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回來就看到杭宣在井邊洗碗,水盆裏一絲兒熱氣都沒冒
還成,有一點不太好。”
杭宣巴巴的望着他,“老板請講。”
“一個人吃沒意思,以後把你的那份也帶來,再給你加個‘共進午餐費’,好麽?”
杭宣還有什麽不好的?
杭宣覺得簡直太好了!
三十.
池淵還有許多待處理事項,偷不到午休時間。
但今天這頓午餐已經足夠他放松心情,養精蓄銳了。
比小睡一覺還管用。
杭宣抱着保溫桶出去,想去茶水間把它洗洗幹淨。
整個辦公場所都安安靜靜,落地窗放下卷簾遮光,員工們或躺在折疊小床上,或趴在桌面上,都在假寐小憩。
杭宣登時就放輕了動作,恨不得踮起腳尖。
舒憂沒睡,從杭宣被池淵一路帶進了大辦公室後,他就盯緊了那扇門的動靜。
舒憂對杭宣揮揮手,揮完就有點兒後悔,腦袋裏冒出他老板那一聲嗤笑,“你敢多跟他說一個字兒試試。”
做助理吶,最重要的就是察言觀色少說話。
杭宣眉開眼笑的走過來,用氣音問好,“舒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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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憂也對他笑。
昨天接機時還是灰頭土臉的一個人,現在搖身一變成了漂亮養眼的小哥哥。
說不是被愛情滋潤的,舒憂都不信。
他看杭宣沒穿外套沒戴圍巾,不像是要走了的樣子,便問,“要幹嘛去?我可以代勞。”
杭宣擺擺手,“不用不用,池淵說...池總說外面有茶水間,我想把它洗幹淨。”
茶水間裏。
舒憂對着這位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是老板家屬的人滿心抓狂,被好奇心害的。
他看杭宣擰開水龍頭就伸手下去,吓的趕忙制止,“別!這是冷水!往左邊擰,等一下下就出熱水了。”
杭宣聽罷照做,感嘆道,“真的好方便。”
舒憂胡亂應了一聲,沒再張口,就那麽一句問題死死堵在嗓子裏,憋的他快要萎靡。
杭宣洗完,甩甩手上的水珠,歪過頭對舒憂笑道,“我好了,我們出去吧,你也趕緊休息一下。”
舒憂還是沒能憋住,接了一小杯咖啡,又問杭宣要不要。
杭宣好奇的嗅嗅鼻子,試着道,“那就,要一點點。”
咖啡不算苦,但還是讓杭宣皺起眉心。
舒憂心想,怪不得過年回家了短短幾天,就能讓他們老板這樣牽腸挂肚。
“聞着好香,怎麽喝起來是苦的。”杭宣喃喃。
舒憂說,“這個提神,怕苦也可以加糖。”
“提神?”
“嗯,多少有點兒提神的效果。”
杭宣有點兒不好意思,手指摩挲在杯底。
“還有一次性杯子嗎?我,我想給池淵...給池總端一杯,他中午沒空休息。”
三十一.
池淵不怎麽喜歡喝咖啡,要喝也會加很多糖。
杭宣把剛剛和舒憂的對話簡單複述了一遍,問,“對你會有效果嗎?”
池淵卻問,“舒憂還說什麽了?”
杭宣納悶,“就回來了,沒說什麽。”
池淵在心裏笑,行吧,算他懂事。
懂事的舒憂還在處理文件,眼神往大辦公室門上一瞟,心想,“大約這就是旁觀者清。”
當局者迷的兩人在拆禮物。
杭宣生怕打擾到池淵,本來是坐在沙發角落裏玩兒手機,準備等到兩點就走人的。
池淵卻怕他無聊,要他把那堆放着礙事兒的禮物盒子全拆了。
“這些都是什麽?”
“情人節送來的禮物。”
杭宣拆蝴蝶結的手一頓,五味陳雜,只是一瞬間胸口就悶的特別不是滋味。
“... ...這麽多人給你送禮物啊...”
