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女官
女官
宋夫人如何聽不出來,那是自家國公爺的聲音。他就在隔壁,是什麽時候來的,聽到了多少,宋夫人心裏亂麻似的,哪裏還管得了寧璇。
丫鬟婆子一左一右扶住她,趕着回去跟老爺解釋。只有程敏一臉莫名其妙,追在宋夫人身後,“夫人,您就這麽走了。”
不知道是誰吼了一嗓子,宋夫人就見鬼似的跑了。程敏預感到事情可能不會如她所願,帶着寧瑤去追宋夫人。剩下的事怎麽辦,總該有個章程吧。
人都走光了,隔壁終于又有了動靜,宋仲秋走出來,把自家小厮扒拉到一邊,盯着寧璇上看下看。巧珠上前攔到寧璇的身前,福禮笑道:“世子爺這是看什麽呢,我家姑娘的臉上可沒有開出一朵花來。”
世子經常出入燕王府,這些大丫鬟都是認得他的。加上他看誰都是一臉笑,丫鬟們也不怕他。
這兒替寧璇解了圍,倒惹得宋仲秋想起她來,一指巧珠道:“好個蕭承邺,竟把你這般的美人兒打發出府,你也不鬧。”
這位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有這麽當面挑拔關系的嗎?小厮一頭黑線,巧珠也是抿了嘴直樂,根本沒将他的話當真。
“剛才那位不知是何人,今天還要多謝世子爺替民女解圍。”寧璇盈盈一拜,原本只是寄希望于他能來說清楚鋪子的歸屬。至于國公爺和世子爺,她完全可以想像自己的貼子不一定能到他們手上。就算萬中無一的希望看到了,恐怕也是随手一扔。
她只為自己今後的解釋埋個伏筆,我遞過貼子,可是你們沒來,怪不得我。
沒想到,宋仲秋不僅來了,還将國公爺也哄到這裏,可真是幫了她的大忙。
“少在我面前耍花槍,我不信你不知道。”宋仲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才多長時間不見,個頭拔高了,眉眼也長開了。小美人開始朝着大美人進化,估計用不了多少時間,京城就要多出一個傾國傾城的佳人。
寧璇心裏暗惱,面上卻丁點不露,“我這不是怕說錯了,惹您不快嗎?”
心道他和燕王也不知道是怎麽搭成一夥的,明明是兩類人。燕王看着怕人,面色沉着不喜言笑,但還從未這般讓她下不來臺過。只有這個宋仲秋,看着嘻嘻哈哈沒有尊卑,實則句句不讓人,心眼不壞,但從骨子裏就是個霸道的世家公子。
“喲,你還會怕呀。”宋仲秋可不信。
“糟了。”寧璇忽然想起一件事,對着他一臉苦笑,“我不知道國公爺能來,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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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招了禦史。”宋仲秋就知道,她不會把希望全寄托在自己身上。剛才父親和繼母一走,另一頭雅間裏的客人也趁着亂走掉了。看那模樣,似乎正是新進的禦史。
寧璇十分抱歉的點頭,“不知道現在找他,還來不來得及。”
“你以為人家是你養的狗,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呀,放心吧,不就是禦史彈劾嗎?這點小事,我爹一只手就能擺平仨。”宋仲秋豎起三根手指,才不替他爹着急,反正他爹是簡在帝心。
“對不住了,為了我的事,讓您大老遠跑這一趟。”寧璇萬般的歉意,明明白白都寫在臉上。
“你好意思麻煩我,怎麽不好意思麻煩他,他若說句話,滿京城你就能橫着走啦。”橫着走有點誇張,但一般的人家絕不會來招惹她,至于這些商戶,更沒那個膽子對她大小聲。
“我麻煩王爺的事已經夠多了,實在不好意思,件件都去麻煩他。”主要是,下棋的事讓她心口如同壓了一塊磨石,對于王府她有些心生怯意。
不好意思麻煩他,就好意思麻煩我,宋仲秋的心情忽然一下子好了起來,用扇子敲了敲寧璇的額頭,“那你打算用什麽謝我。”
正打算說送他香藥,宋仲秋已經開了口,“你看,我這扇子正好缺個扇墜,不如你給我做一個。”
“好。”寧璇不得不答應下來,看着宋仲秋似乎挺高興的樣子拍了小厮一下,說是要趕緊回府看熱鬧。
“痛不痛。”陸氏等這些人都走了,上前來揉女兒被扇子打中的額頭。
“世子爺鬧着玩的,一點也不痛。”寧璇嘿嘿一笑,看樣子危機已經過去了。
“走,咱們回家。”陸氏開始後悔了,早知道京城是這麽個地方,她寧願帶着女兒一直留在鄉下。
“娘,有些局面在爹爹另娶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不管我們呆在什麽地方,都是一樣的。”到底是母女連心,寧璇一看母親的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麽,立刻出聲勸她。更何況,他們已經足夠幸運了,就應該往前看,而不是瞻前顧後。
