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真相的真相 他只是愛他們愛得很痛苦而……
第66章 真相的真相 他只是愛他們愛得很痛苦而……
66
陸傲憑借自己的身材優勢, 一扭屁屁,直接從陸行淵腳邊擠進去,跑進他們的房間裏。
陸行淵被他絆住腳, 腳步一頓,低下頭看着他。
陸傲擡起頭,毫不畏懼地看回去,再次申明:“我要和你們在一起。”
最後還是陸行淵敗下陣來:“把拖鞋和厚外套穿上。”
“好。”陸傲又從他腳邊擠出去,跑回對面自己的房間裏。
陸傲穿上拖鞋,從床上拿起長長的厚外套,兩只小手揪着秋衣衣袖,塞進外套裏。
這件外套還是江知魚的外套, 傍晚被追尾的時候, 江知魚見他在發抖, 就把衣服脫下來給他穿了。
所以……
江知魚是因為把衣服給他穿了, 才發燒的嗎?
最後,他拿起放在床頭的兒童手表,戴在左手手腕上。
不小心按亮手表,看見時間。
現在才淩晨兩點。
窗外黑洞洞的,看不見一點兒光, 大風呼呼刮過,卻吹不散黑暗。
陸傲沒有猶豫, 握緊小拳頭, 把自己房間的燈關掉, 跑到陸行淵和江知魚的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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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行淵正在喂江知魚吃藥。
兩個人坐在床上,陸行淵坐在江知魚身後,手臂圈着他的身子,把他扶起來。
江知魚腿上蓋着被子, 閉着眼睛,臉燒得通紅,整個人看起來迷迷糊糊的。
陸行淵把他扶好之後,就伸手去拿床頭的藥盒。
陸傲看見了,連忙擺着小短腿,跑上前,雙手捧起那個小黃鴨的陶瓷杯。
杯子裏裝着溫水,摸着不燙。
陸行淵掰出兩顆白色小藥片,送到江知魚面前,又從陸傲手裏接過杯子,一起送上去。
江知魚把藥片含在嘴裏,喝了口水,一擡頭,直接吞下去。
陸傲看見床頭櫃上放着水銀體溫計、退燒貼,還有一罐曬幹的酸梅。
于是他抱起罐子,用小手把蓋子擰開,又遞了上去。
給。
陸行淵捏起一顆梅子,送到江知魚面前,低聲道:“謝謝。”
“不客氣。”
隐約聽見他們說話,江知魚才反應過來,擡頭一看。
他不由地睜圓眼睛,驚訝問:“嗷嗷,你怎麽在這裏?”
“來照顧你。”
陸傲穿着成年人的大衣服,本身就像一個小罐罐,懷裏還抱着一個小罐罐,偏偏他說的話成熟得很,語氣也老成。
江知魚沒忍住笑了笑,說話帶着濃濃的鼻音:“沒關系的,爸爸只是有點感冒,吃點藥,睡一晚上就好了。”
“對呀。”陸傲用“過來崽”的語氣對他說,“感冒而已,我都經歷過的,很快就好了。”
“那你快回去睡覺吧,時間還很早呢。”
“不要。”陸傲放下罐子,爬到床上,和他們坐在一起。
看樣子是小屁屁黏着不肯走了。
“那……”江知魚還沒說話,忽然感覺嗓子一陣癢癢,連忙掩着嘴,別過頭去,咳嗽兩聲。
“陸行淵,你去樓下找兩個口罩。”
“我不怕。”
“我也不怕。”
陸行淵和陸傲幾乎同時開口。
“我怕。”江知魚捂着嘴,“你們兩個不戴口罩,我都不敢随便咳嗽。”
好吧,原來是這樣。
江知魚堅持,陸行淵只好把外套拿過來,給他套上,又把枕頭拿過來,墊在他背後,讓他靠着。
離開前,陸行淵摸了一下陸傲的小腦袋:“照顧好爸爸。”
陸傲正色道:“放心。”
父子二人交換了一個不算太默契的眼神,陸行淵就下樓找口罩去了。
陸傲坐在床上,問:“江知魚,你想不想喝水?”
“不想。”
“那你想不想再吃一個梅子?”
