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雨後初霁 不用和老公說謝謝

第13章 雨後初霁 不用和老公說謝謝。

陳橙惱羞成怒地拉開門。

再不開,他可能就要在門外唱起來了。

宋霁禮懶洋洋地靠在門框,漫不經心地含笑,問:“不等我說完,再對暗號?”

他擡眼環視一圈屋內,除了暗一些,沒有其他不對勁的地方,确認她沒有想不開,安心下來。

“要繼續嗎?”宋霁禮注意到她通紅的眼,指腹摁了摁。

“真成兔子了?那這次唱小兔子版本。”

與其說是小兔子,更像任人揉捏的小羊羔,溫順得不像話。

陳橙剛哭完,腦子嗡嗡的,懶得和他扯嘴皮子,轉身回沙發上坐好。

聽到行李箱輪子滾動的聲響,她蹙眉看去,覺着很吵。

宋霁禮完全把着當成自己家,蹲地上打開行李整理。

陳橙去到偏廳,坐在落地窗前,将白紗簾子合上,隔出一個小空間,抱着雙腿,靜靜地盯着對面的主樓,心裏牽挂陳傲霜的身體狀況。

她真的怕到了最後一刻,沒有人通知她,就真的永遠錯過見陳傲霜最後一面。

清冷的小洋樓和對面人來人往的主別墅成鮮明對比。

也沒什麽難過的,她本就是熱鬧之外的人。

所有的熱鬧和歡笑都不曾與她有關,不過是托陳傲霜的福,她能站得更近一些,錯覺以為那些幸福曾與她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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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橙子。”

宋霁禮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他随意地用兩指挑開簾子,不客氣地在窗臺空位坐下,肆無忌憚地闖入她的領域。

陳橙擰眉瞪他。

心想這人沒有眼力見嗎?

沒看出她沒有心情搭理人嗎?

“餓了嗎?”宋霁禮語氣溫和問她。

陳橙下意識摸向肚子,他不問之前沒感覺,他一但問了,真感覺餓了。

沈家人都在忙,巴不得她別回來,沒有人會惦記她吃沒吃飽飯。

她的小動作逗到宋霁禮,他笑說:“我去弄吃的,吃完睡一覺。”

陳橙不敢睡,搖頭。

“難受?”

陳橙瞥他一眼,不是明知故問嗎?

“那是因為沒吃飽,吃飽了,就好多了。別擔心,有任何事,我叫你好嗎?”宋霁禮擡手,将她淩亂的頭發一點一點捋順。

他明明沒有刻意用溫柔的語氣對她說話,卻是她回到沈家除了陳傲霜外,唯一一個對她輕聲細語說話的。

陳橙拉下他的手,在掌心緩慢寫字。

——謝謝。

宋霁禮捏了捏她臉:“不用和老公說謝謝。”

戲弄完她,他邁着穩健的步伐走向廚房。

陳橙捂着被他掐過的地方,呆愣幾秒,本該生氣的,但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暖呼呼,像被溽濕的夏風灌滿,撫過黏糊的肌膚,沒這麽沉重,輕盈不少。