池淵放下鋼筆,走來拿過他手上的盒子,随意撕了包裝紙。
是一把折疊雨傘,還配了一張明信片,上書:想陪伴你走過每一個晴天雨天。
杭宣看了一眼署名,是個很可愛的名字。
池淵輕笑道,“是個實用的禮物,分下去應該會被搶着要。”
杭宣沒吱聲,默默把卡片放在一旁。
池淵又拿起一個禮物盒,拆開後裏面是瓶鋼筆墨水。
“這個也實用,可惜分下去沒人要,估計只能我用了。”
杭宣終于聽出問題來,“分下去?”
池淵眼裏盡是笑意,“禮物有外面這群人送的,也有其他人送的,送了我又推不掉,那收下了就是我的了,我想怎麽處理都行,索性就給員工們分下去。吃的大家一起吃,用的誰缺誰就拿,也算是這兩年我們小公司的變相福利了。”
杭宣終于透過一點氣兒。
可擁擠在全身的失落感和無力感依舊擁擠。
池淵又折回沙發椅裏,看了兩行字,重新擡起頭。
杭宣拆禮物不像他似的粗暴随意,他一點點撕開粘合處,盡量讓包裝紙都完完整整。
池淵瞧不清他的表情,垂着腦袋拆的無比認真。
他問,“杭宣。”
杭宣應到,“嗯?”
明明拆禮物這樣開心的事情,偏偏被他拆出了委屈巴巴的感覺來。
池淵說,“今年情人節我送了份禮物給自己。”
“是嗎?是什麽?”
池淵不答,又問,“你有沒有收過情人節禮物?”
杭宣抿起唇,鼓起勇氣道,“沒有啊,如果...如果占了便宜的那兩盒蛋糕算的話。”
池淵笑了笑,“既然都占了便宜,那怎麽能不算呢?”
杭宣也分不清這種糾結的感覺,到底是泛起了甜蜜,還是變得更加苦悶。
禮物拆完,依舊是各色的巧克力最多。
杭宣把紙盒和包裝紙都疊好壓在一起,抱到胸前。
“我要走了。”時間顯示一點五十,杭宣跟池淵道別。
池淵看看那些巧克力,雙标的厲害,又覺得那些是別人送的,他不想借花獻佛。
還是下回親自買給杭宣吧。
池淵幫他把圍巾又緊了緊,“下午準備去哪兒?”
“到處轉轉,不會跑遠的。”杭宣享受池淵給他的親近,“我晚上等你回來吃飯。”
池淵莞爾,“大約六點半到家。要是我臨時有事,趕場子赴約之類的,我給你發微信。”
杭宣乖順的點頭,走到門口又轉身回來。
“保溫桶忘記了。”
“就放着吧,晚上我開車就帶回去了。”
杭宣有些戀戀不舍。
他甚至想要故意落下點什麽東西,等到池淵快下班的點兒再故意想起來,故意不打招呼就跑來,故意的制造一起“正好接你下班一起回家”的戲碼。
但...還是算了吧。
萬一有客人在,豈不是出大醜。
杭宣戀戀不舍的推開門,還不待再伸個腦袋回去說“拜拜”,就瞧見池淵跟着走來。
“送你出去。”池淵笑道。
杭宣頓時有種被看光光的羞恥感。
三十二.
公司裏最近盛傳一條小道消息。
也不知道是誰傳的,總之最後臉被打的很響亮。
---那個天天提着保溫桶來的小哥哥是咱們老板招的保姆。
舒憂聽到這個八卦的時候,一口咖啡差點兒噴了滿桌。
保姆?!
睜大你們的眼睛,那是老板他媳婦兒好嗎!
舒憂沒吭聲,有好戲誰不愛看啊?
今天杭宣來時,臉蛋紅的不像話,頭發也胡亂炸着,羽絨服大敞,圍巾帽子團在臂彎裏,露出的額頭和脖子都泌着細細的汗珠。
走到大辦公室門口這一路收獲了滿滿的小心打量的目光。
待辦公室門一關,群裏立刻炸開。
全是匿名。
“沃日!我要搞他!姐妹們我要搞他!”
