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若是能這樣留在此處就好了
第38章 38 若是能這樣留在此處就好了。
翌日中午, 寝殿內。
“主子?主子這是怎麽了?!”
李蓮生看着床榻上雙手抱頭的少年,擔憂不已,“昨晚上喝了一壇酒,這會可是身子還不适?要不再躺下歇會兒。”
宋北遙将兩只手沉沉卸下, 無力道:“不止……”
“什麽不止?”李蓮生忙問道。
淩風眼見宋北遙狀态不對, 心道恐怕是出了什麽事, 立馬将李蓮生往外推:“肯定身子不适啊!那麽烈的酒,誰拿的?連我今早都晚起了半個時辰,這會兒頭還疼呢。你還不快讓膳房煮點醒神湯來。”
“……那酒不是你自己去挑的嗎?”
待李蓮生一路走遠了,淩風立即竄到床邊:“怎麽了怎麽了,你這是怎麽了?”
宋北遙極其緩慢地眨了幾下眼,頹然道:“淩風,我昨晚喝斷片了。”
“喝斷片什麽意思?”
“就是喝醉了。”
“喝醉……不是很正常嗎?”淩風不理解,“你上次不也喝醉了。”
宋北遙無奈扶額:“這次是真醉了。”
“我昨晚也喝醉了啊!就我們幾個在煙暖閣,怕什麽?”淩風道。
宋北遙搖搖頭:“後來裴寂來了,我又跟他喝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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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喝啊!”淩風瞪大了眼,拿眼睛上下掃他, “那你沒事吧,喝這麽多。你找他喝酒幹嘛?我還以為他滴酒不沾呢!”
“不是我找他喝, 是他找我喝的。”
宋北遙倚上床榻靠背,回憶片刻, 緩緩道, “他昨晚問我, 跟忻王是否有什麽關系。”
淩風神色陡然一變, 往身後四探一番,确認無人,才開口道:“怎麽會問這個, 他不會是知道什麽了吧?”
“不确定。”宋北遙輕聲道,“興許忻王那邊最近有了什麽動靜,裴寂從一開始就對我心存戒備,懷疑我也正常。”
“那你怎麽回他的?”
“我說我和五皇子沒有關系。”
“也對,又不可能真告訴他。”淩風頗有些意外道,“不過他就直接當面問啊?這能問出什麽來,早前可是把你關地牢裏審呢!”
話到一半,淩風突然意識到什麽,一把捂住了嘴,神色驚恐道,“該不會找你喝酒,就是為了把你灌醉,從你口中套話吧!”
宋北遙掀起眼簾瞧他:“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完了完了,那這回是真完了……”淩風急得在床邊來回踱步,“你怎麽敢在裴寂面前喝醉的!還記得後來跟他說什麽了嗎?”
宋北遙微微合上眼:“我就是不記得了。”
他的記憶停在幫裴寂喝完那碗酒。當時他已經感覺不太對勁,打算喝完就撤,沒想到一下就被撂倒了。
酒精掌控身體的速度遠超想象。
指尖按了按眉心,宋北遙無奈低語,“我以前可是喝混酒都不會醉。”
這次究竟是身體的問題,還是酒的問題?
“混酒是什麽?”淩風猛一拍大腿,“不管了,活命要緊!我還是現在就帶你跑吧!!”
他伸手就要把人從床上背起來。
宋北遙按住了他的手:“跑什麽?我又沒和他說謊,我跟忻王确實沒關系。”
“可你與忻王有接觸不假,忻王讓你辦事也不假啊!鬼知道你喝醉後說了什麽呢。而且你就算解釋,裴寂會信嗎?”
淩風作勢就要捉他上背,“你不能在這寝殿裏過了幾天好日子,就忘了他對待細作是什麽手段吧!”
“不是,你等等……”
“還等什麽,再等就沒命了!”
