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傻寶
第19章 傻寶
夏閱上了陸商的車,回頭拉過車門關上,聽陸商吩咐司機道:“開車。”
離飯局時間還有些時候,他們不可避免地堵在路上,夏閱自覺地向陸商道歉。男人面上不置可否,指節敲了敲座椅扶手,似乎是有意吓唬他道:“遲到就等着挨罵吧。”
夏閱臉上誠惶誠恐,心中實則輕輕哼聲。要不是上一場飯局,親眼目睹陸商遲到,對方說的這番話,他還真就要信了。
陸商像看穿了他心思,慢條斯理地出聲補充:“年導只是不罵我。”
夏閱一頓,表情起了微妙變化,巴巴地望着他開口:“陸老師,我是跟你車來的。”
陸商淡然颔首,“我可以不掉頭回來,直接開車去飯店。”
這責任要是繼續推脫下去,反倒成了羅游魚的不是了,夏閱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他誠懇地低頭認錯,可陸商似乎不吃這套,從頭到尾只看着他,不言不語捉摸不透。
夏閱猜不出他心思,眸光悄無聲息閃動,瞥見放在旁邊的水。他用了最爛的法子,嘴甜軟語殷勤地問:“陸老師喝水嗎?”
陸商不想喝水,但終于給了反應,眉眼冷銳地搖搖頭。
夏閱眼裏透着點驚訝,悄悄地去觀察他側臉,這是接受獻殷勤的意思?在他這些天的認知裏,陸商就不是這樣的人。
可這會兒在車裏,對方不知道吃錯什麽藥,竟朝他發出這種信號來。是白天受了什麽刺激嗎?還是說他不小心領悟錯了?
總不至于是在和助理攀比。
助理何非就坐在前面,對後排兩人的來往互動,全程都表現出充耳不聞。可他沒膽子再叫陸商哥哥了,第一次見面的陰影猶在,夏閱如今在陸商面前,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晰,清晰到了刻骨銘心。
夏閱想了想,試探般地歪頭,“陸老師累嗎?”
需要他捏肩捶背嗎?
陸商停頓兩秒,緩緩開了尊口:“不累。”
夏閱絞盡腦汁地想,礙于場地不好發揮有限,最後目光瞟向陸商的手。男人穿了件黑色的休閑襯衫,袖口微微上縮,露出半截手臂,輕輕搭在昏暗光線裏,青色的脈絡清晰起伏,蟄伏着麥色的性張力。
他難以想象,被那只手緊緊握住,會是什麽樣的感覺。
他不知道這樣的念頭從何而來,又轉瞬即逝消散在了哪裏,夏閱盯着陸商袖上的金色袖扣。那是高珠品牌Iris的鳶尾袖扣,陸商是Iris的全球代言人。
現在那枚漂亮的袖扣,它看起來似乎有點歪。
夏閱手撐着臉頰,有點兒草率和冒昧地問:“陸老師,你的袖扣好像歪了,需要我幫你重新佩戴嗎?”
何非耳朵動了動,終于忍不住偏過臉。所有配飾都是他戴的,那枚袖扣不可能歪,畢竟事關他的年終獎金。
而事實上證明,何非想的是對的。那枚袖扣并沒有歪,在陸商聽到他的話,緩緩低眸擡高手腕時,視野中的袖扣擺正起來。是夏閱的角度出現了偏差。
他遺憾地撇了撇唇角,将陸商從頭打量到腳,找不出自己能做的事來。
卻看陸商伸出了手,越過中間的狹窄過道,搭在了他的座椅扶手上,“是有點歪。”
剩下的話已經不言而喻。
夏閱聽得神情愕然,忍不住垂下眼睛再次确認,他懷疑陸商睜着眼睛說瞎話。但這裏是陸商的車,他坐在陸商的車上。
即便對方沒事找事,他也只能盡力配合。借着車窗外洩入的光線,他一邊煞有介事點頭附和,一邊取下那枚袖扣重新佩戴。
指尖捏着昂貴的袖扣,在車輛移動的過程裏,他輕輕撞上陸商手背。熱意猝然渡了過來,夏閱拿袖扣的手一緊,将袖扣穿過襯衫洞口,手指貼着袖邊滑了進去,在陸商衣袖裏輕輕動作。
他不敢碰到男人手臂,故意将衣袖撐得很大,手指下O@的動靜傳來,夏閱低着頭注意力專注。
勻速行駛的車突然急剎車,與前方逆行的電動車擦過去。夏閱沒有系安全帶,身體受慣性歪向前方,伸入陸商袖口的那只手,本能地松開了袖扣,緊緊扣住陸商手臂。
他借着力道穩住重心,從急促的喇叭聲裏回神,這才發現自己五指張開,牢牢抓着陸商的手不放,掌心下是起伏的青筋線條。
他眉心猛地一跳,臉上是壓不住的局促,手從襯衫袖口滑出來。指甲刮過袖邊那一秒,陸商掌心翻轉過來,指節有力地回握住他,如同獵人收網那般,将他的五根手指,包在了自己的手掌裏。
夏閱心率驟然不穩,面頰上隐隐泛起熱意,被抓住的手不敢再亂動,語氣裏透着幾分逞強意味:“……還有事嗎?”