“都第幾天了,你們給力點啊,快弄到小哥哥的名字,快!”
“太可愛了,我要死了,他這樣去見我們老板真的好麽?”
“我要搞他,我要搞他,我要搞他!”
“你們有點兒節操行不行?既然如此,老大就是我的了,你們都別搶!”
可惜舒憂不在這個群裏,不然肯定又要噴一桌的咖啡。
池淵也是呼吸一滞。
杭宣放下保溫桶,擡手就去脫外套,恨不得把套頭毛線衣也脫了。
池淵問,“怎麽熱成這樣?”
“我掃了個共享單車騎過來的。”杭宣呼了一口氣,“運動一下,全身都好舒服。”
原來是騎車了。
池淵噙着笑瞧他,越瞧越喜歡。
前幾天杭宣還跟他說,“我坐了好幾天的地鐵,已經摸清了,所以今天全程公交。”
那今天是公交也摸清楚了,所以換成單車了嗎?
杭宣一邊拿紙巾擦擦汗,一邊喚池淵過來吃飯。
“騎車不方便帶兩個保溫桶,我就做的排骨焖飯,兩份正好裝下。”
蓋子一打開,濃郁的香味就飄散出來。
杭宣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我機不機智?”
池淵走來揉了他頭發一把,笑道,“我從未見過如此機智之人。”
這個梗杭宣已經能get到了,聞言放筷子的手就一頓,作勢要收回,“是不是想吃手抓飯?”
排骨軟爛,連骨頭都可以嚼嚼咽下去,湯汁包裹着每一粒米飯,豆角和胡蘿蔔解膩又豐富了顏色。
實打實的色香味俱全。
池淵吃完打了個飽嗝兒,“我是不是該把一周三天的健身加到一周五天了?”
杭宣今日心情太好,興許是動一動整個人都會精神一些的緣故。
他收拾好飯盒,接了杯溫水遞給池淵,“那我也幫幫忙,飯量減少三分之一,好麽?”
“不好。”池淵毫不猶豫,“我其實還能再吃一點兒。”
杭宣心滿意足,話卻說的殘忍,“那可不行。”
三十三.
今天池淵偷到了午休的時間,能小睡一覺,就在沙發上。
杭宣看起來比那個能午睡的人還開心,主動定好了鬧鐘,“我待會兒叫你。”
“你也過來睡。”池淵打開書櫃,從下層的抽屜裏拿出一張薄毯。
杭宣愣了一瞬,瞅瞅沙發,“不,不用了,我不困。”
那沙發睡一人還成,兩個人大概會不舒服的。
池淵勾唇笑了笑,把毯子扔在沙發上,随後彎下身,不知道怎麽撥弄了兩下,竟然讓靠背倒了下去,沙發轉眼就變成了床。
杭宣都看呆了。
“還...還可以這樣?”杭宣跑過來按了按床面,“還可以這樣?”
“是,還可以這樣。”池淵又去關了燈,放百葉窗簾,屋子漸漸變的昏暗。
“雖然不夠寬敞,擠一擠還是沒太大問題。”
杭宣猛然就回想起了池淵去而複返的那晚,兩人将就着睡一床棉被。
被緊緊摟住,溫暖的懷抱,輕淺的呼吸,還有沉穩的心跳。
杭宣感覺不太好,看着池淵一步步走近,身子燒的比騎過單車還要熱。
他趕忙轉過身,看到書櫃的門沒關,幾乎要感天謝地。
大步走過去,手指摸到冰涼的玻璃時,恨不得要把熱燙的臉蛋也貼上去降降溫。
池淵在身後問,“怎麽了?快過來。”
杭宣胡亂“嗯”了兩聲,“書櫃沒關,我...”