“不要了,嘴巴裏這個還沒吃完。”
“那……”
陸傲環顧四周,最後伸出小手,幫江知魚掖好被子,使勁拍了拍。
動作不太熟練,但是拍得很用力,生怕有一絲風漏進去。
江知魚想伸手去捏捏他的臉蛋,又怕把病菌傳染給他,最後只是捏了捏空氣:“嗷嗷,你怎麽像奶奶一樣啊?”
陸傲也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小臉蛋,好像真被捏到了一樣:“你可以把我當做爺爺。”
“小壞蛋。”江知魚笑出聲。
“我才不是,我只是……”
他只是覺得,自己穿了江知魚的外套,害他感冒,有點愧疚而已。
他陸傲是位頂天立地、知錯就改的小霸總!
江知魚正生着病,腦子糊糊塗塗的,也沒有看出他的想法,只是說:“幫爸爸抽一張面巾紙,爸爸想把梅子核吐掉。”
“好。”陸傲滑下床鋪,來到床頭,抽出一張紙遞給他,又把垃圾桶推過來。
江知魚笑着誇他:“哇,嗷嗷真棒。”
“不要用這種跟小孩說話的語氣跟我說話。”陸傲雙手叉腰,嚴肅地看着他,“現在生病的是你。”
“知道啦。”江知魚用手捶着床墊,“嗷嗷,我要喝水,我現在要喝水……咳咳……”
“來了來了!不要哭,不要鬧!”陸傲連忙捧起水杯,送到他面前。
很快的,陸行淵就回來了。
他拿了個兒童口罩進來,給陸傲戴上,又端着水盆,去浴室打了一盆溫水,毛巾浸濕擰幹,幫江知魚擦擦臉和手。
“現在感覺怎麽樣?”
“感覺很幸福。”江知魚彎了彎眼睛。
“我的意思是……”
“好多啦。”江知魚笑着說,“身上沒那麽燙了,頭也沒那麽暈了。”
“嗯。”陸行淵垂着眼睛,用毛巾擦拭他的手心,像給小貓擦肉墊一樣,“那我們再觀察一下,要是過半個小時還發燒,就去醫院。”
“好。”
江知魚吃過藥,休息了半個小時,就躺下睡覺了。
陸行淵怕他冷,又抱了一床毛毯過來,給他墊在身下,穿着可暖和了。
江知魚躺在被窩裏,被枕頭毯子和被子包圍着,像躺在精心搭建的小窩裏。
“晚安,嗷嗷。”江知魚朝他們揮揮手。
陸傲撲上去,按住他的手:“不要把手伸出來。”
“噢。”江知魚乖乖把手收回去,“你也快回去睡覺吧。”
陸行淵道:“別擔心,我送他回房間睡覺。”
“好。”
“走。”陸行淵拍拍陸傲的肩膀,然後端起水盆。
盆裏的溫水已經變涼了,陸行淵怕吵到江知魚,特意沒有在他們房間的浴室裏換水,而是端到了陸傲的房間裏。
“爸爸已經沒事了,你也快點睡覺吧。”
“知道了。”陸傲走到床邊,剛準備換衣服,想了想,最後還是調轉方向,來到浴室裏。
陸行淵正背對着他,在浴室裏裝新的溫水。
陸傲揪着衣袖,猶豫片刻,小聲說:“對不起……”
水聲嘩嘩,陸行淵似乎沒聽見。
陸傲提高音量,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這回陸行淵聽見了,他回過頭,疑惑地看向陸傲。
“因為我穿了爸爸的衣服,所以他才會感冒的。”
陸傲癟了癟小嘴巴,不敢去看陸行淵的表情。
陸行淵這個“戀愛腦”,心裏肯定會讨厭他吧?
但他也不是故意的。
可是下一秒,陸行淵關掉花灑,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傲,這不是你的錯。”
“把不屬于自己的錯攬在身上,也不是霸總的行事作風。”
他連安慰小孩的話都硬邦邦的。
陸傲擡起頭,對上他嚴肅的目光。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
“大爸爸和爸爸都沒有怪你。”
“嗯。”陸傲悶悶地應了一聲,“那我回去睡覺了,江知魚醒了,記得告訴我。”
“好。”
陸傲脫掉外套,爬回被窩裏。
陸行淵看着他躺好了,才端着水盆,轉身離開。
他今晚不打算睡覺,就在兩個房間裏來回走,幫江知魚擦擦臉和手,再照看一下陸傲,熬一熬就好了。
陸傲躺在黑暗裏,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眨巴眨巴眼睛。
爸爸和大爸爸沒有怪他。
相反的,他能安全,爸爸很開心。
他和爸爸能安全,大爸爸也很高興。
但車禍裏在他腦子裏閃過的那些畫面,是怎麽回事?
