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紅樓21
紅樓21
江南水患是天災, 亦是人禍。
林如海雖是巡鹽禦史,但到了這時候,也就不在乎身上什麽官職了,為防止流民沖城, 只能接受兩江總督錢明峰的召喚, 去往前線發光發熱去了。
忙活了數日, 又以工代赈修河堤, 好歹将百姓安撫了下來, 林如海已經累得雙腿打顫,戰鬥站不穩了。
“林老弟,以前沒這麽累過吧。”
林如海找了塊幹淨的石頭, 剛一坐下, 就聽見身邊爽朗的笑聲。
說話的是兩江總督錢明峰,此時的他穿戴很是親民,身上綢緞的官服換成了布衣,腳上繡紋華麗的靴子也換成了最普通的皂靴,之所以沒穿草鞋, 還是為了維持最基本的體面。
不過, 顯然錢總督不大在乎體面,剛一坐下,就脫掉了腳上的皂靴, 反過來倒掉裏面的積水。
“這情況穿皂靴還不如穿草鞋呢,至少透氣,如今我這腳啊, 都快漚爛了, 味兒也沖。”錢明峰很是不拘小節,不僅拖鞋晾腳, 還掏出汗巾一手擦汗,一手搖着草帽給自己扇風。
林如海雖做不出這般舉動,卻也不會去嘴別人。
哪怕這會兒錢總督那腳都酸夠勁兒了,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笑道:“皂靴雖捂腳了些,卻能防止螞蟥吸血,下官這幾日瞧着不少百姓涉水而來,上岸時腿上總會帶着幾條螞蟥。”
說到這裏,他嘆息一聲,眉宇間染上輕愁,俨然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如今死了這麽多百姓,好多屍首還漂浮水中,螞蟥食了死人血,再來叮咬活人,下官害怕要起疫啊。”
錢明峰起初還想笑林如海‘假道學’,聽到最後臉色也是變了。
“便是沒有螞蟥,我也是怕起疫啊。”
但凡死了人,沒能及時處理,都容易出現瘟疫。
江南府富庶,人口也密集,若是在這裏出現瘟疫,那可是動搖國本的大事,與黃河決堤也差不了多少了。
錢明峰倒也坐得住,哪怕心裏驚濤駭浪,面上還是沉着:“江南富庶,百姓密集,咱們還是要早些做準備才是,至少草藥該先備起來了。”
“想要囤積草藥何其艱難,咱們沒有門路,又無旨意,那些藥材商又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便是咱們傾家蕩産,也救不了多少人。”
錢明峰說到最後都開始長聲嘆息了。
便是做到兩江總督又是如何,他也有力有不逮的時候。
“京城可有什麽旨意?”林如海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災情嚴重,京城的赈災款便是下來了,事情還是需要我們去辦的。”錢明峰舔了舔唇,幾日的忙碌,他的嘴唇早已幹的起皮了:“只是聯絡藥材商這件事,本官卻是束手無策。”
林如海哪裏不曉得錢明峰的意思,他是巡鹽禦史,正是與商戶打交道最多的人,雖說平常面對的是鹽商,可這商與商之間,總是互通有無的。
他抿了抿嘴,不敢應承這句話,而是從懷中掏出水囊,拔掉塞子:“大人喝口水吧。”
錢明峰也不跟他客氣,接過水囊就豪飲了一口:“如今太上皇的皇極殿,陛下的太和殿,兩方朝會估計都在為水患之事憂心,卻也不知這次來的是哪一方的。”
林如海的堂妹如今正在後宮做貴人,他肯定希望來的是皇帝的人。
到時候他也能順利成章的靠上去。