話尾頓住,杭宣看到了一只小船,和他用稭稈手編的那只很像。
池淵疑惑的走來,順着他的目光,一時間了然。
杭宣迫切的想要問明白,又不知道怎麽開口,仰起頭望向池淵的眼睛裏盈滿了迷茫。
池淵心軟的一塌糊塗,甚至腦補出了“你外面有船”這種責備。
“情人節那天,舒憂看到有位老奶奶淋雪在賣這些手工品,一口氣全買下來了送給我們員工。”
池淵打開玻璃門,把小船拿出來放在杭宣手上。
“他說把最好看的小船留給我了,就是這只。”
杭宣開始懊惱自己,因為巨大的失落感而降下去的溫度又重新席卷而來。
剛看到的那一瞬間,他心裏閃過很多猜測。
甚至猜到會不會是池淵發現他把小船藏在了抽屜裏,走時悄悄帶走的。
可這只根本不是他編的啊。
杭宣裝模作樣的擺弄了一圈,小聲道,“是很好看,船尖上還塗了點紅色。”
池淵把小船又放回去,牽着杭宣往沙發床走。
其實那根本不是塗的顏料,那是他握着它講電話時,紮破了手心浸上去的血。
靠枕當做枕頭,薄毯蓋在兩人身上。
池淵依舊是前胸貼後背的把人擁在懷裏。
他輕聲問,“你折的那只小船呢?”
杭宣已經快要把自己蒸發了,一動不敢動,梗着脖子,尤其是這麽近距離聽了問話的耳朵,熱燙的仿佛要融化了一般。
杭宣努力睜大眼睛,不讓自己燒暈了腦袋,他支吾道,“在你屋裏,床頭櫃的抽屜裏。”
乍一聽池淵還以為是山海觀,但想想杭宣只有在兩人一起做衛生時才進過他的屋子。
“等過年回去,我就把它挂在鑰匙扣上。”池淵握着杭宣纖細的手腕揉了揉,“希望我爸沒去亂翻亂扔。”
杭宣都要承受不住這麽大的心理快感,眼睛蒙了一層水色。
“我...要是扔了,我再給你編一只,好麽?”
池淵悶悶的笑出聲,“當然好啊。”
說不困的人反而先睡着。
池淵閉着眼神游了半晌,鼻間嗅着相同的洗發水味道,嘴唇輕輕的親在了柔軟的發尖上。
三十四.
杭宣還是懵的。
他抱着書坐在圖書館的長桌前,一道數列題都沒解出來。
別說解出來了,就是連題目都沒看懂。
滿腦袋都是池淵。
鬧鐘壓根兒就沒響,他醒過來還是因為舒憂敲門。
池淵沉沉的聲音就響在耳邊,“進來。”
杭宣想至此就憋着嗓子“嗷嗚”一聲,把又燒起來的臉蛋埋進了書頁裏。
當時那種場景,怪不得人家舒憂會一臉驚訝吧。
他一睜眼就是池淵的下巴,他連他什麽時候翻的身都記不起來。
腦袋也從靠枕上睡到了池淵的胳膊上,一整個兒被揉在了暖和舒服的懷抱裏。
怪不得睡的那麽死!
杭宣手指抓在桌面上,簡直不知道該怎麽嫌棄自己才好了。
“天啊...我真是...”
杭宣低低的哀鳴,羞恥的恨不得把簽字筆戳進太陽穴裏。
可是除開羞恥,滿身滿心都要溢出來的甜蜜和興奮能讓他回味到...至少能回味到過年吧!
手機振動打斷了杭宣的嗚呼哀哉。
池淵:就在圖書館等我,晚上一起去看電影。
杭宣咬着唇回複:好。
池淵:這麽乖?都不再多問兩句?
杭宣屈起腿踩在椅子的橫欄上,把自己團成一團。
杭宣:我都聽你的。
池淵笑嘆了一聲,對舒憂說,“你說他能意識到這是約會麽?”
舒憂這個不是單身狗的人都受不了這樣的酸臭味。
“勸你行行好。我問你啊老大,要是下午敲門的不是我呢?”
池淵笑道,“誰都無所謂,我還不能午睡了怎麽的?”
