的周教授站起身:“宋先生,在這裏。”

身後的程鋒跟着起身,心虛地将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消失在原地。

程鋒微妙的表情沒逃過宋霁禮的鷹眼,一眼看出不對勁。

“什麽時候聯系不上?”宋霁禮沉聲問。

視線落在程鋒身上,要誰回答的意思很明顯了。

周教授本想站出來,被宋霁禮淩厲的眼神吓退。

這可不是小事,他若是亂攪合,真的出了事,他可承擔不起後果。

程鋒躲在導師身後無望,硬着頭皮回答,尾音顫抖得厲害:“半個小時前……”

“哪?”宋霁禮逐漸失去耐心。

程鋒不敢再吞吞吐吐,說:“附近的大型超市,我們一行人一起逛,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在收銀處等了半小時也沒見她出來,才發現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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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得到有用的線索,宋霁禮又問:“她給你們打過電話?”

程鋒想搖頭,又怕說謊被拆穿。

“打了……”

回答的聲音細如蚊叫,若不是耳力不錯,宋霁禮以為他只是張了張嘴。

宋霁禮問:“你沒接?”

程鋒抿唇:“以為是詐騙電話,沒接。”

“怎麽回事?”周教授拔高音量反問,“來藏都之前不是和你說過要把每個人的電話存好嗎!網絡不好的時候可以電話聯系。”

“老師,我也不是故意的,陳橙她這個情況怎麽會給人打電話,一時大意就沒存,我們都是在微信上交流……”程鋒急忙給自己開脫,說到後面聲音漸漸變小,底氣不足。

“打回去了嗎?”宋霁禮在來的路上打了陳橙十幾個電話,全部是已關機。

程鋒怯懦道:“第一通電話接通了,我問她在哪,她沒回答……後面再打就是已關機。”

周教授氣得不行,陳橙能回答才奇怪。

宋霁禮異常地冷靜,周教授一看便知道是暴風雨前的風平浪靜,為徒弟感到擔憂。

“微信消息有嗎?”宋霁禮問。

程鋒噤聲。

宋霁禮:“說話。”

“沒來得及通過好友申請……”程鋒說完差點哭出聲。

如果今天陳橙因為他的怠慢出事,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每一個回答精準踩中宋霁禮的雷區,他額角青筋暴起,一腔怒火,好在理智占據上風,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陳橙。

他開口,冰冷地打斷:“找到人再說。”

說完,他轉身去和處理案件的民警溝通。

等到宋霁禮走遠,周教授轉身一巴掌拍在程鋒的胳膊上,大罵道:“你是發瘋了嗎?我交代的事情你辦好就對了,你沒事招惹陳橙幹什麽!”

“都是蠢材!我說過陳橙是來和我們一塊研學,她也沒招惹你們,幾人抱團孤立她,丢不丢臉啊!”

學生真的眼界狹隘,只顧随便發洩情緒,從不考慮後果,陳橙是最近江都氣頭正盛的畫廊老板介紹來的,和他們有業務往來,出了岔子那邊斷了合作怎麽辦?

再有,陳橙可是宋家二太太,宋老太太知道他們怠慢她兒媳婦,再也懶得瞧一眼他的畫,財路也斷了。

程鋒認錯表情誠懇,其他幾個的學生覺着憑什麽他們要為陳橙走丢買單,他們心裏對陳橙是有不滿的想法,但也沒在她面前表現出來啊,井水不犯河水地相處,現在無緣無故背上罪名,心裏感到特別不爽。

周教授觀察他們每個人的表情,心想這些孩子被家裏養着心高氣傲,萬事以自己為中心,基本的同理心也沒有。

撇開所有,陳橙和人交流不便,一同出行互幫互助才對。

“你們難道會讀一輩子的書嗎?惹到宋家,對你們以後在江都的發展有什麽好處?宋家要是因為這件事記你們一筆,別以為逃開江都就沒事。”周教授恨鐵不成鋼。

幾個麻木學生的臉上出現裂痕,露出焦灼,終于知道急了。

他們在宋霁禮跑着進門就已經慌了,看得出他對陳橙的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在意,不像是演的,以後發難他們可怎麽辦……

這邊的宋霁禮剛申請到查看監控錄像的權利,外面下起了小雨,好不容易壓住的着急噴湧而出,催促警官動作快一些。

派出所的監控室裏,宋霁禮和工作人員一起看監控,幾十個畫面,他飛快地掃過,很快在一個畫面發現經過的陳橙。

“這裏。”宋霁禮指出,“下個路口的監控調出來。”

常年負責追查監控的警察頓了一下,差點沒跟上宋霁禮的節奏。

畫面裏的陳橙看得出很不安,走得很快,偶爾回頭看身後有沒有可疑的人。

宋霁禮秒懂她是怕被不軌的人盯上,所以才會不停地走動。

小姑娘想法沒錯,但做法錯了。

頻繁地左顧右盼也會引來別有用心的人的關注,從而被盯上。

宋霁禮掃完全部的監控,腦子裏大概能構建出全部的街景,決定親自去找人。

兩個民警陪同一起。

中途岑诏打來電話,問宋霁禮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宋霁禮有信心找到陳橙所在的位置,為了防止意外情況發生,還是麻煩當地人岑诏幫忙。

