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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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她還什麽都沒說怎麽都知道?牧可抑郁了,負氣般閉上嘴。
昨天那通不算愉快的電話已經“bào露”了他和牧可不同尋常的關系,賀泓勳對赫義城此時的反應倒不覺得奇怪。反正有些話不必言明,聰明的人自然會知道。
他默了一下,表qíng淡淡地扣好風紀扣,施施然站起身:“時間差不多了,走吧,早檢查完好讓她吃點東西。”話是對赫義城說的,目光的落點是牧可的臉。
赫義城不滿地看着他,問:“賀營長不必訓練?”
賀泓勳的聲音去盡了火氣,顯得沉穩平靜:“剛好有時間。”
“好像過於興師動衆了。”意思很明顯,拒絕賀泓勳去。
賀泓勳不肯妥脅:“良好的身材素質是生存的基本條件,不能大意。”他的話在後來得到了驗證,注重牧可健康的他,為了促使她加qiáng鍛鏈,不惜“以下犯上”對小首長施以武力,可謂用心良苦。
牧岩受不了這種暗cháo洶湧的詭異氣氛,他拍拍兄弟的肩膀,半是安撫,半是提醒,然後對赫義城說:“讓泓勳和你們一起去,可可體檢,他這個男朋友難得趕上。”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既明确了賀泓勳的身份,又替牧可化解了尴尬。
牧岩與牧可同輩,但年齡上卻長着赫義城幾歲,他的話或多或少都是有份量的。
赫義城的目光緩和了下,把握着火候沒當着“晚輩”的面令牧大隊長下不來臺,與賀泓勳對視一眼後,他沉默着率先出了門。
對牧可來說,赫義城不說話已經是很冷的bào力了,再加上忽然多了一個人和他互看不順眼的賀泓勳,她有點不适應。撓了撓頭發,求助般看向牧岩,似乎在問:“真的要他們都去嗎?你确定?”
畢竟是有血緣關系的,牧岩看穿了她的小疑慮,揚揚下巴示意她跟上赫義城。再怎麽說人家都是小舅舅,面子總是要顧周全的。
牧可又瞧了賀泓勳一眼,得到的居然是同樣的眼神示意。
“你要有心理準備,家長這關不好過。”等牧可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牧岩不無擔心地說:“尤其這位赫參謀長,他傾注了太多的心思在可可身上,外甥女的地位絕對比女朋友高。相比舅舅的身份,他更像可可的qíng人。”
從赫義城對他的敵意已經判斷出愛qíng會受阻,賀泓勳邊往外走邊說:“透露點內幕。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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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幕就是,”頓了下,牧岩擡眼看了看賀泓勳的軍裝:“內幕就是,我二叔他們很感冒可可嫁給軍人。”
這什麽邏輯?難道同為軍人的赫義城不娶老婆了?
賀泓勳停下腳步,轉身看着他:“完全不能成為否定我的理由!”
牧岩語重心長地囑咐:“別看可可平時和他沒大沒小的,關健時刻她還是最聽赫義城的話。十幾二十年的感qíng不是鬧假的,你可別和他正面沖突,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看來前路阻礙重重啊。”賀泓勳皺了下眉,想了想又笑了:“對於抵抗不了的正面打擊,可以采取迂回戰術。”障礙面前,他的革命的樂觀主義jīng神持續迸發中。
迂回戰術?看着他颀長的背影,牧岩笑了。
他差點忘了,賀泓勳不止是名副其實的步兵之王,更是一名具備軍事謀略的軍官,他除了有絕對的抗打擊能力,更慣用兵來将擋、水來土淹的戰法。
不過,qíng場終究有別於戰場,賀泓勳所擅長的戰術能否發出揮預期的作用,确實是個未知數。
女大不中留
赫義城對牧可的疼愛,常常會以一種很自我的方式表達。很多年了,他已經把自己心裏最重要的位置,感qíng最柔軟的部份,不自覺地留給了惟一的外甥女。
長年在部隊的他,空閑和外出的時間并不多,加之心裏時刻挂着牧可,很自然地就把自己的個人感qíng忽略了。牧岩說得沒錯,相比舅舅的身份,他确實更像牧可的qíng人。所以,有次牧可被赫義城接去他那裏玩,就有戰士誤以為他們是qíng侶,“嫂子”喊得特別響。
赫義城十歲那年,小牧可出生。醫院的病房裏,他趴在大姐chuáng邊很好奇地摸着牧可軟軟的小手,呲牙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他傻氣地說:“妹妹真好看。”
赫巧梅偏頭看了眼嘟着小嘴睡着的女兒,臉上的神qíng帶着母xing的慈愛,她輕聲說:“傻弟弟,你是她舅舅,哪裏有妹妹啊。”
“舅舅?”年紀小小的赫義城還有些分不清輩份,沒想到自己已經升級為舅舅了,他下意識皺了下眉,望着大姐說:“怎麽同學的舅舅都那麽老,我卻這麽小?”
赫巧梅的語氣很溫和,伸手摸了摸弟弟短短的頭發:“那你得問爸媽了,我才奇怪怎麽有你這麽小的弟弟。”然後她笑了:“不會你是爸媽抱回來的吧?”
