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哥哥,別生氣
第38章 38 “哥哥,別生氣。”
談祝霄下場後, 蔣冬至也跟着起了身,手從口袋裏摸了摸, 最後還是拆了顆葡萄硬糖,塞進嘴裏。
兩個人默契十足地選擇了默不作聲,前後腳出了酒吧。
外頭的風大,甫一推開,寒風立即席卷上來,将額前的發絲吹散了亂了。
蔣冬至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 止步在路燈下,頭也沒轉,瞧着瀝青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流,感受着舌尖的甜味,問:“你怎麽在這?”
“這句話該我問你才對。”談祝霄還背着吉他, 站在他身側,手指緊捏着吉他包的肩帶, 死死盯着他的側臉, 固執得像是要從他臉上得到某個答案。
“來找我妹。”他輕描淡寫。
“你妹?”談祝霄似聽了個笑話, 扯着唇角,語氣諷刺, “你說這句話, 不覺得心虛嗎?”
蔣冬至皺着鼻子嘶了聲,“既然分手了,就沒有必要管東管西了吧?”
一提及“分手”這兩個字,談祝霄立即變得激動起來, 狠狠瞪着他,“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怎麽會分手?”
真分手了。
他挑眉, 對這個答案感到滿意,嗓音裏帶了笑音:“因為我?是嗎?原來我居然還有那麽大能耐。”
“你別在這裏裝無辜了!”聞言,談祝霄嗓音大了幾分,攥着帶子的手愈發緊了,眼圈都是紅的,咄咄逼人地吼他,“狼人殺那天,難道不是你在故意刺激我嗎?故意在我面前表現得好像你才是和她站在一起的人!故意讓我吃醋,讓我懷疑,讓我不安讓我害怕讓我對她說出那些話……讓她厭倦我!事到如今你還要來刺激我!她把你當哥哥,你對她懷着什麽心思你心裏自己清楚!”
對面的大廈燈火通明,廣告牌上正播放着哪個明星代言的奢侈品廣告,周圍人來人往,湍流不息,霓虹燈幾乎要把整個夜空都照亮。馬路上沒有人會在意他們,所有人都忙着逛自己的街做自己的事。
“咯噠”一聲脆響,齒間的硬糖被咬碎了。
蔣冬至終于轉過頭,目光慢慢吞吞落在他眼上,半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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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說什麽?”他眉眼舒展,分明只比談祝霄高了一個頭頂,睨人時卻帶着股居高臨下的意思,“啊,說錯了。我不是來找我妹的。”
“我是來找我喜歡的人的。”
“砰——”
迎風而來的,是談祝霄的拳頭和低吼聲。
“你怎麽可以這樣不知廉恥!”
“我突然之間就被罵懵了。”脫口秀劇場內依舊溫暖如春,燈光明亮的臺上,脫口秀演員手握話筒,正講到激動處,“他說他談戀愛了,我當下就被感動得稀裏嘩啦,握着他的手鄭重地獻上最珍貴的祝福,我說你可一定要好好地和她走下去啊……我打車。”
臺下哄笑。
“動物園離那條馬路确實有點遠,我腿腳不好,也不想打擾他們二人世界,我做得多體貼啊,為什麽要罵我呢?”臺下有人在喊,演員沒聽清,手作聽筒狀湊近一聽,“……什麽?問我去動物園幹嘛?當然是去參觀啦,不然難道還能是求領養嗎?動物園又不養單身狗,因為單身狗随地可見,又不是什麽稀奇品種。謝謝大家,我是新人帕糍!”
脫口秀結束,程拾醒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
晚上十一點五十。
出乎意料,居然沒人催她回家,只有一條來自通訊錄的小紅點。
真稀奇。
程拾醒一邊覺得驚訝,一邊點開小紅點,看見新的朋友處那個熟悉的頭像時,上揚的唇角降下。
驗證消息有好幾條——
【寶寶,我們再談談好嗎?】
【求求你了,我們再見一面好不好?】
【我錯了,以後我不幹涉你的朋友親戚關系之類的了。】
【我真的好想你。】
【我是談祝霄。】
她皺眉,退出了微信。
“地鐵末班車好像已經過了。”範茹畫搗鼓了會兒手機,揚揚百度地圖頁面,道,“我們打車吧,你到了先下,我再回學校。等到了我給你報平安。”
“嗯?”她回過神來,點點頭,彎着眼睛笑,“好啊。”
這離她家并不遠,十分鐘左右就到了,跟範茹畫揮手道別後,她抱着玫瑰花乘電梯上了樓。
今天約會順利,程拾醒從包裏掏鎖開門時都輕輕哼着歌。談祝霄那一岔也沒打攪到她的好心情。
吱呀——
防盜門打開,裏頭燈光明亮。
她換了拖鞋,照舊彎下腰,将靴子整整齊齊在鞋架上擺放好,才捧着花繼續往裏走。路過客廳,旁光一瞥,沙發上正坐着個人,此刻正側對着她,聽見動靜也沒回頭,脊背挺直,雙手抱着胸,長腿随意曲着搭在茶幾下柔軟的毯子上。
他還穿着外面那身衣服,墨色大衣,裏頭是件低領,一截細長的脖頸向上延伸,燈光勾勒喉結的弧度與清晰的下颌線。
“還沒洗澡嗎?”她随口問了句。
蔣冬至盯着白色投影布,張張唇:“在等你回家。”
等了兩個小時。
“等我做什麽?”
