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想開點。”付蘭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說不定是你的魅力太大了,海心與你見過一面後就想要與你再見第二面。”
“ ......”蕭柯窦沉默一會兒,說:“我覺得她是更想見我最後一面。”
他聽到那邊的付蘭輕笑出聲。
“所以你們還是打算去旅游?”蕭柯窦又問。
“當然,溫阿姨答應了我的父母要把我帶出去。”付蘭說。
“好吧,所以現在還能加我一個嗎?”蕭柯窦問。
“不知道,我要問問溫阿姨。”付蘭回。
通訊被挂斷。過了一會兒,付蘭給蕭柯窦回了消息。
【付蘭】:溫阿姨雖然很不開心,但還是答應了。
【付蘭】:還有一個好消息,在得知你痊愈後,海心也痊愈了呢。
蕭柯窦: ......
真是有一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正在收拾自己東西的蕭柯窦長嘆了口氣。
至少他跟付蘭在一起,生命安全比他留在這裏更有保障一些。
畢竟付質和蕭呈寧從來不管他的死活。
蕭柯窦到星艦始發點之後等了一會兒,付蘭就和已經“痊愈”的陳海心到了。
和蕭柯窦一樣“罹患”會随着人體心理變化而改變的“疾病”的陳海心溫柔的朝蕭柯窦笑了一下,然後親昵的挽着付蘭的胳膊。
陳海心的母親溫蕙卻與蕭柯窦想象的大相徑庭。
因為與溫蕙的同輩人,比如付質、蕭呈寧他們看起來都非常年輕,所以蕭柯窦理所當然的以為溫蕙也應該是三十歲上下的樣子。
但實際上,溫蕙的面上布滿皺紋,頭發銀白,她看上去更像是一位身體硬朗的老太太。
她和陳海心站在一起不像母女,而像是祖孫。
這差距實在太大,以至于蕭柯窦下意識的多看了她幾眼。
溫蕙察覺到蕭柯窦的目光,也向他笑了笑。
她的笑容證明了她和陳海心的血緣關系,看起來如出一轍。
蕭柯窦立刻出于禮貌,斂眉不再看人家。
在登艦的時候,因為排隊順序,陳海心和溫蕙與付蘭和蕭柯窦拉開了距離。
付蘭對蕭柯窦小聲說:“溫阿姨出生的時候使用了錯誤的基因藥,再加上她的年紀确實比我的父母大一些,所以看起來年紀非常大,但她事實上還不到兩百歲。”
“她只能頂着衰老的面容,度過身體還很強健的中年期。”
“沒有辦法醫治嗎?”蕭柯窦問。
“答案顯而易見。”付蘭說,“就像我使用基因改良劑可以增高,但是除非把我的骨頭鋸掉,否則不能再變矮。”
“這種'長高'、'變老',其實可以看作是時間帶來的變化,我們只能縮短或者提前它的進程,但不能讓它逆轉。”
付蘭又嘆了口氣,說了句不太相關的話:“因為我們是三維的生物,所以即使能感受到時間又無法去改變它。”
蕭柯窦随口答了一句老雞湯:“所以我們才需要珍惜時間。”
他又想了想,問:“我記得在古地球時期,科學家推測人類的極限壽命在120-150歲之間,但你們已經可以把壽命延長到這個極限的兩倍不止,是因為改變了'時間'嗎?”
“就像你所說的,雖然不能使它倒退,但可以縮短或者提前它的進程,那是不是意味着,也可以延長或者減緩?”
“可能?”付蘭不确定的說,“我又不是學生物的。也許是你們那個時代常說的'機械飛升'延長了我們的壽命呢?”
蕭柯窦搖了搖頭,說:“新生兒的基因改造、對我身體器官的保護材料,這些都不是替換身體的零部件,你們的做法更像是在原有的身體構造裏摻進去一些特殊的東西,增強它的強度,并延緩它随時間的衰老。”
“像在鐵制品上刷一層保護油漆?”付蘭舉了個古地球時期的例子。
“一部分,另一部分則像是不鏽鋼的制作。”蕭柯窦答。
“所以我們某種程度上說,已經和古地球人是不同物種了嗎?”付蘭笑出了聲,“就像鋼鐵和不鏽鋼的區別?”
“可我們連正常繁衍的基因改造人技術都做不到。”付蘭又聳了聳肩。
“是做不到還是不敢做?”蕭柯窦反問,他說了自己的想法:
“一個是在現有的基礎上改造,另一個是重新創造一個不可控的個體,我認為這個計劃最終終止的原因,在人文上的因素要比技術上的限制大得多吧?”
