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那只抱着他的手,越收越緊
第39章 39 那只抱着他的手,越收越緊。
漆黑雨夜, 閃電當空劈下,亮徹半邊天。一聲驚雷驟響,震耳欲聾。
太子府寝殿內,床榻上的少年猛地睜開眼, 從床上坐起。他的額間不斷有冷汗滾落, 心髒劇烈跳動着, 不詳的預感陣陣湧起。
裴寂……
剛剛那會兒雨那麽大,他身上顯然是幹的。他應該不是從外面回來,而是要出去。
這麽晚了,換上那身衣服,究竟要去何處?
宋北遙不做多想,連忙下了床榻,穿上鞋,往寝殿另一頭疾步走去。不出所料,那張內間的床榻上果然空無一人。
轉身便往寝殿外而去。
殿門剛打開,風雨猛烈襲來,讓人瞬間有種窒息感。門外, 四名侍衛左右伫立着。
曲岚站在最靠近門的位置,聽到開門動靜, 回過身來,見到臉色煞白、僅穿着一身裏衣的宋北遙, 他心中一驚:“側君, 可是有何事?外頭太冷了, 您快些進去吧。”
“太子殿下呢?”宋北遙問道。
曲岚垂首道:“殿下今夜有事外出, 應該不久就會回來。”
“他去了何處?出府怎麽沒帶上你?”宋北遙又問道。
曲岚神色稍顯猶豫,殿下曾吩咐過他,今夜的行動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宋北遙不由擔憂道:“曲岚, 今夜暴雨,眼下時辰又晚,恐生變故。我心裏擔心,你就告訴我吧。”
曲岚聞言,抹了把面上的雨珠,這才開口道:“側君可記得你赴北齊攝政王約的那日,刺殺你的殺手。還有前段時日闖入煙暖閣試圖刺殺你的,皆為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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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遙心知他說的是肅月,頓時心頭一緊:“記得,與此人何幹?”
曲岚道:“此人武功極高,是九洲境內最頂尖的殺手。殿下近日獲知此人就住在璃都城內,今夜便親自率暗衛前往抓捕。”
“他親自過去?為何?”宋北遙眉心蹙起,“帶了多少人?”
“側君不必擔心,一同過去的四名暗衛都是兵團裏身手最好的,抓捕此人不成問題。”
“四人……他才帶了四人。”
忻王向來詭計多端,怎會放着肅月在璃都城內被抓。
眼見側君越發慘白的臉色,曲岚腰板挺直了些,硬聲道:“即便那殺手武功再高強,都不會是殿下的對手。側君真不必擔心。”
“我不是擔心這個。”宋北遙面色凝重看向他,“你有沒有想過,他今夜過去,等待他的可能不止一人。”
……
城北一處偏僻小院內,屋門大開,屋裏有限的光照灑在院中。
水泊聚積地,已然躺了兩具屍體,鮮血彙成小溪,順着暴雨汩汩流動。
風聲,雨聲,激烈的刀劍碰撞聲,被糅雜到一處,在這個雨夜無限延伸。
不多久,紛亂的馬蹄聲混雜在雨聲當中,由遠及近,昭示着有不少人正在往此處趕來。三名黑衣殺手不再戀戰,紛紛收手,轉身朝漆黑深夜躍去。
屋頂上方,兩道黑影在雨中厮殺纏鬥,一刀一劍都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肅月身上已然有了幾道刀口,對方的劍招招致命,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死亡的威脅了。
擡手擋下利落而狠辣的一劍,他咬牙道:“太子殿下劍招裏有怒氣,我不過就是殺了你府裏幾個下人,何須如此。”
視野餘光內,他忽然隐約瞥見一道身影邁入院中。那人頭戴鬥笠,身上裹着蓑衣,蓑衣之下,是月白色的攏身鬥篷,即便在深幽雨夜,也頗為醒目。
“何須如此?”
