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付蘭瞥了眼周圍,然後指了指用于裝載排洩物的工具,說:“那邊,你坐那兒,我們聊聊。”

蕭柯窦看了眼可以直接稱作馬桶的東西,又看向付蘭,說:

“我們一定要在衛生間裏聊嗎?不能出去嗎?”

“直接在這聊不行嗎?”付蘭面無表情的答。

但是語氣明顯不容置疑。

于是蕭柯窦也沒有再回答她,而是徑直伸手,将懸挂在一旁、類似花灑的東西拿下來。

未來人的花灑開關在蓮蓬頭上,他挑起開關,直接對着付蘭滋起水來。

這是十分幼稚的手段。

但是很有效。

“你幹嘛!”付蘭抹了把臉上的水,但花灑噴出來的溫水還在源源不斷地沖向她。

蕭柯窦不語,就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滋水玩。

付蘭伸手去夠花灑,蕭柯窦将花灑高舉至頭頂,還是對準着付蘭。

這個高度,付蘭踮着腳都拿不到。

蕭柯窦的表情跟剛才走進衛生間時的付蘭如出一轍,他平淡的說:“剛剛才發現、我對上你唯一的優勢。”

付蘭發現搶花灑無果後,惡狠狠的瞪着蕭柯窦。

她舉着拳頭朝蕭柯窦比劃了幾下,看樣子很想一拳打在某個家夥的身上。

但她最終還是指着蕭柯窦,惱羞成怒的說:“行!出去聊!”

萬幸的是星艦上的烘幹設備十分先進。

其實并不能單純稱作烘幹,這種設備的主要原理是,将需要保持幹燥的部分,含有的液态水升華出來。

但是這個房間裏的兩個人,目前都對這個裝置的工作原理并不感興趣。

“烘幹”完畢的付蘭看着坐在床上的蕭柯窦沉默。

因為衛生間逼仄的環境,他身上也有大片的水跡,讓襯衣沾着在皮膚上,單薄的白色襯衣隐隐顯出一些膚色。

這樣的情況無疑是會讓人有不适的粘膩感。

但蕭柯窦依舊緘默不語。

這種安靜,帶着一種暮氣沉沉的死寂味道。

付蘭皺眉,心想:他這是忽然大徹大悟、了斷塵緣了?

她伸手敲了敲桌子。

蕭柯窦的眸子緩緩地挪到付蘭身上。

但付蘭沒有說正經內容,而是回憶了一下,說:

“我看過一些古代動物的視頻,你看起來有點像那個、嗯,考拉?還是樹懶?”

蕭柯窦沒理她,又收回視線,耷拉着眼皮。

那種從付蘭進來時,就在蕭柯窦身上隐隐察覺到的異樣感加劇了。

——他好像突然變得了無生趣起來。

“我把萬象送給你怎麽樣?”付蘭開口。

蕭柯窦的眼睛一亮,靈魂立馬歸位,并打開光腦說:

“需要現在草拟合同嗎?”

付蘭:......

還好,還有得救。

她說:“我說的是反問句,而且我沒有這個權限。”

蕭柯窦像是猛然清醒了過來,他雙手搓了搓面頰,長嘆了口氣。

然後他面帶微笑的仰起頭,看向付蘭說:

“不好意思,我其實對萬象一點興趣都沒有,剛剛只是條件反射。”

“慶幸你還有這點條件反射。”付蘭說。

她又接着問道:“所以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蕭柯窦再次沉默了,只是這一次他的面色沉凝,若有所思。

就在付蘭以為他還是不想回答的時候,蕭柯窦開口了:

“這讓我想起了一個地球時期的笑話。”

“有一個獄卒正在狠狠的拷打犯人,一邊用鞭子抽他一邊大喝:'你說不說!你說不說!'奄奄一息的犯人欲哭無淚的說:'你也沒問過我,我怎麽說'。”

聞言,付蘭頓了一下,然後心虛的說:

“你身上有什麽異樣的地方,自己應該可以察覺吧?”

“我覺得最大的異樣,就是有人半夜不睡覺跑過來拼命敲我的房門。”

并向伸手向付蘭示意——這個人近在眼前。

付蘭不可能把自己感受到的東西說給蕭柯窦聽,于是她回:

“首先需要明确一點,在星艦裏沒有白天、黑夜的區別,我們只是遵循一號星的生物鐘選擇這個時間入睡而已。”

“然後嘛,我知道你身體可能沒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但我可以肯定你一定遭遇了什麽。”

“比如你無緣無故冒出來的鼻血,以及你剛才不對勁的情緒狀态。”

“流鼻血只是因為鼻腔裏的毛細血管破裂,可能有很多因素造成,更何況我的身體一向不是很好。”蕭柯窦說,“而且我覺得我剛才的情緒,只是因為自己在熟睡中被吵醒後,脾氣有些不可控而已。”

付蘭點了點頭,然後把一邊的椅子拖過來,坐在蕭柯窦面前,說:

“好的,那你繼續睡吧。”

蕭柯窦: ......