要是來的是太上皇的人,那他就要夾起尾巴做人了,至少在堂妹站穩腳跟前,他還不适合太跳。
錢明峰悄悄瞥了他一眼,又說道:“我看你在治水方面還算有天賦,怎的卻去了鹽政上面呢?”那可是個要命的地兒。
說富貴,那位置是真富貴,經手的銀兩都是百萬兩起,可也是真危險,死亡率是真的高。
“說來不怕大人笑話,下官……時運不濟。”林如海笑了笑,倒沒什麽不甘,又表了表忠心:“只要能為陛下分憂,便是再苦再難,下官也是甘之如饴。”
錢明峰笑而不言,又喝了一口水,才将水囊遞回給林如海:“儲水不易,你省着點喝。”
林如海趕忙接了過來,他也渴的厲害。
“既然甘之如饴,便該迎難而上,莫要辜負了陛下一片拳拳之心。”
錢明峰意有所指地提點,然後笑了一聲:“為防起疫,有些準備咱們該做的還是要做,今年兩江的稅務銀子本官還未全部送去京城,便是挪出一些來,也能救萬民之急了。”
這話幾乎算的上明示。
四月份鹽引消耗完畢,五月份開始收鹽稅,直至重陽前押送官銀入京。
林如海便是再不甘願,也說不出稅銀已經上京這句話來。
可挪用稅銀也非小事,國家稅政,專款專用,一旦亂了套,上頭怪罪下來他滿門的性命都不夠填的,更別說天高皇帝遠,萬一一個錯漏,将挪用變貪污,他林如海這一世清名可就沒了。
一時間,林如海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二人休息了片刻,身上也有了力氣,就在林如海打算起身繼續去忙的時候,錢明峰突然問道:“本官聽聞,你林氏有女入了後宮?”
聽聞?
林如海怔住,從哪裏聽聞?
錢明峰哼笑了一聲,擡手拍拍林如海的肩膀,便轉身戴上草帽大步的走了。
林如海怔怔地看着錢明峰遠去的背影,一時間心亂如麻。
難不成,這兩江總督錢明峰竟是陛下的人?
林如海心裏有了猜測,接下來的日子裏,便下意識地觀察起了錢明峰,錢明峰也任由他觀察,仿佛沒察覺到他的視線似得,一心一意撲在前線。
大運河是長江的支流。
暴雨停了後,暴漲的河水停止了上湧,而是恢複了平靜,可被淹沒的村莊農田卻一時半會兒救不回來,老百姓們故土難離,千方百計的都想回到家鄉。
等看見村子裏倒塌的房屋,死去的雞鴨,還有至親至愛那不知漂浮去了何方的屍首。
到處都在哭,到處都彌漫着絕望悲傷的氣息。
林如海累的拔不動腿,卻還是堅持着,看着如同人間煉獄的災情,京城的赈災官員還沒到位,描寫災情的賦就寫了十七八篇,一群科舉出身的官員,筆若刀鋒,寫出的賦叫人讀而濺淚。
尤其錢明峰,明明是個大老粗,寫出的文章在早朝時直接看哭了一群人。
但哭歸哭,赈災款還沒到,災民卻等不及,林如海他們幾個官員一起捐了款,也不算多,多的五萬兩,少的也有一二百兩,維持個兩日是不成問題的。
也正是這兩日的功夫,赈災款下來了,也救了林如海于危難中,可算是不需要思考該不該挪用鹽稅了,于是又議論争吵又開始了。
赈災款怎麽用,還是得吵。
太上皇有心磨砺皇帝,便将水患一事全權放手給了水琮,這也算是頭一回對水琮打開了江南府的大門。
水琮自然抓住了這次機會,派遣出了自己的心腹押送赈災款。
他這次發了狠,用的是陪自己一起長大的伴讀,對他絕對的忠心。
因着江南水患,皇帝忙着赈災,每次到永壽宮來都是純睡覺。
他發現只要在阿沅身邊,他的睡眠質量都極好,無憂無夢一整夜,第二天精神抖擻,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兒似得,所以便是不做那事,只單純睡個素覺,他都寧願多走幾步路到永壽宮來,