舒憂哽住,“這是重點嗎?啊?而且那會兒都快三點鐘了!”
多睡的那一個小時裏,不知道偷親了多少下。
額頭,眉心,鼻尖,臉蛋。
為此而犧牲掉一小時工作時間,難道不值得麽?
池淵嘆息,把文件簽好了字丢給舒憂,趕人道,“忙你的去吧。”
數列是別想看進去了。
杭宣把書放回原位,去科幻小說的劃區拿了一本。
就是初來乍到第一晚,在陽臺上等着池淵洗完澡時看的那本。
杭宣找了個靠窗的位置,連日來越發濃郁的陽光灑在身上,曬一會兒就暖洋洋的。
可惜連科幻小說也拯救不了他了。
滿、腦、袋,都是、池淵。
杭宣幹脆放棄了,趴在桌上望着林蔭小路上來往的人群。
不乏手牽手的情侶。
杭宣羨慕的要哭。
但是,杭宣握住自己的左手腕,這裏也被池淵牽過很多很多次。
杭宣眨巴着眼睛出神。
天空很藍,白雲如絮。
他知道在雲層之上,絮絮的雲絲會變為濃白而大朵的雲團,美麗又震撼。
即使他是從小小的窗口望出去,也被驚到啞口無言。
杭宣抿唇笑起來。
當時他還一驚一乍的,入眼盡是藍天雲海,他依舊能看的津津有味。
陡然又出現了一架飛機,穿過雲團帶出長長的白色尾巴。
他“啊”了一聲,反手就去捉池淵的袖口,“看啊,飛機線!”
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的新鮮在池淵看來可能就是大驚小怪罷了,他趕忙放手,臉都漲紅了,小聲道,“我看到了飛機線。”
池淵“嗯”了一聲,溫柔的對他笑,“喜歡嗎?”
杭宣點點頭,“喜歡。”
池淵便說,“以後還會有很多機會讓你喜歡。”
杭宣沉浸在回憶裏,差點兒又要把自己弄哭。
陽光漸漸偏移,時間也慢慢靠近。
杭宣打理好自己,邁出圖書館。
拿出了十二萬分的勇氣。
他決定,要追池淵。
三十五.
圖書館離城市廣場不算遠,但晚高峰,堵車堵得寸步難行。
兩人從地下停車場搭乘電梯,目的地六樓。
就是那麽不給力,每一層都有人進出。
眼看着電影就要開場,池淵沒啥反應,杭宣倒是急成了河豚,臉蛋一鼓一鼓的,手揣在兜裏才忍住了沒去戳閉合電梯門的按鈕。
等終于到了電影院,兩人分頭行動。
杭宣取票,池淵買小吃飲料。
緊趕慢趕,一屁股剛坐下,影院關燈,音樂響起。
杭宣第一次看3D電影,不自覺的就想要往後靠,後腦勺緊緊壓在座椅裏。
池淵稍微側過身,把可樂吸管貼在他的唇上,低聲道,“放松,看一會兒就習慣了。”
杭宣借着大熒幕的光,能看清池淵彎起的唇線。
總是這麽溫柔。
杭宣叼住吸管,喝了好幾口才反應過來,就...就這一杯嗎?
池淵用行動回答他,對,就這一杯。
杭宣松開口,眼睜睜看着池淵都不帶停頓的就接着喝起來,自然的跟什麽似的。
突然間就給了他莫大的信心和勇氣。
接下來就看你的了!杭宣!
杭宣回想着才翻閱學習過的《甜蜜戀愛100小妙招》,其中就有這麽一條:牽手依偎着看浪漫電影。
杭宣自動忽略後面八個字,能牽上手就夠他歡天喜地了。
可惜半場電影下來都沒給杭宣尋到機會,池淵手捧着爆米花沒有空。
正是焦躁到抓心撓肺的時候,手機一陣震動,吓的他打了個顫兒。
池淵湊近過來,氣聲問,“嗯?”
