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時先生的小祖宗36 真假難辨
第36章 時先生的小祖宗36 真假難辨
“我了個乖乖, 你撿來個娃娃?”
雖說是警局,但由于為片區巡警支隊,倒也沒米歡想象中的肅穆, 服務前臺鬧哄哄擠滿銀發蒼蒼的老太太,似乎在填表格, 就着一個空糾結。
恰巧見巡警進來,埋頭解釋的青年擡頭,宛若看到了救星,他忙振臂呼喚出方才說的話:“你可算來了, 快快快哥來給這些大姨們解釋,哎呦都是消防排查有個別小問題……”
“呀!小劉帥哥回來了!”
頓時, 人烏泱泱扭頭,如沙漠見到綠洲,呼啦一聲都圍攻上去。
米歡哪見過這種場面,他猛地後仰身子,單手抱住小劉的肩膀, 險些把毛絨小熊丢下地。
小劉略略彎腰:“各位大姨, 我先把孩子送到裏面,咱們先等一等。”
不知是有意無意, 米歡的臉被小劉掌心遮住, 他們剛踏入隔壁休息間,服務臺後青年也跟着合掌作揖,讓同事替班狗狗祟祟溜進來。
房間門閉合聲細微。
冷氣鋪天蓋地壓下來,激得米歡小小哆嗦, 下秒肩膀落來毯子,護住他為數不多僅存的暖熱。
那青年震驚:“劉哥,你怎麽?”
“在商業街路邊看見的, 估計是跟家裏人吵架後走散了。”劉哥喝了口水,順勢掏出紙杯,放在小孩子手邊:“倒是記得哥哥的電話,可號碼歸屬地為海外。”
“他爸媽呢?”青年脫口而出。
劉哥一記眼刀飛過去。
恰巧,那孩子拉下毛毯,護住自己胳膊,乖巧巧坐在桌邊塑料小凳,伸出細長小腿,恰巧露出被蚊子叮的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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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露水呢?”
“櫃子裏。”
青年還想等先前問題的答案,結果被劉哥瞪了眼,灰溜溜地跑去拐角。趁此空隙,他瞧瞧往小孩那邊看。
多半是走丢了……
否則,連這麽好看的孩子都有人狠心丢棄,那家長也忒不是東西了,搞不好就是遺棄罪。氣得他亂哼哼,拿到花露水搖勻,半蹲身子,對上劉哥帶回來的孩子的臉。
“……”
青年有瞬間晃神,孩子眼睛眨巴眨巴,目光落在他手裏拿的瓶子,彎下身子掌心朝上,示意青年将花露水撒在他手裏:“涼,這樣抹抹,舒服。”然後又用奶聲奶氣的聲調:“謝謝哥哥。”
“啊嘿嘿,不客氣。”
可能覺察到自己表情太不收斂,青年立馬繃緊神經,又怕會吓到他,半晌擠了個還算含蓄的笑容。
看着他明顯扭曲掉的嘴角弧度,米歡默默別開視線,手心在皮膚表面來回蹭蹭,壓住連綿不絕的癢意。
[LIN。]
[小米歡。]
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聲控智能,現在米歡想見他,只需喊一聲就能瞬間閃現回應。
[能更換任務目标人物嗎?]
滋啦電流聲有幾秒鐘靜頓,像是思考米歡這句話的背後意思,LIN再回應時帶了幾分探究。
[小米歡想換成誰?]
結果這一句話,把米歡問住了。
方才憋在肚子裏的火氣,吹了半個下午的風,倒也沒顯得那麽壓抑,米歡掰着手指頭默默算。
“首先哈,要跟時林有關聯的,最好能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然後不排斥跟小孩子溝通的,畢竟我都覺得自己,表達能力差了得有這麽一大截。”
他嗓音又輕又軟,自言自語嘀咕時如含了塊軟糖,青年沒聽清,還以為他向自己叮囑,側頭向前:“小朋友說什麽呀?”
[那就剩高南星了哦。]
“不要!”
米歡急急忙忙開口,反駁聲音大得在休息室來回晃蕩,引得青年忙放下花露水:“沒說沒說,吓叔叔一跳。”他快速舉起雙手,眼睛瞪得溜圓。
對方接話太快,以至于米歡未應。
他停頓:“對不起,巡警叔叔。”
小孩子本就很能讓人放下戒心,更何況是米歡這種模樣堪比年畫娃娃漂亮的孩子,等那雙水靈靈眼睛凝視你,眼底沾滿難以覺察的淚,碎光斑斑,看得青年很快舉雙手做投降狀。
他嘗試詢問:“小朋友叫什麽?”
“……”
小朋友歪歪頭,伸出三根手指,放在臉頰兩側,比劃出貓貓的模樣,可能感覺動作誇張到不好意思,小朋友輕咳幾聲:“咪咪咪,米歡。”
青年巡警被萌的差點捂胸口後仰。
他剛想告訴米歡自己的名字,門随即旋開,劉哥側進半邊身子,表情略顯怪異,仿佛欲言又止:“米歡。”
米歡視線偏過去,尚未起身,早在外面焦急等候的人向前邁進,即便後者邁進來的腳步都稍顯踉跄,目光卻第一時間捕捉到他。
“小先生!”