二人正在床上擰成一團,忽然,一道嗓音傳來,打斷他們:“側君,這……”
宋北遙的兩只手腕正被淩風攥着,他聞聲一擡頭,看到不遠處站着一臉呆滞的張伯,一臉震驚的譚醫師,和同樣震驚的李蓮生。
“……”
“這、這……”張伯率先回過神來,一張老臉頓時垮了下來,“側君,你二人在殿下床榻上這般,要老奴怎麽和殿下交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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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風雨驟至。
一道道迅猛的雨幕被疾風拍在窗戶上,嘩嘩作響。寝殿內,暗香浮動,燭影婆娑。悠然之中,不時傳來紙張翻動聲。
忽有腳步聲起,由遠而近,宋北遙在榻前輕擡眼眸,看到一襲黑衣的俊挺男子停在稍遠處。
那身衣裳他見過一次。還是早前某日誤入裴寂練武的竹林,看到對方穿着。
單色調的黑,大幅度修身,冷而利落,将裴寂無比精悍的身形襯托得淋漓盡致。
指尖夾着的書頁倏地往回落了幾頁。宋北遙微微勾起唇角:“殿下回來了。”
一如尋常往日在殿內碰到時那樣。
裴寂深邃的目光落在他面上,似乎在等待着什麽,一直沒有開口。
宋北遙稍有遲疑,接着道:“今日下雨,沒法在府內走動,我們明日再約?”
裴寂聞言,極輕地嘆出一口氣:“果真不記得了。”
“不記得什麽?”
“無事。”
他幾步走近,身上帶着室外的寒涼雨氣,高大的身影逐漸籠罩而來,停在榻前。
低頭看了眼宋北遙手中的話本,他沉聲道:“這本主角最後死了,你還要看下去嗎。”
“……”
“我都看一大半了。”宋北遙糾結地擰起眉,“還剩一點,今夜就能看完。”
“那你今夜怕是要睡不着了。”裴寂垂眸,目光從他眉心掃過,“明日再看也不遲。”
他的嗓音沉而緩,語氣聽起來和平時沒什麽區別,卻又隐約像是有一絲不同。
宋北遙仰頭,和裴寂對視,輕聲道:“殿下今日可是有何事?”
“無事。”裴寂的目光落在那雙眼睛上,而後下移,掠過眼尾的淚痣,掠過鼻尖,在唇間輾轉,“雨夜寒涼,早些睡吧。”
說完,他轉身離開。
“殿下,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少年清泠而柔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像藤蔓一樣纏住裴寂的腳。
在某個瞬間,裴寂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若是能這樣留在此處就好了。
“知道了。”
留下沉沉一句話,他毫不猶豫往殿外邁去。
子時,雨勢磅礴,偶有兩道雷電劃破長空,薄寒中夜冷如霜。
璃都城北的一條道上,兩匹駿馬在雨中疾行,潇潇雨聲甚至将馬蹄聲都掩去大半。
馬匹停在一條漆黑巷道外,其中一人道:“殿下,再往前過一條街就到了。屬下的人已經在周圍埋伏,肅月此時正在屋中。”
裴寂輕擡鬥笠,雨瀑頃刻從兩旁洩下:“下馬過去。”
“是。”
一路在雨中穿梭,暴雨鋪天蓋地不停歇,像是要将人淹沒在凡塵間。
雨夜容易讓人放松警惕,今夜正是出手的好時機。待抓了人回去,就能早些回寝殿,還能順道去看看那個人。
也不知有沒有将胳膊伸到床褥外,夜間這般涼。
“殿下,就是這間宅子了。”身旁,青霄的話聲打斷裴寂心中游思,“直接進嗎?”
另外三名暗衛也已聚集到此處,等待着太子殿下發布號令。
裴寂握緊手中的劍,看着屋內稀微的燈火,冷眸微微眯起:“一人去屋頂,兩人封窗,青霄跟本王走前門,捉活的。”
“是,殿下。”
待到了屋外,青霄直接拔刀,破門而入。
幾乎瞬間,一道飛镖從暗處襲來,他猛地一側身,堪堪躲過。
待到看清屋內情形時,他瞳孔微微驟縮。
只見這間光線幽暗的屋子內,僅有一張方桌上燃了一盞燭燈。方桌旁,竟或站或坐着五個人!
在青霄闖入時,這幾人皆滿眼殺意盯着他身後的人。
其中一個模樣格外年輕,額間戴着黑色配珠抹額的男子,笑着提起了桌旁的銀月彎刀:“太子殿下,深夜光臨寒舍,有何貴幹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