杭宣一邊盲按挂斷鍵一邊回到,“沒事。”
震動停止,并且同步帶來好機會,池淵的手搭在了兩人中間的扶手上。
杭宣激動加緊張,死死咬着唇,血液全沖上頭頂。
眼看着就要摸上了,手機又開始震動。
吓的杭宣一口憋氣差點兒背過去。
到底是哪個讨人嫌的壞人壞他好事兒?!
是他弟弟,杭辰。
杭宣恨不得要鑽到座位底下去,他接通電話後才聽了一聲“哥”就急忙道,“辰辰,我在電影院裏,晚點回給你。”
池淵見他重新坐好,微微歪着身子靠過去,“有事?”
杭宣感覺自己生無可戀,什麽牽手不牽手的都沒了所謂,至少...至少一起看了電影不是嗎?
“沒事。”杭宣嘟囔。
池淵輕輕莞爾,捉過杭宣握成拳的手包在手心窩裏,“手冷不冷?”
這,這難道就是陶淵明說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嗎?
啊,不對,是陸游說的。
杭宣管他陶潛陸游的,身子往池淵那邊兒蹭蹭,讓兩人的肩膀挨在一起,他忍着鋪天蓋地的喜慶“嗯”到,“有點冷呀。”
池淵也用手指蹭蹭他的手背,沒再說什麽。
電影是大IP的科幻劇情片,另類浪漫。
牽手依偎着看浪漫電影。
---本是失落的一條都沒能達成,一轉眼卻又大滿貫。
三十六.
杭辰的行李丢了。
杭宣抱着手機,越聽他說,眉心皺的越緊,責怪的話也說不出口。
池淵坐在他對面點餐,怕他吃不慣牛排,又點了一份肉醬意面,再加了些甜品小吃。
杭宣聽不得他弟弟哭,愁的小臉皺成了包子,指尖一下一下把人家的餐巾紙摳的稀巴爛。
“別着急,我不會跟媽媽說的。你別哭了,哭也沒用。”杭宣安慰到,“現在都快八點半了,你在哪兒呢?”
杭辰抽噎,“在宿舍裏。我錢包貼身放的,身份證學生證啥的都還在。”
杭宣哼哼,“不幸中的萬幸吧。”
杭辰突然嘆道,“哥,春節你去了池家後我就再沒見過你了。”
“你去上了半年的大學也一直沒見過我,不比春節到現在這一個月的時間長?”
說不清的語氣讓兄弟兩人一時間都沉默下來。
杭宣輕嘆了一口,生出些後悔,“怎麽了,你想說什麽?”
杭辰喏喏,“我想讓你來看看我,又怕你現在在鳶蘭有事做,抽不開身。”
不是件開心的事情,電話挂斷後,杭宣情緒特別低落。
他悶着頭先給杭辰轉了一千塊錢過去,又發消息:我看看車票,你把你學校定位發給我。
池淵把夏威夷果汁放到杭宣面前,“甜的,喝一口嘗嘗。”
杭宣這才擡起頭,看到一杯海藍色的飲料,張口就疑惑道,“怎麽和潔廁劑一個顏色?”
說完才發覺嘴巴溜太快,在池淵的輕笑聲裏尴尬的抿了一口,“還蠻好喝的。”
“你弟弟怎麽了?”池淵問。
杭宣才展開的眉心又蹙起來。
“他開學坐火車去學校,要坐四天,可能是綠皮車上人太多太雜,他最後一天沒堅持住睡着了,行李就丢了。”
“過年他回來的時候就說要買電腦,專業要用,他學的是工程造價,要用C什麽...不記得了,就是要用一個軟件畫圖,要買一臺筆記本。”
池淵是金融系的,但多少也聽過一些,“應該是CAD。”
杭宣扁嘴,繼續說,“我去你家之前,我媽把我身上所有的錢都要走了,又添了一些,湊了八千整給他,一沓子一百的,縫在了棉褲的口袋裏,壓在行李箱最底下,等他到大學城了再存。”
池淵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杭宣挑着意面,不咋高興的吸溜一口,下一秒又贊嘆道,“嗯嗯!這個也好吃!”