付蘭打算再說些什麽,但隊伍已經輪到他們了。
蕭柯窦擡頭,看見已經站在星艦上的陳海心正在沉默的盯着自己。
于是剛剛與付蘭讨論時的意氣風發瞬間消散,他回避了陳海心的目光。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還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們将乘坐星艦前往旅游星三號,那是一個存在大面積海洋的星球,溫度常年維持在25 ℃左右。
旅游景點就像一個放大到整個星球的夏威夷群島。
民用的旅游星艦上有大片可以觀測外界的窗口,用于滿足乘客對浩瀚星海的想象。
但事實上,太空其實是非常“擁擠且空泛”的。
對于大部分人類來說,身處太空一眼看過去只有無邊的黑暗,和零星閃爍着的光點,角度好也許可以看見一片星雲。
所以這些觀測用的窗口也做了些特殊處理,可以讓乘客看見“放大”後的星空,确保乘客從窗口看到的宇宙永遠是群星璀璨的樣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房間窗口的原因,蕭柯窦登上星艦後的第一天破天荒的做了個夢。
——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從來沒有做過夢,也許他做過,但他沒有任何關于夢境的記憶。
蕭柯窦夢見自己躺在一片無邊無涯的黑色大海上,像死海一樣将他托着,他翻身的時候口鼻埋進了海裏,但沒有任何不适,他可以透過這些黑色的液體,看到海面下數不清的光點。
像一片星海。
蕭柯窦從夢中醒來,還清晰的記得夢裏拂過“海水”的觸感,以及那一片靜谧而壯觀的星海。
就像他透過窗口看見的那樣。
然後在星艦航行的第二天,他再次夢見了那片星海。
一開始和昨天一樣,他就這樣舒适的躺在海面上,但是漆黑的天空忽然降下暴雨。
周圍沒有光,但是這些雨滴閃爍着銀色的光芒,就像一顆顆氣勢洶洶的星星。
蕭柯窦直立起來,漂浮在海面上。
銀色的雨滴落在黑色的海裏,沒有砸出任何濺起的水花與波紋,它們看上去很“兇狠”,但都乖乖的被黑水吞了下去。
消失的無影無蹤。
蕭柯窦伸手去撈身邊的海水,但手上幹幹淨淨,什麽東西都沒有殘留下來。
雨停了。
一陣輕喃響起。
輕柔的、緩慢的喃語。
蕭柯窦聽不清這個聲音究竟在說什麽。
他感覺自己渾渾噩噩的,沒有發現海面下平靜的“星星”在劇烈的顫動。
于此同時,正在休息的付蘭忽然睜開眼睛,起身看向舷窗外的星空。
星空沉寂的像一副畫兒。
付蘭又将目光投向牆面,另一邊是蕭柯窦的房間。
她沖出房間,拼命敲打着蕭柯窦的房門。
“咚咚咚!”
蕭柯窦聽見了星海震動的聲音。
下一秒,喃喃聲停止了。
蕭柯窦感覺到一股力量将他扔了出去。
失重感讓他驟然驚醒。
他聽見了門口宛如催命般的鈴聲。
——因為付蘭是又拍門又摁門鈴。
星艦上的房間門有兩層,隔音效果很好,所以蕭柯窦只能聽見門鈴聲,那宛如扯着嗓子嘶吼般毫不間斷的鈴聲,讓他感覺自己的耳膜受到了巨大傷害。
蕭柯窦趕忙起身,忽然感覺鼻子一熱,鮮紅的血液流了出來。
蕭柯窦:?
還未完全清醒的他,還以為這鈴聲效果如此強烈,将他震得七竅流血了。
無論如何,還是喧鬧的門鈴聲更要命一些,他捂着鼻子去開了門。
站在門口的付蘭差點因為房門打開,一巴掌拍到蕭柯窦身上。
她看着滿臉是血的蕭柯窦,驚愕的“嘶”了一聲。
“你疼嗎?”付蘭遲疑着問。
“還好。”蕭柯窦答。
他只覺得自己腦瓜子被剛才的鈴聲震得生疼。
付蘭進了他的房間,并反手将門關上。
她進來後就在房間裏巡視。
站在門邊的蕭柯窦愣了一會兒,然後捂着鼻子彳亍着走向衛生間。
他将面上的鮮血清理幹淨後,就再也看不出自己是哪裏流出來的血了。
如果不是他感受到過鮮血從鼻腔裏流出,就仿佛剛才是有人對他惡作劇,往他臉上糊了些血液。
付蘭推門進來,說:“你有沒有感覺不對勁的地方。”
“沒有。”蕭柯窦看着鏡子裏的付蘭說,“我覺得你挺不對勁的。”
“流血的是你欸,我有什麽不對勁的?”付蘭靠在門框上說。
“也許只是不太适應星艦航行,所以流鼻血了。”蕭柯窦說。
“你這鼻血流得跟割了大動脈似的。”付蘭冷聲吐槽,“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在房間裏搞事情。”
“我真的只是在睡覺。”蕭柯窦轉身,看着付蘭說。
“血止得這麽快?”付蘭看着他,向前走了幾步,并順手把衛生間門關上。
于是這裏成了一個狹小的密閉空間,頗具壓迫感。
這是一種打算開始審訊的前兆。
但是很尴尬的是,因為空間比較狹窄,加上付蘭向蕭柯窦走近了幾步,導致一米五出頭的付蘭只能仰頭看着一米八的蕭柯窦。
這可不怎麽有利于審訊啊。付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