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寶寶,醒了嗎?”

第18章 18 “寶寶,醒了嗎?”

直至蔣冬至取完快遞回了家,程拾醒也沒有回複消息。

家裏的燈暗着,他進了玄關處,按亮燈,低頭一望,程拾醒的拖鞋不見了。

原來她在家。

他将快遞随手擱置在鞋櫃旁,洗完手後,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倚在廚房櫃臺前,一邊抿着水一邊單手長按引用程拾醒先前要他拿快遞的那條微信消息。

Donovan Jiang:【1】

水喝完後,他将杯子輕置在大理石臺面,正要踩着拖鞋回房間,視線掃過垃圾桶,忽而一頓。

買藥的黃色外賣紙袋被随意揉成團,皺巴巴地蜷在垃圾桶一角,外賣單展在紙袋邊。他蹲下身,手指夾住外賣單,蹙着眉确認上頭的黑字。

感冒靈顆粒、京都念慈庵枇杷膏。

-

今天室外的光線不太好,帶了反光板,但出片率并不高。程拾醒穿着件單薄的吊帶裙,走起路時做舊的米白暗紅拼接不規則裙擺晃動,像只枯葉蝶在起舞,沿湖邊漫步的鏡頭拍了幾次,跟充當攝影師的範茹畫摳了幾遍細節,還要等一陣恰如其分的風、發梢揚起時正好的弧度。

結束拍攝已經是幾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十月尾的天氣,太陽被雲遮住時空氣便涼得徹底。程拾醒套上外套,對着相機最後确認了遍素材,才算收工,同範茹畫道了再見,便匆匆趕回去剪輯視頻。

到家時已是下午五點鐘,入了秋後,天暗的速度肉眼可見快了起來。起先她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回了家後聚精會神地坐在電腦面前導素材、剪視頻。但很快,昏沉的頭、暗啞的嗓子、堵塞的鼻子,像一張網把她籠住,程拾醒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中招了。

換季本就是感冒高峰期,人生病總是在所難免,好在沒發燒。

家中藥箱空了,她叫了外賣,随後也不打算繼續工作了,洗了澡吃了藥,打算躺床上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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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睡前接到了來自談祝霄的微信電話,這位男友新上任,粘人得厲害。先前程拾醒忙着拍攝的事,已經近一天沒有回過他消息了,問就是在忙。

一接起來,對面就問:“寶寶,你忙完了嗎?”

程拾醒應了聲。

“那……”對面拖着音,嗓音黏糊,“你現在在做什麽呢?”

“準備睡了。”

“這麽早?”

“嗯,不太舒服。”

談祝霄立即緊張起來:“哪裏不舒服?是生病了嗎?需要我送藥嗎?”

程拾醒本就不适,他噼裏啪啦連抛了幾個問題過來,更覺頭暈,同時又覺得有點好笑。

“不用你送,況且我也不在學校。”她翻了個身,道,“我想睡會兒。”

“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藥力上來了,她覺得很困,眼睛半阖着,動着唇喊他名字,嗓子半啞着,幾乎是呢喃,卻又很清醒,“談祝霄。”

“怎麽了?”

“下周六你有事嗎?”

“沒有。”

“那就出來和我約會吧。”

電話那頭傳來椅子摩擦地面發出的尖銳聲,刺啦一下,很急促,隔了幾秒,談祝霄說:“好……好的。”

她聽着那頭的動靜,彎起唇角。

“晚安。”

“晚安。”

程拾醒挂斷了電話,合上眼昏昏睡去。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她好像做了場美夢,但夢裏的一切都朦胧,令人說不出所以然。

樓下似乎有人在吵架,尖銳的本地髒話穿過幾個樓層,隐隐約約從窗戶縫隙裏滲透進來,她被吵醒了,緩緩睜開眼睛望着天花板,聽着叫罵聲緩了幾秒,才從睡夢的狀态中徹底抽離出來。

睡覺總是治愈疲憊與疾病的神器。一覺醒來,頭不暈了,嗓子也不卡刀片了。

摁亮手機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晚上九點。程拾醒覺得有些口渴,摸着黑下床開門出去倒水。

房間外燈光明亮,應該是蔣冬至回來了。

剛從黑暗裏出來,她的眼睛還不太适應光線,半眯着,靠對家布局的熟悉度慢慢摸進了廚房,泛着白的視野裏,有道身影半蹲在地上,襯衣袖口被卷着攏到臂彎處,指間還夾着那張被她丢進垃圾桶裏的外賣單,聽見拖鞋聲,從外賣單上擡起頭,視線落在她身上。

程拾醒慢慢接受了光線,眼前蔣冬至的面容也逐漸清晰了起來,她一眼掃過他,也沒管,徑直為自己倒了杯水,平淡地問:“剛回來?”