這也顯得阿沅更加的受寵。
宮裏見風使舵的人很多,便是太上皇如今還強權鎮壓着皇帝,也不妨礙這些宮人們削尖了腦袋往永壽宮裏鑽,如今可不知金姑姑和皇帝期盼着阿沅懷孕了,甚至許多不認識的宮人都在暗地裏祈禱。
祈禱着林貴人早日有孕,封嫔封妃,這樣他們就有機會入永壽宮侍奉了。
從調查堤壩潰壩緣由,到征集赈災糧與赈災款,再到挑選赈災官員,以及商讨一攬子災後重建計劃,防疫計劃等,皇帝忙的就沒停歇下來過。
本就是抽條長身體的年紀,這一耗神,看起來更加的清瘦了。
這也導致皇帝愈發的喜愛往永壽宮裏鑽。
阿沅歪在美人榻上昏昏欲睡。
自從确定懷孕後,她便開始嗜睡,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孕期反應。
“我的主子呀,您這肚子馬上就兩個月了,您準備什麽時候宣太醫?”金姑姑手裏拿着扇子,哈着腰打着扇子,心裏那叫一個糾結:“這陛下三天兩頭的過來,萬一哪天……”
她是真怕年輕人沒輕沒重的,再把孩子弄沒了。
“不着急。”阿沅眼睛半眯着,困倦地掀不開眼皮:“還沒到時候呢。”
金姑姑苦着臉看向自家主子平坦的小腹。
“陛下這些日子正為着江南的事兒愁着,咱們現在爆出來,雖說能叫陛下高興,但滿腹心思還是被水患占着。”前幾日剛從皇帝私庫裏翻出來的十八子在指尖盤着,阿沅打了個呵欠,聲音都綿軟中透着堅定:“本宮的孩子,自然該得到他父皇全心全意地期待。”
金姑姑能說什麽呢?
自家主子這肚子,再瞞下去都快三個月了。
而且瞧着都有些鼓起來了!
“主子,奴婢瞧着,咱們還是盡早上告比較好,主子身姿窈窕,纖濃有度,再瞞下去,怕是就要被人發現孕相了。”
自己公布和被人叫破那是兩碼事。
“算了。”這金姑姑啰嗦個沒完。
阿沅不耐地坐直了身子,擡手捋了捋頭發:“算算日子,其實現在爆出來也行,只是沒法子利益最大化就是了。”多少有些心有不甘。
只是金姑姑說的也對,她這肚子……瞧着好像确實有一點點鼓。
難道是因為她太瘦了?脂肪層太薄,所以肚子有一點兒變化,都能立刻看得出來?
阿沅本來計劃的好好的,到關鍵時刻再爆出來。
如今看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了。
“姑姑,你去乾清宮走一趟,就說本宮身體不舒服,想陛下來看看我。”阿沅從美人榻上站起身來,慢悠悠地往殿內的寝室走。
既然不舒服,那肯定要躺在床上才行,那裏才是她的舞臺。
水琮最近來了幾次,她都用藥避過去了。
她能感受到皇帝身體上得躁動,只是因為藥物讓他不得不‘好好休息’,若再隐瞞下去,皇帝說不定再困也能堅持着忙活完了在睡覺。
畢竟那藥只能讓人感覺疲倦,又不能讓人沒有生理反應。
金姑姑見自家主子躺好了,便立即去了一趟乾清宮,傳話的事情她不放心交給抱琴與待書,畢竟她們身上沒金卡,自然沒有她這麽‘貼心’。
她以前是乾清宮裏管膳食的,在乾清宮中經營多年,也算是老人了,便是禦前大總管長安,她也是能說得上話的,所以她蹙着眉頭,一副若有所思地‘悄悄’去了乾清宮。
有福一看,立即就迎了上來:“姑姑今兒個怎的有空來乾清宮了?可是貴人有什麽吩咐?”
“不知陛下此時可有空?”金姑姑沒直接回答,而是詢問皇帝的情況,一副‘若是沒空的話就算了’的表情,那猶豫不決的态度着實叫人生疑。
果不其然,有福神色也跟着凝重了起來:“可是貴人有什麽不好?”