池淵看他大起大落的小樣,又心疼又喜歡的不行,切了好幾塊牛排放到他的意面上。
“明天我走不開,後天再去行麽?”
“嗯?不用不用!”杭宣還想着怎麽跟池淵開口說要離開兩天呢,他去找杭辰的話,就要委屈池淵點外賣吃了。
“我自己去就好,明天去,我車票都看好了,後天中午就回來。”
池淵頓了頓,他記得聽杭宣提起過,杭辰的大學在北方,離鳶蘭有些遠。
“也可以看看飛機票,有時機票比車票還優惠一些。”
杭宣有點兒羞赧,埋頭吃面埋頭吃面。
池淵笑着瞧他,“嗯?那我給你買了?”
杭宣塞了一大口牛排,口齒不清的趕忙阻止,“別!”
池淵有心調侃,“不是喜歡坐飛機麽?”
杭宣羞赧到不知所措,看池淵掏出手機,急的一邊爾康手一邊終于說出了實話。
“我想...想留着跟你一起坐。”
三十七.
都一路回到家了,杭宣還處在集害羞與尴尬于一身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洗澡洗的尤其慢,站在花灑下直撓瓷磚牆。
“啊啊...我真是...”
杭宣無語凝噎,卸了力氣連額頭也抵到牆上去了。
“夠了夠了別害臊了,都牽手依偎看電影了,說句實話更沒啥的,他不會真笑話你的...”
杭宣反複自我安慰,效果不大。
這是追人該有的氣場嗎?
下好了決心不要臉的呢?
杭宣腦袋頂着毛巾晃悠出來,不一會兒又把自己吹成了炸毛的樣子,挺符合他現在的炸咧咧的心境。
池淵喜歡泡澡。
前腳杭宣出來,後腳他就跟着進去,眼睛往一雙藍色的牙缸杯上一看,心情更是愉悅的吹了聲口哨。
杭宣抱着靠枕盤腿坐在沙發裏玩手機,明天一早七點鐘的高鐵,坐四個小時,到時那兩個現在重疊在一起的定位小綠點就會分開的越來越遠。
說起來,已經按照池淵的要求适應了将近兩周的時間了吧,該是要結束游手好閑,開始琢磨琢磨找找工作了。
杭宣正想着,“叮”一聲,收款提醒。
是池淵今天的訂餐費,一百元,備注:五星好評。
緊接着又“叮”一聲,是池淵給他轉了八千塊,備注:借給你的。
杭宣愣住了。
慢慢又咬住唇,心裏堵得厲害。
這段時間的晚上,若是池淵有應酬,杭宣就一個人簡單吃一口,出去逛逛或是在家裏看看書,等着池淵回來。
若是池淵在家裏吃晚飯,兩人就會在飯後往沙發裏一窩,邊看電視邊聊聊天,天南地北外太空,什麽都能聊的開心,等到十點鐘左右,也許會一起看個電影,也許就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杭宣本想等池淵泡完澡出來,就不管不顧抱着“哪怕被打包趕回老家”的決心,也要告白出口。
可是現在他猛然驚醒。
不說池淵對他多麽好,就說池淵借給他的錢,甚至從池淵那兒賺來的所謂的第一桶金。
他們是“我借錢給你,你欠債還錢”的債務關系。
現在告白算什麽?
怎麽想都會有種妄想要以戀人關系覆蓋債務關系的壞心思吧?
欠債還錢就變成了一筆勾銷?
也許池淵不會這樣想,可杭宣不得不這樣想。
杭宣難受的擁緊了抱枕,把整張臉都埋了進去。
是要找個工作了,要趕快。
就等看完杭辰回來的。
然後清空債務,才能清清白白的去跟那麽好的池淵告白。
杭宣一口氣憋的臉紅脖子粗,心裏卻輕松了不少。
池淵一出來就看到杭宣扒在沙發靠背上貓似的瞅着自己,他笑道,“都十一點了,明天七點的車吧?還不去睡?”