見面到現在,他沒刻意地說任何安慰的話,只是叫她吃頓飯、睡個覺,那些沉積在心底無法消化的情緒,不知不覺中,一點點融化掉。

宋霁禮手藝不錯,陳橙也真的餓了,能吃完一整碗飯。

消食後,她為了保持清醒洗了個澡,合着睡衣躺在床上,沒什麽睡意。

每隔幾分鐘翻開手機查看消息,抱着僥幸的心理,陳傲霜真的快不行了,會有人給她發來消息。

宋霁禮進門,她把手機藏到被子裏。

因為宋霁禮提着行李直接趕過來,換洗衣物齊全,此時他已經換了一身幹淨的家居服,坐在卧室的沙發處理工作。

他們處在一個空間,各忙各的,互不打擾。

忽然,鍵盤聲消失,床的另一邊陷下,被子掀起一個小角。

宋霁禮躺了下來。

陳橙從柔軟的蠶絲被裏探頭,和他對視,眼裏寫滿訝異。

“證都扯了,沒資格睡床嗎?”宋霁禮枕着胳膊,慵懶地往後靠。

陳橙倒不是不讓他上床睡,只是還沒習慣和人一起睡。

“睡不着嗎?來聊聊天。”宋霁禮友好地拍了拍身前的空位。

陳橙頓了幾秒,挪到了他指的位置。

宋霁禮眼裏閃過一秒的驚訝,很快掩飾好。

她一直沉着張漂亮的臉,臉色透着病态的蒼白,他也只是逗一逗,沒真的想她會照做。

這只小羊羔,乖軟到了心坎上。

注意到她紅得快滴血的耳朵,宋霁禮也不釣着小姑娘,長手一伸,将她抱到懷裏。

陳橙驚呼一聲,發不出任何聲音,小嘴微張着。

他的大手掌着她的腰,無法動彈,只好趴在他的胸膛上。

心跳聲有力,感覺四周都安靜下來,聆聽生命的聲音,才壓過死亡帶來的陰影。

宋霁禮說:“這兩天收拾好行李,事情結束後回江都,我名下的兩套房,你想住哪都行。”

陳橙探出頭,眨着眼睛。

“或者你有想去的地方?可能去江都後,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京北了。”宋霁禮摸不透女孩對于到陌生城市生活是什麽感受。

京北對陳橙來說,太多傷心事,離開挺好的。

如果陳傲霜永遠地離開了,她又是那個無處可去的孤女。

此時宋霁禮出現,告訴她還有地方可去,她還有個家。

沒有辦法不心動。

陳橙認真點了點頭。

“閉眼,真要變兔子精了。”宋霁禮捂上她的雙眼,用被子裹緊她,穩穩地抱在懷裏。

陳橙聽話地閉眼,醞釀睡意。

可能藏都緊湊的行程太累人,宋霁禮倒是比她先睡着。

呼吸綿長,噴灑在她的臉頰。

她悄悄打量着他,目光描繪他的容顏,透過顏色判斷,他最近嚴重睡眠不足。

絲毫不見他有表現,倒是一直努力地安撫沉浸悲傷的她。

陳橙質疑起初對他的印象。

如果僅僅是新鮮感,他沒必要照顧她的情緒做事。

但,想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屋內氛圍嗳嗳,意識變得昏沉,陳橙靠在宋霁禮肩頭,漸漸有睡意。

陳橙已經許久未曾夢到孤兒院的日子了。

她從小和爺爺奶奶長大,沒見過父母雙親。

記憶裏爺爺奶奶總是慈愛笑着,她常陪着爺爺在小區門口擺攤賣字畫,奶奶就在家做飯等他們。

風平浪靜的日子被一次意外車禍撞破,唯一存活下來的她,從留守兒童變成了孤兒。

那是她第一次接觸死亡,哭得幾次喘不過氣,只要爺爺奶奶,對外人抵觸情緒非常激烈。

她太難安撫,也沒有人可以花費時間慢慢将她哄好,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被送到了孤兒院,也是她唯一能去的地方。

她在孤兒院住了一年,不愛和人交流,總是一個人蹲在角落,用一只樹枝,在沙子上畫畫。

原本也是會說話的,因為有厭倦交流的心理,逐漸地,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孤兒院也是靠社會好心人接濟,孩子多,吃飽喝足已是勉強,沒錢給她請心理醫生幹預,直接将她視為啞巴。

直到陳傲霜來到孤兒院,她算為數不多身體健全的孤兒,為了能有人領走她,院長努力美化,她從啞巴變成了受刺激導致失語。

陳傲霜認真地看過每個孩子,蹲下問她,願不願意做她女兒,做一個特別聽話的女兒。

只是聽話,對陳橙來說不難,以前爺爺奶奶總誇她聽話。

她想——

她是擅長聽話的。

冬天到來之前,她坐上沈家派來的車,離開孤兒院。

沈家的冬天暖氣充足,她的凍瘡沒有再犯過,也能吃到許多好吃的東西,那以後她就發誓,一定要做最聽話的孩子。

她每天都和陳傲霜在一起,從不會忤逆她,接受事事被安排好,偶爾也會有自我意識覺醒的時刻,受不了她的掌控,随後想想,現在的一起不比在孤兒院好嗎?