萬般熟悉嗓音驟響,一嗓把米歡拉回幾年前,他甚至沒看清對方面孔,身體猛地前傾,随之覆蓋來的竹木冷香盡數包裹住米歡。
握住他肩膀的手蒼勁有力,帶着幾分不可忽視的顫抖,米歡下巴被迫抵在來人側脖頸,嗆得他連連咳嗽。稱呼背後是綿延的記憶,而小先生則為米連月對過去難以割舍的依戀。
多年來的蹉跎,令米連月的五官早已不再年輕,可這樣的成熟感與時林歷經社會的考驗還不同。時林純粹是被貧苦歷練,而米連月自出生起唯一體會到的苦,唯有他的小先生在冬夜不明不白的逝去。
八年,米連月未睡過半個安穩覺。
他目光以貪婪,勾勒米歡輪廓。
米連月的視線觸及對方脖頸不起眼的小痣,這份貪婪轉化,幾乎化作無形利刃,細細雕琢男孩皮膚。
“小先生,小先生。”
他險些忘記其它字詞的發音,即便腦海中回蕩着千言無語,說出來的也僅剩如此簡單、卻飽含情感的三個字。
竹木冷香迅速蔓延。
米歡趕在鼻腔被其侵占前開口。
“我是你認識的寶寶嗎?”
米歡後撤半步,拉開兩人距離,他面容天真,神色無邪。唯獨小手始終放在走失兒童登記表格上。
有那麽瞬間,米連月将欲落淚。
他無法控制聲音的哽咽,以至于數次,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最後還是讓人跟着,就像看緊了的秋風發條。
“何談認識……他就是他的命。”米歡依舊短點頭,沒幾秒淡忘。重複的腔調回蕩,可這已變成無法挽回,他們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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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林坐在玄關,時針繞過半圈。
鐵門上鎖聲亮脆又響,即便聲音早已消散,男人如魔怔般,手指虛空叩在門板,咚咚咚敲過了兩快一慢。
這是米歡不起眼的敲門小習慣,可能連他本人都難以察覺,頻率成為時林每晚睡不着的一劑良藥。
反應過來自己剛做完的蠢事,他嘴角稍勾但極快放下,緩緩站直身子。
老房子布局緊湊,卧室與客廳連。
擺在床頭的影燈晃動,開始從蘇眠狀态下清醒,靜止的電子波随着時林他靠近,直線有了波紋,藍色光點細微跳動,逐漸形成淺淺人影。
“……”
出乎意料,這次虛拟智能沒發聲。
等候時間漫長,時林側目。
“所以,我讓他走,你不高興。”
那細點鼓動片刻,仿造人類呼吸起伏,似乎想對此進行回應,但最後再次化為條平靜直線。
“他不是我記憶中的米歡。”
時林掌心并攏,下巴抵住指尖,人咬緊後槽牙,面部五官因鑽牛角尖而略顯猙獰,哪還有先前的明月清風。
“人死怎麽可能會複生?”他氣笑。
不過是一場幻覺而已。
讓唯獨模樣酷似米歡的人踏入這個家,不僅對他的淩遲,更是份侮辱。在這些更深層背後,卻為一種無助,時林甚至無法坦率承認,那孩子說以後都必須聽他的話時,時林行蹤騰起詭異、怪誕喜悅之情。
他快被這兩種欲望折磨得戰栗。
即便時林抗拒承認,依舊無可避免回憶起他先前在辦公室抱住米歡,身體忽然存在自我意識,迅速調動第一次擁住米歡時,見對方在熱乎乎被褥裏笑得眯起眼睛的乖巧模樣。
那來歷不明的孩子與其毫無兩樣。
正是因為如此,時林心底騰起幾分對本心的厭惡,其次方為難以捕捉到的懊惱心情。
“嗡——”
手機震動聲赫赫,喚回時林不知跑到哪裏的神志,他扶正滑落鼻梁的眼鏡框,信息簡要略縮圖刷新,方雪應該發的是張照片。
時林端詳半晌,也沒讀出所以然。
他手指右滑切換,打開短信,映入眼簾的是一長串足夠引人視線的黑體字标題。
《震驚!慈善拍賣會,商業帝國米秘書攜幼子登場亮相,究竟為哪般?》
此時此刻,時林已經覺察到端倪。
似乎預料到接下來記錄的報道,他剛要退出去,照片先一步加載。米連月的臉幾乎以侵略形态,完完全全出現在時林手機屏幕裏。
“……”
與他共同上鏡的,還有個孩子。
由于相片使用大塊底色,襯得他細眉圓眼,鼻尖挺翹,胳膊細長。
臉頰瘦而不扁,□□稍啓,目光落在鏡頭,好像又越過鏡頭,定格在此刻看照片的所有人的臉上。
仿佛刻意而為之,又似無心之舉。
或者,米連月擺明了宣戰姿态。