“主子自早上起就不大舒坦,又不願請太醫,我這心裏邊……”金姑姑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有福。
有福瞬間了然。
有些話他确實不該多問,于是面色一凝,語氣頓時也鄭重了起來:“陛下正在與朝臣議事姑姑稍等片刻,待陛下閑暇便立刻通傳。”
“麻煩大人了。”
“不麻煩,陛下也關心貴人呢。”說着,便進了屋。
此時水琮正在接待江南信使。
赈災的官員們到達了江南便投入了工作,因為還帶了好些太醫過去,本來有些疫情的苗子,也很快被撲滅了,緊接着便傳來了好消息,首先是水位下降,很多被淹沒的村落又重新冒了出來。
再就是動物以及災民的屍首處理及時,倒是未曾出現疫情症狀。
“……兩江總督錢明峰于治水方面經驗十足,如今潰壩已經臨時堵了起來,只待水位恢複正常便可以重新修繕了。”皇帝幼時伴讀,如今的心腹衛若瓊此時瞧着精神還不錯,只是身子懶懶地靠在椅子上,整個人憔悴的厲害。
看得出來,回來後是洗漱過了的,可身上還是有風塵仆仆的味道。
“潰壩之處可還有其他不妥?”水琮放下手中的折子。
聽聞皇帝問起這個,衛若瓊的面色認真了些:“最大的不妥便是此處潰壩處,三年前剛剛修繕過一次,而負責督造的正是甄氏的甄應嘉。”
要說這甄應嘉也無甚出彩的地方,卻有個待他極其疼愛的姐姐,正是寧壽宮的太妃娘娘。
甄應嘉才學一般,為官手段也很是平常,當初蔭恩得了個修書的官職,清貴又體面,奈何太妃娘娘心有不滿,央着太上皇給甄應嘉安排了個督造運河堤壩的差事。
當然,甄應嘉并非主官,而是作為副手被送去鍍金的。奈何甄氏一族在江南府只手遮天,負責督造的主官卻空有技術,沒有背景,當年在督造堤壩後不久便驚了馬,如今墳頭草都幾丈高了。
其中要說沒有貓膩,水琮和衛若瓊誰都不信。
“那人有父皇護着,倒是難辦了。”皇帝臉色很是難看,既有對甄應嘉的不滿,還有被太上皇壓制的憤懑,不過他情緒還算穩定,很快便調整了過來:“罷了,徐徐圖之便是。”
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前幾日他去寧壽宮請安,看着父皇花白的頭發,仿佛突然就發覺……父皇他老了。
“對了,此次臣倒是在揚州發現了個能人。”衛若瓊也不想拂虎須,皇帝便是不能親政,那也是天上的君,真動了怒他也是沒法子伸冤的,于是趕忙轉移了話題:“正是揚州的巡鹽禦史林如海,這可是個妙人。”
水琮被轉移了注意力。
林如海,不正是永壽宮林貴人的堂兄麽?
也是他準備親近的官員,于是問道:“哦?你這又是能人又是妙人的,可見你對他印象極好?”
“這不是錢明峰那個老東西想要坑人家一把,要人家挪用新收上的鹽稅充作赈災款麽,這人膽子不大,腦子卻是好的很,先是主動帶頭捐款,再就是游說各大商會出錢出力,付出的只是立了幾個功德碑罷了。”
也算是無本萬利的事了。
不過,此事可一不可二,他林如海再能,也沒法子給商會帶來多大的利益。
“也難為他想到這個法子了。”水琮一聽就笑了:“這錢明峰倒是膽大,竟想着挪用稅款了。”
衛若瓊不敢說話。
畢竟此事不可為,稅款牽扯重大,必須入了戶部後,再由戶部撥款,私自挪用不僅犯了僭越,還開了個壞頭,給日後挪用稅款做了榜樣。
“錢老也是着急了,江南災情……慘啊。”
錢明峰本是行伍出身,對百姓有着天然的同情,看見災民們的慘狀,着急上火也屬正常,而且他是兩江總督,挪用稅款後再用赈災款補足,他也能鎮得住,不會叫林如海吃虧。
水琮嘆息:“此事既未成行,便也不提了,只是再不能有這樣的想法。”
他低頭看手中的折子,折子中寫的是江南水患赈災款的去向,心中想的卻是林如海。
這人還算有些急智,既沒有得罪錢明峰,還将錢的事兒給辦了,說起來,這兩年鹽稅的數額确實好看了不少。
“江南事還未了,你休息兩日,再去一趟揚州吧。”
衛若瓊聞言立即跪下接旨:“臣遵旨。”
“你母親又不好了,你便回去好好陪陪她吧。”水琮擺擺手,便叫衛若瓊出去了。
就在衛若瓊離去不久,有福進殿禀告。
很快,有福又出來了,請了金姑姑進去問話。
“林貴人可是哪裏不好,竟叫你跑這一趟?”金姑姑是皇帝的人,問起話來自然語氣熟稔。
金姑姑卻一如既往的謹慎:“回陛下的話,是奴婢自作主張到乾清宮來找陛下,主子自晨起後,便一直很不舒坦,又不願請太醫,奴婢也是實在沒了法子。”
她只是個奴婢,哪裏強的過主子呢?
