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我剛剛走丢了

第36章 36 “我剛剛走丢了。”

這就是他喜歡的人。

在剛确定自己喜歡上程拾醒的那段時間裏, 他總想逃避,無數次告訴自己那樣是不對的, 他甚至欺騙自己,告訴自己說那只是因為他們彼此陪伴的時間太久了,這個占據了他過去大半人生的、把他從寂寥的黑白色裏撈出來扔進彩色世界裏的人對他來說太過于重要,所以才讓他産生了類似喜歡的錯覺。

可這種解釋無法阻止他的心髒與脈搏盡數被她牽引,這簡直糟糕透了。她離開時,他會焦慮;她靠近其他異性時, 他會吃醋;她觸碰他時,他的心底會乍然被丢進一縷火苗,擴大延伸至五髒六腑。

于是他開始思考,他究竟喜歡她什麽呢?是什麽導致了這份感情變質,無關親情, 只關渴求?

可能就是現在。

蔣冬至伫立在那兒,小臂上還挂着她的衣物, 注視着那個揚起臉與手臂、融入晨色中的她。

可能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注定好了, 從高中時他推開門, 有個女孩笑着自來熟地要往他手裏塞糖、邀請他來參加搬遷宴開始,從每一次他們的争吵開始, 從他的家、他最讨厭別人踏入的地方慢慢被另一個人的生活物品填充滿開始。

促成他這段感情的從來不是時間, 而是她的熱烈。

他知她過去幸福快樂,也知自己當時別扭孤僻,所以笨拙地想要把她過去歡樂美滿的家複刻給她,可他似乎沒能做到。

因為他想抓牢她, 卻想放飛她。

程拾醒站在李自鑫身側,偏着頭去看他手中的相機相冊,過目着剛拍完的視頻和照片。這是她和李自鑫第一次合作, 但卻出奇得默契合拍,只是有幾個細節還不太滿意,她叫李自鑫停下滾動照片的手,點出來讨論了番,最後又補了幾個鏡頭,終于收工。

日出已經結束,太陽早已高照,陸陸續續有些旅客進了鎮,邊上的小販畫着糖畫,賣着各種傳統小吃,熱鬧聲四起,四面八方湧進耳朵。

太陽一出來,人一多,天氣也變得暖和了些。

程拾醒披上衣服,圍上圍巾,聽見李自鑫問:“來都來了,要不要順便在裏面逛會兒,把票價值回來?”

“可以啊。”她欣然,手揣進兜裏,摸到了暖手寶,“只是你背着相機,不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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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鑫:“還好,不重。”

于是程拾醒又将目光移到了蔣冬至身上,對方揚了下眉梢,她問:“你呢?”

蔣冬至睫毛一顫,像是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道:“可以。”

“那行。”程拾醒道,“那走吧。”

正是陽光明媚的日子,人群逐漸擁擠,不少是趁着假期來廣吳旅游的外地人,各類家鄉話混雜在一起,聽着也新奇。眼下走的這條正是最初保留下來的那條狹長長街,蜿蜒的石磚路,青磚黛瓦白牆,屋檐挂了紅燈籠,窗前貼着正福,紅底黑字。

兩側商販什麽都賣,早茶店的豆漿油條,童年常見的零食玩具,肉餅烤鴨與鹵煮,葫蘆古玩紀念品,剪紙皮影……

程拾醒有點渴,買了杯橙汁,拎着逛。

蔣冬至本想說幫她拎着包,在口袋裏的手機卻振個不停,他拿出來看了眼,是同事,前面還有個未接來電,估計是有什麽急事。

他低頭望着那通來電,嘆了口氣,接通了電話,腳下不自覺放慢一步。

程拾醒進了家古玩店,牆上擺放着各種陶瓷佛像,邊上挂着手串項鏈,琳琅滿目。

她拎起串菩提串,在腕上纏了幾圈,邊上的李自鑫也逛着看着,見她在手腕上試,仔細瞧了瞧,道:“我感覺這串不是很好看。”

他在架子上掃視了圈,摘下串藍綠色的,遞予她,建議:“這個好看,襯皮膚,你戴上試試。”

程拾醒将信将疑地捋下菩提,接過他手裏那串。

“這是天河石,也叫亞馬遜石。市面上這種珠子假貨多,不過這串應該是真的,老礦,顏色沒有很純,品質不算高,但畢竟是雙圈,珠子直徑也不算小,嘶……大概能有個九毫米到十點五,這個價格也算性價比不錯了。”李自鑫介紹,停停,又同她開玩笑,“人們總喜歡賦予礦石獨特美好的寓意,天河石的寓意是寧靜、自信與治愈。”

程拾醒不太信什麽寓意,也不太在意這些,不過他眼光确實不錯。

天河石顏色濃郁,細看還有白色花紋,雲霧一般浮在藍綠色的珠子上,中間串起幾個小銀飾,這樣兩圈松松纏繞在細長的腕上,襯得她皮膚更白。

她瞧他一眼,樂:“你還挺懂啊。”

“那當然,我大學學珠寶的。”

“真的?你攝影技術那麽好,我還以為你專業學攝影的呢。”

“……”

