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就陪我一會兒吧

第13章 13 “就陪我一會兒吧。”

程拾醒給蔣冬至倒了杯溫水,和藥一起,擱在茶幾上,看着他從沙發靠背上直起點身子,将藥片吞咽下去後,才說:“你床頭那個抱枕……怎麽還沒丢?”

休息了會兒,他總算臉色好看了點,反問:“你希望我丢了?”

“太舊了,而且和你房間風格也不太搭。”程拾醒道,“一個抱枕而已,你要是需要的話,我可以再送你一個。”

“不要。”他很固執,幹脆利落地拒絕了她的提議,“我就要那個。”

她靜了靜,轉過身,說:“随便你吧。我去煮點粥。”

“等等。”蔣冬至倏地伸手,扯住她的衣袖,見她回頭,睫毛顫了顫,道,“你別煮了,陪我坐會兒吧。”

“我不煮你怎麽辦?你不是晚飯沒吃什麽嗎?不餓嗎?”

“待會兒我好點了,會自己燒飯的。”蔣冬至說,“我怕你把廚房炸了。”

“……”程拾醒閉了下眼,被氣笑了,“蔣冬至,你真的……”

“叫哥哥。”他提醒她,小的時候她也喜歡這樣蔣冬至蔣冬至地叫他,沒大沒小,頂多在父母面前會收斂一點,再後來她學會裝乖巧了,尤其是有事求他的時候,比誰叫得都甜。

“從過去到現在,家裏有一頓飯是你做的嗎?你知道煮粥要放多少水嗎?”

“我會使用浏覽器進行搜索及學習,我的學習能力一向很強,哥哥。”程拾醒看着他,一字一頓,“我的學習能力和分寸感都很強。”

蔣冬至嘶了聲:“你現在是在罵我學習能力差勁,還是分寸感弱呢?”

“為什麽要這麽想呢哥哥?”她看上去很詫異,“雖然你酒喝得爛醉,但是我當然不會罵你啦。”

“注意你的表達,我沒有喝醉,只是飯沒怎麽吃喝了酒,胃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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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自己不舒服的原因拿捏得還真好。怎麽?還想真喝醉?”

“當然不想,我又不喜歡喝酒。你看我除了應酬,其他什麽時候喝過?我又不是你。”

“什麽叫作你不是我?我從來都是點到為止。”

“你點到為止?”蔣冬至像聽了個笑話,全世界最不知道什麽叫作點到為止的人就是她,“你知道什麽叫點到為止嗎?請問你是沒喝醉過還是沒做過什麽荒唐的事?”

樓下有車跟失心瘋似的一直在按喇叭,吵得要命。

程拾醒想抽回手還抽不回來,于是更生氣了,怎麽會有人跟個刺猬似的就喜歡跟她吵架?小時候是,沒想到長大了還是。

“好好好。”她一連三個好,“你舉例。”

“高考結束後。”

“……”

程拾醒頓了頓,仔細回想了下,安靜了。

還真有這回事。

只是她沒想到他會提這件事,她以為那是他們之間一致決定要裝什麽都沒發生過的過去。

他倒在沙發上,眼睛半睜,瞥着她怔愣的模樣,喉間倏地溢出了聲笑。

沒吵贏,她覺得憋屈,擰了擰手腕,問:“笑什麽?”

“沒什麽。”他擡手抵住唇,掩住笑意,低低咳了兩聲,聲音很淺,“只是很久沒跟你吵過架了。”

“……”

她怔,停下了掙紮的動作。

而他不動,只是看着她,輕緩地呼吸着。

蔣冬至差點以為回到了過去。

程拾醒這個人,一直都沒有變過,過去張牙舞爪,要強不服軟,現在還是,只不過在他面前披了張乖巧的皮。她知道他,吃軟不吃硬,只要她稍稍服軟,哪怕是裝出來的服軟,哪怕是心知肚明的騙,他也會低頭。

……所以究竟是從哪一刻開始,她對他連争吵都懶得,只剩下了不從心的裝與騙呢?