四歲的小腦袋,運轉起來還不是很順暢。
他思考着,思索着,調動全部的腦細胞思考。
最後,他拿起手表,給顧白發了一條消息。
他問:“顧白,前世……”
他頓了一下,只覺得嗓子幹幹的,聲音也沙啞着:“前世,我爸爸和大爸爸,不是因為飛機失事去世的,對嗎?”
仿佛有什麽東西,即将破土而出。
*
現在還是淩晨三點,顧白肯定在睡覺。
陸傲的消息發過去,完全就是泥牛入海,得不到一點兒回應。
他握着兒童手表,将手表放在心口,感受着小心髒“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音。
陸傲閉上眼睛,努力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像串珍珠一樣,在腦子裏串聯起來。
這一世,和前世不一樣。
前世,爸爸和大爸爸成年才互相認識,和對方結婚。
這一世,爸爸和大爸爸三歲就認識了對方,竹馬竹馬。
前世,爸爸和大爸爸沒有感情基礎,生下了他。
這一世,爸爸和大爸爸感情深厚,他是愛的結晶。
前世,爸爸和大爸爸經營着陸氏集團,他們家是豪門顯貴。
這一世,爸爸和大爸爸把陸氏集團改成知行集團,将集團隐藏在黑暗裏,在小城裏落腳,開了一家普通的超市,他們家是普通家庭。
所以……
爸爸和大爸爸,和他是一樣的。
他們也重生了。
他們在三歲那年就重生了。
他們愛着對方,也愛着他,所以他們從三歲就開始努力,努力學習,努力賺錢,努力工作,努力布局,努力想要保護他。
所以他們對陸傲的安全很上心,他們很在意陸傲。
不久之前,知行集團暴露的那天晚上,陸傲對顧白說,他知道了江知魚和陸行淵的驚天大秘密。
也就是這個秘密。
他當時并不想戳穿。
他還沒想好要怎麽跟他們說呢,他還想用這個大秘密,換二十包“咪咪”呢。
可是現在,陸傲不由地想起了這個秘密。
或許,不止是這一世。
或許前世……
陸傲閉上眼睛,想着想着,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
冬天日出遲、日落卻很早。
都早上七點半了,天色還灰蒙蒙的。
顧白從夢中醒來,伸出手,拿起床頭櫃上的兒童手表,想看一眼時間,卻看到了陸傲發來的新消息。
顧白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整只崽都不好了。
“嗷嗷,你怎麽知道……”
不行,不能這樣問。
“嗷嗷,你是不是知道了……”
也不能這樣問。
“嗷嗷,你……”
算了。
顧白下了床,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跑下樓去。
周朔正在二樓做早飯,見他下來了,疑惑地問:“今天不是周末嗎?你怎麽還起這麽早?不多睡一會兒嗎?”
顧白沖下樓梯,只留給他一個背影:“我要去找嗷嗷!”
“這麽早?嗷嗷起來了沒有啊?”
“不知道!”
顧白一溜煙跑沒影了。
他從奶茶店的小門鑽出去,一下子就跑進了超市裏。
張大爺正在一樓看店,陸行淵在二樓廚房裏煮水餃、燙青菜。
他連忙問:“叔叔,嗷嗷呢?”
陸行淵回過頭:“陸傲還在睡覺,你找他有什麽事?”