裴寂劍尖驟然一轉,反手扣住劍柄,雷霆之勢劈開那礙眼的刀,一劍刺入肅月左胸膛上方,力道之大,直接将人狠狠釘在了屋頂的磚瓦上。
一瞬之間,瓦礫飛濺。
“這一劍,是替本王夫人還的。”暴雨之下,他的嗓音近乎冰冷。
肅月仰躺在地,一手握着劍刃,忽而笑了出聲:“原來是為了他。”
下一秒,他拔出利劍,用盡全身力氣,朝着那剛踏入院中的人甩去。
利劍刺破雨幕,裴寂的目光輕微追随過去,眸色頓時一緊,縱身躍下。
“呵,太子殿下,若為情愛所累,怕是要不得善終。”肅月手捂傷口,很快消失在漆黑長夜。
宋北遙随着曲岚踏入院中時,最先看到的便是地上兩具屍體。
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另一個穿着尋常的衣服,身下血水都積成一攤。
這種血淋淋的場面,他穿進這個世界以來還是頭一次見。殘忍、血腥,而又真實地展現在他面前。
這是這個世界的另一面。
利劍從朝宋北遙刺來時,他并沒有意識到。磅礴雨聲遮蔽了一切,他的視線凝固在那處血泊上,無法移開。
直到“嘭”一聲在他面前不遠處響起,他才借着屋內光照,看到一把落在地上的劍,和擊飛那把劍的鬥笠。
“側君!!”左側,曲岚也剛反應過來,後背陡然一涼。這劍從黑暗中刺來,速度之快,沒人能防得住。
如果不是這個鬥笠,後果不堪設想!!
宋北遙看着地上的劍,目光微怔,随後,一道黑色人影落到他面前。
這人身上半點擋雨的東西都沒有,蓑衣沒有,鬥笠也沒有,渾身被淋得通濕。本該是狼狽不堪,可偏生個頭極高,站姿極為挺拔,一張被雨水沾濕的冷硬面龐英氣逼人。
“殿、殿下……”宋北遙看着裴寂看向自己的眼神,忽覺心驚。
那雙眸子不再冷冽,而是深邃、複雜、甚至有一絲灼熱,讓他突然就不敢直視了。
那不是因為畏懼,不是因為膽怯,也不是被震懾住,而是一種他也說不出的感覺。
他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請殿下恕罪,屬下違抗了命令,帶側君過來……”一旁,曲岚半跪在地上。
裴寂冷聲道:“先起來,回去再說。”
他的目光自始至終落在宋北遙面上,而宋北遙的目光自始至終落在那一灘血泊上。
“騎馬來的?”裴寂問他。
宋北遙點點頭:“對。”
“累嗎?回去坐本王的馬。”裴寂道。
“不累。”宋北遙擡眸看他,掩飾着眉眼間的倦色,“我那匹挺好的,而且你那戰馬,我駕馭不了。”
“你不用駕馭。”
話語間,已有人将裴寂的馬牽至院外。
左右暗衛和一衆侍衛都垂首候在一旁,等待太子殿下下一步的動作。間或有幾人手中提着馬燈,照亮院內院外。
今夜的抓捕行動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侍衛統領曲岚站在一側,心知沒見到抓捕對象,行動是失敗了。究竟怎麽失敗的,他不清楚,也不敢多問。
而站在曲岚旁邊的,是暗衛首領青霄。他方才正想上屋頂幫殿下,目睹了那詭異的一幕。分明人都已經被擊倒了,後來還跑了。他就算知道情況,也不敢多嘴。
誰讓那把劍偏偏刺向的是側君呢,現在府裏還有人不知道側君是殿下心尖兒上的人嗎?
雨勢漸漸小了許多,裴寂邁出院外,翻身上馬,朝宋北遙伸出一只手。
宋北遙這才反應過來,裴寂是要跟他共駕一匹馬。
他愣在原地沒有動,盯着那只手。這人應該哪兒受了傷,不斷有血從袖口滲出,然後被雨水沖刷掉。
“側君。”一旁,曲岚提醒了一聲,“快去吧。”
宋北遙提步邁了過去,剛走到馬旁邊,裴寂便俯下身,攬住他的腰,将他一把抱上馬背。
“你要正着坐,還是側着坐?”裴寂低沉的嗓音在他耳邊問道。
“正着坐吧。”宋北遙調轉方向,正面朝前,後背抵在裴寂的胸膛上。
裴寂環住他的腰,扯上缰繩,足下輕扣馬腹,馬便朝前跑去。
雨絲淅淅瀝瀝迎面撲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宋北遙只感覺那只抱着他的手,越收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