“哦?不舒坦?”水琮立即擱下筆,立即站起身就繞過禦案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詢問:“可有哪裏疼?”
金姑姑立刻起身跟上去:“倒是沒說疼,只是晨起不到三刻鐘,又昏昏沉沉的睡下了,午膳都沒用,一直睡到下晌,到這會兒還沒醒呢。”
睡了一整天?
水琮腳步一頓,愈發地擔心起來。
“去永壽宮。”跨過門檻,水琮的腳步都不帶停頓的,直接吩咐了一聲。
機靈的有福立即唱道:“擺駕永壽宮——”
水琮沒乘坐禦攆,全靠一雙腿,就這樣從乾清宮一路走到了永壽宮,等禦攆收拾好了,人都跨過門檻轉過彎了,一群人趕忙扛着禦攆跟在後面追。
一路快走到了永壽宮,有福的聲音剛穿過影壁,水琮的身影都已經出現在正殿大門口了,可把灑掃的小太監給吓得‘噗通’一聲跪在青石板上,隔着老遠都能聽見響。
水琮直奔東暖閣寝殿,一把撩開帳子,就看見裏面的睡美人。
只見她睡得安然,臉色也紅撲撲的,瞧不出一點兒不舒坦的樣子,可抱琴和待書臉上的焦急也不似作假。
“貴人睡了多久了?”水琮回頭問抱琴。
“奴婢回禀陛下,我們主子這幾日睡得時辰越來越長,前幾日好歹還記着用膳,今日連用膳時間都忘了。”抱琴說着說着,眼圈都紅了。
看的待書都有些怔愣,連忙憋氣,憋了半天才把臉憋紅了。
水琮臉色微變,竟這般嚴重!
他最近忙着水患之事,便是到永壽宮來也只是睡一覺就走,已經好些日子沒和林貴人好好說過話了,想必,林貴人也是不願叫他煩憂,才一直隐瞞着自己不舒服的事。
水琮心裏感動,便立即叫有福親自去請了太醫。
乾清宮的副總管出面,太醫來的就是快,而且來的還是熟人趙太醫。
剛剛踏入永壽宮,再一次聽見皇帝焦躁地問話:“太醫怎麽還沒來?”
趙太醫已經佛系了,連膝蓋都不帶彎的,甚至還有餘力一把将已經快要跪倒的方醫女給拉了起來,然後帶着她徑直進了冬暖閣。
“微臣叩見陛下。”趙太醫熟練地行了個禮,聽到皇帝暴躁的叫‘起’後,便帶着方醫女到了床邊。
金姑姑趕忙将阿沅這幾日的症狀告知太醫。
趙太醫一聽不是出癬,就不是很有興趣了,但工作還是要做的,跪在踏板上,一手捋着胡須一手把着脈,過了好半晌才開了口:“換一只手。”
皇帝正半攬着阿沅,趕忙将另一只手遞過去。
趙太醫又把了半天的脈,面上的凝重才漸漸消失,餘下的是全然的喜悅。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林貴人已經有了身孕,從脈象上看,大約是兩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