他頓了一秒,嗓音低低傳過來,沒什麽起伏:“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程拾醒今天心情不錯,此刻便也樂于哄人,一聳肩,不太有所謂的樣子,踩着柔軟的拖鞋走過來,随便在花束中抽了一支玫瑰出來遞給他,語氣随意:“哥哥,別生氣。”
蔣冬至眸光動了動,視線從她指尖握着的那支玫瑰開始,順着手臂往上爬,落在她懷裏那一大捧上。
不是談祝霄送的。
……也不知道又是她哪個男朋友送的。
那個攝影師?還是她又認識了什麽他不知道的異性?
蔣冬至再次想起了兩個多小時前,談祝霄扶着燈杆,臉上挂了彩,喘息着恨聲嘲諷他:“哪怕我和她分手了,你還是沒有機會,不然你怎麽會跑出來找她?蔣冬至,收收心思吧,她哪怕談下個,下下個,下下下個,也不會是你。我和她之間至少還有過去,而你只能當她的哥哥,當到死!”
蔣冬至的視線又回到了她指尖那一朵上,“你這是在做什麽?”
她還在似笑非笑、若無其事地同他開玩笑:“怕情人節沒人送你玫瑰。”
“那你就幹脆送我捧大的。”
他的嗓音很沉,有股奇怪的認真與固執。
一點都不像是要同她繼續玩笑的意思。
程拾醒靜了一秒,語氣淡下來:“那就逾越了。”
她的手指往回縮了縮,大有要把那一朵也收回去的意思。
蔣冬至突然伸手拉住她,不讓她收回去,慢吞吞仰起臉,仰視着她。
程拾醒視線忽而一凝。
燈光落在他臉上,臉側的傷痕一覽無餘,顴骨處一抹擦紅,鮮豔到刺眼,唇角還有一塊淤青。
他掃了眼她的臉,目光很快低了下去,落在她腕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松開,最後輕輕抽出了那朵玫瑰花,握在掌心,頭也垂下去,沒有說話。
“誰弄的?”她嗓音變冷了。
他還是沒吭聲。
脊背與脖頸微彎着,低着頭顱,碎發擋住上半張臉。
程拾醒盯着他的傷,于心不忍,嗓音稍微緩和了點,又重複問了一遍:“你告訴我,誰幹的?”
“談祝霄。”他突然說。
她愣住。
蔣冬至擡睫,重新望向她,喉頭輕滾。
“我說了……會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嗎?”
談祝霄為什麽打他,程拾醒不用問都能猜出個大概,無非是和上次分手鬧的那一出戲一樣。
胡攪蠻纏。
程拾醒不答反問:“你揍回去了嗎?”
蔣冬至道:“他受傷的話,你會不開心的吧?”
那就是沒揍回去。
真有他的,這個時候倒是考慮她開不開心了。
程拾醒差點被氣笑,最後冷冷道:“不會,我們已經分手了。”
“那你今天……”
“跟範茹畫在外面。”她毫不客氣,“蔣冬至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我要是和他在約會,我會不知道你倆打架了?怎麽着?他趁我不在跟你打了一架完了繼續跟我約會?你自己想想這可能嗎?”
他被罵難得不反駁,舔了下唇瓣,若有所思:“這樣啊……”
“傷口消過毒了嗎?”
“沒。”他如實。
“你等着,我去拿藥箱。”
程拾醒将花放下,匆匆快步從櫃子裏拎出藥箱,擰開碘伏,用棉簽沾了沾。
蔣冬至這個姿勢,她不太好下手,舉着棉簽在他臉上比劃兩下,還是說:“你臉再擡起來點。”
他坐在沙發邊緣,聽話地往上仰了仰臉,睫毛仍然垂着,瞧着地面。
程拾醒彎着腰低下頭,将垂落的頭發攏到耳後,手中棉簽觸碰到他顴骨處的傷口,輕輕地,輕輕地,将碘伏塗抹開。饒是如此小心翼翼,蔣冬至還是“嘶”了聲,下意識往邊上偏了偏臉。
“別動。”她有點不耐,幹脆擡手捏住他的下巴作固定,重新将棉簽靠近。
她手上做了長款美甲,亮晶晶的車厘子紅,此刻正冰冰涼涼地抵在他的唇角,連同她指腹灼熱的觸感,一起透過皮膚傳遞給他。
消毒結束,程拾醒從藥箱裏翻出盒創口貼,撕開片。
他感受到,隔着薄薄一層無紡布,有根手指正細致地按着創口貼的邊緣,讓其與皮膚相貼,指腹是柔軟的,細膩的,像芝士奶豆腐,夏季常吃的餐後小甜品。不聽話的發絲從耳後偏離,落在他臉頰,也是柔軟的,癢癢的,還有她靠近時噴灑的呼吸、腕上若有似無的香水味、落在他傷口處專注的眼神……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他,此刻她離他是如此之近。
“好了。”
程拾醒貼完創口貼,方要起身,察覺到身下人突然撩起了眼皮,下意識側臉望過去,瞬間撞進他眼底。
咫尺之間,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