岑诏挂完電話撓了撓頭。

找個姑娘能把宋霁禮弄得這麽火急火燎?忽然好奇是何方神聖,叫了幾個兄弟一起去幫忙,順便打電話給警局的兄弟,讓他們多多上心。

宋霁禮去到監控顯示陳橙所在的地方,來晚一步,她不知道往哪個路口走了。

陪同的民警給所裏的同事打電話,被告知陳橙打着傘,監控裏不能确認是不是她,溝通半天沒弄明白下一步該往哪走。

雨越下越大,宋霁禮撐着傘沿街找。

一身黑色襯衫和大衣,上半身的被淋濕,他已經顧不來這些,只想盡快找到陳橙,怕她會往沒有監控的地方去。

奈何她沒有章法,就是瞎走,唯一的辦法只能不停地找。

-

陳橙走累了,但她不敢停下來,慶幸随身帶了傘,沒有被淋成落湯雞。

她認路本就差,天黑後東西南北更分不清楚了。

身上沒有現金,手機也沒電了,不敢去店裏落腳。

她不敢和陌生人交流,感覺自己不停地比劃期待對方能理解她要表達什麽的樣子很狼狽。

就算真的借到一部手機,她也記不住周教授和程鋒的號碼。

更不敢給沈家任何一個人打電話,不敢讓他們知道她自作主張跑到藏都。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焦慮漸漸堆積,恐慌如無限擴張的黑洞,将她吞噬。

她越發慌張,站在路口傻傻張望,甚至忘了是從哪個路口來的。

雨勢越發大,路上行人變少,大家步履匆匆,無人再注意她。

陳橙是真的走不動了,感覺到腳背有火辣的疼,估計是磨出水泡了。

她在一家打烊的店停下,站在門口,試圖想要自己冷靜下來。

風将雨滴吹到屋檐下,陳橙貼着角落,背後靠着東西才有一點安全感。

還在苦思該怎麽辦。

其實她可以去警局求助,但她不想,更不願意。

警察不會戴有色眼鏡看她,但會讓她有一種絕望感,好像努力裝成不在意的事被赤裸裸地拉出來到太陽下暴曬,無處可匿。

失語病是借口,她就是啞巴,就該去把殘疾證辦了。

陳橙低下頭,淚一直在眼眶中打轉。

不受控制地去想最壞的情況。

或許他們壓根沒發現她走丢了,無人在意,更沒有人會找她。

她就像一只寵物貓,養在家裏給好吃好喝的,但如果哪天不小心跑丢了,也不會有人主動找回她,心想丢了就丢了。

一直都知道,她沒有這麽重要,對陳傲霜也只是消遣時間的圈養在家的寵物。

想到這,陳橙心墜入冰窖,反而沒了剛才的激動,有種看不到希冀的無力。

一聲悶雷,吓得她又往後縮了縮,不敢擡頭看。

算了吧,這樣也挺好的。

反正她挺礙事的,她不在了,沈家人不會再有分歧。

“陳橙。”

一道略帶憤怒的聲音掐斷她的假想。

陳橙仰起頭,被眼前頭發和衣衫全濕透的宋霁禮吓到。

濕身的他看起來像來自地獄的惡魔,陰森森的。

不知道在雨裏奔走多久,胸膛起伏頻繁,脖子濕漉漉一片,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

看到熟人,她咬緊顫抖的下唇,克制哭出來的沖動,下意識想靠近他,宣洩積壓在心底的恐懼。

她才要擡起手,宋霁禮冷着臉問:“你跑哪去了?為什麽一直亂走?”

陳橙被問愣了,害怕地收回手。

不想讓人看到那些她壓在心底的想法,更不想因此被人憐憫。

下唇咬出齒印,壓抑情緒,沒有任何動作。

她的表現令宋霁禮略惱,一時心急,低斥:“說話。”

吼完反應過來她不會說話。

這句話似乎戳中陳橙的痛點,她眼眶一下子紅起來,蓄滿眼淚,眸子裏的光是破碎的。

宋霁禮看着眼前女孩想哭不敢哭,甚至大氣都不敢喘的樣子,他心裏罵了句,都耐着心找到了人,怎麽就不能再耐着心說兩句安慰的話。

怕再沖動說其他的話傷害她,他拿起傘,想要暫時回避。

他轉身的那刻,聽到小小聲的吸鼻子聲音。

很小很小,似乎怕打擾別人,可見得有多難過,費勁力氣隐忍還是止不住洩出聲音。

宋霁禮轉過身,一把将她拉到懷裏,嚴嚴實實地抱住。

身體相觸那瞬間,宋霁禮一顆高懸心終于落下。

壓在她背後的手收了收力度,試圖填補心空的那部分。

他語氣放輕,用盡溫柔安撫不安的她:“迷路了不要亂走,給我打電話。”

陳橙眼淚再也克制不住地瘋狂往外湧出。

“我找了你一整晚。”

……原來,還有人會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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