答案肯定是現在更好,她冷靜下來,放棄了表達自我的感受,無條件地順從。

陳傲霜很喜歡她依賴、聽話、乖順的樣子,那些在自己親生孩子身上得不到的母愛回報,都能在她身上實現,也就更偏愛她了。

她們成了一對各取所需的母女。

陳傲霜要聽話的孩子,她要生存下去。

陳橙睜開眼,望着黑漆漆的屋子。

耳邊,新婚丈夫綿長的呼吸,可能是她下輩子一同生活的人。

忽然感覺在沈家的十五年,恍然如夢。

宋霁禮摟得太緊,她不是很習慣,緩緩地退出來,翻身對着窗臺,出神地盯着反射在牆面的光。

主樓的燈火,一直未暗過。

床頭櫃的手機屏幕閃了閃,彈進幾條新消息。

陳橙拿過,快速打開。

十分鐘前,顧管家發來消息:「四小姐,老太太快不行了,您……要不來一趟吧。」

陳橙刷新消息,除了顧管家給她發消息,沈家沒有一個人告訴她。

顧不來其他,她穿上拖鞋,往主樓跑去。

幾乎和陳橙同一時間醒來的宋霁禮察覺到不對勁,坐起身,問她:“橙橙,去哪?”

他伸手沒能抓住她,快速套好鞋子,拿過床尾沙發上的她遺落的外套,跟着跑出去。

陳橙用盡所有的力氣往前沖,踩過泥潭,顧不來白色的裙擺髒了泥土和樹葉。

沈家衆人在門口站着,三個哥哥和一個穿着黃色道袍的道士溝通後幾日的法事安排。

沈老爺子坐在凳子上,垂着頭,蒼老了十歲。

三個嫂子一個哭得比一個大聲。

所發生的一切,都指向同一個結果。

——陳傲霜走了。

陳橙沒有親眼看到,無法接受,想要從側門偷跑進屋。

沈濯注意到陳橙,悄悄上前阻止她。

“去哪?”沈濯伸手擋住去路。

陳橙急得不行,不停地打手語:讓我進去看看,我不會做什麽的。

沈濯不動:“半小時前,奶奶已經去了,家裏人在準備她的後事,你不要搗亂。”

一路上她心存僥幸,想着能趕上最後一面,聽到沈濯的話,她眼淚不停落下,迷茫地東張西望。

張嘴,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她幾次擡手,想要表達些什麽,思緒斷了線。

“奶奶去世前有和爺爺提你,放心好了,你以後的路奶奶全替你鋪好了,明天爺爺會見你,回去吧。”沈濯說着,露出幾分嫉妒。

心想陳橙命可真好,奶奶最後剩一口氣,心裏惦記的卻是她,對他們這些兒子媳婦、孫子孫女沒有話交代。

陳橙拉住沈濯的袖子,打着手語哀求他:再讓我見見母親可以嗎?求求你了,就見一面。

“夠了!”沈濯想到跪坐床前盡孝的父親和兩位叔叔,他們心痛母親的離開,想得到離世前母親給予的最後溫情,卻連母親叫他們的名字的機會都沒能等到,更厭惡鸠占鵲巢的陳橙了。

站在五米外的宋霁禮實在看不下去,上前将陳橙拉到身後,冷聲呵斥:“沈濯你有氣沖她發什麽,真夠窩囊。”

沈濯欺軟怕硬,宋霁禮給人壓迫力過強,眼神能刀死人,他不敢反駁,噤了聲。

宋霁禮将外套搭在陳橙單薄的肩上,牽過她的手,擲地有聲說:“就從正門進去,我看誰敢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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