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找我就為了拍張照片
20.找我就為了拍張照片
揣着糊塗裝明白。
聞淞饒有興致地盯着他。
沈玉铮臉上莫名燥熱,別過臉有意忘卻聞淞的存在,一心哄小孩。
一個人存在感豈是他想忽略就忽略的,內心反其道而行,愈是刻意,愈是在意。
看出這點,聞淞轉頭溜走了。
他腳步輕,小侄子沒注意到他的存在,沈玉铮卻偷偷大喘一口氣。
小侄子沒有人接,被相愛的父母狠心扔在叔叔家,聞家的教育方式獨特,自小就教小孩獨立。小侄子不想父母,找到新夥伴,和沈玉铮相處特別和諧,吃着飯也要拉着沈玉铮聊動畫片。
沈玉铮沒看過,但他從小侄子興奮的話語中鋪捉到關鍵詞,憑着專業性知識,判斷出劇情的大致走向,一頓瞎扯,完美俘獲了小侄子的心,要和他耍朋友。
沈玉铮一天沒歇過,行李箱放在客廳一角原封不動,自始至終沒有打開過。
小侄子好似吃了興奮劑,勁頭比他們成年人還猛,逮着機會和沈玉铮嘎嘎聊,相見恨晚,吃個橘子還要是沈玉铮親手剝的,聞淞剝的他不要。
“不要算了。”聞淞自給自足,“挑剔。”
在小侄子抱着手機與親爸發語音的間隙,聞淞和沈玉铮耳語,“你再撐幾小時,他爸和他媽在逛街享受二人世界,等逛完了正好來別墅接他回家。”
他大方地送給沈玉铮一盒潤喉糖,“孩子交給你了,不要把嗓子累壞了。”
話音未落,回了樓上。
再有活力,歸根到底還是個三歲小孩,與成年人賽熬夜,十點沒熬到,趴沙發上睡着了。
沈玉铮抱着他上樓尋聞淞,書房的燈亮着,想也不想,徑直走進去。
聞淞悠悠然,“這就睡了?我以為他能鬧到半夜呢。”
書房陽臺有張懶人小沙發,沈玉铮剛想把小侄子放上去,就聽聞淞道:“他沒洗澡,丢客房去。”
沈玉铮立刻執行。
沒了礙眼的小孩,聞淞合上電腦,示意沈玉铮坐的離他近些,談論劇組發生的事。
沈玉铮會錯了意,見他招手,乖乖撫上他的後背緊緊抱住。
聞淞不是很想抱他,幾分鐘前,對方還抱着沒洗澡的小孩在他眼前晃悠。
轉念一想,抱都抱了,逃不過再次第二次澡的命運,索性就以這親密姿勢談話,“實習一個月,這才第四天,就提着行李箱跑回來了,說說怎麽一回事。”
聞淞知道,他查過了,只不過想聽沈玉铮親口講一遍,試探對他的信任程度。
“說起來有點長。”沈玉铮不知道從何說起,想說真的太多了。
“慢慢說。”聞淞循循善誘,“能講多少講多少,我們時間很長,不到淩晨你肯定睡不着。”
“那我想想從哪開始講。”
沈玉铮講得又慢又細致,站在上帝視角描述四天奇葩的經歷,他抛去私心,譴責自己,盡量為男二挽尊,極力當好一名熱愛電影事業的文藝工作者,将男二的錯誤歸于自己的引導不當。
他眼底青紫,進劇組後沒睡過一次好覺,快熬成熊貓了。
察覺到他話語間隐藏的小委屈,聞淞強忍着笑意,側耳傾聽他倒苦水。
調查的結果片面,遠遠不如當事人親口講述的全面,他不太關注娛樂新聞,但男二近年的勢頭猛,他曾聽過摸魚的下屬讨論過。
他百思不得其解,光有一張臉,品行惡劣如枯枝爛葉,下流龌龊,這種人是怎麽能在娛樂圈混那麽久的?