杭宣應付的點點頭,“就去。”
然後一動不動的繼續扒在沙發上,看池淵站在陽臺邊上呼呼呼的吹頭發。
“池淵。”杭宣小小的喚了一聲。
池淵當然沒能聽見。
“我喜歡你,你要等等我啊。”杭宣小小的告白到。
三十八.
三月開春,倒春寒,北方又比鳶蘭還要冷一些。
杭宣想着要給杭辰帶兩件羽絨服去,結果一拉開衣櫃門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每一件挂着的,疊放着的,全部都是池淵給他挑的,給他買的。
真是一丁點兒都舍不得送給別人,哪怕是親弟也不行。
上周末池淵忙的沒空,就在網上給杭宣買了好幾身春裝。
等杭宣大包小包的拆快遞盒子的時候,池淵就靠在沙發裏催他換。
“比給我自己買衣服都上心,快穿上看合不合适?”
沒人比他更清楚尺碼大小了,能不合适麽?
杭宣試一件,池淵就吹一串彩虹屁出來。
等一身都換新了,那個滿足自己養成惡趣味的人就放個彩虹炮,順帶再自誇一句,“我眼光真是越來越好了。”
那就等去了大學城再陪杭辰逛逛街好了。
就算杭宣再不肯承認,他還是配了一套他最最最喜歡的穿在身上。
假兩件連帽衛衣,墨黑色牛仔褲,中幫工裝靴,艾綠色的中長款羽絨服。
還有從幹洗店拿回來的羊絨圍巾。
杭宣看着鏡子裏的人,再不複井邊打水的模樣。
他想要炫耀,就像這樣無聲的炫耀就已經很好了。
哪怕現在是依靠着池淵,但很快,他就要努力脫開依賴。
獨立,并且上進。
池淵從衛生間出來,看到杭宣時頓了一下,起床氣散了個幹幹淨淨。
搞的這麽養眼是要鬧哪樣?
被別人看去了怎麽辦?
這小哥哥怎麽沒點兒安全意識呢?
池淵抓抓頭發,“我換個衣服咱們就出發。”
杭宣随口應了一聲,他正把牛奶和切好的小蔥雞蛋餅裝到袋子裏,等會兒去車站的路上吃。
池淵又從卧室探出了半個身子,“那個...我們從老家來時穿的軍大衣還在嗎?”
杭宣疑惑的擡起頭,“還在,挂在陽臺的儲物櫃裏了。”
“哦...那,你要麽,穿那個?”
杭宣更疑惑了,“啊?”
池淵難以啓齒。
杭宣問,“是我穿這身不好看嗎?”
不,是太好看了。
也或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
天際一點點魚肚白,長街上是早高峰前的空曠寥寥。
杭宣側身坐在副駕裏,舉着奶瓶先喂池淵喝一口溫牛奶,再遞過去一塊雞蛋卷餅。
“好吃嗎?”
“好吃。你也吃。”
杭宣心裏美滋滋,吃的臉蛋鼓起,“回程的票看的是明天中午的,不過我還沒買,怕辰辰那邊兒有什麽事。”
池淵問,“真不用舒憂陪你去?”
“真的!我二十二了,不是十二。”杭宣享受池淵的關心,“況且你也忙,你更需要舒憂。”
池淵的手指敲在方向盤上。
到車站取完票,正好響起檢票提示。
杭宣回身和池淵說“白白”,“冰箱裏有做好的鹵子,晚上回去下點兒面。”
池淵幫他緊了緊圍巾,心裏後悔應該給他戴個口罩的。
他把手表取下來給杭宣戴上,“手表裏有定位。”
杭宣詫異,“嗯?”
“別擔心,我會一直看着你的。”
杭宣笑出兩個小酒窩來,“是你一直擔心好不好?我又不是要去上戰場。”
池淵也覺得自己太矯情了,臉上有點兒挂不住。
他板着杭宣的肩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