“你不回自己房間嗎?”蕭柯窦明知故問,實則是還想有一些轉圜的餘地。

“有什麽問題嗎?”付蘭問。

“沒問題。”蕭柯窦颔首,“不過我現在要換衣服了。”

“那你換啊。”付蘭面不改色的說。

蕭柯窦無奈的看着付蘭,然後拿着換洗衣物走進衛生間,并将門反鎖。

付蘭則是站在外邊,靠着衛生間的門。

他換好衣服後,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和原先并沒有任何區別。

只是凝視着鏡中的自己,漸漸的,他聽見了一些嘈雜的聲音。

“嘣!”

狠狠的拍門聲将這些聲音全部擊散。

蕭柯窦驟然回神,拉開了門,看着門口無所事事的付蘭,皺着眉頭說:

“我真懷疑你有暴力傾向。”

“一直都有。”付蘭幹脆地承認了,她笑着說:

“因為你在衛生間裏待得時間太長,我擔心你玩幼稚的灑水游戲玩得太過入神,所以提醒你一下。”

蕭柯窦沒有再和她鬥嘴,睡到一半被驚醒的他現在只覺得無比困倦。

他把自己埋進被窩裏,閉上眼睛。

輕輕的一聲“啪”。

房間裏的燈光熄滅,只留下衛生間附近的一盞小夜燈,在這片區域留下了一點點光影。

背對着光亮坐在那裏的付蘭,在暗色中那雙平時透亮的雙眸顯得晦澀不明。

蕭柯窦覺得自己在一點一點下沉,輕緩而勻速的沉下去。

就在他即将要接觸到柔軟的水面時,一只纖細的手從天而降,将他拽了起來。

蕭柯窦惱怒的看着付蘭。

這家夥在他快要入睡的時候,忽然把他從床上拉起來。

現在還在若無其事的坐在那邊玩光腦。

他深吸了一口氣,将被子蓋到頭頂,繼續睡覺。

在第三次被付蘭拽起來後,蕭柯窦忍無可忍,掀開被子坐在了床上,盯着付蘭。

付蘭挑眉看向他。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昏暗的環境,還是被反反複複的叫起來弄得蕭柯窦有些神經衰弱,他總感覺付蘭沒有在看他,她的視線似乎穿過了自己。

“能不能讓我安穩睡一會兒?”蕭柯窦問。

“抱歉。”付蘭說,她的神情即使是背着光,也能看出來非常無辜,“可是不是我不想讓你睡。”

蕭柯窦長嘆了口氣,終于不再隐瞞,近乎崩潰的說:

“我只是做了個夢而已。”

“什麽夢?”付蘭好奇的詢問,明明沒有光落在她的眼睛裏,她的雙眼卻是亮晶晶的,像是充滿了期待。

蕭柯窦默然的看着這雙眼睛——像他夢中,海底的星空。

“我夢見了海底的星空,我漂浮在上面,下着雨,黑色的海和天。”

付蘭并沒有就這個夢提出質疑,或許是因為夢境本身就總是光怪陸離的。

她微笑着盯着蕭柯窦,說:“好吧,祝你好夢,以及,小心星星。”

蕭柯窦像是得到了某種承諾,重新蓋上被子進入睡眠狀态。

這一次,付蘭沒有再把他拉起來,他也沒有再夢見那片星海。

一號星時間早上七點,陳海心摁響了付蘭的門鈴。

令她意外的是,足足十分鐘她都沒有等到付蘭的開門。

這個時間付蘭肯定已經起床了。

她狐疑的盯着付蘭的房門,又不死心的再摁了一次門鈴,還是沒有人開門。

就在她打算放棄的時候,隔壁的房門被推開了。

陳海心看着付蘭伸着懶腰、從蕭柯窦的房間裏走出來,并且她反手将蕭柯窦的房門關上。

陳海心看不到裏邊是什麽樣的情形。

她伸出一只手輕輕捂着嘴,并看向了神色困倦的付蘭。

“早上好。”付蘭對她說。

“你們......”陳海心的聲音穿過她的手心,不怎麽清晰的傳到耳中:

“你們真的在一起了?”

“你是看嗑CP的視頻看多了,把自己也給洗腦了嗎?”付蘭反問。

陳海心嘟起嘴,頗為不悅的說:“那你怎麽大清早的從別人房間出來呀?”

付蘭坦然自若的編瞎話說:“昨晚睡醒後閑得沒事幹,就去蕭柯窦的房間把他打了一頓,等會兒記得幫我處理案發現場。”

但是陳海心居然相信了,她點了點頭,說:“先裝進壓縮空間裏帶走?不過你剛剛把門關上了,我們要不驚動別人再進去的話有些困難。”

付蘭:.......

陳海心是有點過分聽話,已經到了不分青紅皂白的程度。

“我開玩笑的,蕭柯窦現在還是活蹦亂跳的,不能放進壓縮空間。”付蘭說。

陳海心頗為遺憾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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