嗓子還是有點啞。

蔣冬至應了聲,起了身,忽而向她走近兩步。他個子高,靠近時整個人投下的陰影籠住她,像一團正壓境而來、讓人逃不開的黑霧。

程拾醒半抱着胸,另一只手握着茶杯,腰抵着臺面,膝蓋微曲,剛睡醒,長發淩亂地散着,一派慵懶放松的模樣。見他擡手,下意識往後仰了仰上半身。

而後,有一只冰涼的手貼上了她的額頭。

她頓了下,随後偏過頭,道:“量過了,沒發燒。”

“哪裏不舒服?”蔣冬至問。

“吃了藥,睡了會兒,已經好多了。”她說着,正欲轉身出去,被人捏了手腕,扭過頭,蔣冬至正蹙着眉看着她。

對視了幾秒,程拾醒才道:“嗓子難受。”

“知道了。”他松開了她,“你再去休息會兒吧,我煮碗冰糖雪梨。”

“嗯。”她舉着杯子往回走,臨到廚房門口,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去望。

蔣冬至剛解下腕上的手表,從冰箱裏挑了兩個雪梨出來,開了水龍頭,微彎着腰沖洗,黑色襯衣衣擺被數盡收進皮質褲腰帶裏,勾勒窄腰。

也是奇怪,那麽多年的家務活基本都是他來做,洗潔精、洗衣粉、肥皂、漂白劑……那雙手也沾了個遍,但偏生還是白皙漂亮得不像話,掌心寬大,手指細長,薄薄的皮膚覆在青筋之上,沾了水,指腹在燈光下閃着晶瑩,控着削皮刀利索地卷下一圈又一圈不斷連的梨皮。

“程拾醒。”最後一圈梨皮斷開,蔣冬至轉過臉,望向她,“看我做什麽?”

她收回神,“沒什麽,我回房間了。”

“等等。”他叫住她,手擦幹了,伸進口袋,過了幾秒,一顆糖果被輕輕擱在大理石臺面上,葡萄味的。

她站在那兒沒動,他翹起眉梢,若有似無勾了個笑,沒看她,只低頭切着雪梨,刀刃觸碰砧板,發出噠噠的悶響,他問:“藥不苦嗎?”

“不覺得。”

“不覺得也拿走。”

程拾醒默,半晌,還是擡腳走過去拿走了糖。

回到房間,房門閉合,她拆開了那顆糖。

甜味在舌尖化開,她盯着被拆開的包裝袋,片刻後揉了揉,透明塑料發出咯吱咯吱響,而後被丢進垃圾桶。

一如既往的甜。

-

冰糖雪梨出了鍋,蔣冬至敲響程拾醒的房門。

裏面沒反應,他又敲了遍:“程拾醒?”

裏頭依舊毫無動靜。

蔣冬至眉心一皺,直接推開門,她正坐在電腦面前,戴着副頭戴式耳機,手指握着鼠标,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唇微微抿着——她認真時總會有這樣一個下意識的小動作。

他走近幾步,站定在她身後,垂頭掃過她的電腦屏幕,PR漆黑的背景板上播放着她剛剪完的視頻。

視頻裏的程拾醒化着精致的妝,纖細的手臂搭放在湖畔的圍欄之上,肩膀微聳,棕色的長發與裙擺一起随風搖晃,眉眼舒展,自由惬意;視頻外的程拾醒素顏朝天,穿着睡衣,上半身微微前傾,專注地确認着最後的效果,連他進來了都不知道。

蔣冬至再一次想起了今天下班時看到的那張照片,今晚第三次。

照片裏的她既不似視頻裏那般,也不像他眼前如此。偷拍的照片畫質模糊,卻也蓋不住那股流動的、朦胧的、暧昧的荷爾蒙,順着相觸的手臂向上蔓延,至她上挑着的、含着笑的、望向身邊人的眼睛,宇宙浸入她眼底,任由雨天的迷離沾濕她的睫毛。

令人心悸。

那種心跳連着脈搏,在體內橫沖直撞,無處發洩的心悸。

卻無法找個合适的由頭将這份莫名其妙的情緒命名。

煩躁?別扭?或者……

蔣冬至側傾身子,指關節在她的桌面上輕扣兩下。

程拾醒一愣,這才摘下耳機,仰臉望過來,疑惑。

蔣冬至問:“不是讓你休息會兒嗎?”

“感冒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她保存了視頻,起了身端過雪梨湯,“謝謝哥哥。”

“我們之間似乎用不着說客氣。”

程拾醒瞥了他一眼,彎了下唇角,像是一種敷衍的回應,什麽也沒說,便不緊不慢地出了房間。

蔣冬至剛要跟着出去,耳朵倏地捕捉到一聲消息提示音,餘光處,程拾醒擱置在桌邊的手機屏幕亮起。

他下意識垂眼掃過,驀地凝滞。

A男朋友:【寶寶,睡醒了嗎?身體好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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