蔣冬至處理完事情,挂斷了電話,一個擡頭,身前熟悉的那道身影不見蹤影,他置身人流之間,只剩下攢動的人頭推着他被動地朝前進。

于是他又扭了頭朝後張望,對上一群陌生的臉,挽着同行人的手臂有說有笑。

蔣冬至只好在微信裏給她扣了個問號,随着人流向前,餘光裏驀地瞥見旁邊的古玩店裏有一抹鮮豔的紅色,頭上是精心打理過的毛線帽,正站在飾品總總林林的牆面前,仰着臉舉着手觀賞腕間的珠串。

他立即停下步子,口中念着“不好意思讓一讓”,撥開熙攘稠密的人群,待好不容易側着身子擠進店內,才掃見另一位正站在她身側。

半步左右的距離,冬季衣物穿得厚,足夠使二人臂外側的衣料若有若無地相貼。偏巧兩個人都穿了身紅,遠遠望過去像對出來約會的情侶。

李自鑫個子得往一米八朝上,比她高了半個頭,同她說話時得略彎點腰。

而程拾醒不知說了什麽,他揚了唇,露出的半張側臉上,酒窩淺淺,眼睛亮亮的,令蔣冬至再次恍惚——

這個人某些角度和談祝霄真的有些像。

他頓住,滞下腳步,摁亮手機瞥了眼,置頂位沒消息,公司小群倒是丁零當啷彈着紅點,是同事在抱怨假期還要加班幹活。

蔣冬至再擡眼,盯住程拾醒與李自鑫的背影。

人來人往,他們有說有笑。

他捏着手機的手指慢慢在縮緊。

古玩店內依舊擁塞,有人從後穿過,險些撞到程拾醒,李自鑫眼疾手快伸手搭在她肩頭護了把,“哎,小心。”

不過一瞬,落她肩上的手很快收了回去。

“沒事。”她搖搖頭,下一秒就感覺到有人捏住她的肩頭,隔着厚重的布料,手上一用力,捏着她旋過了身子。

她懵然,擡睫落進蔣冬至的眼底,瞳孔漆黑,專注地望向她。

程拾醒這個人,魅力很大,總有異性願意為她前赴後繼,一見鐘情的橋段發生在她身上是那樣輕而易舉,而她總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些發生,最後拿着輕松的語氣說好啊我答應你的表白。她的前前前任是這樣,前前任是這樣,談祝霄也這樣。

她過去是這樣,現在也一樣。

可他這次不可能讓別人再度插足在他們之間。

任何人都不可以,任何可能性他都不許。

見她回頭,他的手也松開,垂下。

程拾醒似乎心情不錯,反應了一秒,随後彎着眉問:“怎麽了?”

他舔了舔牙外側,垂頭同她對望,抑住心頭煩郁,牽着唇笑了下:“我剛剛走丢了。”

“嗯?是嗎?”她挑手串挑得正在興頭上,方才确實沒發覺,便漫不經心地反問了句。

“是啊。”蔣冬至旁光刻意掠過邊上的李自鑫,語氣平緩,“古鎮裏人太多了,你還是和我走近點比較好,不然待會兒又該走散了。”

“走散了也沒關系,微信有實時共享定位。而且誰先逛完誰可以先出去等着,也不要緊。”

“有關系。”他強調,“我本來就是陪你來的。要是走散了,我也沒什麽其他好逛的。”

“所以你原先并不想逛,只是陪我啊。”這話程拾醒聽着不舒服,立即嗆回去,臉上倒還端着看似柔和愉快的微笑,以避免大庭廣衆之下又吵起來,“哥哥,如果你自己不想逛,就先回去好了。我待會兒可以自己乘車回去。”

“我是不想逛,我只是想陪你。”

“那你就回去。”

“因為陪你我高興。”

“……”她難得啞聲。”

蔣冬至見她消聲,郁氣總算散開些,餘光又瞥了眼李自鑫,拖長了尾音,皮笑肉不笑地問:“所以現在能不走散了嗎,妹妹?”

“……”

程拾醒幾番挑選,最終還是買了那串天河石,挂在左手腕上纏了兩圈,付過錢後踏出了店。

李自鑫同她搭話聊天:“如果你以後要買這些可以叫我幫你挑,我可專業了。”

“可以啊。”她又道,“等我回去把視頻剪完發你,你看看哪裏要改,沒有的話我再上傳。”

“沒問題……差點忘記問了,你怎麽會想到找我合作?我粉絲量也不多,我們倆聯動完全是在給我引流。”

程拾醒沒說真實原因,只笑意盈盈:“之前有看過你的視頻,感覺你拍得特別好,正好這次有機會,也當多交個朋友。”

事實上今天合作下來,她發現兩個人難得投緣,從拍攝時讨論的細節,再到逛街聊天。而且李自鑫也确實是個好苗子,只是好像不太擅長在互聯網上立住自己的特點與人設,街拍之類的作品都是直給,沒有反差,沒有标志性的東西,沒有抓人街拍前的一系列背景介紹,導致別人不太能記住他。

她多多少少起了點挖人的心思:“話說你的賬號是有公司幫你運營,還是說你沒有簽……”

話還未說完,摩肩接踵之中,倏地有只手伸來,牽住她的。

她心口猛然一跳,偏頭,蔣冬至神色平淡,吐出四個字:“小心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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