看上他的金主也是個瞎子,多半是暴發戶出身,傳出去不怕惹人笑話。
沈玉铮說得忘我,不自覺抱得更緊,将頭壓在聞淞的肩上,這是極為舒服放松的姿勢。
當人形抱枕的感覺并不美妙,但聞淞看他可憐,白受這麽多委屈,反過來安慰,“你做的很好,導演都自暴自棄認為這人沒救了,把爛攤子交給你處理,你也清楚後期會把他的片段一剪沒,同時,你的努力也會被後期抹去,但你依舊恪守本心,一步步指引他怎麽演戲,憑借這點你已經遠超很多人了。”
年輕人幹勁就是足。
聞淞道:“我就沒那麽多耐心去教手底下人做事,三百六十行,行行不缺人,優秀者多如牛毛,要想混出頭只能拼命,不想拼命就拼家底運氣,但家底遲早會掏空,運氣遲早會用盡,沒有本事傍身,外挂再多只不過是強撐一時。”
“你足夠敬業了,要我,我會打他一頓直接撂擔子,可不會讓他那麽好過。”聞淞預測,“他活躍不了多長時間,說不定這部電影就是他最後的作品。”
聞淞适時緩解氣氛,“沈導演,接下來什麽打算?”
沈玉铮精神萎靡,“走一步看一步吧。”
牛鬼神蛇嚴重消磨他的熱情。
諸事不順,是剛入社會的必經之路,聞淞理解,接管公司那會兒忙得連軸轉,嚴重打擊他的自信心,緩了半個月才恢複精氣神。
聞淞不準備出手幫助,給他點時間,這件事情他自己就能消化掉了,着手籌劃下一步動作。
手機放在書房,堂哥的電話他沒接到,微信裏打了聲招呼,不管聞淞有沒有看見,拎着大包小包作勢要闖進來,被密碼攔在了門口。
沈玉铮開的門。
過肩長發,燙成卷毛,染成白金色,腦殼後面紮個小揪,嘻哈風T恤,拖地寬松褲,誇張的項鏈個性的耳釘,标準的穿搭使沈玉铮即刻認出他的身份。
他手法粗暴地抱着自家兒子,看得沈玉铮心驚膽戰,想上手把他姿勢調整正确。
親爸沒有那麽多顧慮,兒子活着就是對他最好的回報,他一手拎包,一手抱兒子,不等沈玉铮和他客氣,說道:“你和你家那位說一聲,我們把孩子帶走了,他沒麻煩你們吧?”
“沒有,很聽話。”不吵不鬧,只是孩子心性愛玩,沈玉铮挺喜歡他的。
“那就行。”
說完大搖大擺走了。
沈玉铮上樓與聞淞說了一聲,聞淞剛洗完澡,站在陽臺上吹風,他新換一套灰色絲綢睡衣,襯得皮膚白皙,未擦幹的水珠順着脖頸線條一路往下,劃過清晰的鎖骨在衣領處隐沒。
身後是低垂的夜幕,靜谧美麗,他雙指夾着煙,缥缈的煙霧在周身缭繞,轉頭看向自己的一瞬間,忽然變得神聖不可侵犯,連同聲音也變得空靈悠遠。
“那麽驚訝?之前沒見過別人抽煙?”
氣質冷得像是雪山之巅百年不化的雪,“會抽煙嗎?”
“不會。”沈玉铮看得有點呆。
正面光線恰到好處,顏色偏暖較暗,自然柔和,順光下臉部幾乎沒有陰影,淡淡的煙霧若隐若現增添了幾分美感,深沉的夜景配合着正面迎光,塑造神聖的形象,一明一暗,明暗交織,巨大的反差好似兩個不同的時空,他立在中央,神秘且深不可測。
“你先不要動。”
沈玉铮原地欣賞,不停調試着書房燈光,周圍擺設,以達到畫面最佳效果。
不同的導演有不同的拍攝風格,每個導演的審美獨一無二,他主掌鏡頭,拍攝畫面構圖精致巧妙,注重氛圍與畫面精美,手機像素比不上專業攝影設備,但足以讓他驚嘆很久很久。
他癡迷于拍攝的圖片,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他都挑不出來丁點毛病,完美得實在不像話!