樓下的車鳴聲終于被按下了暫停鍵,于是整個世界都安靜了,消失了,只剩下了他們倆。

蔣冬至還是拉着她不松手,那句之後也沒再吭聲,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沉默的眼睛。頭頂明亮的燈光在此刻把他的皮膚照得很白,就像瓷娃娃,一碰就會碎的那種。

她與他這樣僵持着,手指在泛無名的酸,酸到在顫。

四目相對了很久很久,他緩緩扭回頭,她聽見他若有似無的一聲嘆息,像一陣微弱的風拂過來。

“就陪我一會兒吧。”他道,聲音輕輕的,“我今天……工作有點累。”

程拾醒被他拉住的那只袖子下,手指無意識蜷起。

半晌,他感覺到身畔的沙發陷進去一塊,有個人慢吞吞靠過來,窸窸窣窣的,學着他,将腦袋仰起來,擱在靠背上方,胳膊上冰涼的布料貼在他的襯衣衣袖旁。

胃部還殘餘着灼燒感,蔣冬至偏過頭去,閉着眼,唇角抿出一絲笑。

其實最重要的理由是,她那麽喜歡大城市,他怕她不會回臨霞了。

-

周二上午連着兩節專選課,下了課後,範茹畫挽着程拾醒的胳膊去吃午飯。

“我待會兒去買杯咖啡。”她倆端着盤子尋了個位置坐下後,程拾醒道,“昨晚剪視頻剪晚了,沒睡好。”

“你最近是不是還挺忙的?”

“嗯,剛結束完一個競賽。”她語氣很輕松,“後面就可以放松一段時間了。話說你下個月得陪我去參加個活動。”

“紅因平臺的?”

“亂佩佩你知道嗎?”

“知道,前段時間唱歌挺火的。”

程拾醒應了聲:“對,就是她。之前互關過,她這次生日會邀請了我。”

“你倆不熟吧?”範茹畫遲疑,“怎麽會突然邀請你?”

“很正常,擴大圈子,積累人脈,對她有好處。”

“看來對我們也會有很大好處。”範茹畫啊了聲,一邊咀嚼食物一邊說,“具體幾號?”

“時間目前定在五號。”程拾醒見她聞言明顯愣了下,問,“……怎麽了?”

她猶豫了下,嘆口氣,“那天我親戚正好結婚,我得回趟臨霞。”

“好吧,看來只能我一個人孤軍奮勇了。”程拾醒聳肩,也沒太在意。

她吃的不多,不過六七分飽罷了,眼下早就停筷子了,靠着椅背等範茹畫,見對方狼吞虎咽的動作停下了,便直起身,“吃完了?”

範茹畫:“對,走吧。”

程拾醒的咖啡是提前點好的單,待倒完飯菜碗筷時,手機裏已彈出取餐提醒。

咖啡店在食堂最左邊,攤位邊圍了一圈人,其中有一道身影打眼得緊,個子高挑,身姿挺拔,套着件棕色夾克與牛仔褲,候在取餐處前。

範茹畫這回總算記得他的全名了。

“這不是談祝霄嗎?”她訝然,“這麽巧?”

這回估計是真挺巧。

程拾醒唇角悄無聲息勾動一瞬,挽着範茹畫的胳膊,步子依舊不緊不慢,目不斜視,肩膀擦着他的而過。

埋在手機裏的人下意識擡起了頭,見是她,眼睛一亮,慌忙叫住她:“程拾醒。”

她慢悠悠轉過頭,似乎這才發現他在這,禮貌地一颔首。

“你也來買咖啡啊?”談祝霄的驚喜不言于表。

很快,他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句廢話,懊惱地抿了下唇,又立即補充:“我請你?”

程拾醒在櫃臺前找到了自己的號,提過袋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用,我的已經制作好了。”

“這樣……”他眼中的光黯淡了下來。

她表現得很平淡,對他的遺憾也視若無睹:“我先走了,拜拜。”

他看着她平靜的臉。

她就仿佛只是見了個陌生人似的,沒有欣喜沒有雀躍,簡直是毫無波瀾。于是他張了張嘴,像只淋了雨濕噠噠失落得不得了還偏偏啞了嗓子的小狗,最後實在想不到有什麽能說出來使氣氛不幹巴地延續下去的,便失魂落魄地說:“拜拜。”

程拾醒微笑在颔首示意,緊接着在他的注視下,牽着範茹畫,真的轉身走了,幹脆利落。

倒是範茹畫還回了一次頭,對上談祝霄茫茫然的眼睛,又趕緊把頭扭了回來。

“不是……”她十分好奇,“這位是還在暧昧期就結束了?”

程拾醒眼底蕩出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搖搖頭:“沒有啊。”

“那你剛才那麽冷淡?我看他剛都快急哭了。”範茹畫想起來了,“我上次就想問了,你倆現在處于什麽情況?”