“我……”顧白握了握小拳頭,“我上去看看。”
“輕一點。”
“好。”
顧白輕手輕腳地爬上三樓,來到陸傲的房門前。
他輕輕推開門,房間裏拉着窗簾,光線很昏暗。
他只能看見陸傲小小的身影,躺在床鋪上,似乎睡得正香。
那還是算了。
顧白把門關上,又跑下樓去:“陸叔叔,等嗷嗷醒了,我再來找他吧。”
“好。”
顧白像一陣風,刮過來、刮過去,一下子就沒影了。
陸行淵把水餃和青菜舀了一碗起來,自己先吃。
時間還早,讓小魚和陸傲多睡一會兒,不用着急。
*
但實際上,陸傲睡得并不安穩。
他再次被那個噩夢纏上了。
側翻的車輛、破碎的玻璃,還有從車裏流淌出來的鮮血。
陸傲皺起小臉,掙紮着,揮舞着小手。
但他就像是被夢魇困住了一樣,不論怎麽掙紮,就是醒不來。
他只能被迫看着夢境裏發生的一切。
夢中畫面一轉,他回到了前世的那個家。
那個足足占了一個山頭的大莊園。
這個莊園不僅是他們的家,還修建了小型過山車、旋轉木馬,還有海洋球池。
像一個大型的游樂園。
可是這個游樂園裏,只有江知魚、陸行淵、老張管家,還有他。
江知魚摟着他,拿着氣球,坐在旋轉木馬上。
陸行淵穿着黑色西裝,表演着新學的魔術。
老張管家則扮演游樂園的工作人員,為他制作兒童餐點。
夢境畫面泛黃變暗,在陸傲的夢裏定格成照片。
明明是特別溫馨的場景,卻處處透露着古怪和不對勁。
緊跟着,淡黃的燭光閃爍,陸傲再次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
蛋糕上寫着幾個大字——
【祝嗷嗷小朋友四歲生日快樂!】
這是前世,他的四歲生日。
透過燭光,陸傲看見江知魚和陸行淵溫暖的臉龐。
江知魚舉起雙手,歡呼一聲:“嗷嗷生日快樂,剛剛許了什麽願望呀?”
前世四歲的陸傲抿了抿小嘴巴,乖乖地說:“許願……想去幼兒園玩半個小時。”
話音剛落,江知魚和陸行淵像是被定住一樣,不再動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才緩緩轉過頭,看着對方。
最後,還是江知魚說:“好呀!既然是嗷嗷的願望,爸爸和大爸爸肯定全力滿足!”
陸傲還沒來得及高興,緊跟着,陸行淵給他切了一塊蛋糕,讓他先吃。
然後陸行淵牽起江知魚的手,把他帶出去了。
陸傲吃着蛋糕,聽見走廊上傳來他們争執的聲音。
江知魚說:“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嗷嗷長大了,嗷嗷需要社交,需要朋友,他需要去幼兒園,接觸其他人。”
陸行淵低聲道:“我知道。”
“就算劇情設定,嗷嗷三歲的時候,我們就得死,嗷嗷現在已經四歲了,劇情點已經過了,我們不也沒事嗎?就算那個破劇情存在又怎麽樣?難道我們就怕它嗎?嗷嗷必須要出門,我們不能……”
陸行淵仍是道:“我知道。”
“我們不能一直把他關在家裏,不可以這樣。”
“對不起。”
江知魚倒在陸行淵懷裏,從哽咽,變成大哭出聲。
“我要帶他去,我一定要帶他去……”
四歲的陸傲很想跑出去,跟爸爸和大爸爸說,不要吵架,不要因為他吵架,他不想去幼兒園玩了,他不去了。
他也這樣做了。
他跑出去,拽了拽爸爸和大爸爸的衣擺,告訴他們,他不去了。
可爸爸和大爸爸卻像是下定了決心,摸摸他的小腦袋,告訴他,他們下個月就去。
下個月是十二月份,他們再不去,幼兒園就要放寒假了。
某天清晨,一長串車隊忽然出現在莊園門口。
爸爸和大爸爸帶着他,上了中間那輛車。
大爸爸親自開車,爸爸把他抱上安全座椅,坐在後排陪着他。
一家三口拍着手、唱着歌,高高興興地朝幼兒園出發。
他們來到集團名下的員工幼兒園,把陸傲帶進小班。
陸傲像一個普普通通的新學生,被老師牽着手,站在講臺上,腼腆地介紹自己。
一天下來,他在幼兒園裏認識了很多新朋友。
雖然幼兒園的玩具不如家裏的多,也不如家裏的貴,但就是特別好玩。
陸傲在幼兒園裏玩得忘乎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爸爸和大爸爸一直在不遠處,擔憂地看着他。
一直到傍晚放學,爸爸和大爸爸和普通的家長一樣,在校門口排着隊接他。
和早上一樣,他們帶他上了車,車隊朝莊園駛去。
陸傲攥着小手,小心翼翼地問:“爸爸,我明天還可以來幼兒園玩嗎?小白同學送了我一個史努比,我還要還禮呢。我保證,明天送完禮物就回來。”
江知魚點點頭,篤定道:“當然可以啦,明天一早,爸爸和大爸爸還送你來幼兒園。從今天起,你也要天天上幼兒園。”
“好耶!”陸傲舉起小手,“爸爸萬歲!”