陸商不慌不忙松開他,擡起挂在半空的袖扣,“還沒戴好。”
夏閱又是一愣,反應過來的時候,面上無聲地燒起來。
他埋頭替陸商戴好袖扣,迅速與對方拉開了距離,隔着左邊的狹長過道,擠在右側角落縮了起來。
後方梁栎檸的車一直跟着,他也沒心情去留意時間路況,想着即便是遲到了挨罵,梁栎檸也別想僥幸躲過去。
這樣開導過自己,他的心情好了不少。到了飯店門口下車,他們幸運地沒有遲到。包廂裏照例擺了幾桌,今晚他不是主要人物,夏閱自覺坐在了偏桌。
梁栎檸坐在年導旁邊,給導演和陸商敬酒,談笑風生左右逢源。
夏閱看見陸商喝了他的酒,碰杯時梁栎檸杯口壓得很低,副導拍着梁栎檸的肩膀,讓他多向陸商請教學習,與當初教導自己時,說的話是一字不差。
只是當初和他說時,陸商本人并不在場。而眼下和梁栎檸說,陸商一字不漏地聽到,随即低聲回了句什麽,他坐在陸商側後方,并沒有聽清楚。
夏閱說不上心裏什麽滋味,撇撇嘴唇沉悶地收回視線,覺得菜不像之前那樣好吃。
飯局散場的時候,主桌的人還在聊天,陸商喝了幾杯酒,低眸坐在桌邊看手機。也不知道是什麽視頻,男人眼也不擡看得專注,連夏閱從旁邊走過,也都沒有發現。
他放慢了腳下步子,聞着陸商身上淡淡的酒味,佯作不經意垂下頭偷看,也只聽到視頻裏傳出聲音,沒有看到視頻裏的畫面。
夏閱沒有打擾他,瞥見羅游魚離開的背影,連忙邁開腳步追了上去。他想搭羅游魚的車回酒店,跟在對方身後走去院子裏,
車輛都停在一起,陸商的車在左邊,夏閱追着羅游魚,要往右邊方向走,被人從身後叫住了。
陸商邁開長腿跨下臺階,握着手機走過來淡淡出聲:“左右都分不清了?”
風送來他身上的氣味,涼意裏混着微醺酒精,夏閱鼻尖微聳,覺得并不難聞。他乖乖跟着陸商往左走,看陸商肩背挺拔腳步平穩,寬闊背脊融在黑夜裏,氣息冷冽地走在前面,卻莫名地很有安全感。
陸商的酒量比他好,他在心底刻下清晰認知。
何非等在車門外,替他們打開了車門。陸商上車坐在裏面,夏閱照例是坐外面,車門關上以後,空間變得密閉狹小,陸商周身氣息愈發濃烈,不知收斂地将他團團圍裹。
夏閱屏息閉氣了幾秒,心神被幹擾得有些不穩,終于忍不住要征求意見:“我可以開車窗透透氣嗎?”
陸商沒有說話,司機替他降下了車窗。新鮮空氣卷風湧入,夏閱用力深吸一口,思緒跟着恢複清明。
他扭頭去看陸商,發現男人靠在座椅裏,襯衫衣袖有條不紊卷起,單手抵着臉解鎖手機。屏幕光驟然亮起,落在陸商臉龐上,是視頻暫停的畫面,背景隐約有點眼熟。
——揄系正利……
夏閱克制不住地好奇,目光長長地投了過去,帶着一點困惑與探詢。
陸商察覺到了,壓下手機擡頭。夏閱來不及撤走目光,被對方當場捕獲罪證。
他知道自己有點不禮貌,眼眸輕眨間睫毛倉促飛落,掩耳盜鈴地偏開頭,硬着頭皮擡起手來,堪稱演技精湛地打了個哈欠,“突、突然好困。”
假如不是說話時吞吐,他的演技會更有說服力。
陸商審視他兩秒,繼而意味不明地問:“真困還是假困?”
誤以為他要追究,夏閱睫毛抖了抖,瞳孔像貓那樣眯起來,努力做出一副慵懶姿态,聲音裏卻透着戰戰兢兢,而又極力掩飾般的鎮定:“……真困。”
“是嗎?”陸商坐直起來,似想詐出他話的真假,“那我檢查一下。”
男人隔着過道傾身,毫無預兆地靠近過來,停在他臉前僅隔咫尺,眸光寸寸壓過他臉龐,如鋒利深沉的探測器,要找出他臉上的漏洞。
夏閱始料未及地凝滞,指尖緊緊按住身份扶手,睜着眼睛大氣也不敢喘。那模樣像極了炸毛的八寶粥,頭頂兩撮聰明毛迎風飄搖,只需他伸長手指輕輕一彈,頃刻間就能軟趴趴地倒下去。
兇巴巴逞強地瞪眼只是表象,倒塌的兩撮毛才是真實內心,可憐又無助,卻蓬勃而熱烈,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陸商忽然開口,嗓音低低的很磁性,化掉了冬日裏冰凍的冷意,似戲谑又似嘆息般沉緩:“傻寶。”
夏閱心頭微震,像落入了火山和熔岩,驚慌失措裏滾着燙意。
他不明所以地望着陸商。
後者沒有解釋,但有零碎雜音落入耳朵。他茫然地低頭,發現手機上視頻在播放——
夏閱開了可樂蓋,可樂噴出來,濺在他臉上,流到他手上。
手機畫面劇烈抖動,拍視頻的粉絲笑抽氣,接連“卧槽”了好幾聲,十分憐愛地叫他“傻寶”。
夏閱指尖微微顫抖,眼珠子都不會轉了,似老僧入定那般,恨不得立刻閉眼過去。
作者有話說:
夏閱:又丢臉了QQ
陸商:循環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