“娘曉得,娘就是覺得自己沒用。”陸氏眼淚嘩嘩的往下掉,看着這麽多人空口白牙誣蔑欺負女兒,可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娘打理內宅,讓我吃的好,睡的好,怎麽會沒用。娘擡了婉姨娘,分了程敏的寵愛,怎麽會沒用。女兒覺得娘親已經做的很好了,千萬不可自責。”寧璇上前,擦掉陸氏的眼淚,母女兩個出了酒樓上了馬車。
吳貴喜氣洋洋,回去通知他們這個好消息。香婆還有他娘,都眼巴巴等着消息呢。還有鋪子裏的掌櫃和夥計,早就不知道慌成什麽樣子了。
鎮國公府,國公爺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将這位後頭娶的小妻子,罵了個狗血淋頭也不為過。今天一早長子拿了一間酒樓的契書來找他,說不想看到母親為了一間鋪子與燕王府交惡,如果她實在喜歡,就把這間酒樓送給她。
國公爺自然是愣了半天,然後就被長子順利拐帶到了酒樓裏。從頭聽到尾,哪裏還有不明白的,自家夫人貪圖人家的香藥方子,就使出這種無賴的手段去強奪。可笑的是,這間鋪子早就不在長子的手上,燕王拿一間酒樓,換了這間鋪子給這位寧家姑娘開香藥坊。
他自然是聽不下去,拍着桌子大吼一聲,也沒臉露面,回到府中,夫人追着他前後腳回府。想到再娶時,皇上想替他再指一門親事,老母親則是非要自己家的侄女嫁給兒子,理由是高門貴女不好伺候,她好不容易當上老封君卻沒享受過當婆婆的威風,實在不甘心。
他是個孝子,聽了老母親的話,娶了小自己十歲的表妹。當年嫁進來,她才十五歲,一臉青澀,當時他想,反正有他在,夫人柔弱一點也無妨。可才多長時間,當年那個青澀的丫頭,已經會仗着鎮國公府的勢,去強取豪奪。
這是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又當如何?還有她娘家那些親戚,也就是自己的外家,這些年在鄉下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說老實本份,這些統統要打一個問號。
宋夫人還不知道,因為自己的一個舉動,讓鎮國公對她開始了發散性的重新思考。而她只糾結于剛才的事,哭哭啼啼的解釋,是受了商戶的蒙騙,絕不是想的要搶人家的鋪子。
又給長子上眼藥,“我都打聽過了,他特意退了之前的租戶,把這個鋪子租給寧家的小姐。誰知道他們之間是怎麽回事,說不定早就認識,那丫頭看着就不象好人,我也是怕仲秋被人騙。才想出這個法子,把她趕走。”
鎮國公忍下燕王拿酒樓給長子換了鋪子一事,男人家的事,讓個婦人嚷出來,他們也就算了,燕王會怎麽想呢。
“不用再說了,我明天去宮裏請旨,求娘娘賜個女官進府,替家裏理理事。”
“女官,為什麽要請女官,老爺,老爺……”國公爺卻沒有理她,獨自負手去了書房。長子從小養在皇宮,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并不親近,想到次子不能襲爵,他就更多的偏疼次子,對自己的小妻子,也諸多優容。
今天的事,卻給他提了個醒,他偏寵妻子和小兒子,卻不代表他傻。長子和他不親又如何,他是公主的兒子,皇上的親外甥。若是讓妻子的心養大了,以為他寵她就可以任意妄為,去肖想不該想的東西,那不是寵她,而是害了她。
不等鎮國公府要請女官進府,禦史先一張折子彈劾鎮國公帷薄不修,縱容妻子作惡,編造事端,強搶民人家財。
皇上看了留中不發,允鎮國公上折自辯。朝臣皆知,這點小事,動不了鎮國公。
鎮國公府正好順勢上折,請求宮中賜下女官,暫理一段時間家務。皇後聽說,不由蹙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長寧走的早,又沒誰讓他為公主守寡。等我慢慢尋摸,擇一淑女許之,今日何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偏他家的老封君,好像我們會仗勢欺人一般,現在可好,鬧笑話了吧。”
大齊新立,先帝就是開國皇帝,現在這個皇帝生下來就是在馬背上過的。不可避免的,跟着先帝爺打天下的,大多都是泥腿子。等進了京城占了皇宮,個個封賞下來,大宅子大院子一住,有人還能撐得住,有人就露了怯,怎麽都玩不轉,不知道怎麽管這一大家子人。
太後娘娘,也就是當時的皇後,是個賢良人,立時就收攏一批舊朝官宦人家的女兒,入宮為女官。不為別的,專門教從鄉下跟來的這個國公爺的夫人,那個侯爺的夫人怎麽管家,怎麽理事。
多虧了這些女官,才沒叫這些人進宮飲宴,禮儀行走鬧出大笑話來。雖然宮裏還有女官,但經歷兩代,已經極少有人家再提這般要求了。除非是皇後娘娘發現誰家寵妾滅妻,或是鬧得太不像話,才會賜下女官,也等于是無聲的責罵。
皇後已經很少動用女官了,沒想到,鎮國公府竟是自己來求。少不得當着皇上的面,要笑話他一回。
“等以後,你替仲秋擇一淑女不就行了。”皇上對這些家務事沒什麽興趣,皇後見狀也沒有再多說,随手就賜下一個女官,入鎮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