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下棋

下棋

陸氏見到寧珉,其實是有些激動的,再多的事實,她也想聽到丈夫親口承認,這一切到底有沒有苦衷。

“阿月。”寧珉見到妻子,頓時将往日的記憶都勾了起來,陸氏的溫柔體貼,陸氏的善解人意,都從腦海深處跑出來,讓他情不自禁喊出妻子的閨名。

“珉哥。”陸氏用的也是舊有的稱呼。

“這就是我們的女兒吧,我記得我當年留了一個璇字。”寧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大女兒,她長的象極了陸氏,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她的頭頂。

寧璇一偏頭,躲掉了。前世進京,寧珉隔了好幾天才匆匆見了她一面,之後便是不管不問,就象家裏沒有她這個人一般。父女倆人之間的親情,她早在前世便當作不存在,這一世,更不會多想。

“女兒第一次見你,害羞呢。”陸氏替女兒說話,眼神裏全是溫柔。

“沒關系,以後天天在一起,便好了。父親給你買最好的衣裳和首飾,把我們璇兒打扮的美美的。”女兒頭上一件首飾都沒有,衣裳也只是普通,想來王府真的只拿他們當成普通醫者,并沒有如何優待。

不知怎麽的,寧珉松了口氣。看來程敏說的對,他們除了回寧家,沒有別的去處,王府是不會收留他們一輩子的。

“阿月,咱們走吧。回家去,以前的事都是誤會,以後咱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陸氏看到寧珉後,一直在笑,但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笑容淡了。她看了一眼女兒,看到女兒鼓勵的目光,深吸一口氣,問他道:“珉哥,以前的事,我也不想深究,畢竟已經過去了。但是現在,你必須告訴我,你的妻子是誰。”

“阿月,你不相信我嗎?”

寧珉話一出品,寧璇就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一個抛妻棄女的男人,竟然還敢開口問妻子相不相信他,他到底是哪兒來的自信?

寧珉臉色一沉,“阿月,你就是這麽教孩子的。”

“我的女兒很好,公婆病倒的時候,三歲就知道幫着我看爐子端藥碗,五歲的時候婆婆過世,她困的頭一點一點的,還要硬撐着醒過來守靈,要全了孝道。可憐公婆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和另外一對孫子孫女在哪兒。”

女兒和她相依為命,是她願意付出生命去守護的人。丈夫再重要,在她心裏也及不上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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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你變了。”以前的阿月,是不會這麽說話的,寧珉開始不安。

陸氏看着寧珉,她不知道寧珉變了還是沒變,也許,她只是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他。

她的手,緊緊握住女兒的手,“沒名沒份的回去,我和女兒豈不是被人恥笑,我不怕什麽,但阿憨還小,我不能讓她不明不白。”

以後嫁娶,嫡女庶女結親的人家都不同。她是嫡母便能管着婚事,若不然,女兒被人推入火坑,她都沒個說話的地方。這些事,都是巧珍一點點說給她聽,學了京城裏許多人家的故事,嫡母怎麽磋磨庶出的子女,叫他們有苦說不出。又是怎麽淨挑些外頭光鮮,裏頭龌龊的親事,害人一輩子的。

她聽了,心裏頭寒氣直冒,嫡妻之位,若只是為她自己,她寧願舍了,也要家宅平安。但若是關乎女兒,她便一步都不肯退了。哪怕這會兒,她心中打鼓,害怕的不行,卻仍然說出來了。

寧璇捏了捏母親的手,很是欣慰。母親果然成長了,這樣下去,日後未必就做的比程敏差。

“這些事,我們回去再說,總不好在王府裏說我們的自家事吧。”寧珉仍在苦勸。

無論寧珉怎麽勸,陸氏都只是搖頭。堅持沒有定下名份,她絕不會跟他回家。

“阿月,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我的難處。”

寧璇看了父親一眼,涼涼道:“人人都有難處,為什麽只能讓母親體諒你,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母親嗎?”

“你們懂什麽,就算我讓坐了嫡妻的位置,惹怒了安國公,有你們的好果子吃嗎?到時候出了什麽事,你們追悔未及。”寧珉終于急了,不知道陸氏怎麽就變成了這般油鹽不進的模樣。

“原來,在京城,安國公就是王法啊。女兒知道了,一會兒問問王府的人,是不是如此。”

“你們不要以為現在住在王府,王爺便會護着你們。給娘娘調理身體,無非因為你是個女子,如今已有人搜羅到學醫的女子進京。界時,你對他們還有什麽用處。”寧珉把自己打聽來的消息說出來,賭咒發誓會彌補他們母女,讓他們相信自己。

“總之,沒名沒份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不必再說了。”陸氏堅持不肯松口,寧珉铩羽而歸。

寧珉離開後,陸氏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哭了一個晚上。

寧璇沒勸,她知道自己很殘忍,但有些情感割裂了更好。割裂了,放手了,回歸理智才不會犯糊塗。

寧家人有一個月沒再上門,寧璇也沒入宮,只是常出入王爺所在的書房,王爺也常送些寧璇做的香藥進宮。

“父皇昨天遇着我送香藥,還過問了一回。”燕王喝藥,并不喜歡一口飲盡,如同飲茶一樣,喝上兩口歇一歇,同寧璇說說話。

“娘娘沒有告容妃娘娘一狀嗎?”寧璇把盛着蜜餞的碟子往前推了一寸,正好推到燕王的手邊。

“母妃只說不想造孽,便略過不提。”

“為什麽呢?”寧璇不懂。

燕王看她歪頭睜大眼睛的模樣,心髒無意中漏掉一拍,摩挲了一下手指,問她,“你會下棋嗎?”