赫義城歪着腦袋想了想,又看看小牧可,撓了撓臉頰發沒有說話。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赫義城都轉不過彎來,他總是習慣xing地管牧可叫妹妹,直到牧可會喊小舅舅了,他才算明白,那個特別愛笑,特別愛讓他抱的小家夥是自己的外甥女,根本不與自己同輩兒。
赫巧梅病發那天他趕到醫院,牧可死拽着他的衣角不撒手,憋哭到整個身子都有點兒顫抖。
意識到死亡的腳步在bī近,赫義城蹲下身來,把小牧可緊緊抱住,輕聲地哄她:“可可別怕,有小舅舅在。”那個瞬間,他覺得他是個男子漢,肩膀上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而眼前弱弱小小的女孩兒需要他。
僅有五歲半的小牧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像是怕被人抛棄一樣死死地反手摟住赫義城的脖子,大聲嚷道:“小舅舅,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媽媽了……”她邊問邊哭,小身子控制不住地輕輕抽着哽着。
赫義城的眼晴頓時就紅了,他輕拍着小牧可的背,開口時聲音已經哽咽了:“可可這麽可愛,媽媽怎麽會不要可可呢。媽媽最喜歡看可可笑了,一會兒可可笑給媽媽看,好不好?”
小牧可将臉埋在赫義城胸口,兩只小手緊了又緊,她不住地點頭,疊聲地喊着:“小舅舅,小舅舅……”
赫義城終於還是沒能忍住,他抱着牧可,眼淚落在她發間。
赫巧梅臨終前用盡渾身力氣将女兒冰涼的小手放在赫義城手中,氣若游絲地說:“義城,大姐不能再照顧可可了,她還那麽小……你替我照顧她好嗎?”
淚在眼眶裏打轉,赫義城用他還不夠寬大的手掌将大姐和小外甥女的手同時握住,聲音沙啞地說:“姐,你放心,我會照顧可可,我一定好好照顧她。”
“可可太小,我怕她記不住我的樣子……義城,以後每年的這一天你帶她來看我,看看我……”赫巧梅不舍地看着女兒,一滴淚無聲地從她眼角滑落:“可可,媽媽愛你,好愛你……”
小牧可想聽舅舅的話笑給媽媽看,可是任憑她再小,畢竟母女連心,到底還是感覺到了什麽,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她喃喃地叫着:“媽媽,媽媽……”
赫巧梅哭着笑了,她擡起手最後一次撫摸女兒稚氣的臉,不放心地囑咐:“可可,以後要聽小舅舅的話,可以調皮,也可以淘氣,但是,不可以不聽小舅舅的話,知道嗎?”
牧可已經說不出話了,她眨着眼晴,滾燙的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灼得赫巧梅的心,生疼。
“要聽小舅舅的話,要開開心心地長大……”赫巧梅一遍一遍地囑咐,深怕年幼的女兒記不住,當生命數值急劇下降,她将混濁的目光投向病房外,虛弱地喚着丈夫的名字:“凱銘……凱銘……”然而等來的,僅僅是聞訊趕來的父母。
之後的十幾年時間,牧可每年都在赫義城的陪同下,踩着天際微微泛白的光去墓園看媽媽。盡管長大了,已經能夠很好地控制qíng緒了,可在這一天,她總會放縱自己流淚。
就在昨天,赫義城的車才在山腳下停穩,牧可的眼淚就開始往下掉,一滴一滴地砸在他手背上……越往山上走,她的眼淚越多,她哽咽着,壓抑而痛苦。
赫義城摟着她,眼晴也漸漸濕潤了,然後悄然地退到遠處等她。
牧可哭泣着将懷抱的鮮花放在墓碑前,半跪在母親身邊,細細地擦拭着照片上的浮塵,望着那張寧靜美好的笑臉,她絮絮地說着一年來發生的事,深怕母親錯過她的成長一樣詳細。
那時的牧可,像是忘了時間,忘了一切,她去盡了調皮與淘氣,乖巧地依偎了母親身旁,默默地流淚。當太陽開始西沉的時候,眼晴紅腫的她終於站起身來,腳步虛浮着下山時依然忍不住再三回望,淚眼婆娑。
赫義城在她絆倒前扶住她手肘,疼愛地摸摸她的頭發:“可可,你答應過每年只用一天時間想她,你得做到。”她是個聽話的孩子,知道善待自己和他人,更懂得珍惜。
牧可将目光投向車窗外,輕輕點頭,車子啓動的瞬間,她說:“我想回訓練基地。”忽然間,她很想見賀泓勳。
啓動的車子忽然又熄了火,赫義城的神色由剛剛的疼惜轉變成複雜,某種猜測被證實,至使他連續地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後,他語氣果絕地說:“軍訓就到此為止了,剩下幾天的假我會替你請了,你休息好了直接回學校上課。”
不明白他怎麽又不允許她軍訓了,牧可問:“為什麽?”嗓子因哭泣而極度沙啞。
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她讨論賀泓勳的那通電話,赫義城直接回了句:“沒有為什麽!”
牧可看着他,又沉默地轉過了臉,低落的心qíng讓她沒有力氣追問原因。
意識到這天對牧可的沉重,赫義城知道現在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他緩和了下口氣說:“去牧岩那吧,明天還要體檢,完事我再送你回去。”對於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外甥女,他很難真的冷下臉來。她能輕易挑起他的火氣,氣得他跳腳,也有本事讓他自行滅火,妥協退讓。
閉了閉眼晴,赫義城收回思緒,神qíng專注地開車。牧可坐在副駕駛位上,轉頭看到賀泓勳的車子穩穩地跟在他們後面,望着沉默不語,面無表qíng的小舅舅,她yù言又止。
發現她的猶豫,赫義城輕微地嘆了口氣,他終於甩出了四個字:“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