至此,他才真正意義上明白阿貝爾·岡斯的一句話:構成影片的不是畫面,而是畫面的靈魂。
這無疑是一場偉大的視覺盛宴!
重新燃起他對電影事業的熱愛與激情。
他急不可耐,想将驚豔的一幕分享給身邊人,指尖觸到照片中的聞淞,眼神淡定從容,猛然驚醒。
這照片終究只能由他一人獨賞。
聽着好像也不錯。
聞淞滿心無奈,吐着煙圈。
實個習回來腦子壞了,片沒拍幾個,職業病倒是染上了。
聞淞點着煙灰,“找我就為了拍張照片?”
早知道不站那了,抽個煙給人激動得一頓捯饬,浪費了他十幾分鐘,只是為了拍一組照片。
聞淞就想不明白了,他們搞藝術的,身上那股瘋勁從哪來的,偶然見了某種東西高興像中了幾千萬彩票。
沈玉铮沉迷照片中的攝影美學,靈魂遨游外太空,聞淞輕輕蹬了他一腳,對方才回神,聞淞沒好氣地重複疑問。
他探頭,沈玉铮側手機,照片看見了,光影運用和畫面層次,使視覺上看着的确是絕佳的體驗。
前提,如果人物不是他的話,聞淞大概會與沈玉铮共同賞析。
小侄子走了,他知道,洗完澡在二樓陽臺碰巧看見庭院的堂哥。
想到這裏,聞淞說道:“和他打過照面了?”
沈玉铮心情極好,“嗯。”
“不要學他”這句話剛打算脫口而出,就被聞淞硬生生收了回去。
他是看出來了,搞藝術的腦子和正常人回路不一樣,怎麽勸,最後都會演變成該有的模樣。
不勸的話,變化可能還晚一些。
聞淞頭疼,他看不得沈玉铮一臉花癡樣,即使他清楚,沈玉铮沉迷的點并不在于自己。
“晚安。”他丢下這句,回房間睡覺。
出來實習,雖然實習期提前結束,但沈玉铮這段時間是回不去學校了,他無家可歸,在哪都一樣,除了家鄉,最熟悉的就是A市。
在A市他只認識聞淞一個,聞淞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他去住幾個月的酒店,放下身段與他講大道理,小侄子從中攪和,說要隔幾天找他玩,沈玉铮才同意。
聞淞關上燈,心道:養個乖學生真費勁,換個心思不正的,巴不得整天貼在他身邊。
直至沈玉铮将圖片所有細節都牢牢記住,深刻到一閉眼,腦海自動浮現拍攝場景,但手機圖片是靜态的,大腦中的場景卻是動态的。
靈魂逐漸蘇醒,大腦徹底回神,沈玉铮想起一件未問出口的事情。
為什麽聞淞堂哥的行為那麽古怪,抱親兒子姿勢生疏,一堆東西不放在車裏,要大費周章用手拎着?
聞淞翌日晚上給出了解答,“他們家沒有代步車。”
沈玉铮疑惑臉。
聞淞也覺得這回答不可思議,“他們不開車,出行騎電動車,我問過為什麽,那玩泥巴的瘋子說,親近大自然能激發更多靈感。”
他生怕沈玉铮和他堂哥走上一樣的道路,“我提醒你一句,離那瘋子遠點,你要是敢學他,回頭別說認識我。”
沈玉铮不是單純地學藝術,倒也沒那麽神經。
他伸手抱住聞淞,這行為似乎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只要一獨處,他便條件反射,克制不住貼近他。
聞淞今天身上的味道是雅致的茶香。
“早點睡,明天不要再一覺睡到中午十一點了。”聞淞推開嗅着他衣服的沈玉铮,暗想這都什麽壞毛病,像只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