寧璇羞澀的點點頭,“只會一點點。”

燕王端着藥碗一口飲盡,“正好手癢,也懶得再去找別人了,就你吧。”

寧璇無知者無畏,絲毫不知自己是個臭棋簍子,反而躍躍欲試。

擺好棋盤,燕王才緩緩道來,“父皇想知道的,自然會知道的一清二楚。母妃隐忍不喜與人相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總有人喜歡出風頭,人和人,是需要對比的。”

寧璇掂起一顆棋子,入手微涼,她沒想到,燕王竟然會跟她說這些。

想到容妃娘娘趾高氣揚的嚣張模樣,不由笑道:“就象跳腳的戴勝鳥,白披了一身華彩。”

戴勝鳥頭有羽冠,雙翼生彩,身姿華貴,只是叫起來卻難聽的讓人想喊救命。燕王聽到這個形容,笑的棋子都放錯了一格。

“落棋無悔。”寧璇眼睛一亮,趕緊捂住這顆落錯的棋子,這可是她致勝的關鍵,萬不可叫他改了。

“好。”燕王暗笑一聲,不改了。

“父皇賞了母妃,又将寧珉調職,公文大概已經發下去了吧。”燕王輕描淡寫的看着她落下一個自以為高明的棋子,心想要是贏得太容易,會不會讓她惱羞成怒,以後都不和自己下棋了。可是這局面,想贏的困難,也實在是太困難了。

“調職?”寧璇手一滑,也同樣落錯了一顆棋子,她讪笑着撿起來,再也不說落棋無悔的話,自顧自重新放好。

燕王也當沒有看見,看着棋局有些不知該從何落子。似乎無論從哪兒落子,她都死定了,替她找條活路,怎麽那麽難呢。

好容易找到一條活路,燕王趕緊落下一顆棋子,“翰林編修雖然職位不高,位置卻很重要,父皇下達的政令,都由他們撰寫。雖然你父親不是裏頭最受父皇看重的,但也不容這般聲譽的人,攪壞一池春水。”

所以給他換到了禮部當個主事,雖然同為六品,重要性卻完全不一樣。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這是遭了皇上厭棄,給放逐了。

本來是想調離京城,放到苦寒之地任一小官的,被燕王想辦法勸住了。萬一陸氏要跟着他一起走,寧璇豈不是要離開京城,萬萬不可。

寧珉這些日子焦頭爛額哪裏還有空到王府來找他們母女,燕王看了一眼寧璇,“怎麽,不高興?”

“不,民女是太高興了,想說謝謝又太輕,民女實在不知該怎麽報答您。”寧璇看着棋局,覺得自己肯定要贏了,要不然這一局輸給他好了。

“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你替我解毒,我替你解決寧家之事。”王爺小心避開一子就能圍死她的好幾條路,選了個不着意的邊角落子。

咦,他們說好的嗎?寧璇完全不記得有這事。不過她也不會說破,順勢道:“可是解毒的人是師太,我也只是照樣畫葫蘆,誰都能做。”

“要真是誰都能做,也不會找到你了。”燕王輕嘆一聲,下毒之人就象一個幽靈,一日不找到,他就一日不能安穩。解毒之事,也并不象寧璇想的那麽簡單。

“下毒的人,會不會是靖王。”不光寧璇,知道這件事有限的幾個人裏,都傾向于靖王。

“難說。”燕王也一直盯着靖王府上,可是并沒有證據顯示這事是靖王幹的。

寧璇一想連燕王都找不到下毒的人,她這個半桶水就別晃蕩了。

忽然眼光一閃,瞄準一個空當落下一個棋子,興奮道:“我贏了。”

燕王長籲一口氣,格格擋擋,終于把她逼上這條路,真不容易啊。

寧璇剛贏了才想到,自己想好了要輸給他的,很不好意思的謙虛,“我就是随手一下,真的是意外,其實我下的不怎麽好的。下回,下回你肯定贏我。”

“嗯。”燕王覺得自己不能開口說話,一開口若是笑岔了氣,露了餡就不好了。

“以後沒事可以常來。”燕王一指棋盤。

寧璇眼睛一亮,“會不會打擾你辦正事。”

“不會。”

“那太好了,不如,我們再下一盤。”寧璇的棋瘾被勾了起來,見燕王神色不像作僞的樣子,大膽建議道。

“那你要讓着我。”

“那是當然的。”寧璇很高興,覺得自己果然聰明,就連随便學學的棋藝都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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