“還有大爸爸呢?”
“大爸爸也萬歲!”
陸傲一雙漆黑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坐在車上,興高采烈地跟他們分享,今天玩了什麽、吃了什麽。
“午飯吃了糖醋排骨,還有牛肉,沒有張爺爺做的好吃,但是也很好吃。”
“吃完午飯,我還午睡了,我都沒有睡着。因為太高興了,好想快點爬起來玩。”
“結果睡醒起來又要吃點心,我都不餓……”
下一秒,天邊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地上輪胎爆開,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又下一秒,車子失去控制,直直地沖向路邊,護欄被車頭撞散,車子朝山下滾去。
千鈞一發之際,江知魚撲到他面前,陸行淵又撲到他們兩個面前。
“嗷嗷,閉上眼睛!”
陸傲不想,但是爸爸直接捂住了他的眼睛。
車子一陣翻滾,天旋地轉。
陸傲連尖叫都不敢,他害怕是自己做錯了事情,只敢小小聲地喊:“爸爸……大爸爸……對不起……”
“沒事,別怕……”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終于停下。
一根樹枝刺穿擋風玻璃,依次穿透江知魚和陸行淵的身體。
江知魚沒有力氣,擋在陸傲眼前的手,很快就被他推開了。
“爸爸……大爸爸……”
陸行淵已經沒了氣息,手臂卻還緊緊地抱着他們兩個,将他們護在身下。
江知魚尚有力氣,他滿身是血,低下頭,撿起擋在他們之間的的史努比玩偶。
似乎是因為主角光環,這個玩偶擋在陸傲身前,替他擋住了尖銳的樹枝。
江知魚擦了擦上面的血跡,在陸傲面前搖了搖,吸引他的注意力。
“嗷嗷,別怕。看,史努比。爸爸和大爸爸以後就變成史努比陪着你啦,好不好?”
“嗷嗷,忘記這件事情,好不好?”
“好不好?”
——忘記這件事情,好不好?
盡管陸傲當時用力搖着頭,哭着拒絕了爸爸。
但他還是在爸爸和大爸爸生前的安排下,接受了心理醫生的治療。
他忘了爸爸和大爸爸死在他的四歲,而不是六歲。
因為他接受的心理治療,為期兩年。
記憶力驚人的小天才,用這兩年,忘記了有關爸爸和大爸爸的全部。
他忘了爸爸和大爸爸死在從幼兒園回家的路上。
他以為他們死在惡意挑釁主角的飛機失事裏。
甚至于,他忘了,他本來很愛很愛他們。
在接下來的二十年裏,他一直在愛他們,他卻以為他在恨他們。
他恨他們随随便便就抛下自己離開,恨他們永遠不能回應他的愛,恨自己對他們的愛,像投進無底洞一樣,不管再多、再濃烈,也得不到他們的回應。
可是這不是恨。
原來,他只是愛他們愛得很痛苦而已。
前世的車禍畫面與這次的追尾畫面重合。
兒童房裏,陸傲雙眼緊閉,從床上爬起來。
他像一只起死回生的小幽靈,沒有清醒的意識,沒有清明的神智。
他只憑借本能,憑借着心靈感應,默默地飄到爸爸和大爸爸的房間裏。
房間裏很暗,江知魚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陸行淵把早飯端過來,卻又不想吵醒他,再加上熬了一夜,便也躺在旁邊,閉目養神一會兒。
陸傲的到來,沒有驚動他們。
他默不作聲地飄上前,脫了鞋子,從床尾爬上去。
像一只遍體鱗傷的小流浪狗,歷經千辛萬苦,走遍千山萬水,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家。
陸傲蜷縮着小小的身體,恢複成自己剛出生時的姿勢,躺在爸爸和大爸爸中間。
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