“走一步看一步的情況。”她倆出了食堂,今天的陽光還挺好,程拾醒眯起了眼睛,舒服地長舒一口氣,輕輕說,“我在等。”

感情中有個詞叫欲情故縱,以退為進,密室那天她也邁出去一步了,聊也聊了幾天了。

急?

她還就是要他急。

急不可耐才好。

-

程拾醒不鹹不淡地晾了談祝霄幾天。

而就在這幾天裏,她同他之間那樣“巧合”的事愈發多了,從宿舍門口,到選修的通識課,再到她常去的那家食堂。

範茹畫每每遇見都得搖搖頭。

“你別把人釣太過了。”兩人周五中午在新開的波奇飯店約了頓,逛商場時路過服裝店就進去瞧了瞧,眼下她隔着換衣間的門,一邊聊天一邊等程拾醒換完衣服出來,天聊到這裏時,指節忍不住扣了扣門,“你以前也沒晾誰那麽久過。”

“不久,正好,輕易得到的沒什麽意思,他要忍不了就走咯。”程拾醒漫不經心的嗓音透過門縫傳出來。她低頭整理了下衣服,終于推門而出,在她面前轉了圈,“好看嗎?”

範茹畫上下掃了圈。

程拾醒是個衣架子,手長腳長,肩寬腰細,曲線明顯,屬于是披個麻袋都好看的身材。低腰微喇牛仔褲,棕色抹胸外套件黑色皮衣,腰肢弧度半掩在皮衣下,馬甲線清晰可見。

“好看。”她一咂嘴,捏了捏皮衣,“質感還挺好的……不過你是不是有件差不多款式的?”

“嗯,外套不買,就是看個搭配。”程拾醒在鏡子前轉了圈,又将皮衣脫下挂在臂間,左右照了照,很滿意。

過幾天她剛好要出個辣妹合集。

“豪氣點,直接拿下。”範茹畫說着,掌心手機嗡嗡振個不停,她拾起一瞧,哎了聲,“你們班群裏有通知緊急班會的事嗎?”

“怎麽了?”程拾醒準備換下衣服去前臺付錢了,聞言伸手去摸口袋裏的手機,打開一瞧,還真有幾條群裏的消息,輔導員幾分鐘前@了全成員,她仔細讀過消息,很短,讀不出太多信息,只說除非有特殊理由,否則必須來參加,唯一奇怪的點在于輔導員特地叮囑開緊急班會的事不可外傳。

她蹙起眉:“是出了什麽事嗎?”

“不知道。”範茹畫倏地想起什麽,一拍腦袋,“哦對,前兩天我們學校不是出事了嗎?估計有點關系。”

“出事?”

範茹畫看看左右兩側,湊近了壓低音量:“有個我們專業的男生保研失敗了,前兩天借酒消愁喝醉了,在樓頂上站着不肯下來,一直在唱歌……你在家住沒聽見,可吵了都給我鬧醒了,就我對面那棟樓……後面失足跳下去,聽說搶救沒成功。”

程拾醒點點頭,大致明白這次班會的意思了——封口。

事發地點離她們專業宿舍樓近,其他人可能還不曉得,但住附近的樓上下肯定知道得差不多了。這事要是鬧出去,對學校的名聲、明年招生都沒好處。

等到了班會的點,程拾醒坐在教室後排,撐着臉聽着導員的警示,嘆氣。

還真沒猜錯。

“大家平時要注意安全,危險的地方不要上去,像河邊、樓頂……”

她點亮手機看了眼,現在是晚上八點。

大抵是見她還沒回來,蔣冬至給她發了個問號。

Puhpowee:【在班會。】

刺猬:【幾點結束?】

她擡頭看了眼臺上的導員。

“……相信大家也都是成年人了,知道網絡并非法外之地,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也都清楚……”

Puhpowee:【不清楚。】

刺猬:【嗯,我待會兒過來接你。】

Puhpowee:【不用。】

微信裏的“刺猬”沒聲音了,她繼續撐着臉将視線落在輔導員身上,有一搭沒一搭聽着講話。

不知隔了多久,鎖屏處彈出一條微信消息,她垂眼一瞧,蔣冬至正叫着她的大名。

刺猬:【程拾醒。】

又是一條。

刺猬:【別人回家的時候可都巴不得家長來接自己。】

她皺了下鼻子。

Puhpowee:【怕你辛苦。】

刺猬:【嗯,算不上辛苦,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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